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睡。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你将奔向全新的目标,接受全新的挑战,不是么?”但是,他越是这样想,心中就愈是燃起一种迫使自己起来的强烈愿望,他仿佛听到了一种宿命的召唤正在催促自己去完成某个避无可避的使命…;…;
十分钟后,他出现在街道上。屋外看起来刚下过一场大雪,而从积雪的厚度来看,这雪至少下了有大半夜光景。
他叫了一辆出租车,约摸半小时后,出租车停在那栋海边别墅门前,是的,这就是他的目的地!只是,他来这里做什么呢?这一点,就像是周遭像这肆意横行的狂风一样,令人难以琢磨。R下了车,穿过被月光照得惨白的地表,走进那栋房子投射下的死一般的黑暗阴影中。没有一丝光线和声响从里面透出来,仿佛此地一切生的气息都被已被深深埋入了灰蒙蒙的记忆废墟之中,就连大海也在刺骨的严寒中凝固成千里冰原,只有带着咸涩气味的冷列的寒风还在喋喋不休地鬼哭狼嚎。
别墅的门紧锁着,他没有按门铃。目光扫荡了一圈四周后,他来到别墅一侧那片被雪堆满了的常青灌木丛,微微弯下腰,轻手轻脚地踩过厚雪、泥巴、枯枝和烂树叶,来到别墅侧后方的一扇窗户前,用随手在地上拾起的一块石头砸向玻璃,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无数反射着月光的碎片散落一地,他探入一只手拔开插销,敞开窗户后,双腿一蹬地,跃入了无底深渊般的黑暗中。
R想此刻多半已经是凌晨了,熄了灯的别墅里黑得可怕,让他觉得仿佛是走进了自己的坟墓。当的眼睛适应了周遭的黑暗,R沿着悬梯拾级而上,他很快来到了二楼的楼面,那里踩上了走廊的红地毯。R来到一扇门前,他知道那扇门背后是就是玛雅的卧室。他把满是冷汗的手按在门把上,正要转动把手,他似乎听见了一种熟悉的、富有节律的声响从走廊的更深处传来,那是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响!是的,他不会听错,那是玛雅的脚步声!她就在那儿,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画室——此刻,玛雅小姐竟然还在画室里!
当他冲进那间黑洞洞的画室时,果然见到那个高挑的人暗影儿正站在屋子的正中,她似乎正面对着自己。这是他第一次在夜间来画室,整个屋子比以往暗得更加彻底。
“你现在不该来这儿的。”再次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透过浓稠的黑暗传来,他竟然不由自主地浑身哆嗦了两下。
“这么晚了。”不知过了多久,他再次打破寂静问道,“玛雅小姐为什么还在这儿?”
“这正是我想问你的。”玛雅小姐似乎并未对他的突然出现感到惊讶。
“你说过只要我愿意,随时可以来这儿。”
“那么,作为这里的主人,我也随时有权请你离开,不是么?”
“不,要离开的应该是你!”R说道,“你想要把自己一生的时间都浪费在这间阴暗的画室里吗?”
“我是为了完成我的画儿。”玛雅严肃地说道,“这是我送给父亲的礼物。”
“你父亲?”
“是的,他就要回来了。”
“可他已经死了!”
“不,他没有。”玛雅小姐说道,“他们都说他死了,但我知道那不是真的,他只是去了遥远的地方旅行。”
R不再与她争辩。玛雅小姐一直以来都生活在自己的幻想世界里。她父亲的死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如果你懒得去图书馆翻阅旧报纸,只需坐在家里敲几下电脑键盘,登录互联网,就可以与R得出相同的判断。
“你这完全是在浪费时间!你的父亲死了,10年前就完完了,他永远看不到的的画儿了!不论你多么怀念他,他曾经多么疼爱你!他死了,接受事实吧!”R大声说道。
“真正不了解事实真相的是你。”玛雅小姐平静地说道。
“我当然了解!”R恼怒地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个老家伙都对你做了些什么吗?!他全都告诉我了!”
R多么希望这个时候,玛雅小姐能说些什么来否认这一切,即便就像否认她父亲已经死去的事实那般荒唐而不可理喻也好。可他等来的却是令人绝望的沉默。
“你来这儿就是为了告诉这些么?”不知过了多久,玛雅小姐终于打破了寂静。
“你不是情愿的对么?”R问道。
“你究竟想说什么?”
“告诉我,你不是情愿!”R突然上前一步,双手按住玛雅小姐的肩膀,用力地摇晃着。
“你少碰我。”少女推开他的手厉声道,“这不管你的事,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来管我?”
玛雅的话直刺他的痛楚。
“你这个贱女人!”R愤怒地朝她的脸上甩出一巴掌。
少女娇吟一声侧倒在地。这时,R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正从自己的本体中分离出去,成为了一个不受控制的存在。如果此时玛雅可以看清他的脸,将会在他的双眼中看到一种失败者、杀人犯和变态狂才有的眼神。只是,即便她能看见,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R上前把少女压在了身下,那双有力的手爆发出粗暴而残酷的力量,仿佛要将心中压抑着的狂怒和不甘一并发泄,随即,黑暗中传来一声长裙被撕裂的声响…;…;当曾经明晰的目标被生活打磨得扑朔迷离,当你带着和别人类似的愿望加入一个不公平的游戏,你为什么还要掩饰心中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念头?为什么不在欲望的毒酒中不带任何包袱地醉倒?
柔弱少女的挣扎对强壮的R而言非但徒劳无力,反倒激发了一种生物在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下形成的、最原始的冲动;在触碰到那比凝脂还要柔滑的肌肤,感受到那温暖的体温的一霎那,他便再也无法回头了,势不可挡的欲望之火燃尽了道德与良知的残木,他下定决心不惜付出任何代价也要得到玛雅。
然而,还没等他把裤子解开,门外传了来呼喊声和沉重而凌乱的脚步声,一定是有人听到了楼上的动静,招集保安到画室来了。不出意料的话,他们这会儿正穿过门外的那条长廊呢,他甚至可以感觉到画室地板的颤动。R清楚此时要逃跑,已经来不及了。通过别墅的出口是痴心妄想,而通过玛雅身体的入口却希望由存,虽然他知道自己在那里面也呆不了多久,可他还是决定和时间赛跑。
“玛雅小姐!发生什么了,快开门!”来人焦急地捶打着画室的门,大声询问道——那是老管家的声音,可这时的玛雅是不可能回答的——她的嘴被R牢牢捂住。
门终于是被打开了。一群人冲了画室,显然是些别墅里的下人,立刻被画室中的那一幕惊呆了、激怒了!有两个家伙一左一右驾起他的胳膊把他从玛雅的身上拽了起来,其余的人对他劈头盖脸地一顿拳打脚踢,让他的五脏六腑都在翻腾。当他从痛苦引发的晕厥中缓过神来,发现自己被围在一群保安中间,几乎瘫软的身体两个家伙一左一右地架着。
“抓住你了,这个混蛋!”黑暗中,老管家轻而易举地认出了R。这没有让R感到的吃惊,他甚至相信老管家在没有进入画室前就知道闯入者是他了。
R无力地垂下头,深知一切都完了,监狱将是他的下一站。
然而,R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所能料到的最糟糕的情况,也比自己即将面对的局面好的多。
(十一)
“千百年来,人类靠着火创造了伟大的文明,也通过它来净化自身。对于一个如此肆无忌惮地破坏人类秩序的人,除了用火焰毁灭他的肉体和灵魂,我还有更好的选择么?”
直到R虚弱的身体被拖拽到画室深处的那口大壁炉前,他才真正明白老管家话里的含义,他们要对他使用私刑——将他推入火炉之中!这次,该轮到R玩命挣扎了。只是这样的挣扎显得比玛雅在他面前的挣扎更为徒劳。
“你们这是谋杀!谋杀!”他扯开嗓门大喊着,可他很快就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一群外星生物般不受人类社会法律和道德约束的人,他们根本就不在乎,在这个屋子里,老管家就是他们的上帝。
“住手。”当老管家即将按下壁炉的打火器按扭时,玛雅的声音仿佛是从某个遥远的时空传来的,“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在这个房间弄出光亮来!”
“小姐,我只是要惩罚一个侵犯您的恶棍!”老管家对站在一旁的玛雅说。
“没听懂我的话么?”玛雅以一种R从未听过的威严的口吻说道,“还有,是谁让你们闯进我的画室的,还不统统给我滚出去!”
“你怎么敢这样对我说话?!”老管家被激怒了,“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为了抚养你长大呕心沥血,把一切都给了你的老人!”
“带小姐回房去。”见黑暗中的少女似乎被自己的话镇住了,老人扭头示意身边的一个下人说道,“马上!”
“离开这里,我以我父亲的名义命令你们。”少女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微颤,可那个正欲靠近她的那个下人一听见竟然猛然停下了脚步,回头不安地看了看老管家。
“你父亲死了!要我告诉你多少次,他早就死了!只有我在无微不至地照顾你!十年来是我在扮演你父亲的角色!”老家伙突然异常愤怒地说道,“带她走!”老管家一边厉声命令着,一边按下打火的开关。熊熊的火焰立时照亮了整个画室,不时发出钢针折断般的声响。
“不,放开我!”他双腿用力地蹬踢地面,却依然无法阻止自己被驾着的身体进一步向燃烧着的壁炉靠近。感到一股股滚烫的热风迎面袭来,或许是有所觉悟,他停止了徒然的挣扎,用似乎是最后残余的一丝气力回头看望一眼,这一眼是奔着玛雅去的。然而此时,玛雅已转过身背对着他,正被一个保安带着朝门外走去,及腰的长发挂出一道黑色的瀑布,黑色长袖连衣长裙使她的身体显得格外修长…;…;也许,他注定就无法看清玛雅的脸;此时就连她的双手也被包裹在一双黑色的真丝手套中。
这时候,又上来两个保安,一人抬起他的左腿,一人抬起他的右腿,使他的身体完全腾空;来回摆动起来。此时只要他们在R的身体前冲时一同松手,他整个人就会被不偏不倚地甩进壁炉里。想到自己的处境,R发出绝望的怒吼,眼里充满了沧桑、不甘和叹息。
只见老管家高高举起枯骨般的手,示意准备对他“行刑”:“好吧,再…;…;”
“再”什么老家伙没有说出口,话语便被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打断了。还没等他想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四个抓紧他四肢的壮汉就同时送了手,他立时感到自己的身体毫无支撑地悬在半空,随即开始向下做自由落体。“就这样结束了么?这难道就是我的一生么?除了怨天尤人之外,我还做了些什么呢?”而现在,他已经连抱怨的机会都没有了,他即将吹灯拔蜡,飞蛾扑火般地退出历史舞台。然而,灼烧的痛苦并没有像预想那样折磨自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撞击的疼痛——他重重地掉在了地板上。
看来,准备“行刑”的那些人因为都种缘故提前松了手,致使他的身体尚未获得足够的向前冲力,就开始下落了。当他从一时间的七荤八素眼冒金星中恢复神志,整个画室已乱作了一团,惨叫声、怒吼声、奔跑声不绝于耳。他挣扎着从地看爬起来,回头看去,玛雅还在画室中,正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面朝着自己的方向,而刚才在她身边的那个家伙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可他一时间无法看清玛雅的脸,因为一股强风吹起了玛雅的长发遮挡了她的面部。等一下,风是从哪里来得?他记得这个画室的门窗一直都是紧闭的,怎么会起这么大的风呢?他下意识地把脸转向风吹进来的方向,历时惊叫出声。只见血红的窗帘已经被人拉开,后面的一扇玻璃窗开膛破肚地敞开着。刚才还挤在屋子里的那些男人们全都挤在了窗前,面部因为恐惧而扭曲变形,显然是受到了极度地惊吓!更让他不寒而栗的是,他们居然正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往窗外跳。要知道,窗外是20多米高的岩礁悬崖,海水也早已结成了坚冰。这个屋子里一定发生了极为可怕的事情,以至于这些体壮如牛的壮年男子都吓得魂不附体,宁愿摔得粉身碎骨也不想再在个屋子里多呆一秒钟了!
两名出现在门口的女佣同时发出尖叫晕倒在地,房门随即被强风一吹重重地合上了。“不,这不可能,为什么会这样!”他听到了老管家充满恼怒和惊恐的吼叫。转过身来,只见他的双手紧握着壁炉滚烫的铁栏杆,皮肉从那双苍老的手上脱落,乌黑的鲜血不住地沿着栏杆往下流。可他不但没有松手,反而整个人都爬到了栏杆上。高温炙烤着他的身体,发出“呲呲”的声响,R立时闻道了一股烧焦的气味。老家伙的一条右腿刚一跨过栏杆伸进壁炉,就立刻燃烧起来。可即便这样,他仍然“执著”地努力着,好使整个身体都翻越栏杆,滚入炉火之中。不久之后,他成功了。不论R对老管家曾经有着怎样的深仇大恨,眼睁睁地开着一个活人被火焰生生吞没,浓浓的黑烟向上升腾,总是让人触目惊心的。为此,他不由自主地连退了好几步,直至无意中撞到了站在身后的玛雅才停下。
他注意到少女正用手捂着脸似乎正轻声地哭泣。可是片刻,仅仅是片刻之后他看到了。。。。。。他想他已经看到了那些已死之人所看到的景象!这个屋子里,竟然还有一个人!他就站在玛雅的身后!
R可以确定这个人决不属于刚才闯进画室的那群人,事实上,他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R认识他!可他…;…;早该在10年就是死了啊!该用怎样的语言才能形容这人啊?不,他做不到,也无暇去做!因为这人正用那双如炬的眼睛注视着他,仿佛是在灼烧他的灵魂。一时间,他如同被闪电击中一般浑身剧烈地颤抖,两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他感到自己灵魂在崩溃,他终于明白了刚才那些死者宁愿选择跳窗而亡也不愿从门口逃出去的原因,此刻他也体验着他们曾体验过的绝望。“不,不要,不要!”叫喊声消散在了空气中;“如果我从来不曾出生那该有多好啊!”他最后想…;…;
(十二)
缓缓地睁开眼,R发现自己正躺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海风轻轻地吹拂着面颊,借着窗外日出绯光的照耀,一张美丽绝伦却十分陌生的脸逐渐清晰起来。可他立刻就认出了对方,那不是玛雅还会是谁?这位终日将自己隐匿于黑暗少女终于显露了她的本来面目。世上真会有那么美的人儿么?当他注视着那双当他注视玛雅那双异常明亮而清澈的、天鹅绒般的眼睛时,一切焦虑、不安、不堪回首的记忆和肮脏的欲念竟然在顷刻间变得不再有意义了。
“哦,我都做了些什么啊!”他看着玛雅嘴角边深深的掌印说道。
“什么都不要说了;一切都过去了。”
可是,一切真的已经过去了么?
R注意到自己仍然身处画室中,那是他第一次在明亮的环境中观看这里的一切。壁炉中的火已经熄灭,炉底却找不到一点老管家的残骸,他和他带来的那些人消失得那样彻底,以至使人怀疑他们是否真的来过,可他不会忘记不久前发生在这间画室里的血雨腥风,更不会忘记自己在玛雅身后见到的那个人,现在屋子里再也见不到他的影子了。他从哪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