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皆被官军抓住杀掉,还是父亲根本就没有派遣兵士求助?
两个可能性中,须卜比较倾向于第二点,须卜对自己父亲的性格十分了解,一副金刚钻的脾气,认定的事情打掉了牙他都不松口。父亲定是因为怕得知消息后自己部落倾巢出动被异族有机可乘,故而没有派遣兵士通告。想到这里须卜那难看的脸色微微有些缓解。
至于那第一种可能,须卜直接就不敢想,越想须卜就觉得自己这颗心不断的往下沉,若是第一种可能性属实的话,那就说明广宁县城已经被赵逸围了个水泄不通,探马根本无法出来。城内的探马无法出来,那么自己派去的兵士只怕也无法进去,若真是那样的话,羌渠就危险了。
须卜如今只能在心中暗暗期盼上天能保佑那个兵士能躲过官军巡逻队,进入广宁县城内。
须卜并不是没有想过被不与羌渠打招呼自己直接进攻广宁县城,依照父亲的智谋定能抓住战机率军出城。
不过此事要在晚上进行,若是大队骑兵白天在旷野上奔跑目标太过于显眼,数十里外就可看到,那段时间已经足够官军应对。但是黑夜进攻,城上的羌渠无法分辨敌我,未必敢率部冲杀出城。这是须卜最头疼的事情,只能先自己父亲取得联系,敲定了进攻时间,自己所部才好行事。
如今千斤重担与羌渠所部的生死存亡都压在了那个小兵士的肩膀上,这让须卜有些后悔,若是当时想到此层,就不会派遣一名小卒子过去通风报信了。
但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那兵士离开已经足有一个时辰,此时想必都已经到了广宁城外,自己现在就算是飞,只怕也无法追上他了。
经过一个时辰的策马狂奔,这兵士终于到了距离广宁县不足五里处,将马匹拴在木桩上,自己套了一身夜行衣,小心的走向广宁县城。
远处官军大营的点点火把清晰可见,多如夜幕上的星辰,尤其是那巡逻兵士手中的火花,首尾相连简直犹如一条长龙。
这人在城外呆了一个多时辰,见到官军巡逻队开始换班。一般来说两队巡逻兵士交班之时,间隔时间为半刻钟。这兵士对自己的身手极为自信,不消半刻钟就能爬上城墙,他纵身而出,用铁钩绳索勾住了城墙一角,手挽绳子快步向着城门爬去。
不过他刚刚爬了没有一半,就见到下面火光闪动,他心中一惊,没有想到官军交班时间竟然如此之短。他紧紧地趴在城墙上,身上穿的夜行衣与城墙颜色融为一体,下面官军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但是他现在也不敢乱动,若是稍有声响惊动了下方的巡逻兵士,自己可就危险了。
长时间悬空固定在一个地方,他的体力消耗很是严重,不到半刻钟的时间,他已经满头大汗,手臂都有些颤抖。
看着城下络绎不绝的巡逻兵士,他心中暗暗叫苦,终于没能坚持住,脚步往下滑动了一下,异常警觉的官军听到那沙拉拉的摩擦声,冷喝一声:“谁!”领队的十人长对手下兄弟扬扬头,所部兵士立刻将手中火把高高扔起,眼睛则是紧盯着城墙。这人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在亮光中很是显眼,发现了这人行踪,未等十人长招呼,手下兵士就已经弯弓搭箭,只听到一声惨叫划破长空。
城内的羌渠撕咬了两口马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时间越长城内吃的就越少。
进入府衙的将领见到羌渠那忧愁的样子,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什么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将军有事直说,还吓不倒我。”羌渠轻抿了一口酒水,翻眼看着那将军问道。
将军这才说道:“首领,刚才兵士报告,城内青草已经被战马吃完。您看该如何是好?”
听到此话羌渠手中的青铜爵微微颤抖了一下,城内的青草是有数的,几万战马与几万人抢着吃,吃完也很正常。青草没有了,人还可以吃战马。但是战马吃什么?
虽然是为了生存,但是每杀一匹战马羌渠就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若是将这几万战马尽数诛杀,日后自己凭什么与官军交战?再者说了如今天气温暖,若将战马尽数诛杀,在此等天气下,只怕用不了几天,肉就会烂掉。
羌渠紧握手中青铜爵,眉头皱成一个川字,此事确实非常难办,他按了按发疼的脑袋,抬头不经意的看了一下房顶,目光闪动计上心来:“命令兵士拆除城内的房屋,用搭建房屋的茅草苇席喂养战马。”
部将听到这里心中暗自叫好,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不过这喜悦之色在这将领的脸上没有维持多久就垮了下来,苦笑了一声说道:“首领此计十分精妙,但是县内的房屋有限,就算是尽数拆毁,得到的茅草与苇席只怕也支撑不了多长时间。”
羌渠的计策不过是将这困境拖后了几天,并未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几天后这个问题他们一样要面对。
“若想解决这困境,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打出去!”羌渠神色一正说道。但是随即叹了一口气,“可惜的是我部兵士已经没有了那必胜的信念。”昔日强横的匈奴兵士如今却是在熬日子,能活一天算一天得过且过。
羌渠知道与官军多次交战失败,除却损失了士气,更重要的是兵士失去了希望,一个没有希望的人,如何能战胜敌人。在羌渠看来,想要让自己所部重新恢复,恐怕只有等到山穷水尽了。
这将领也知道如今广宁县内的情况,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刚想出去办理羌渠交代的事情,就看到城门兵士,带着一胳膊上插着羽箭的兵士来到府衙。
城门兵士见到羌渠后躬身行礼,拉了那兵士一下躬身说道:“首领,此人自称是少首领心腹兵士,进城找首领有要事相商。”
这话让羌渠浑身颤抖一下。那都已经迈出一步的将领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又把脚收了回来。
这信使的命还真大,在官军放箭的时候。被受官军吵闹而惊醒的匈奴兵士所救,这才进入广宁县内。
猛然听到须卜消息,羌渠心中还是很激动的,他强吸了一口气,稳定了一下自己情绪,盯着那兵士挑眼问了一句:“你说你是须卜心腹兵士,那我为何从未见过你?你有何凭证可以证明?”
兵士从怀中摸出须卜亲笔书信与玉佩,恭敬的交到羌渠手中。对于自己儿子的笔记羌渠自然是非常熟悉,至于那玉佩,羌渠则是更加熟悉,这是自己家族流传多年的玉佩,当年立须卜为单于继承人的时,羌渠亲自给他佩戴的。
让羌渠真正激动的是书信上的内容,须卜竟然带了五千兵士驰援自己,这让羌渠口中大呼一声:“天助我也!”十几日沉郁的心情,在这一瞬间得到释放。
他哈哈大笑了两声,在自己两部的夹杀之下,赵逸安能活命!
第二百二十章 细节决定成败()
须卜来的正是时候,羌渠刚才正在为部落兵士的事情头疼,如今有了须卜五千兵士在外面协助,羌渠突围的可能性就大了很多。
羌渠现在脸上满是振奋的笑容,因为羌渠知道自己所部突围的日子不远了,“哦,对了,如今幽州形势如何?”消息闭塞的羌渠询问此人幽州形势。
这兵士将幽州形势和盘托出,有了朱儁八万官军支援,幽州形势目前来说还比较稳定,境外夷族虽然觊觎幽州土地,但是却迟迟没有动手。
这点羌渠在轲比能二人得到消息没有立刻出兵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这些人打的都是一个主意,就是想等到自己部落与官军拼个你死我活,他们好渔翁得利。
如今官军阵势已成,他们就算是想要进攻,只怕也会付出极重的代价。羌渠心中冷哼一声,暗说当初若是他们不犹豫的话,此时幽州早已在自己脚下了。
但是现在羌渠兵士战马损失惨重,就算是脱困了,羌渠也没有能力进攻幽州土地了,元气大伤的匈奴部落,没有五六年是无法恢复元气了。
羌渠心中很是高兴,将约定的日期,与要进攻的城门详细说明,让受伤的兵士在府衙调养,这件事关自己部落生死的大事,羌渠交给了自己的心腹将领出城办理。
这将领与须卜相识,自然不需要带什么证明书信,而是轻装简行,羌渠已经与须卜约定明晚子时进攻东门。较之其余三门,守卫东门的慕容复战力与所部兵力都弱了一些,原来羌渠率部进攻东门的时候,慕容复总是要借助其余三门的兵力才勉强守住。如今自己两部人马里应外合,他倒要看看慕容复今次依仗什么守住城门。
自己所部有救了,这将领也很是高兴,一脸兴奋的询问羌渠:“既然少首领明晚攻击县城,那取茅草与苇席的事情还用做么?”
羌渠沉吟了一下,说道:“当然要做,让战马吃饱了,明晚好与我部兵士冲杀。”
部将躬身领命走了下去,厅堂内的羌渠哈哈大笑了两声,亲自将那心腹将领送上城墙,途中一直嘱咐着这将领要小心行事。把进攻的时间与双方联络的信号,给将领重复了几遍,直到登上城墙才闭上嘴巴。
有探子再次进入广宁县城的事情,那个十人长并未隐瞒,而是将这件事情禀告了赵逸,并且对赵逸请罪,说此事是自己疏忽,请赵逸责怪。
听到这件事情的赵逸非但没有怪罪这十人长,相反的还重重赏赐了他,并且将他升为了百人长,将巡逻兵士中的三队兵士交予这人管理。
按照军法来说,巡逻兵士见到探子并未擒获,而且还让探子进入城内,斩首都不为过。
赵逸的做法不仅这百人长觉得奇怪,就连帐内的朱儁与高顺都十分奇怪。
身为冀州牧的朱儁并未避讳那百人长,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观点:“伯来如此处置似乎有些不妥,这兵士失职就算不将之斩首,也应该军杖伺候,伯来为何不降反升呢?若是这风气一开,此事必定会时常发生。”
那兵士不过是一个百人长,在掌管冀州十几万兵马的朱儁眼中不过是一芝麻小官,所以朱儁根本没有在意这人的感受。
高顺心中很是赞成朱儁的观点,军中事情可是容不得半点马虎,这个先河若是打开,军中巡逻兵士岂不是要大乱。赵逸治军甚严,今次为何会犯如此大错。
赵逸并未回答朱儁,而是笑眯眯的来到那百人长跟前,询问了一声:“你既然身为巡逻兵士头目,自然知道失职之罪。本官想问你的是,既然你知道自己可能会被我斩首,为何不瞒下这个消息,而是选择报告本官呢?”
这兵士倒是一脸无惧的说道:“此事是在卑职处出错,若是隐瞒下来,卑职纵然不会获罪,但是这件事情却会像一块大石头压在我的胸口,让我终日坐立不安。况且昔日在范阳县卑职曾听大人说过一句话,细节决定成败。这探子与我官军数万兵士相比那是微不足道的,但是我们都不知道这探子身上带了什么消息,若是因为这个消息致使我部半月心血尽废。卑职就是我部的千古罪人,也对不起阵亡的那些兄弟们。”
听完这兵士的话,赵逸脸上露出赞赏之色,没有想到这小小的百人长竟然有如此见识,他说的是不错,多数的失败都是因为那一点点小小的疏忽造成的,赵逸赞了一声:“说得好,你叫什么名字?”
这百人长听到赵逸这赞赏的话语,知道自己的性命已经保住了,躬身说道:“卑职连明。”
赵逸记下了这名字,挥手让连明下去做事了。
听到连明的解释,朱儁与高顺的脸上都露出了赞赏的神情,朱儁很是佩服赵逸:“伯来治军果然有些手段,我又从你处学了一手,呵呵。这连明为人忠厚,且有如此眼光可堪重用。”
如今选拔人才是举孝廉制度,刚开始的时候确实出了一些治世能臣,但是发展至今,这个制度已经腐朽不堪,所举荐的人也都是官宦之家。连明此人才能做个县令不成问题,却被埋没,这让赵逸感叹不已。连明是因为遇到自己才有一展宏图的机会,那么其他人呢?
赵逸现在心中就已经有了修改官员制度的想法,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因为连明说的不错,广宁县城内进去一个探子没有什么,关键是那个探子身上带了什么消息。
是否羌渠又联络外部夷族进攻幽州呢?还是联络西部的步度根所部,与他内外夹击攻杀自己呢?
这点赵逸也不敢肯定,他摸索着下巴在军帐内来回走动,最终下令让高顺将所部探马全部撒出,并且在着重指点西南方向:“让探马密切注意这个方向,我们将注意力一直放在北面,却忽略了这个方向。”见到高顺躬身下去办事,赵逸又将楼满叫入帐内,让楼满换乘三匹战马,连夜到上谷郡巴图部落借兵。
巴图虽然带了一万兵士过来增援,但依然留了六千兵士看守部落,若是能将这六千兵士调到广宁县,就算羌渠有什么异动,赵逸也有了应变的力量。
非但如此,赵逸还连夜派出传令兵携带着州府令牌,到临近广宁县的各个县城抽调兵士,让他们火速赶来广宁县城。
看着消失在夜幕中的传令兵,赵逸那颗狂跳的心,略微稳定了一些。高顺与朱儁倒是没有说赵逸太过于小心,因为广宁之战确实容不得半点马虎。赵逸还想用这一战树立自己的威信,若是因为一点小事导致功败垂成,那不仅赵逸计划被打乱,所部官军还极有可能会受到重创,那时候冲出广宁县城的羌渠,或许就不会回到匈奴部落休养生息了。
若是见到幽州官军溃败,羌渠那被赵逸磨掉的雄心壮志,会再次复燃。那时幽州百姓将面临重大的灾难。
广宁县城之事,赵逸早就遣快马通报了朝廷,请求朝廷下令让周边州府郡城支持自己的行动。这件事情也是大汉皇朝树立威信的大好时机。自从宦官专政以来,东汉朝廷**不堪,所部官军与夷族交手也是败多胜少。若是能将羌渠所部五万兵士尽数诛杀,让境外夷族见识到朝廷的厉害,日后东汉朝廷周边的夷族再想动汉朝就要掂量掂量了。
赵逸知道这个请求朝廷必准,但是可惜的是洛阳距离幽州太远,那送信兵士现在或许才刚到洛阳,等到朝廷大臣公议,在将此事化为命令传递出去。各地的州府与郡城的官兵再赶过来,所需要的时间可是很多。或许未等朝廷援军前来,广宁县的事情就已经被赵逸做完了。
广宁县城的战况不仅关乎幽州官军威信,更重要的是关乎幽州百姓,赵逸双手负于背后缓缓的走出军营,目光深沉的盯着黑暗中的广宁县城。
他都已经将巡逻时间与兵士数量做了调整,竟然还让广宁县的探马逃了进去,赵逸看着城墙上那晃动的火把,脸上露出阴沉的神情,他不能再让羌渠的探子再如此轻易的进出城门了。他转动了一下眼睛,加派了巡逻兵士,在原来巡逻兵士的数量上又增加了两倍。
城门上的羌渠见到官军巡逻兵士如此密集,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心中暗说自己派出去上百个探马却没有一人回来,也不是自己兵士无能。
那送信的将军在城墙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好不容易见到官军巡逻兵士有了间隔空隙,对羌渠拱手告别,手拉着早就准备好的绳子,纵身跳了下去,平稳的落到了地上。
羌渠见到这将军平安落地,狂跳的心终于稳定了下来,只要是这将军能躲过赵逸所部的巡逻兵士,对羌渠来说这件事情就成功了一多半。
他都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