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淡然一笑，说：“那个卡帕纽斯，并不是真正的卡帕纽斯。”
戴达鲁斯无言。
他们默默走出这片丛林。眼前出现了一条河流，鲜红如血……不，河水根本就是血！血流成的大河！
“这条是冥界的血河，传说冥界的罪人所流出鲜血和泪水，都在这里汇成河流呢。走，我们去它的发源地。”戴达鲁斯说完，领着穆沿着血河向上游一直走去。上游尽头是一个黑色的山洞，洞口狰狞可怕，就如野兽的口，滚滚血水就是从洞口流出。
“走吧。”他们两人走入了山洞，山洞的石壁通红一片，偶尔闪过黑色的光芒。洞深得不见底，只有丝丝阴风吹来。
第四十一章
“其实我有个疑问。”
“哦？”
“那件冥衣对你们很重要吧？为何你们要邀请一个敌人去修补呢？假如我在上面做了手脚，在大战的时候，你们岂不是吃亏么？”
“我们无须有这种担心。”
“嗯？”
“因为你是穆，白羊座的穆。你虽然是圣域的第一智者，但你并不会在修补冥衣的时候做手脚。因为，你有的是尊严，工匠的尊严！”戴达鲁斯斩钉截铁地说。
穆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也不知走了多久，山洞开始变得狭窄起来，一阵阵奇异味道扑面而来。又走了一段路，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
在冥界的山洞里面，居然是有着一个汪洋大海。这个大海没有泡沫，清澈透明。海底之下，隐约看见一个黑暗深渊，阴森可怕，似乎没有半分生命的气息。而深渊之下，则是一片火的海洋。
“很奇怪吧。冥界也有海洋。其实冥界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谜，除了全能的哈迪斯外，连我们这些冥斗士，也无法知晓冥界的每一个角落。”仿佛看出穆的惊讶，戴达鲁斯解释起来。
“穆，你看。”戴达鲁斯指着海洋上漂浮着的一个生物说，“你知道它是什么么？”
——那是什么生物呢？
拥有慧眼的穆也看不出来。因为这生物太大了，根本无法望到它的边缘部分。穆和戴达鲁斯站在它的面前，就如恐龙前的一粒原子而已。
“难道……”穆突然想起来什么，语气尽管还是平静，但也透露出一丝的惊讶，“是巴哈姆特？”
“不错。”戴达鲁斯微笑着说，“这是神话中最大的生物，巴哈姆特。根据《天方夜谭》第496夜的故事说，耶稣在看过巴哈姆特之后，曾经昏倒在地三天三夜不省人事呢。”
原来如此。穆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巴哈姆特是阿拉伯神话中的怪物。它形似巨鱼，飘浮在一片没有泡沫的汪洋大海上，在它的背上，是六重地狱，地狱之上是地球，地球上面是七重天堂。在巴哈姆特的身下是一望无际的海洋，海洋下面是黑暗的深渊，再下面是火的海洋，最下面爬着一条巨蛇，如果不是因为惧怕真主阿拉，这条蛇会把所有的创造物都吞入肚中。
“难道冥衣就在巴哈姆特那里？”
“是的。跟我来吧。”
利用瞬间移动的他们，很快就上了巴哈姆特的身上。
“这是……”
身子竟不住下沉，这巴哈姆特就像没有实体一般，人到了上面就如站在虚空之上，身子不由自主地跌下去。
“穆，你要相信巴哈姆特是实体！”
——相信？
穆突然明白过来，身子不再下沉，稳稳地站在巴哈姆特的上面了。
“巴哈姆特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它仿佛能探知人的思想，你认为它不存在，它的身体就会变无；如果你相信它存在，你就能站在它身体上面。对了，巴哈姆特目前正在沉睡。我们不能惊动它。”
“如果它苏醒过来，那会如何呢？”
“哈迪斯会让它出现在地球上的。”
穆无言。
“冥衣就在前面，你看。”戴达鲁斯叫了起来，神色沉重。
在眼前出现了一座红宝石山，这些山峰形态非常奇特，居然是一个个骷髅的样子。更奇怪的是，而骷髅山峰都是一副满脸畏惧的表情。他们的眼睛，惶然盯着中间山峰的一件东西——一件奇形的冥衣。
“为什么你们不带冥衣回去呢？带不走么？”
“这件冥衣受巴哈姆特保护，现在是不能拿走的。”
穆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他来到冥衣之前，仔细打量着。冥衣形状非常奇特，似是有无数的野兽头部组成，各头或如狮、或如豹、或如牛、或如野猪，百兽云集，穷形尽相，只有当中那个头作人形。每个头的周围，都有盘着千万条毒蛇。
——这件是什么样的冥衣呢？
“这件冥衣被宙斯的雷火所破坏。或许真的没有机会复活吧。只是，我和赫拉克勒斯都在想尝试一下。”
“为什么呢？”
“无可奉告，不过，即使这冥衣复活，也绝对不属于我们一百零八名冥斗士的。”
巴哈姆特突然传来响声，那声音，就如整个海水都在沸腾。不，四周的海水都在被吞吸，顷刻就露出了乌黑的深渊。
深渊之中，传来可怕的吼叫声，数十股强大的力量，愤怒地攻击着那些骷髅也似的山峰。
“是时候，穆，把冥衣拿走！”不由分说，戴达鲁斯冲了上去，挡在穆的身前。穆稍一犹豫，也就一把抱起冥衣。耳边传来尖鸣的叫声，震耳欲穿，似有无数条魔兽触手直卷过来。穆一把抓住戴达鲁斯，利用瞬间移动，回到了山洞那里。
“刚才是……”穆的问话只问了一半，就停了下来。
戴达鲁斯不住地喘气，仿佛刚才已经耗光了他的力量。
——刚才，他替我挡住了那些强大的力量……。
穆刚想到这里，戴达鲁斯“扑”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谢谢你，戴达鲁斯。”
他摇了摇头，过了一会才说：“刚才失礼了，穆。每隔十二个小时，巴哈姆特就会吸一次水；海水一干，底下的深渊就发出力量，和巴哈姆特的结界撞在一起，形成了短暂的封印真空。我们才有机会拿到冥衣。”
“刚才的力量好强大，连你也受伤了。”
戴达鲁斯苦笑一下，说：“这次算好了，上次有赫拉克勒斯保护，我们也是伤痕累累的。穆，你有信心修补这冥衣么？”
穆没有回答，只静静地打量这冥衣。
“穆，据我所知，你修补圣衣，靠的是念力吧。”
“是的。圣衣也是有生命的，如果你能和圣衣沟通，让它按照你的意图变化复原，这样就容易修补了。有时候，甚至无须工具。”
“那么你能和这冥衣沟通么？”
穆淡淡一笑，强大的小宇宙，顷刻弥漫了全身。
“冥衣，你是属于谁的呢？为什么会沦落到今日的样子呢？”
一股强大的声音自虚空传来：“我不属于任何人，我只属于我！我要复仇！我要复仇！”
“找谁复仇呢？”
“宙斯！我要找宙斯复仇！”
“可是宙斯已经消失很久了。”
“我不管，我一定要复仇！复仇！”
“你活着就是为了复仇么？”
“至少，报仇会给我活下去的力量！”
——报仇会给我活下去的力量？好熟悉的词语……冥衣啊，当年我也是……
不知不觉间，穆回到了十三年前。
“穆，你有一双慧眼，一双看透人心的眼睛啊。”
——那是我的恩师史昂在夸奖我吧。可是，为什么呢？我听得出来的，他并没有高兴的意思。
“师父，你为什么不开心呢？”
“穆……你拥有一双慧眼，本来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情。可是……你太年轻了。”
“年轻？我不懂师父你的意思。”
“拥有慧眼的你，比谁都懂得人情世故，比谁都能更好地生存，可是……这样的你，太早熟了。”
“圣战很快就要展开，我们黄金圣斗士早点成长，不很好么？”
“穆，你还小啊……不需要这样想的。”
“啊？”
“穆，你一定会成为圣域第一智者，而且还会是拥有强大力量的黄金圣斗士，除了撒加和沙加外，只怕无人能够比得及你吧。看到这样的你，我很欣慰。但是，在此之前，我想看到你的笑容。”
“啊？师父，在你的照料下，穆一直都很快乐。”
“不错，你整天都保持着温和的微笑，可是，你还小啊。这个时候的你，是应该肆无忌惮的大笑，无拘无束的大笑呢。”
“师父……”
“穆，做人有时不用太理智的。你们将来的道路还很漫长，圣战的艰苦，会超越你们的想象之外。所以，在圣战之前，我希望你们能拥有一个充实愉快的人生。”
“充实愉快？可是……”
“你想说，在我的教导下成长，也很充实愉快吧。呵呵，可是，你一直都是听我的教导，没有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呢。”
“师父……”
“去吧，用你自己的力量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多疯狂也好，为自己而活着啊。”
为自己而活着么？我有些不懂。
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路步行，要从希腊圣域返回帕米尔高原。
这个距离，对黄金圣斗士来说，本来不算什么，但一直走路的话，当然要费上许多时日了。
“在高空飞翔的感觉太过寂寥了，脚踏大地的感觉，才是最真实的，而且，你还能看到许多有趣的东西呢。”
师父常常是这样说的。
有趣的东西？这个男人是想诱骗这个女孩；这个青年想去偷东西，这个表面可怜的老人其实是逃犯……
为什么呢？我看到了这么多灰暗的东西……
“圣斗士过的，是非人的生活。血与汗的训练，生死一线的锻炼，这样出来的圣斗士，当真还有爱与正义么？如果连自己也不能过上幸福的生活，那么对这个世界，对这个大地又如何去爱呢？所以，每一位圣斗士都必须多到人间走走，感受一下这个世界的真正美丽。”
——师父啊，虽然你这么说，可是如果我看到的，都是黑暗呢？那……
“如果圣斗士堕落，是因为他们所看到的世界充满黑暗，感受不了美丽。那么，这个世界灭亡了，也无妨啊。”
——老师这样想，究竟是因为对这个世界有信心，还是怎么……我要看下去。
“对不起，一直以来，我都是在骗你……”
“没有关系，我早知道的。但是，我愿意啊……”
明明知道受骗还上当的女孩，为什么她那带着泪珠的脸上，分明洋溢着幸福呢？而那男子面上，居然也有迷惑的神色？
“妈，我出去打工，带了点食物回来呢。”
“孩子，你真乖。”
原来他去抢东西，只是因为家里的妈妈病了，家里根本没有一分积蓄。
而老人似乎想通了什么，慢慢地向警察局走去。
世界，似乎还是复杂的呢。
“哇哇哇。”远处传来女孩的哭声，原来，她把妈妈的花瓶摔坏了。
“不要哭呢，哥哥帮你修。”
修补花瓶，对我们念力者来说，再容易不过了。看着完整无缺的花瓶，女孩高兴得手舞足蹈。
“哥哥，你真好！你真厉害！”
看着小女孩灿烂的笑容，我淡淡一笑回报。
这种事情，我已经做得太多了，见惯了人们感谢的笑容。虽然，我知道他们是真心实意的，可是，我真的习惯了。
走了大量的路，见了大量的人，我还是找不到属于我的生活。
为什么？
我登上了珠穆朗玛峰的最顶端。这里，是地球上距离天空最近的地方。
其实，这里看到的景色，也只是一般吧。和普通高峰差不多，一样的寂静，一样的高高在上，一样的云雾渺渺，看不见任何东西。
或许，在这里，可以让我的内心安定下来吧。
不……该怎么说，我的内心，一直都很安定啊……
云彩变幻莫测，是不是就如人生呢？不过，我们的人生，可就是为了圣战啊。
这么说，我们还不如云彩？
看了七天变幻莫测的云彩，一向安定的心，居然缭乱起来，很想做些什么，很想发泄一下什么。
“穆，穆！”在地球最高峰，传来他的声音。
沙加？
他没有穿黄金圣衣，我也没有。
两个圣域中最成熟最理智的人，此刻相会。
“沙加……”
“穆……”
不由分说地，沙加一拳打在我的面上。
可恶！你为什么要打我！
也许对手是沙加吧，我最好的朋友，如今居然抢先动手，我特别生气。
我也一拳打了回去，也是打在他的面上。
就这样，两个被人夸为最早熟最聪明的人，在寥寂的珠穆朗玛峰大打出手，而且还是很不雅观的肉搏战，每一个都打在对方面上。如青莲般的面孔，如水晶般的面容，顿时红肿起来；如金丝的长发，如熏衣草的紫发，刹时脏乱不堪。
“沙加，为什么你要打我！”
“因为我要打你！”
“……”
“穆，你为什么要打我！”
“因为你打我！”
幼稚之极的说法，只怕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再说第二次吧。可是为什么呢？脸上虽然剧烈的疼，可心中却有一种轻松的感觉，一种把郁闷发泄出来的感觉。
打啊打啊，打得我们头破血流，鼻青眼肿。只怕即使史昂老师来了，也认不出我们吧。
最后，我们有气无力地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可恶，沙加！”
“你也很可恶呢，穆！”
我们看着对方那被打得滑稽的面部，都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是的，是大笑，而不是平日那种温和的微笑。
“沙加，你怎么回来的？”
“教皇大人说我有太多不好的念头，要我来这里找你，还叫我狠狠打你一顿呢。”
“……”
“不过，真的要谢谢，穆。不知怎么，我很开心。”
“我也是啊……”
“真奇怪，我从来没有这样打过人呢。总觉得这样打架，是那些野蛮的小孩子的玩意。”
“嗯……”
“穆，将来，我们一定会成为彬彬的君子和让人尊敬的尊者吧。这样的打架，只怕再也没有了。”
“是啊，不为女神，不为正义，纯粹只是打架而打架……”
“现在我们的窘样给米罗他们看见，一定笑得弯不起腰吧。从来没有拳头战斗的我们……”
“是啊，圣域中最乖，最文静的我们……”
今天的我们，很疯狂吧，居然像普通小孩子那样用拳头打架……可是，打架的快乐，却是如此地充实……原来，我们毕竟都是男孩子呀。男孩子，就是在拳头和伤痕中欢笑和长大的呢。
在那一瞬间，我明白了。
我想得太多了。
是的，为自己而活着，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情，只是想做就去做而已。很粗鲁的打架，很粗鲁的骂人，肆意地调皮捣蛋，有哭，有笑，做一个小孩子本来该做的事情，可我想得太多了，把很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了。
“沙加，接下来你想做什么？”
“做我想做的事情！”
“对，做我们自己去做的事情，直至……”
“圣战来临的那一天！”
思绪如雪片般飞扬，恢复到现在，穆挣开了眼睛。
“冥衣，你知道么，十三年前，我师傅史昂被双子座的黄金圣斗士杀死。他是我的恩师，也是我的唯一亲人，可是，我并没有向撒加复仇。其实当时我是很伤心的，很愤怒的。如果我愿意，我也能活在愤怒之中，让复仇成为我唯一的生存目标吧。可是，我不会这样的。”
穆的脸上，充满着平和的微笑。
“因为，十三年来，我一直活得很充实，很快乐，让我明白到，人生，除了复仇之外，还有很多珍贵的东西。师父已经死了，再怎么复仇，他也活不过来了。我要做的，是尽量保存大家，让更多人活下来。”
“冥衣啊，为了你自己而活着，而不是为复仇而活着吧。”
穆伸出了手，轻轻抚摸着冥衣。
冥衣，发出强烈的黑光。
“穆，你成功了。”戴达鲁斯大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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