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夜将袭- 第15部分

曹林脑中出现短暂的空白，然后他意识到，这是“摆渡者”的探测器，曾经在多个场合见到过，完美的球形，最大表面积和最大监测覆盖范围的形状，没有任何冗余结构，这大概是他们最为简洁的设计了，和其他东西的风格截然不同。

他清楚，如果自己在几分钟之内还不能逃离这里一定凶多吉少，他脑中迅速运转起来。曹林深知如果不能及时采取行动的可怕后果，怎样逃脱则更是一个难题，他的眼神在探测器和空旷的宇宙空间之间来回流转，一个计策慢慢浮现。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巧合，实行某个计划的时候，所有条件都缺一不可，而又正巧合适，比如空间站的人造大气这种本来不该存在的东西。他粗略计算了一下从这里回到第四行星的路程所需的能量和时间，然后赶紧调出控制面板，用极快的语速给防护服输入指令。

与此同时，“摆渡者”的探测器越来越接近自己，已经最多有20米的距离了，他盯着眼前至少6个圆球快速收缩过来的圆圈，如果是带有武器的探测器，一旦确认目标，自己瞬间就会没命。他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探测器发出来的强烈的探测波，像波浪一样朝着自己涌过来，如果不是防护服还在提供的屏蔽，可能他的身体早就被击碎了。

他几乎是喊着输入完所有程序，然后全身肌肉绷紧，喊出了最后一条指令：“开始执行！”

防护服周围张开许多小孔，接着整体突然扩张开来，形成一个直径3米的圆球，他悬浮在球中央，球中充满了从小孔吸进来的空间站大气，曹林虽然曾经憎恨过自己被改造过的身体，但现在他却无比感谢这副身体，在最要紧的时刻有时候缺点也会变为优点。

他看不到此时防护服外面的变化，但根据眼前虚拟屏幕上急速变化的数字能想象得出来。

防护服变为圆球状后立即开始聚积能量，周围的磁场快速变化、纠结、缠绕，并迅速扩张，只用了不到6秒时间即扩展到周围200米半径的范围内，越过了空间站内侧表面。同时防护服产生的力场也变得凌乱不堪，用最大的能量将纠结在一起的凌乱力场瞬间抛出去。

从远处看，防护服就像是一个狰狞的小太阳，将周围的粒子和物质顺着自己怪异的磁力线扭曲着抛洒出去，同时将周围本来稳定的力场打乱，短短10秒钟时间，就像是爆发了一场看不见到巨大爆炸。

本来正在靠近的探测器一定感受到了这种爆炸，停顿在10米开外。

随后防护服渐渐收回来，并封堵了所有小孔，又变得贴身。屏幕上快速变化的数字渐渐慢下来，曹林注意到，自己的计算基本正确，不过他必须立即动身，否则很可能在回到第四行星前就耗尽能量。

接着他感受到了这次爆炸带来的威力，监测屏幕显示，身后爆发出一串极高的引力子峰值，他的身子紧贴着的空间站外壁也传来震颤，他试着调整力场，发现可以动了，没有犹豫地窜了出去，直直地插入黑暗的空间里。

第二十三章

一阵淡蓝色的光芒闪过，隔着厚厚的玻璃仍然能感觉到空气膨胀带来的冲击波。

姜颖转头看向隔离室，玻璃门后面是一个正在散发着耀眼白光的人形，周围的空气也在加热作用下急速流动着，使得整个隔离室的的背景都在微微晃动。姜颖眯起眼睛，等待着白光渐渐冷却，变成蓝色淡光，后来只有斑斑点点闪亮在周身的白色闪光，最后全部消褪。这是防护服携带的能量装置正在将“接驳效应”伴随的能量回收的过程。

曹林收起防护服，将手中的“胶囊”抛起来又接住，一边按动隔离室玻璃门的开门键，一边有些惊讶的问：“哎，你们怎么在这儿？”

他的对面是姜颖和张炜两人。

张炜今天是便装，和姜颖正站在实验台前忙着什么，这里是马倩家的地下实验室，不久之前在角落里装了隔离室，以便进行“接驳效应”的人使用。一年前转移设备和研究本来为防止可能进行的搜查，但没想到没过多久，马倩在监狱牺牲。两个月前这里重新启用，作一些小的基础项目研究，并加装了更加现代的屏蔽装置和安全措施。

张炜看向姜颖，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哎，你说，看到曹林接驳过来的时候像不像看到天使下凡，看得人真是心情激动啊，这要是有个信教的啥的，估计直接给下跪了。”

姜颖笑着答：“是呀，不过这个天使可不怎么平易近人，要是有信徒去摸他，只怕会把手烧掉。”

曹林赶紧插话：“行啦，你俩就别调侃我了，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在，不是专门在等我吧？”

张炜看了看表，语气仍然戏谑：“其实是看看你到底还回不回得来，离倒计时可是只剩不到10分钟，万一你出点啥事，我得向组织汇报啊。”

姜颖走到曹林身边，挽了他的胳膊，跟张炜说：“行了，张上校，张同志，别逗他了，还是说正经的吧。”

张炜笑着看向曹林：“哎呀，还是我们小颖关心你啊。行，那就跟你说说上午我们几个讨论的一件事，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三人在试验台前坐定，姜颖递给曹林一个保温餐盒，打开盖子，里面飘出阵阵饭香：“你还记得早上走之前和我说的那个梦吗？”

曹林接过餐盒，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含糊着回答：“记得，在那边无聊的时候我还仔细想过。不过你们这么着急找我商量，是有什么发现？”

张炜接上话，说：“李教授有个想法，我估计你能明白，他分析了一下，我们之所以一直没有第三枚重力子的线索，很可能是马倩给重力子加装了时间平移装置，设定一个自发平移时间，每当它出现，如果在设定时间内不进行人工干预，立即进入下一段平移。”

曹林停了一下，抬头看看张炜，然后低头继续吃饭，嘴里的声音不太清楚：“嗯，我早就这么想过，不过和这次的梦没联系起来，看来这回真得好好考虑一下了。”

张炜继续说：“我就估计你小子有想法，我们想让你找胡嘉桁联系一下，让他在他们的技术上进行一下验证。说实话，我不太明白他们对宇宙演化的描述，但是姜颖说他可以在时空块上对这个进行验证。”

曹林没停止往嘴里塞饭：“没问题，我跟他联系一下，看他有没有时间。”然后他咽下一口饭，抬头对姜颖说，“对了姜颖，如果这个理论成立的话，我想问问你爸，看他有没有注意过阿姨一些和平时不太一样的时候。”

姜颖有些奇怪：“我爸？他能注意到啥啊，大老粗一个。”

“嗨，这你就不对了，他俩在一起那么长时间，肯定注意到一些什么。你知道吗，我以前跟阿姨讨论过重力子的问题，一谈到这个，她立即会有一些情绪上的改变，虽然掩饰的很好，但是明显不一样，她对那东西有种本能的抗拒。”曹林说完继续扒饭。

张炜也看着姜颖说：“我看行，联系胡嘉桁怎么说也需要一些时间，要是能从身边人找到线索更好，毕竟我们也不知道这理论万一成立，重力子出现的时间点，还是尽快弄清楚比较好。”

曹林放下已经空空的餐盒，抹了抹嘴：“好像没吃饱。”

姜颖吐了吐舌头：“你这是饿死鬼转世啊，今天怎么这么能吃。”

曹林笑了笑：“16个小时精神高度紧张，而且还碰到点麻烦事，差点就回不来。”

张炜本来正在笑，听到这个敏感的问：“碰到什么事了？被发现了？”

曹林拿出“胶囊”来给两人看：“能量已经快清零，红灯都亮了。我在那边发现了第二颗重力子，被一个空间站束缚着，我在空间站上向重力子扔了一个定位器，可能被发现了，被空间站的磁力绑住，后来用这个防护服才逃脱。”

姜颖做出惊讶的表情，张炜则赶紧接着问：“他们确定你的身份了吗？会不会对我们的计划有影响？”

曹林摇摇头：“不知道，身份应该还没确定，探测器没有做其他动作，只是一直在试探，还没突破防护服的屏蔽，但是我觉得即便他们猜不到是我们，也早晚会找我们麻烦。”

张炜摸着下巴：“嗯……这是事实，早些做准备总没错。”

姜颖则关切的看着曹林：“你没事吧？”

曹林摸摸后脑勺：“我没事，就是……”

“嗯？”

“还饿。”

******

姜颖和曹林站在窗前看着楼下张炜开车离去，回到客厅沙发上坐下来。

姜然正在看电视，无聊地来回换台，曹林和姜颖对视了一下，然后说：“姜叔叔，我们想问您个问题。”

姜然回过头来，一边调小电视声音一边说：“问吧。什么事啊，搞得这么神秘。”

曹林接着说：“我想问问，您这些年，有没有注意到我马阿姨有时候和平常不太一样？”

姜然给电视静了音，想了一会儿，然后不太确定地说：“不太一样的地方……想来还是挺多的，你们想知道什么方面的？”

曹林说：“就是阿姨她……有没有比较不一样的情绪或者表现，而且是阶段性的，间隔时间大致相同？”

姜然想了想：“你们这么问的话，确实有。”

姜颖看了看曹林，看到他挑衅的眼神，白了他一眼，然后对姜然说：“还真有啊……快说说。”

姜然笑了一下：“说起来这事儿吧，平时看起来没怎么样，但是这么多年，联系起来，应该就是有一些不平常。中间有一段日子我基本已经算准了，每三个月的月末，26号，你阿姨的情绪必定有一整天的波动，下午4点左右的时候经常会往窗户边上跑，一边看表一边朝楼下车库看，虽然表现的无所谓，但是我能看得出来，她心里有事。”

姜颖一脸的不相信：“爸……我刚才还说你是大老粗，看来我才是啊。这些我从来没发现过！”

姜然温柔地看着姜颖：“你是孩子啊，平常光顾着玩了，长大了又不爱和我们说话了，说是没有共同语言，肯定注意不到呀。”

姜颖听完，脸上微微泛红，赶紧打岔：“那不是不懂事吗，现在就不会了。”

姜然呵呵笑着：“长大了。”

曹林也附和着：“姜叔叔记得好清楚，连时间都注意到了。”

姜然叹了一口气：“毕竟10多年了，刚开始以为是有什么事，没在意，后来发现经常这样，总感觉不对劲，我就注意了一下时间，问问她，她就说没事。再后来发现了她的小实验室，我也慢慢习惯了，也许是她实验室里的一些事吧，我已经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过问她小心隐藏起来的秘密。”

曹林点点头：“明白了，这个时间点，大概就是重力子出现的时间点。”

姜然有些愕然：“重力子出现的时间点？”

曹林说：“是啊，我们怀疑，马阿姨在重力子上加装了时间平移装置，每到一个时间点重力子都会出现，没有干扰的话继续平移。”

姜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然后垂下眼睛，似乎陷入到回忆中。

姜颖见父亲不说话了，转头对曹林说：“忘了告诉你，上午我们和托马斯开会，他说世界上的三组研究团队都遇到了障碍，重力子研究基本停滞。”

“想着也差不多，当年张叔叔研究这个可是和胡叔叔一起的……如果没有胡叔叔，我估计研究很难进行。”

“所以张上校想让胡叔叔回来主持研究工作。”

“我看没必要了，”曹林微微一笑，“第二颗重力子已经找到，第三颗看来也有希望，胡叔叔一开始不想参与研究，可能考虑到由这么多科学家来研究，技术上来说对我们的科学发展并无好处，我觉得他们几个小组目前研究的成果可以转向其他用途。”

“那……如果这两颗重力子都可以投入使用，该怎么用，还是延续之前的计划？”

“还没想好，估计得重新计划一下，我尽快联系胡嘉桁，然后咱们一起开会讨论吧。”曹林说完看了看似乎还在思考的姜然，然后拍了拍姜颖的肩膀，“我先走了，时间不早了，你们先休息吧，姜叔叔最近气色不好，你多照顾他一下。”

姜颖点点头，站起来和曹林一起走到门口，打开门后曹林回头和姜然道别：“姜叔叔，我先走了。”

姜然回过神来，赶紧回应：“哎？走了啊，路上慢点啊。”

“好的！”曹林和姜颖对视了一眼，然后出门下楼。

曹林观察了好几遍，看不到附近有什么可疑的人，才快步走到车前，开门上车。

坐定后他并没有急于开车，而是闭上眼睛，脑中开始聚集一个想法，他感觉到后脑有一小片地方也跟着微微发热，眼前有一些凌乱的光线在黑暗中闪烁。后脑有些胀痛的感觉，让他有些分神，他努力赶走这种感觉带来的困扰，加强了刚才那个想法，接着忽然胀痛就消失了。

曹林睁开眼睛，刚才已经给胡嘉桁传送了一段信息，他用手摸摸后脑勺刚才有点胀痛的地方，基本没有什么异常，微微发热其实只是一种感觉，并没有真的热起来，但他每次都忍不住去摸。植入物和大脑配合的很好，现在他已经不需要费力建立连接，应该会越来越熟练的。

接下来只能等待，他把钥匙插进锁孔，发动汽车离开了小区。

开车进入东三环时，满目繁荣的景象和马倩家所在的南四环形成了明显区别，灯火辉煌的高层建筑应接不暇，街道两边投射广告的斑斓色彩甚至会让开车的人分神。不远的前方就是自己曾经工作的国贸三期，说不清楚已经多久没进去过，如今变的已经太多。

曹林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23：30，他觉得有些奇怪，往常晚回家的话，老妈应该早就打来电话询问了，今天一直没有动静，而且自己刚从α黯星系回来，照她的习惯更不能不打电话。

自从父亲在监狱牺牲，他就搬去和母亲住，已经一年多了，现在母亲的情绪非常稳定，本来想找个时间再搬出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提比较好。有时候习惯一形成，就不太想改变。

开车进入小区，停好车下来的时候，曹林敏感的注意到不远处有黑影动了一下，虽然很不显眼，但眼角的余光注意到，那人绝对不是随便出来遛弯的人，行动很迅速很隐蔽。他下车抬头看了一眼家里，两个窗口都黑漆漆的。

事情不对劲。

曹林从兜里掏出“胶囊”，然后快步走向楼道。母亲即使睡着了也会给自己留灯，而且她今天并没有出远门的计划。

一进入楼道，他迅速关上楼道门，把手腕上的接驳发生器摘下来，放在旁边一辆塞在楼梯下的电动车上，按下“胶囊”的开关，“胶囊”分裂开，防护服瞬间弹出，形成一个球形，将自己包裹在其中，并迅速回缩，变得透明贴身，胶囊分裂开的各个部分也延展、变形成各个控制器。他重新将接驳发生器戴在手腕的位置，这才轻手轻脚地走上楼梯。

楼道里的灯都是红外感应灯，防护服冰冷的表面没有点亮灯光，因此他小心翼翼地上楼，并随时观察楼道里有没有埋伏好的人，一直走到3楼家门口，一切都很正常，他稍稍松了一口气，也许是自己多心了。

他按下门口密码锁上的几个数字，门无声的滑向一边，他轻轻走进门内，竖起耳朵听着屋内的动静，什么都没有听到。然后他试探着喊了一声：“妈？”

他感觉到防护服上有两下撞击，眼前立即弹出一个窗口，显示刚才受到两次间隔为0。625秒的尖锐物体撞击，这几行字还没有看完，外面投进窗口的蒙蒙亮光里出现两个急速向门口移动的黑影。

曹林没有任何犹豫，按下了接驳发生器上的短时平移按钮。

第二十四章

眼前本来就是黑暗，但还是有可以分辨出来的亮光，这亮光向后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