了突然袭击,他一下子使出了很大的力气,后者的头碰到了光滑的大理石壁炉边上,头
盖骨被撞碎了。
陪审团认为,案情属一时激愤所致,那位年轻的理想主义者并没有杀人动机,因此,
以过失杀人罪对他判处了五年徒刑。
饱受痛苦的贾尼斯感到了这个案子带给她的舆论压力,为了遗忘这一切,她出国去
了。
“她已经遗忘了吗?”
《星期天彗星报》这样问道。
“我们希望如此。也许在某个地方,她成为一个幸福的妻子和母亲。对她来说,这
么多年默默忍受的噩梦一般的痛苦,现在回首望去,只像是一场烟云的梦幻。”
“好了,好了。”赫尔克里·波洛说着,将眼睛移到了莉莉·甘博尔身上。
“这是我们这个过分拥挤的时代产生的一个不幸的儿童,莉莉·甘博尔像是从她那
过分拥挤的家中被赶了出来,好像是她的一位姨妈负责监护莉莉的生活。莉莉想去看电
影,姨妈说:‘不行。’莉莉·甘博尔就顺手抄起一把放在桌上的砍肉斧头,对准她的
姨妈砍了过去。
“那位姨妈虽然平时独断专横,人却长得瘦弱矮小,莉莉那一斧头就把她砍死了。
“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女孩来说,莉莉发育完好,身强体壮。
“少年管教所的门打开了,莉莉从普通人的生活中消失了。
“现在,莉莉已经是位成年妇女了,重新获得了自由,在我们的文明社会里占有了
自己的一席之地。
“在她受关押的缓刑期里,她的行为可以说是很有代表性的。难道这不说明我们应
该谴责的不是这样一个孩子,而应该是社会制度吗?在愚昧无知的环境中被人养大,小
莉莉·甘博尔只是她自己环境的受害者。
“现在,既然已经为她不幸的失足进行了弥补,我们希望她幸福地生活着。既是一
个好公民,又是一个好妻子和好母亲。”
“可怜的小莉莉·甘博尔。”
波洛摇了摇头。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对着她的姨妈的脑袋挥动一把砍肉的斧头,使出的力气足以把
她杀死。根据他的观点,这无论如何也不是个好孩子,在这个案子里,他的同情心属于
那位姨妈。
他又将目光移到了维拉·布雷克的报道上。
显而易见,维拉·布雷克属于那种万事不顺,处处出错的女人。
首先,她的一位男朋友原来属于一个犯罪团伙,因为杀了一位银行警卫而受到警察
的通缉。后来,她嫁给一位受人尊敬的商人,结果却发现那位商人接受过失窃的财物,
为人销赃。她的两个孩子也是如此,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也受到了警察的“特别关
照”。他们跟着妈妈一起到商店里去,做过很多次趁人不注意偷拿商品的勾当。然而最
后,终于有一个“好人”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他主动给可怜的维拉在海外的自治领地安置了一个家,她带着她的孩子们离开了这
个令人心酸的国家。从此以后,一种新的生活等待着她们。
在受过多年命运的打击之后,维拉的痛苦终于过去了。
“我说不准,”波洛怀疑地说,“也许她发现自己又嫁给了一个专门定期在客轮上
作案的大骗子。”
波洛向后一仰,仔细看那四张照片。
伊娃·凯恩一头鬈发,盖着她的耳朵,头上还戴着一顶大帽子,手里捧着一束玫瑰
花,它们蹭着她的耳朵,就像她拿着一个电话听筒一样。
贾尼斯·考特兰的帽子压得很低,一直压到了耳朵上面,披一个大围巾,一直垂到
了她的臀部。
莉莉·甘博尔一副小孩的模样,大张着嘴巴,戴着一副厚眼镜,样子像患有腺样增
殖体肿胀性呼吸困难。
维拉·布雷克一身黑白分明的衣服,看起来那么不幸,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
麦金蒂太太剪下了这些报道和照片一定有什么原因。为什么呢?难道只是因为她对
这些故事感兴趣吗?
波洛不这么认为。
麦金蒂太太在她长达六十年的生活中,只保存下来寥寥无几的几样东西。从警察对
她物品的记录上,波洛了解到了这个情况。她在去世前的那个星期天,把这份报纸剪了
下来,在星期一,她去买了瓶墨水,她从来也不写信,而这一次却打算给什么人写一封
信。如果那是一份公事信件,她很可能会去请乔·伯奇帮助她写,因此,那不会是一封
有关公事的信件。那么,它究竟是怎样的一封信呢?波洛的眼睛又一次浏览了那四张照
片。
《星期天彗星报》这样问道:
如今这些女人在哪里呢?
波洛想,这些女人中的一个在上个十一月份也许就在布罗德欣尼。
3
第二天,波洛和帕姆拉·霍斯福尔小姐进行了单独会晤。
霍斯福尔不能和他谈很长时间,因为她随后必须赶往设菲尔德。她这样向波洛解释
道。
霍斯福尔小姐身材高大,很有男子风度,她吸烟、喝酒都很厉害。看着她粗犷的面
庞,再想想《星期天彗星报》上那些过分缠绵伤感的文章竟然是出于她的笔下,总使人
感到不太可能,然而事实却正是如此。
“快讲,快讲,”霍斯福尔小姐不耐烦地对波洛说道。“我马上就要走。”
“我约您出来,是想和您谈一谈《星期天彗星报》上您写的那篇文章,就是去年十
一月那一组关于不幸女人的系列文章。”
“啊,那个系列,糟糕透了,是不是?”
波洛对此没有发表任何见解。他说:
“我特别要指出的是十一月十九日刊登的那一组和犯罪案件有关的那些女人的文章。
它谈到了伊娃·凯恩、贾尼斯·考特兰、维拉·布雷克和莉莉·甘博尔。”
霍斯福尔小姐咧嘴笑了笑。
“噢,我想起来了。就是那篇《如今这些不幸的女人在哪里》吧?”
“依我看,您通常会在这些文章刊登之后收到一些来信吧?”
“这是肯定的了。有些人好像是除了写信就没什么更好的事可做似的。有的人来信
说,他有一次曾看到杀人犯克雷格在大街上走;还有人喜欢告诉我说,他的人生经历比
我所能想像到的要更加不幸。”
“在那篇文章刊登之后,您有没有收到从布罗德欣尼一位叫麦金蒂太太寄来的信?”
“我敬爱的先生啊,我怎么会记得呢?我收到的信成捆成摞,我怎么能够记得住来
信人的姓名呢?”
“我想您会记得的,”波洛说,“因为几天之后,这位麦金蒂太太被人谋杀了。”
“啊,现在您终于吐出了实情。”霍斯福尔小姐忘记了她要赶往设菲尔德的事儿。
她分开两脚,安安稳稳坐在了那把椅子上。
“麦金蒂——麦金蒂,我确实记得那个名字,被她的房客在脑袋后面砸了一下,从
公众的观点上看,那不是一件多么令人激动的罪案,也没什么性吸引力可以渲染。您说
那个女人给我写过信?”
“我认为她给《星期天彗星报》写过信。”
“那是一回事,它总是会送到我手里的。至于说那桩谋杀案——它的名字肯定上了
报纸——我当然应该记得——”
她停了一下。
“啊,我想起来了——那不是从布罗德欣尼发出的信,是从百老汇。”
“您记得是这样吗?”
“是的,啊,我不敢肯定,但那名字,很有意思的名字,是不是?麦金蒂。是的,
字写得很难看,好像文化程度很低。如果我能认出那字迹的话……但我肯定,那信是从
布罗维寄来的。”
“您刚才说字写得很糟糕,布罗德欣尼和百老汇——这两个地点看来差不多的样子,
很容易被混淆。”
“是的,也许是吧,不管怎么说,没有人愿意知道这些希奇古怪的农村地名。麦金
蒂,是的,我确确实实记起来这回事,也许是那桩谋杀案使这个名字给我留下了印象。”
“您能记起她在信中都说了些什么吗?”
“说关于一幅照片什么的。她说她知道有一张和那报纸上一样的照片——如果她找
到了,我们是不是会付钱给她?能付多少?”
“您给她回信了吗?”
“我敬爱的先生,我们根本就不要那种东西,我给她发了千篇一律的答复,对她表
示了礼节性的感谢,但什么实质性的问题也没谈,可是我们将那封信寄到了布罗维——
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收到。”
她说她知道有一张和报纸上一样的照片。
此时波洛的脑子里回想起了一句话,那是莫林·萨默海斯太太不经意的声音。“当
然,她有点儿爱打听事儿。”
麦金蒂太太喜欢打听事儿。她为人诚实可靠,但她喜欢小道消息,喜欢打听别人的
事儿。人们保守秘密——想把过去那些愚蠢无聊的事情忘掉,你守秘密有时是为了怀旧
的原因,有时只是不愿意回首,不再想那些过去的事情。
麦金蒂太太看见过一张旧照片,后来她认出了那张照片在《星期天彗星报》上被刊
登了出来,她不知道是否能用它换点钱。
波洛利索地站起身来。
“谢谢您,霍斯福尔小姐。请您允许我问一下,关于您所写的那些案件的具体情况
是否真实可靠。比如说,我注意到克雷格案件的审判时间您给搞错了——事实上,那案
子的受理时间比您说的要晚一年;还有关于考特兰的那个案子,丈夫的名字叫海伯特而
不是哈伯特,我记得好像是这样;莉莉·甘博尔的姨妈住在伯金汉郡,而不是伯克郡。”
霍斯福尔小姐点上一支烟。
“我的先生,没有一点是准确可靠的,整个事情从头至尾都是一个大杂烩,我只是
把那些事情东拼西凑,拉到一起,然后大笔一挥,随意发些感慨而已。”
“我想表达的意思是您们那些女主人公也许并不是那么有代表性的吧?”
帕梅拉像一匹野马一样发出了嘶鸣般的长笑。
“她们当然没有什么代表性。”
“您怎么想?”
“我毫不怀疑伊娃·凯恩是个彻头彻尾的小无赖,根本不是个受到伤害的小贱妇。
至于说考特兰,她为什么要默默地忍受一个性虐待狂长达八年之久,因为他一直能挣钱
养家,而那位浪漫的小男朋友却身无分文。”
“那么您又是怎么看那个不幸的孩子莉莉·甘博尔呢?”
“我们不愿意她手里拿着一把砍肉的斧头围着我跳来蹦去。”
波洛在他的手指上做了记号。
“她们离开了这个国家。”波洛扳着手指说道:
“她们离开了这个国家——她们到了新世界——她们去了国外——她们到了自治领
地,又开始一种新的生活。那么现在就没什么情况说明后来她们是否回到过这个国家
吗?”
“没有,”霍斯福尔小姐应道。“不过现在,我真的要走了。”
那天晚上,在晚些时候,波洛给斯彭斯打了电话。
“我一直在挂念您,波洛,您是不是有了什么进展?”
“我已经着手调查了。”波洛答道。
“是吗?”
“调查的结果如下:住在布罗德欣尼的那些人都是非常好的人。”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波洛先生?”
“啊,我的朋友,想一想吧,‘很好的人们’,在此之前,就是杀人动机啊。”
第九章
1
“都是很好的人们。”
波洛一边喃喃低语,一边迈步来到车站附近靠近十字路口的一扇大门前。台阶上挂
着的铜牌子表明,伦德尔医生,医学博士,就住在这里。
伦德尔医生身材魁梧,神情快活,大约四十岁,他对来访的客人表示了诚挚的欢迎。
他说:“伟大的赫尔克里·波洛的光临,使我们安静的小村庄感到无限光荣。”
“啊,”波洛心满意足,非常高兴。“这么说您听说过我?”
“我们当然听说过您。谁会不知道您呢?”
对这一问题作何种回答都会有损于波洛的自尊心。他只是礼貌地说道:“很幸运,
我来访时您正好在家。”
这并非幸运,事实上恰恰相反,这是波洛准确地把握了时机。但是,伦德尔医生还
是由衷地回答说:
“是啊,正好碰上我在家。一刻钟后就有一个外科手术。现在,我能为您做什么呢?
我满怀好奇,迫切希望知道您来此有何贵干,是来休养度假,还是我们中间发现了什么
案情?”
“那是过去了,不是现在。”
“过去?我记不得——”
“麦金蒂太太。”
“啊,当然,当然了,我都快忘了。但是您不是说您来此是和这件事儿有关吧——
您来此不是为了这事儿吧?现在已经太迟了。”
“请允许我向您表示信任,我是受雇于被告一方,奉命而来,要找出新的证据以提
出上诉。”
伦德尔医生敏锐地问道:“但是又有什么新的证据呢?”
“这个,哎呀,我没有什么权利要说出——”
“噢,当然——请原谅我。”
“但是我想到了一些问题,我该怎么说呢,我认为有些地方非常奇怪——非常——
我到底该怎么说呢——引人深思。伦德尔医生,我来找您,是因为我知道麦金蒂太太以
前曾受雇于您,帮您做过工。”
“噢,是的,是的,她在我这儿帮过工。来点儿喝的怎么样?雪利?还是威士忌?
您更喜欢雪利酒?我也是。”他端来两只杯子,在波洛身旁落座,继续说道,“她过去
每周来一次,帮着做些清理工作,我有一个很好的女管家——非常好——但是家具上的
铜把手,还有擦洗厨房地板之类的活儿——哎,我的女管家斯科特太太的膝盖不太好,
她不能很方便地跪在地上擦地板,麦金蒂太太是个非常出色的雇工。”
“您认为她是个诚实可信的人吗?”
“诚实可信?啊,这是个奇怪的问题。我认为我不可能说——我没有机会了解,根
据我所知,她相当诚实可靠。”
“那么,如果她对谁说过一句话,您就认为她说的是真实可信的了?”
伦德尔医生露出了疑惑不解的表情。
“噢,我不愿意那么想。我对她的了解确实很少,我可以问一问斯科特太太,她了
解的会多些。”
“不必,最好还是别这样做。”
“您使我的好奇心越来越大了,”伦德尔医生和气地说,“她会到处说什么呢?是
不是有点儿诽谤别人。诽谤,我想我就是这个意思。”
波洛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他说:“您明白,所有的这一切在目前还处于特别谨慎
保密的状态,我只是刚刚开始着手我的调查。”
伦德尔医生干巴巴地说:
“那您得加快一点儿吧,是吗?”
“您这话很对。时间对我而言非常紧迫。”
“我必须说您的话很让我吃惊……我们这里的人都相当肯定地认为是本特利杀的人,
这不可能有什么值得怀疑的。”
“这看起来是个非常普通的,不足挂齿的案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这就是您要
说的话吗?”
“是的——是的,这样来评价此案,非常公平合适。”
“您认识詹姆斯·本特利吗?”
“他来找我看过一两次病。他为自己的健康感到紧张、担心。我想是他母亲对他过
分娇生惯养了,人们经常会看到这种情况。我们这儿也有一个与此类似的事情。”
“噢,真的吗?”
“是的,我指的是厄普沃德太太,劳拉·厄普沃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