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的神情。
“我明白。”萨默海斯说。
“但是他们不知道那位女士是谁,对不对?啊,埃德娜看见她了。”
约翰尼·萨默海斯看着埃德娜。他缩拢嘴唇,好像要吹口哨似的问道:
“你看见她了,是吗,埃德娜?是进去的时候——还是出来的时候?”
“进去的时候。”埃德娜说。一阵朦胧感到的自己很重要的意识使她的话多起来了,
“我当时站在马路对面,树底下。就在小胡同的拐角处,那里很黑。我看见了她。她走
到门前,上了台阶,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然后她进去了。”
约翰尼·萨默海斯的眉头开朗了。
“对,”他说,“那是迪尔德丽·亨德森小姐。警察对这一情况完全了解。她去告
诉他们了。”
埃德娜摇摇头。
“那人不是亨德森小姐。”她说。
“不是——那她是谁?”
“我不知道。我没看见她的脸。她背对着我。她走上门前的小路,还站在那里。可
是那人不是亨德森小姐。”
“可是如果你没有看见她的脸,你怎么知道不是亨德森小姐呢?”
“因为她是金黄头发。亨德森小姐是黑头发。”
约翰尼·萨默海斯的神情表示不相信。
“那是一个很黑的夜晚,你几乎看不清人的头发颜色。”
“但是尽管如此,我还是看清楚了。门廊上面的那盏灯亮着,是人走的时候就那样
开着的,因为罗宾先生和写侦探小说的那位女士一起出去看戏了。她当时正好站在灯下
面。她穿的是一件黑大衣,没戴帽子,她的头发金黄,闪闪发亮。我看见了。”
约翰尼慢慢吹了一声口哨。他的眼神现在非常严肃。
“那是什么时间?”他问。
埃德娜喘着气:
“我不知道确切的时间。”
“你知道大概是什么时间。”斯威蒂曼太太说。
“不是九点钟。我应该在那时候能听到教堂的钟声。是八点半以后。”
“那是在八点半到九点之间。她在那里停了多久?”
“我不知道,先生。因为我没有再等下去。我什么也没有听见。既没有呻吟声也没
有喊叫,什么声音也没有。”
埃德娜说起来稍稍有些委屈。
但是,确实是没有呻吟也没有喊叫声。约翰尼·萨默海斯知道这一点。他严肃地说:
“唔,你能做的只有一件事,警监必须听到这一情况。”
埃德娜突然不停地喘着气呜咽起来。
“爸爸会活剥了我的皮,”她哭着说,“他肯定会的。”
她乞求的目光投向了斯威蒂曼太太,急匆匆逃进后面屋子里去躲了起来。斯威蒂曼
太太接过话道:
“是这么回事,先生,”她看着萨默海斯询问般的眼神这样说,“埃德娜一直都这
么傻。她爸爸很严厉,严得也许有点过头,可是如今这社会很难讲怎么做才是最好。在
卡拉冯有一个很好的小伙子,他和埃德娜在一起相处得很好,关系稳定,她爸对这事也
很高兴,但是瑞基这小伙子进行得很慢,你也知道现在姑娘们都什么样,埃德娜近来又
和查利·马斯特斯好上了。”
“马斯特斯?是附近一个农户吧?”
“对了,先生。是个农场劳力。一个结了婚有两个孩子的男人。他总是追求女孩子,
从各方面都是个坏家伙。埃德娜一点儿头脑都没有,她爸爸把这件事中断了。做得很对。
这样,你明白了,那天晚上埃德娜是要到卡拉冯找瑞基一起去看电影的——至少她是这
么对她爸说的。可是她实际上是出去见那位马斯特斯。她在那个胡同拐角处等他,那好
像是他们过去经常约会的地方。结果,他没有来。可能是他妻子不让他出家门,也可能
是他又追上了另一位姑娘。但是事情就是这样。埃德娜在那里傻等,最后她终于放弃了。
但是,你可以理解,她本来应该坐公共汽车去卡拉冯,却在那里等人,这么解释起来确
实叫她尴尬。”
约翰尼·萨默海斯点点头。他无意间有个不相干的想法,对这位毫不讨人喜欢的埃
德娜竟然对两个男人都有吸引力觉得惊奇,他对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进行了具体的考虑。
“她因此不愿意去找艾伯特·海灵讲这件事。”他表示非常理解地说。
“正是这样,先生。”
萨默海斯很快想了想。
“恐怕警察必须要知道这个情况。”他轻轻说道。
“我也是这么对她说的。”斯威蒂曼太太说。
“可是他们很可能会谨慎从事。或许她没必要提供证据。她所告诉他们的情况,他
们会保守秘密。我可以给斯彭斯打电话叫他到这里来——不,最好还是我用我的车带埃
德娜到基尔切斯特去。如果她报告给那里的警察局,这里就没有必要知道这件事了。我
先给他们打电话说一声,我们马上赶到。”
就这样,在简短的电话联系之后,还在不停喘着粗气的埃德娜将大衣纽扣牢牢地扣
紧,斯威蒂曼太太在她背上拍了一下以示鼓励,这才踏步上了萨默海斯的汽车,朝基尔
切斯特方向疾驶而去。
第二十章
赫尔克里·波洛在基尔切斯特斯彭斯警监的办公室里。他身体后仰,坐在椅子里,
眼睛紧闭,两手的指尖相互敲击。
斯彭斯警监收到几份报告,对一名下属作了指示,最后回过头来看着他对面的波洛。
“正在想好主意,波洛先生?”他问。
“我在想,”波洛说,“我在回忆。”
“我刚才忘了问你,你上次见詹姆斯·本特利的时候了解到什么有用的情况了吗?”
波洛摇摇头。他的双眉又皱了起来。
的确,他刚才正是在想詹姆斯·本特利。
波洛有些气恼地想到,这事真令人生气,在这样一桩案子中,他完全是出于友谊对
一名正直警监的尊敬而不要报酬地贡献自己的聪明才智,主动效力,而案件的受害者即
当事人竟然如此缺乏浪漫气质。一位可爱的年轻姑娘既稀里糊涂又天真无辜,或者是一
位正直的好青年,也是稀里糊涂,可是他的头“宁折不弯”,波洛最近从一本选集中读
了大量的英语诗歌,他想起了这个词。然而,他认为詹姆斯·本特利从病理学的角度讲
是个少有的例证,这是一个自我为中心的人,除了他自己从来对别人考虑很少。对别人
正在努力营救他不存感激——可以说,对别人的努力他几乎不感兴趣。
波洛想,既然他好像并不在乎,也许干脆还是让他被处死的好……
不行,他不能这么想。
斯彭斯警监的声音打断了这些胡思乱想。
“我们的会面,”波洛说,“如果我可以这么说的话,是毫无建树。本特利本来可
以记得的任何有用的情况他都得记住——他所记得的事都模糊不清摇摆不定,很难由此
做出判断。麦金蒂太太看到《星期天彗星报》上那篇文章感到激动,并且告诉了本特利,
尤其是她不断重复说‘与那件案子有关的某个人’住在布罗德欣尼。”
“和那桩案子有关?”斯彭斯警监敏锐地问道:
“我们这位朋友拿不准,”波洛说,“他相当疑惑说是克雷格一案——可是克雷格
案件是他惟一听说过的案子,也很可能是他所能记得的惟一的案子。但是‘某一个人’
是女人。他甚至引用了麦金蒂太太的原话。某一个人如果是真相大白的话就不会这么骄
傲了。”
“骄傲?”
“是啊,”波洛赞赏地点点头,“很意味深长的一个词,对吗?”
“难道没有线索查出这位骄傲的女士是哪一位吗?”
“本特利的意思是指厄普沃德太太——可是,就我而言我难以相信!”
斯彭斯摇摇头。
“很可能是因为她是一位骄傲专横惯于颐指气使的女人——非常突出,我应该说,
不可能是厄普沃德太太,因为厄普沃德太太死了,死因和导致麦金蒂太太死亡的原因完
全相同——因为她认出了一张相片。”
波洛难过地说:“我警告过她。”
斯彭斯气愤地喃喃道:
“莉莉·甘博尔!就年龄而言,只有两个人有可能性,伦德尔太太和卡彭特夫人。
我不怀疑那位亨德森姑娘——她有背景。”
“其他两位就没有吗?”
斯彭斯叹了口气。
“你知道现如今都是怎么回事。战争搅乱了一切。莉莉·甘博尔的那所劳教学校,
以及它所有的档案文件被一场空袭全都炸毁了。再看看人吧,世界上最难办的事情就是
验证人的身份。就拿布罗德欣尼来说——我们对布罗德欣尼的居民中惟一有所了解的是
萨默海斯一家,他们家祖祖辈辈在那里住了有三百年。还有盖伊·卡彭特,他是工程技
术世家卡彭特家族的一员。所有其余的人是——我该怎么说——流动人口?伦德尔医生
是注册过准许开业的医生,我们知道他在哪里受过训练以及他实习行医到过的地方,但
是我们不知道他的家庭背景,他的妻子是都柏林附近的人。伊娃·卡彭特,在她嫁给盖
伊·卡彭特之前是个年轻漂亮的因战争失去丈夫的寡妇。现在任何人都可能成为年轻漂
亮的战争寡妇。再看看韦瑟比夫妇——他们好像绕着世界漂来漂去,到过世界各地。为
什么?其中有原因吗?他贪污过银行的巨款吗?或者他们有过什么丑闻吗?我不是说我
们调查不清楚这些人的来由背景。我们能查出来——可是这需要时间。这些人自己是不
会帮助你的。”
“因为他们有些事情要隐瞒——但是又不必动杀机。”波洛说。
“千真万确。也许是陷进了一场官司,也可能是由于出身低微,或许是诽谤丑闻或
桃色新闻。但是不管是什么,他们都经历了许多痛苦遮掩真相——这就给揭开真相带来
了困难。”
“但是,并非毫不可能。”
“啊,不,不是不可能,只是要费些时间。如我所说,如果莉莉·甘博尔现在布罗
德欣尼村,她要么是伊娃·卡彭特,要么是希拉·伦德尔。我查过她们——只是例行公
事——我就是这么说的。她们说当时两人都在家——都是单独在家。卡彭特夫人瞪大眼
睛,一副无辜的模样。伦德尔太太神经紧张——但是她就是那种紧张的人,你不能忽略
这一事实。”
“是的,”波洛沉思着说道,“她是那种神经紧张的人。”
他在想伦德尔太太在“长草地”旅馆花园里时候的情景。伦德尔太太收到过一封匿
名信,或者至少她是这么说的。他像从前一样对这句话感到奇怪。
斯彭斯继续说道:
“我们必须倍加小心——因为即使其中一个确实有罪,而另一个则是无辜的。”
“而且盖伊·卡彭特是一位前途美好的议会议员,是当地的重要人物。”
“如果他真犯有谋杀罪或者是一位帮凶,那也救不了他。”斯彭斯语气严厉地说。
“我知道。但是你必须要查清楚,对不对?”
“这是当然。不管怎么说,你会同意,就在她们两个人之中,对不对?”
波洛叹了口气。
“不——不——我不会这么说。还存在其他的可能性。”
“举个例子好吗?”
波洛沉默了片刻,然后他换了一种语调,几乎是闲聊似的问道:
“人们为什么保存照片?”
“为什么?天晓得!为什么人们保存各种各样的东西——废物——破烂,大大小小
星星点点的毫无价值的东西。他们就这么做——就这么回事。”
“在某种意义上我同意你的看法。有些人保存东西。有些人则一用完马上就把东西
一古脑扔掉。是的,这是由于各自禀性不同而已。但是,现在我特别指的是照片。为什
么人们特别要保存照片呢?”
“如我所说,因为他们不爱扔东西。或者是因为照片提醒他们——”
波洛猛然截住了这句话:
“千真万确。照片提醒他们。现在我们重新提出这一问题——为什么?为什么一个
女人保存她自己年轻时候的照片呢?依我说,第一个原因是,最主要在于虚荣心。她曾
经是个漂亮姑娘,她保留一张自己的照片以提醒她,自己原来多么漂亮。当她照镜子发
现自己容颜已老时,这张照片会给她鼓舞和勇气。也许她可以对一个朋友说,‘我十八
岁时就是这副模样……’然后,她叹息岁月的流逝……你同意吗?”
“是——是的,我应该说这种情况千真万确。”
“那么说,这就是第一条原因,虚荣心。现在,我们来谈谈第二条原因,怀旧。”
“这是一回事吗?”
“不,不,不完全是。因为这会使你不仅保存自己的照片,而且还保留别人的照
片……一张你已经结婚的女儿的照片——当她还是孩提时,身围薄纱,端坐在壁炉前的
地毯上。”
“我见过一些这种照片。”斯彭斯咧嘴笑了。
“是的。有时候照片上的人觉得很尴尬,而母亲们却喜欢这么做。儿女们则经常保
存他们母亲的照片,尤其是他们的母亲年轻早逝的情况下。这是我母亲做小姑娘时的模
样。”
“我开始明白你的思路了,波洛先生。”
“还有第三个原因,第三种可能性的理由。既非虚荣心,也非怀旧,亦非爱情——
也许是仇恨——你对此有何评论?”
“仇恨?”
“是的。为了保持对活着的人复仇的欲望。有人伤害过你——你或许会保留一张照
片提醒你。你不会吗?”
“但是肯定不适用于这个案子。”
“不会吗?”
“你在想什么?”
波洛低语道:
“报纸文章提供的情况经常不准确。那份《星期天彗星报》上说,伊娃·凯恩受雇
于克雷格家做保姆。而事实是这样吗?”
“是的,正是这样。但是,我们正是假设,莉莉·甘博尔才是我们要寻找的人。”
波洛突然从坐着的椅子上站直了身体。他伸出一只食指指着斯彭斯。
“看,看看莉莉·甘博尔那张照片。她不漂亮——不!坦白地说,她牙齿暴突又戴
这副厚厚的大眼镜,她显得面目丑陋可憎。那么,没有人会因为我们刚才提到的第一条
原因保留这样一张照片。没有一个女人会出于虚荣心保存这张照片的。如果伊娃·卡彭
特或希拉·伦德尔,她们俩都是长相好看的女人,尤其是伊娃·卡彭特,如果她们自己
有这张照片,她们就会很快将它撕成碎片,以防有人看见它!”
“好吧,这种解释有道理。”
“因此,第一条原因不予考虑。现在,再来考虑怀旧这一条。莉莉·甘博尔在那个
年纪有人爱她吗?莉莉·甘博尔的所有问题在于他们不爱她。她是个没人要没人爱的孩
子。最喜欢她的人是她的姨妈,而她姨妈死在了斧头之下。因此,不会为了怀旧而保存
这张照片。那么,仇恨呢?也没有人恨她。她惨遭杀害的姨妈是一个孤独的女人,既没
有丈夫也没有亲近的朋友。没有人对这个贫民窟里的小孩心怀仇恨——只有可怜她。”
“听着,波洛先生,你这些话的意思是,没有人会保存那一张照片。”
“千真万确——这就是我思考的结果。”
“可是有人保存。因为厄普沃德太太看见过。”
“她见过吗?”
“见鬼。是你告诉我的。是她自己这么说的。”
“是的,她这么说过,”波洛道,“但是厄普沃德太太在某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