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女主人有请学长到雨之宫去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告。”妹抖半蹲下身,对学长郑重其事地行礼后说道。
雨之宫坐落于涅法德姆校园西岸,距离校园边界的最南端不到一里路,在自称为魔法师的雨之宫冰娜也就是眼前这位妹抖口中的女主人入主后,便在一夜之间从一栋风格严谨刻板的教学楼变成了一座富有梦幻色彩的宫殿,许多人据此认为雨之宫冰娜真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是一位拥有魔力的魔法师。
走入雨之宫的内部,也许是因为琉璃和宝石之类的反光物件比较多的缘故,你会觉得它比从外面看上去还要大得多。
我们一行人到达的时候,冰娜似乎还没有起床,从作息习惯而言,她应该算是凌晨一点党…亦即凌晨一点才起床开始一天生活的涅法德姆人。据涅法德姆日报的统计,凌晨一点党在全体涅法德姆人中占比高达15%,数量上高居第二。排第一的是我所从属的上午十一点党…;…;
我们坐在大堂等候时,女仆端来了周围弥散着雾气闪烁着美丽荧光的干冰冰淇淋,这种雨之宫特产的冰淇淋因其奇特的口感在涅法德姆非常风靡,非但入口即化、美味异常,更奇怪的是,就算吃下比普通冰淇淋多几倍的量,也完全不会有不适和饱胀的感觉,就算一下子连续吃下许多份,也会让人觉得什么也没吃过一样。
雨之宫冰娜和学长的兴趣,当然是缘始于他那谁也无法说明原因的失踪癖。雨之宫认为他这种奇异体质与她致力研发多年的一种魔法有着密切的关系,于是便把学长当成了研(S)究(M)对象,百般蹂躏践踏。
不过以往,学长这只小白鼠在雨之宫这座魔窟里的经历,我们只能根据夜半不时从建筑中传来的凄美叫喊声进行脑补。今次居然能让我们一行人陪同前来,本来就有些反常,难不成是意外地修成正果了?
在我们享受完第三份冰淇淋后,女佣告知我们说,女主人吩咐她带我们去她的卧房。
没错,不是会客室,不是书房,也不是那个名声已经传到了伊朗的观雨露台,而是卧房。
说是卧房,但在我们看来,那个屋子更像一个花园,墙上、天花板上,生出不计其数精美绝伦的花卉,随着藤蔓的延伸辗转簇拥着床龛。倘若不是亲手触碰,你根本无法相信但那些花朵和藤蔓都不是真的,而全都是由琉璃、水晶、珐琅和陶瓷制成。天知道这些坚硬的材料是怎样被加工成到如此足以乱真的地步,茎叶花瓣上的纹理褶皱,甚至是露水,都被无一遗漏地逼真展现。
我本人虽是对这间屋子的各类传言早有耳闻,如今亲眼看见,方知的所言非虚。甚至说是体验了某种语言无法言传的震撼,也绝不过分。
可至于还有人说,这些花的形态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所不同,好像自己会生长一样的传闻,在那时,我还是倾向于持保留意见的。
在一个变幻着色彩的水晶屏风后面,女主人娇小的身躯正背靠着床头坐着,被子盖到腹中,双手捧着一本厚重的红封底的魔法书。
在冰娜的左右两边,从被窝里探出上半身的,是她的两个好闺蜜:法兰西女花剑手布里吉特·;丰塞纳和心如蛇蝎却永远一副清纯日系女高中生模样的凋零学姐。
在我们进屋的时候,三个人正说起前不久刚刚打破女子跳高世界纪录的齐藤夜绪,在兼任本校田径部教练期间受雨之宫冰娜的教说、蛊惑和怂恿,生生吃下了从七名幼童的跟腱和腿筋一事。
学长见到了并排靠在床头的三个人间尤物,立时眼放绿光,饿虎扑食般地向床上扑去,结果在三人连打带踹之下滚到了地上,嘴里发出阵阵呻吟。
“别装了,你就。”女主人的声线和她的体形一样,有着萌系萝莉的特质,语气却和她的名字一样带着冷冽的气息。
在女主人犀利的一刀毙命之下,学长顿时就没声了,也停止了耍无赖似的翻滚,就那样眼神空洞地躺在地板上。
就算是刀架在脖子上,也无论如何都要装出无所谓的玩世不恭模样。他就是那样的人。我听雷莎学姐说起过,在多年前数万卫道士围困涅法德姆那会儿,在校内几近弹尽粮绝、就连一滴芬达都不剩的情况下,带头把掺了海水的冷凝液当酒往肚里灌的人,就是HenTai学长。正是他那样的举动,在当时坚定了不知多少涅法德姆人堕落到底的决心。从这个意义上说,学院能够度过那次劫难续命至今,学长可谓功不可没。
不过比起当年,学长如今所面临的困境显然是更加棘手的。即便他可以装出十分享受那种不知什么时候就突然置身于神秘险境的探险经历,在对我们讲述的时候还显出一种自豪的成就感,但我不相信那是出于真心的,当这种怪事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不知道哪次就再也无法全身而退,任谁都会怕得要死吧?更何况每次往返的时间间隔在不断拉长,真要到了一来一去就物是人非的地步,那种孤独悲凉之感岂是人所能忍受的?
学长完全不相信世间有所谓的魔法,对于雨之宫能揭开陪伴了自己多年的失踪癖之迷,也压根没抱什么指望,之所以这样积极配合对方的“研究”,多半还是出于对这位有着一头冰蓝色头发,如洋娃娃一般精致美丽的女主人的爱慕。反正根据以往的经验,女主人不论让他闻一些气味古怪的嗅瓶,亦或是用略带沙哑的童声对着他念诵莫名的咒文,还时用来路不明的各种燃剂生成的火他下面,都在他的忍受范围之内,就权当是一种奇异的情趣吧…;…;学长无疑就是这样一个无药可救的人。
“我真是一个彻底的大傻瓜,竟会被你这样愚弄。”女主人毫无征兆地来了这样一句,使学长脸上立即露出了窘迫的神情,他似乎想开口解释些什么,却被对方接下更莫名其妙的话所打断,“感官的顺序出了问题,我以前怎么没有想到呢?一切问题的症结,就是你异于常人的感官顺序。”
众人面面相觑,就连女主人的两个闺蜜和贴身女佣,也显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来吧,到这儿来,给你看一件有趣的东西。”女主人对学长说道。
当学长带着一脸愕然来到床前的时候,女主人把一只手伸到学长耳朵上方一点的位置,捏成了兰花指的形态说道。只见口中默念了一段咒语,停顿了三秒,然后手慢慢地往回收。
“我想我已经抓到它了。”她说着,示意众人把目光转向墙上的影子。
只见女主人那捏成兰花指的手影从学会头部的影子抽离时,中指拇指相合之处竟已多了一朵花,长着尖杏仁形状的花瓣。如果只是看影子,此花仿佛就是女主人把手伸到学长的颅内摘出来的。
虽然墙上显现出花的影子,女主人的手里却分明什么都没有,至少我用肉眼再次看向她的时候什么也没有看见。而很快,和我一样注意到这一异象的众人也无不显现出惊讶的表情。
“这就是盛开在你松果体内的梅尔卡巴之花。”女主人幽然道,“正是它的芬芳错乱了你感官。”
涅法德姆短篇故事:雨之宫的魔法师(三)()
在女主人的示意下,女仆把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盛有琥珀色液体的玻璃皿,托到了她那虚捏着的兰花指下方。
随着女主人轻柔地摩挲指尖,墙上那躲花影的花瓣便悉数飘落,掉进了下方的玻璃皿,确切地说是掉进其倒影之中。玻璃皿中的液体很快由琥珀色渐渐变成了宝石绿色。
“终于大功告成了。”女主人满意地说道,“有了它,就可以精确地调控人的感官顺序,进入那些人类从未到过的时空之中。”
“究尽地说,世界的本质乃是空无,你永远只是如如不动地存在于此时此地,哪儿都没有去,哪儿也去不了。”女主人进一步解释道,“宇宙中之所以有不同的生命,而这些生命又可以在各自眼里看到不同的世界,以为身处不同的时空,只是因为空本身在以不同的方式观察自身而已。”
“在许多东方古老的宗教和哲学中,都有类似的说法。”我说道,“不同的观察方式,产生了不同的感官系统。”
“不错。而我要说的是,即便以相同的感官系统体验世界的群体,也可能因为感知顺序的不同,而体验到完全不同的实相。就好比一个“空”字,任何人一眼看去,看到的并没什么不同;只有当你看局部的时候,才会因为观察顺序的不同。有的人会先看到穴,有的人会先看到工。”
似乎早就料到我们似懂非懂,她便继续解释道:“人们通常以为自身的五种感官是同时接受到外界信息的,这实际上是一种错觉,感官是有先后顺序的,只是因为一切发生得太快,一般人根本无法被观察到罢了。而感官的顺序的不同,会令我们对同一事物的体验完全不同。”
女主人说着,把压在腿上的魔法书翻到了画有如下表格的一页:
郁金香形,郁金香味
玫瑰味,玫瑰花形
“玫瑰花和郁金香,这两种完全不同的花实际上根本就是一回事。”女主人说道,“从更高的层面来看,它们是同一复合体的不同侧面,只是因为我们感官顺序的不同,才对我们显现出截然不同的形态来。
“在这个表格里,玫瑰花…郁金香复合体被表示成两组视觉和嗅觉信息,第一组是表格一列中的郁金香形和玫瑰花味;第二组则是表格二列中的郁金香味和玫瑰花型。
“假如一个人在观察玫瑰花…郁金香复合体时是视觉先于嗅觉,那么观察者的视觉感官系统会先接受到第一组(表格第一列)信息…郁金香形和玫瑰花味中的视觉信息,也就是看到郁金香的形状,接着再由嗅觉感官系统接受到第二组(表格第二列)信息中的嗅觉信息,于是就闻到郁金香的香味。
“由于在以视觉接受第一组信息时,其中的嗅觉信息(玫瑰花味)无法被感知;而在以嗅觉接受第二组信息时,其中的视觉信息(郁金香形)亦无法被感知。观察者就会毫不怀疑地认为自己观察的是有着郁金香花型和郁金香花味的植物。这也是我们所处的地球上,绝大多数人类的感知顺序,却不是唯一可能的感知顺序。
“倘若存在一位嗅觉先于视觉的观察者,他就会先闻到玫瑰花的香味,然后再看到玫瑰花的形状,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不是吗?所以,只要改变一下感官的顺序,郁金香就成了玫瑰花。”
“太神奇了!”
是时,学长和我们几个已经在大床两侧就着事先摆好的椅子坐下,发出那声赞叹的,是坐在我外侧的米娜,死宅一个,但给人的感觉却总让人误以为她是在横跨北美大陆的高速公路上长大的,其驾驶机车血洗立交桥的故事我们以后再表。
姑娘话音刚落,我就发现床前那个原本是木头格栅里镶着水晶的屏风,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绘有一对正在缠绵的妖媚男女的浮世绘。
难道说是玻璃皿中的液体挥发空气里的成分,真的已经产生了女主人所说的“错乱感观顺序”的效果了?
“仅仅是五感之中的两感顺序颠倒,就能产生这样的变化,如果是所有的感官顺序都发生错乱,那眼前的世界不面目全非才怪呢!突发性的多感官顺序错乱,这个就是发生在学长身上的事。”女主人继续道,“而且,这种情况的发生绝不是偶然,而完全是他自己有意为之的。”
听了女主人的话,众人就更为惊讶了,而学长当即就表示那绝无可能。
“那是你在潜意识层面所做的决定,你本人在表意识层面当然察觉不到。”女主人说,“为了解开学长潜意识里的真实动机,我们只有陪他一起走一趟了。”
“去哪儿?”学长忙问。
“喝下这个,你很快就会知道。”女主人指着玻璃皿中的绿色药剂说道。
据雨之宫冰娜事后的说辞,她让学长喝下的玻璃皿中的药剂中除了学长颅内取出的梅尔卡巴之花外,还融合了二十二种魔法植物的精魄,而这个看似普通的玻璃皿,实际上属于第二代魔法器具,其逼格之高足以让最伟大的魔法师为之垂涎。
所谓的第二代魔法器具,就是上古时期的第二次神魔战争中所遗留下来的法器。雨之宫小姐曾在一次深夜晚茶时间,对包括我和菲在内的一席访客讲起,历史上一共发生过三次神魔战争和四次魔法战争。
第一次神魔战争发生在距今遥远得已经无从考证的上古时期,世界各地的远古知识传承者对于那场纷争的描述各有不同,却都是在不同认知系统的语境下,对同一“发生”所做的不同诠释,而在雨之宫冰娜口中,就成了以路西法为首的堕落天使挑战上帝至高权柄的战争。
由于年代过于久远,根本不可能留下任何文字记载,许多魔法史研究者只是根据先辈遗留下来的传说和近代通灵信息,才粗略地拼出了一个连构架也算不上的模糊轮廓。因此从学术角度看来,对于那场毁天灭地之战的讨论,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而第二场神魔战争发生得年代则近得多,事实上,现今七大基础魔法体系中的六大体系,其发源都要追溯到那场战争。女主人告诉我们,因为归根结底,魔法的本质即是神魔两方势力在彼此交战的过程中,所释放的巨大能量以及战死的天使和恶魔的体魄碎片,以各种形式存留在世间,而被人类利用的结果。
这些能量或体魄的残余通常已经支离破碎,大多只能以某种单一的感官属性呈现,比如以听觉形式呈现的一段咒语,或是以视觉形式存在的咒符,有些时候,两者是可以彼此转换的;而一些属性相对比较完成的碎片则会以更为具体的形式呈现,比如矿物、植物、动物,甚至是一个人,这便是各类法器,魔法植物、灵兽,上古英雄的来历;还有一些能量或灵体的碎片则会附着在这世间各种各样的事物之上,也能起到与前者类似的效果。
有学者认为,残余在世间的神魔之力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失去活性。因此,第一次神魔战争残留与世间的能量经过漫长的时间后,已经变得十分稳定,有一些极端的观点认为,当今世间普遍的物理法则,就是第一次神魔战争的“遗产”慢慢稳定以后所形成的,这个世界之所以无法尽善尽美,是因其“碎片”的本质所决定的。
既然第一次神魔战争太过遥远,那么魔法的起源只能追溯到第二及第三次神魔战争。两次大战过后,人类收集并研究格类神魔之力在世间的残余,对其进行研究、融合、重组,又经过四次大规模的魔法战争魔法师团体之间的战争当然这些团体是被其背后的神魔势力所操控的。
不同属性的魔力不断相互碰撞,又形成了更精微的碎片,甚至意外地产生出了许多前所未见的新元素…当然类似的情况也发生在神魔战争中,事实上,倘若不是神与魔的力量在剧烈的碰撞中产生了某些新的居中属性,是很难被介于两者之间的人类直接运用的。魔法的历史就在这样不断的冲突和融合中发展至今,形成了博大精深的庞杂体系。当然,虽然当前的时代越来越远离那两次神魔战争,魔法的力量也正在不断减弱,除非神魔之间再次发生战争,而且人类文明又侥幸没有因此遭受毁灭,所有已知的魔法终将失去效用。
而眼下盛着神秘药剂的琉璃皿,女主人声称的第二代魔法器具,就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