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澈以为然,可是沈汛的人头只有一个,铁官却有两处。旋即周澈把沈纳的人头交给一稳重轻侠后,想了一下,把沈峻,也即被周澈杀死的那个高官锦衣人的人头交给了另一人,说道:“你两人现在就去前院,从铁官矿徒中选出两人带路,分别带着沈汛、沈峻的人头,领着你们各自本队的人立刻出城,去铁官。铁官里的管事若没有遵从沈汛的调令,你们就告诉他,就说我明天会去;铁官的管事如果听从了沈汛的调令,你们如果在路上碰见了铁官徒,就把沈家父子的首级给他们看,就说沈氏已经伏诛,令他们马上原路返回,如有不服令者,立斩。”
“诺!”
周澈又把徐康、卫伯文叫来,把沈耽,也即被他杀死在堂中柱后的那人的首级交给徐康,说道:“你带着这个首级,由沈纳带路,即刻去沈汛自开的冶坊,看看那里的铁工出来了没有。如果没有,告诉那里的管事,叫他现在就来见我;如果出来了,你们在路上或城外碰上了,就把这个首级给他们看,一样就说沈家父子已然伏诛,令他们马上回去,不从者,斩。”
沈纳没有死,在周澈动手杀人时,他没敢反抗,躲到了堂角。这时,被几个轻侠进去,拽拉出来。徐康,田丰师兄。精明强干,应能办好此事。他大声应诺。
“伯文,你带着你那队人和徐君一起去。”
“是。”卫伯文领命。
分派已定,郭强招呼了几个人,把堂内的尸体抬出去,血迹略擦一擦,烛台扶起,案几坐塌摆好。周澈、荀攸、田丰和诸队轻侠的队率,鱼贯登堂落座。
田丰说道:“沈贼已伏诛,周君,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先处置了铁官矿徒和他家冶坊里的铁工再说。”
沈汛一死,这些人就没了长官、没了主人,是个不小的问题,须得好好安排。
“怎么处置?”
(本章完)
第231章 抄家敛财()
周澈对田丰道:“沈汛犯的是重罪,依律,是要抄没他的家产的,他自办的冶坊也是他家的家产,我会禀明本郡太守,将之收为官有。至于铁官,待我明天去看过情形后,也会禀明府君,请他再任一个铁官长的。”前汉时,盐铁官属朝廷司农管,中兴后,归郡县管,太守在报请朝廷后,可以起、罢其官长。
荀攸注意到周澈在说这番话时,似有所思,目光下意识地向院中看了一下。他顺着看去,见周澈看的是方才那十几个铁官刑徒跪拜之处,心中微动,那个对周澈为何以兵法部勒轻侠的疑问再度浮现上来,暗中想道:“皓粼阴以兵法部勒宾客,今似又对铁官矿徒和沈家的私冶很感兴趣?”沈汛是六百石的铁官长,又是本地豪强,就这么被周澈杀死了,需要善后的事情很多。铁官和沈家的私冶虽也需要妥善安置,但绝不是最重要的一件。周澈别的不说,却单说此事,落在有心人眼中,确实令人怀疑。
荀攸接着又想道:“对了,他方才在堂门口,还对那十几个铁官矿徒说了不少话。”觉得甚是蹊跷,目注周澈,徐徐问道,“皓粼,你是不是已有了新任铁官长的人选?”
荀攸猜得很对,周澈确对铁官刑徒和沈家的私冶起了兴趣。
兴趣来自两个方面:一个和“沈汛笼络铁官刑徒的出发点”差不多,也是相中了铁官刑徒的好勇能斗。只不过,沈汛只是对单个的铁官刑徒有兴趣,他则是对全部的铁官刑徒,乃至沈家私冶里的铁工都有兴趣。
铁官刑徒也好,沈家私冶的铁工也罢,如前文所述,这些人常年与铁、火和各种危险打交道,有胆色,又吃苦耐劳,并且不管是铁官抑或私冶,对铁官徒和铁工的管理都很严格、很严酷,换而言之,这些人又有一定的组织性、纪律性。有胆色、吃苦耐劳,又有组织性、纪律性,实为天然之精兵来源。稍加训练,就是一支敢战的部队。此其一。
其二,铁官、冶坊的主职是冶铁、打造铁器,其中必有许多懂冶铁、会打造兵器的技术工人。若能将他们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在即将到来的乱世里,会是一个得力的臂助。
听到荀攸问自己是否已有了新任铁官长的人选,周澈心道:“我还真是有一个人选。”只是堂上人多,人多口杂,这话不能说,他说道,“公达说笑了。铁官长秩六百石,任命罢免出自朝廷,太守也仅有权提名而已,何况我一个六百石尚书令史?哪里有我置喙的份儿!”
“我倒有个人选。”
“噢?谁人?”
荀攸心道:“我若是皓粼,又若对铁官很感兴趣,想掌控之,会推荐谁来继任铁官长呢?”很快想到了一人,他说道:“沈纳。”
“沈纳?”周澈大吃一惊。沈纳正是他打算举荐给何进的人选。
荀攸心中笃定,想道:“皓粼果有意染指铁官,这沈纳必就是他想报给何进的人选了……只是,他为何想染指铁官呢?是看中了铁官里的铁,还是看中了铁官里的人,又或是看中了铁官里的油水?又或是三个都看中了?”再反过来以此来联系周澈用兵法部勒宾客的举动,再看周澈时,只觉他的微笑之下,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心道:“皓粼不是常人,此些举动必有用意。我若当面问他,他不一定会实言相告,且待我暗中观察,细细揣摩。”回答说道,“然也。你不觉得沈纳很合适么?”顿了下,又意味深长地说道,“于公于私都很合适。公私两济。”
田丰没听懂,问道:“荀君此话怎讲?为什么说沈纳很合适?”
此时徐康正欲和卫伯文出去,徐康年长,老于世故,明白荀攸的意思,代为解释说道:“举荐他继任铁官长,可以缓和一下与赵常侍侄子的关系。”
“为什么?”
“两个原因。一则,沈纳是沈家的人,也算是赵常侍侄子的亲戚了。举荐他继任为铁官长,可视为一个表态:杀沈汛是为国法,非为私仇,不是针对赵常侍……二则,沈汛的女儿只是赵常侍侄子的小妻,不是正妻,想来他俩之间更多的应是利益关系。有了沈纳接任铁官长,每年该给的钱财一分不少,那对赵常侍的侄子来说,沈汛的死也就不牵涉利益了。”
“虽然如此,可对沈汛的女儿来说,这可是杀父、杀兄之仇啊!她能答应么?”
“这就要看赵常侍的侄子是否疼爱沈汛的女儿了。如果他疼爱沈汛的女儿,那这个仇肯定是要非报不可的。如果反之,他并不怎么疼爱沈汛的女儿,那在沈纳接任铁官长后,报不报仇也就无所谓了。反正利益没受到损害,而且沈纳也算是他的‘姻亲’,脸面上也能说的过去。好了!元皓、荀君、主公我与伯文去也。”
徐康说这番话的时候,满面忧容,显然是在担忧赵忠的侄子会报复周澈。
田丰没想那么多。他年轻,虽也知道朝中阉宦弄权,害了很多名士大儒,但到底没有亲眼见过,都是道听途说,纵有担忧,这会儿也被兴奋冲得淡了。他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问荀攸,“荀君,这就是你说的‘公私两济’的意思么?”
荀攸说道:“不错。”
田丰低头想了下,说道:“若能借此和赵常侍的侄子缓和一下关系,固然不错,可这只是私啊!公在何处?”
“私,则对周君有利,公,则太守不会拒绝。”
“公,则太守不会拒绝”倒是很好理解,何进定然也是不想和赵忠结仇的,既然这样做可以缓和与赵忠侄子的关系,那他断无拒绝的道理。话虽如此说,可不知为什么,田丰却觉得荀攸没有说实话,特别是在看到他嘴角那似有似无的笑容后,更觉得他所说的“公私两济”不是这个意思。——可若不是这个意思,又能是什么意思呢?他侧着脑袋想了会儿,想不出来,也没再问。
说来也是有趣,荀攸觉得周澈可疑,田丰又觉得荀攸可疑。到底谁可疑?烛影摇红,满堂十几个人,谁也不能尽知对方心思。也许只有像田丰这样的年轻开朗的人,又或如周仓这样直爽粗豪的人,才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罢?
周澈也注意到了荀攸的饱含深意的笑容。
他做贼心虚,之前又被荀攸看破过几回心思,难免会不由想道:“公达聪明绝顶,我观他的笑容似别有深意,莫非他已看出了我对铁官有意?公私两济、公私两济……难道?他的这个‘公私两济’,说的就是我所想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周澈所以打算举荐沈纳接任铁官长,徐康说的那些都只是表面原因,内在根本的原因只有一条:他有沈纳的“把柄”在手,可以通过沈纳暗中掌控铁官。此即“暗渡陈仓”。
所谓“把柄”,不是沈纳做过的那些不法事,而是他亲手写下的沈汛的那些不法事。作为“侄子”,荐举“叔父”,说起来是“大义灭亲”,但若被沈家的族人知道,只会骂他“卖叔求生”。并且,有了这个把柄在手,也不怕沈纳在继任铁官长后会转投到赵忠侄子门下。要知道,赵忠侄子的小妻可是沈汛的女儿,这要被她知道,还不恨死沈纳。
明修栈道即:因徐康所述的那些理由,他可以光明正大地举荐沈纳,不必担忧引人怀疑。
仔细想想,我这明修栈道可不是也能理解成“公”么?那暗渡陈仓可不也正是为了“私”么?公举沈纳,私用其人。正可谓“公私两济”。
周澈越想越觉得荀攸肯定是这个意思。他搔头想道:“怪哉,我何时露出了破绽?他怎能猜出我有意掌控铁官?”百思不得其解,叹了口气。
“皓粼,为何叹气?”
“因为嫉妒。”
“嫉妒?”
周澈笑道:“在你面前,我竟似藏不住半点心事。这叫我怎能不嫉妒你的才高啊?”
荀攸不谦虚,也不骄傲,对周澈的夸奖,既不自得,也不过谦,很有自知之明,说道:“古今才高者多矣,成事者稀。何哉?成事不在才高。才高得志如邓禹,有赤眉之败;坚毅果决如马援,国家之栋梁。论之才高,卿不及我。坚毅果决,我不如卿。”
他两人的对话让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田丰问道:“‘藏不住半点心事’?这么说,周君也是想举荐沈纳接任铁官长的么?”
周澈点了点头。
忽然堂外嘈杂声起,诸人举目看去,见是沈汛的妻儿子女全被带到了院中。
沈汛的妻妾不少,七八个,年纪最大的看起来有四十多岁,大概是他的元配,其他的都是小妻,莺莺燕燕,傅粉施朱,晚风一吹,堂上都尽是脂粉香气。侍从轻侠诸人的眼立马就直了。
(本章完)
第232章 真发财了()
就在有人问怎么处置沈汛妻妾时,一轻侠“腾”的起来,拱手说道:“沈汛罪大恶极,他的妻儿子女不能放过。主公,小人替你去检查检查他们!看看他们中还没有做过不法之事的。”
另两个跟着跳起,说道:“我们也去!”
也不等周澈回话,呼啦啦一群人全下了堂去,拥到那些女子近前,有斜着脑袋看的,有动手动脚的,有故作威严呼喝的,有涎着脸去摸人家脸蛋的。周澈哭笑不得,顾盼左右,堂上只剩下了荀攸、田丰、周仓、郭强几人。
周仓大步登堂,说道:“沈贼家人尽被带出,请君发落。”
周澈微微沉吟,说道:“沈汛是首恶,沈氏族人的罪可以不治,他的妻儿子女难逃惩处,依律,该被收为官奴婢。这样吧,我现在就写奏记,上报朝廷和本郡府君,请他下令收人。在得到何府君的回文之前……小郭。”
“在。”
“你配合太守府的属吏,暂且看住他们。”
“诺。”
周澈直到这时才想起来何进给他安排的郡府属吏,问道:“那些郡府属吏呢?”
“都在堂外走廊上候着呢。”
“叫进来。”
那几个小吏进来,弯腰低头,刚到堂上就跪拜在地:“下吏拜见巡察。”
“抬起头来。”
“下吏不敢。”
“不敢?为何不敢?”
“昔项王救巨鹿,大破秦军,威震天下。诸侯将入见,无不膝行而前,不敢仰视。今巡察诛沈汛,正如项王救巨鹿,雄威慑人,小人等胆薄,亦不敢仰视。”
周澈失笑,斥道:“胡说八道!项王何等英雄,我给他提鞋也不配……召你们进来,不为别事,沈汛的妻妾子女暂由你们看管。看好了,不得打骂侮辱。”
小吏们应诺,还真如诸侯将对待项羽似的,恭恭敬敬地伏在地上,不抬头,膝行着退出去了。郭强亦躬身退出。
荀攸笑道:“那小吏的比喻虽不伦不类,但对皓粼你的敬畏却是发自肺腑啊。”
堂外脚步声响,又进来了几人,却是孙信和两个陌生官员。这两个官员都带着黄绶。周澈一看即知,必是本县的县丞和县尉了。阳城是个小县,县长六百石,丞、尉都是二百石。周澈起身,说道:“二位定是本县的丞、尉了?”
这两个县丞、县尉闻得其发问,两人拜倒在地,自呼己名,说道:“阳城县丞(尉)某某(某某)拜见巡察。”
周澈示意田丰取出何进的手书牒文,找出写给他两人的,递过去。他两人看后,本就紧张,越发紧张,满头大汗,颤声说道:“下吏知罪,这就还印绶,请辞归家。”
阳城县两个六百石的大吏,一个被驱逐赶走,一个被周澈手刃,他两人早吓得胆裂了。此时此刻,跪在仍有血迹的堂上,面对黑衣上还沾有血污的周澈,哪里还敢再分辨多说?只求能得不死,已是万幸了。
周澈问孙信:“你没有告诉他俩,只要将城门看好,不放一个铁官刑徒进城,我就奏请太守免了他们的罪,既往不咎么?”
“给他们说了。”
“两位请起,我说话算话。只要两位今夜能把城门看好,不放一人进来,我明日就奏请府君,请他念在你们将功赎罪的份儿上,免了你们的罪。”
县丞、尉捣头如蒜,说道:“是,是。多谢巡察恩德。下吏必将城门看好!不放一人进来。”
“你两位请去罢……元福,你去院里叫兄弟们不要再调笑那几个妇人了。几个女子,何足挂齿!吩咐他俩各带本队,协助丞、尉看好城门。”周澈说到这里,扭脸问荀攸,“公达,本里的百姓还在里外么?回来了没有?”
“因不知院内的具体情况,我进院时,没有通知他们回来。”
“元福,告诉诸轻侠,叫他们顺便召里中百姓归家。里外若还有其它里的百姓聚集,也都叫他们回去罢。”
周仓应诺。
县丞、县尉辞别退出。周仓得了命令,招呼本队人马,与之一起去了。
……
夜到此时,将近两更。
周澈坐回榻上,趁着这会儿堂上人少,清净,教田丰取来笔墨砚台,把给朝廷的奏记写了。
开篇起头,依照奏记的格式写道:“尚书司刑令史澈叩头死罪敢言之”,另起一行,先简略地讲了一下郑促辞官事,随后,详细地描述了一遍沈汛如何聚众顽抗,如何擅调铁官刑徒诸事,末了写道:“澈忧百姓,恐前汉申屠圣、苏令事复现今日,遂犯险入沈宅,劝汛收令,汛不听,不得已,杀其于座上。无令而擅杀大臣,自知有罪,伏惟请朝廷严刑”。又在后边简述了下县丞尉守城的功劳。最后又依格式,再次写了“敢言之”三字。取出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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