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丹:直到世界尽头》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林丹:直到世界尽头- 第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9岁进了福建省体校,我就是半专业的运动员了,上午读书,下午训练,一周只休息星期天一天。'TXT小说下载:。。'

那会儿在每个星期六的时候,体校会放一部电影。这时候你就会看到,哇,偶像的力量是什么。看得最多的就是林志颖,有时也播周星驰。不管男生女生,好像都会喜欢林志颖、吴奇隆,还有一部分女孩喜欢郭富城。

和别的孩子一样,我也会买一些海报贴在墙上。像林志颖这些,那个年代,大家都买,我也跟着买,而且还留长头发。可能很多人都没见过我留长发的模样,而且还是分头呢,中分。那种发型是那时体校的每个学生都会留的。那会儿都学港台明星,头发留得很长,每天起床后,先用水把头发打湿,然后往两边梳。现在回想起来,那就是20世纪90年代的时尚。

这种看似欢乐的集体生活,我花了整整一个学期的时间,其实都没有完全适应过来。多亏了体校里的那些小伙伴,让我感受到很多温暖。因为就算我叫爸爸妈妈来,他们也没有办法来,他们要上班,那时候外婆也不可能天天来。这就逼着我只能靠自己,其他室友也是一样。慢慢地,我就把注意力转移了,不再去想爸妈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把我接回家。我进体校的第二年,谢鑫也来到了福州。我觉得他好像比我好一点,来了以后很快就适应了体校的生活。

也正是那一年,我参加了全国少儿羽毛球锦标赛,获得了乙组男单亚军。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块奖牌。那时候是第一次出省比赛,还没有奖金、荣誉的概念,只觉得很开心。在回福州之前,我跟我们教练借了点钱,给爸爸买了个烟灰缸,给妈妈带了一包她没吃过的草莓饼干。

那时候我11岁。

第六章 12岁入伍,阴差阳错

1995年,我第一次拿到全国少儿比赛的男单冠军,当时特别高兴。虽然只是个业余比赛,但好歹是全国范围的。我以为这下肯定能进福建队了,结果来看我比赛的,却是八一队的教练。所以,我从军这件事,就是鬼使神差。

我那时根本不了解八一羽毛球队,不知道八一队有过什么成绩,出了哪些优秀的运动员,脑袋里一片空白。不像那个年代一讲到福建队,都知道他们是全国羽毛球锦标赛男团七连冠。最初,甚至连国家队基地都设在福州。可见福建的羽毛球在全国有着多么举足轻重的地位。

没能进福建队,我心里的失望是肯定的,但当时有个疑问一直萦绕着我:为什么福建队没有要我?

那年,福建队选了邱波辉,他是我原来在体校的室友;福建队也选了谢鑫。我原本以为我们几个可以一起进福建队的,结果大部分人都被福建队挑走了,只有我一个人去了八一队。那种失落、难过没法说。

但当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福建队没有要我。没等我弄明白,我也不会明白,就这么去八一队报到了。

我领到的第一套军装已经是最小号了,可还是大得像麻袋。我那时的个子不到一米五,还没发育呢,可只有大人的军装给我穿。我记得妈妈帮我把裤脚挽进去好多,才算勉强走路不绊脚。

进了八一队,就从体校的半天上课、半天训练变成了全天训练,读书的时间很少,训练也比体校更专业。在八一队的前两年,我整天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很多人夸我,觉得这小孩不错。我练得也挺用心,进步很快,又是左手持拍,自我感觉非常好。

但现实根本不是我想的那样。我的竞争对手不光是1983年出生的这一批队员,还要跟1982年、1981年出生的在一起竞争。这时候我才知道,哇,原来外面的世界还很大。

1996年、1997年的全国青年锦标赛,我基本上就在第6到第8名之间徘徊,并没有一出道就拿冠军,根本没有,甚至有的时候连小组赛都没有出线。

这时候我发现,前一年我还觉得自己多么了不得,可怎么突然之间,我感觉自己正离国家队的大门越来越远。

八一队只是一个小山头,去了全国锦标赛我才发现:哇,原来羽毛球打得好的人这么多啊!而且很多人还不是所谓的世界冠军,只是些我不认识的、叫不出名字的人,我都觉得他们好厉害。

就在我走到十字路口的时候,人生的第一次军训也来到了我面前。那是1997年,地点选在福建的南日岛。

出发之前,教练和领导就说,什么吃的都不准带,零食、水果一律不能带,检查到就要被没收。在我的理解中,去海岛军训是一件美差。海岛呀,我还幻想得很美好,盘算着要怎样怎样。所以就这样,每个人打包了一床被子、几身军装还有鞋,就这么兴冲冲地去了。结果一上岛,才发现什么都没有。

我到了那儿还问班长:“班长,我知道我们这边条件肯定很差,肯定不可能全天24小时热水,那你告诉我,哪一段时间是有热水的?”班长的回答无情得如同一盆冷水浇下来,他说:“没有,我们这些士兵都是洗冷水澡,一年四季都洗冷水。”

那可是冬天啊!我一听,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所以军训了20天,我印象中一共才洗了三次澡,一个星期一次。基本就是拿个脸盆接水,往头上一倒,然后浴巾一擦,整个人冻得直哆嗦。

没去之前是期待,去了之后却是特别苦,想走,又不可能走得掉。南日岛上除了我们这些新兵,就是渔民跟海防部队。班长、排长们根本就不觉得你是运动员就有什么特别。只要来了,就一样是战士。当时,我和我的两个队友被分到了四连,还有的人去了二连,女孩则去了特务连,大家都分散开了。

驻岛部队的伙食很差,住的条件又很简陋。我跟朋友聊起这段的时候,有人问:“有空调吗?”真是做梦。那时候没有手机,在岛上我几乎没有办法跟外界联系,打电话都要到公社去打,更别说空调了。条件真的太艰苦、太艰苦了。

我记得三餐都没什么肉,菜则是自己种的。饭是管饱,但能吃的菜真的很少。那时候班长告诉我说:“你一定要看菜吃饭,如果今天的菜不是很好,你就多吃点饭。”我那时候还不太懂。有一次好不容易炊事班炖了些小咸鱼,没有多少,我一个人就夹起一条来吃。班长就发话了,“就这么一点点鱼,你一个人夹走一条,那别人吃什么?”把我说得当场羞愧难当。之前集训的时候,我已经感觉八一队的伙食真差,没想到到了连队,他们的条件更差。

这里不得不说说军训中的一项重要课程——站岗。你想想那时候我才多大啊,刚刚14岁吧。夜里四周黑咕隆咚的,那个岛一到晚上,天冷风又大,我就会害怕。没有班长陪的话,肯定不敢出去站岗。而班长呢,又老喜欢跟我讲那些他们遇到过的邪门的事情,用什么鬼啊之类的来吓唬我,我就更加害怕了。而且往往就在这时,岛上的风会刮得很大,发出一种很奇怪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班长他们那时年纪很轻,风华正茂,虽然部队的生活苦得你难以想象。那时候官兵要离岛,一定要乘登陆艇才能出来,可登陆艇并不是每天都有。这些平凡的人默默无闻地在岛上一待就是10年。也许他们并没有做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但要把站岗、操练这些看似平常的事情每天重复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也是一件伟大的事。他们这样无条件地付出,才真叫了不起。

我们这些队员的到来给南日岛带来了一阵喧嚣。跟班长他们这样相处了三个星期,他们教会了我很多。三个星期后,海岛重又归于平静,有的只是浪涛拍岸和海风呼啸的声音。离岛前的最后几天,我突然发觉,大家之间都已经有了感情,竟会舍不得。

第七章 被国青队开除,醍醐灌顶

那次军训回去后不久,我就代表八一队入选了亚洲青年锦标赛'1'的中国队参赛阵容。比赛在缅甸原来的首都仰光举行。我记得那次比赛谢杏芳也参加了,那时她的主项是女双,在女单比赛中则是输给了张亚雯。

男单32进16的那场球,我败在了印尼一个比我大一点的球员手里。当时他的球确实比我打得好一点。输球后,我一下来就被所有教练批评。他们说我在场上没有意志品质,打不过就放弃,所以回来以后,我就被国家青年队除名了,也就是开除。

那时候,中国青年羽毛球队在福州集中训练,我是同年龄那一批男单中唯一一个能去参加1998年亚洲青年锦标赛的。当时跟我一起训练的还有鲍春来、邱波辉,他们都去不了,就我去了。结果我打成这样,所以回来后就被开除了。

我记得,赛后我来到看台上,被所有的教练挨个批评,狠狠地批。当时的教练有陈兴东和王耀平,王耀平也就是王琳(2010年世锦赛女单冠军)的老爹。这些骂过我的人,我都记得很清楚。还有那时候的领队任春晖老师,他们每个人挨个把我批评完,我站在那里就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我当时就想,完了,我的羽毛球事业完了,眼前一片漆黑。

回来的行程,是先从仰光飞到北京,然后转机回福州。那时候还没有手机。在从北京转机回福州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可以休息,我就拿IC卡和八一队的何国权教练,还有高路江主任打电话。

在电话里我也很心虚,我就讲:“这次打得不好啊。”教练跟我说:“你要有心理准备,你可能会被调整回八一队。”当时我听到这话,人都是木的。

这件事对当时15岁的我打击真的很大,而且后来发生的事情让我特别尴尬。

我回到福州以后,已经很自觉地把东西整理好,准备随时走人。国青队和八一队的基地在一起,只要我拎个箱子,从这个楼走到那个楼,就从国青队回到八一队了。

电话里我们教练说,反正你就等通知吧。结果回来后的第二天,国青队通知下午开会,我就去了。我记得太清楚了,我刚坐下来,其中一个教练就跟我讲:“你不用坐这儿了,你已经不是国青队的队员了。”我就站起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出了会议室大门。是所有人哪,所有的男男女女都在那里,我就那么被赶出去了。而这位教练就是小鲍(鲍春来)在湖南队的教练张绍臣,当时他在国青队执教。

那天我特别难过,心里太难受了。但也不是生气,因为我没有资格生气,确实是我自己比赛没打好。

也许是天性使然,自小我的骨子里就有一股不服输的劲。九岁那年,刚进入福建少年队的我,便获得了龙岩地区羽毛球比赛乙组的冠军。年少得志,就难免轻狂,恃宠而骄,脾气也大得很。不光是在比赛和训练中脾气倔、不服输,就连生活中也是这样。我记得1998年有一次我代表八一队到成都去打比赛,赛后的饭桌上,八一队队友、四川籍的吴勇对我开玩笑说:“你打羽毛球能拿第一,但你吃辣椒行吗?”我一听这话,不服输的狂劲又上来了,说:“不就是吃辣椒吗,照样不会输给你!”结果吃辣椒太多引发了急性阑尾炎,不得不做手术。这时我人还远在四川,我让教练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爸妈,免得他们担心。最后还是吴勇的妈妈赶了300多公里路,从家里来到医院照顾我。

就在这时,福建省第十一届省运会在泉州开幕了,我得赶回去代表龙岩市参赛。那次回到家乡上杭县医院拆完线后,我就马上赶回龙岩集训,最后在泉州拿到了羽毛球男单、男团两个冠军,我们总教练都哭了。

不服输、好胜心强、求胜心切的这种性格,就像一把双刃剑,既成就了后来的我,也让我在职业生涯中多次遭遇危机,兵败雅典就是最好的例证。

而事实证明,被国青队开除的这次变故对我来讲反而是件好事。回到八一队后,我就真正意识到其实我真的什么都不是。你条件不错,那些人就夸你,但你没有成绩,就代表你什么都没有。我开始检讨自己的训练。

被开除后的那段时间,我开始回想自己的过去。以前的我,要是某天练得很好,就特别来劲;要是练得不好,就一塌糊涂,摔球拍什么的都来了。我还曾经因为摔球拍被停训20天,那时的教练就没见过这么不服管教的队员。

自那以后,无论是训练还是比赛,我都认真了许多,开始懂得什么叫真正的敬业。比赛不是你今天感觉不好,就可以随随便便输掉的。

在这期间,八一队也派我出去打了一些比如四国邀请赛、中英对抗赛这样的小比赛。我在转变,教练也在慢慢发现我和原来不一样了。三个月后,有一天教练对我说:“你可以回国青队了。”再回来后,我就特别珍惜这次机会。

注释

'1':由亚洲羽毛球联合会组织的羽毛球单项锦标赛事,19岁以下的青年选手参加。1997…2011年已举办14届,这里林丹参加的是第二届比赛。他后来在2000年的第四届亚青赛中夺得男单冠军。

第八章 国家队地下室里的“插班生”

2000年,我们1983年这一年龄段的球员开始接受国家队的选拔。然而,第一批选拔名单里并没有我。

现在想来,这太好理解了。因为我从小给国家队教练留下的印象就不是特别好——很调皮、很自我、不好管、不太听话。所以,很多教练根本就不喜欢我。对于这样的局面,我并没有心理准备,还感到挺伤心的。直到这时候,我才真的开始担心了。错过了这次进国家队的时机,等到下一次再选拔,就得跟更小的一拨队员竞争了。说白了,就是“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八一队的高路江主任也很着急,那时他就说,无论如何都要搭个“末班车”,一定要把我送上去。

在这之后,又来了一份备份通知,说我又可以去国家队了。其实,这份通知的名单上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所以,我是那一批国家队的“插班生”。

2000年5月,我一路北上,心想着一定要为自己、为高主任争一口气。两个月后,亚洲青年锦标赛在日本开打,我拿下了男团、男单两项冠军。这两项冠军像一颗定心丸,让我自己也让高主任稍稍松了口气。万一那次又没打好的话,别人肯定会觉得,我这个“插班生”是靠关系进的国家队。还好,我用冠军击退了流言蜚语。

就这样,我在国家队里也渐渐稳定下来。刚到北京后,差不多有一年的时间,我们的宿舍是在公寓的地下室里。这个地下室现在已经不存在了。当时国家队一队住宿舍楼,二队住地下室。国家队内定期举行升降级比赛,二队成绩好的升一队,一队差的退回二队,成绩的好坏直接与待遇挂钩。

和我同一天到国家队报到的邱波辉依然和我住同一间宿舍。地下室阴暗、潮湿,四个人一个房间,卫生间则是公用的,出门还得走上一段路。这都没什么。最难的,是刚到国家队的那种压抑。

因为我是“开后门”进来的,很急切地想要表现好,就怕教练不重视我,这是每天面临的最大压力。我的眼前不是世界冠军就是奥运冠军,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我根本不敢抬头,就盯着自己的饭盒扒拉两下,用最快的速度吃完就走。

而且来到国家队之后,那种大强度的训练,是之前在青年队和八一队从来没体会过的。当时每天练完,就想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看看电视,什么都不想做。那时候我们的能力还没到师兄们的那个程度,可是每天的训练量却和师兄们是一样的,我就感觉很吃力,特别累。

地下室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手机没有信号。刚去北京的时候,我还没有买手机。临行前,八一队教练再三关照:“你到了那儿就好好训练,千万不要喝酒,也不要用手机。你就记住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