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绿水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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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绿水人家-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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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五丫隐隐约约地有一种直觉,也许二伯这件事引起的轩然大波将会成为二房一家分家的导火线,舆论说不定会呈现一面倒的形势,不过向哪边倒,就要看这件事的走向了。

如果真是那样,她们家是不是能火中取栗,实现分家另过的愿望呢?而且操作得当的话,她和爹所担心的问题将会迎刃而解,那自己所向往的生活也不再是泡影,终于露出了一丝微弱的曙光!

第十三章:风起

心里暗暗有了计较,五丫更是对事态的发展给予了高度的关注。

当她悄悄靠近墙根正准备探头张望时,突然,一个撕心裂肺的声音响起:“杨儿?!你怎么啦?你可别吓娘,快醒醒!杨儿?杨儿?天哪,你要报应就报应在我身上吧,别来找我的儿子。呜呜…爹、娘,求您二老救救高杨吧,再怎么说,他总是高家的子孙呀!”接着就听见一阵“咚咚咚”的磕头声。

屋子里好像是四叔答了句:“我这就去叫楮大夫!”却立马被老爷子叫住:“回来!事儿没弄清楚,就把外人叫来,好丢人现眼吗?”

“可是…”

“好了,别嚎了,上次五丫落水,楮大夫开的药不是还有剩吗?就煎来喂他喝。还有,老二家的,你也不要在我们面前惺惺作态,你们会没钱还债?鬼才相信!就算真没有钱,我也不能听凭你一面之词就拿钱出来替你们还债,这儿还有一大家子要活命呢!

至于你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嗯…大山,你腿脚快,就往镇上跑一趟,看看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将事情打听清楚了,咱们再作定论。好了,闹了这半天,该吃晌午饭了,先散了吧!”

话落不久,五丫就见爹抱着发烧昏迷的二堂哥和四叔、二伯娘从堂屋里鱼贯而出。

高大山迎上一脸担忧的张氏:“孩子他娘,高杨正发高烧,你将五丫没喝完的药煎了给他,看能不能将高热退下来。我这就到镇上去打听打听,看二哥到底出了什么事?心中有数才好计较呀!别担心,万事有我呢!”

张氏点点头,目送着高大山在与五丫交谈了两句离开后,才走到万氏身边说道:“二嫂,你放心,吉人自有天相,菩萨一定会保佑二哥,二哥不会有事的!”

此时的万氏额头青紫、脸色苍白、眼睛红肿,整个人如秋风中的落叶,因愤怒而止不住地簌簌发抖。

听到张氏的话,心中一暖,点点头,沙哑着嗓子说道:“三弟妹,借你吉言,希望当家的会安然无恙地逃过这一劫!啊,对了,你家五丫用剩下的药在哪?我得去煎了给高杨服下,要不然,我怕会越拖越凶。”

“别急,我早就叫大丫和二丫煎去了,一会儿就该好了。你先去我那屋梳洗梳洗,吃了饭,咱们再好好说话。”

“好,谢谢三弟妹!”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有什么好谢的?快来吧!”说着,两妯娌相携而去。

剩下三丫、四丫以及大郎、二郎大眼瞪小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五丫看着有些六神无主的他们,上前说道:“三姐、四姐,二伯家的两个堂姐还在我们屋里,也不知醒来没有,咱们去看看吧!”

“啊?是吗?好,咱们快去!”三丫一听,不由分说,立马和四丫一人牵一个弟弟朝屋里走去。

五丫落后她们一步,将整个院子“巡视”了一遍:四婶和小姑带着三郎在煮饭,四叔正往厨房搬烧火的木柴。嗯?怎么没有看见其他人的身影?

转头看向房门紧闭的堂屋,五丫的眼神渐渐幽深起来:哼!老俩口与大伯一家肯定是在屋子里商量怎么应付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吧!还关上门,一副生怕别人知道的样子。好,她就看他们要怎样唱这出大戏?

高大山走后,张氏等人担心不已。不知道他到底打听得怎么样?事情是不是有了什么变化?要不然,只是打听情况,又是借了村长家的牛车,也不需要这么长的时间呀!

到了第五天下午申时末,高大山才在张氏和五丫她们殷切的期盼、焦灼的等待中回来了。

只不过,当她们看到高大山的样子,却齐齐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大丫更是毫不迟疑地扑上前,大哭起来:“爹…爹…您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这是谁打的?这…这…这得找大夫才行,您等着,我这就去找楮大夫!”说完,转身就跑。

高守财却猛得一声喝止:“站住,你爹皮糙肉厚的,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等我把事儿问清楚再说。”

五丫看爷爷这副态度,气得浑身发抖,抹了把泪水,指着高大山脸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说道:“翁翁,我爹这个样子,应该先请楮大夫看看吧,万一担搁了,伤势恶化怎么办?”

“你给我站一边儿去,这儿哪有你个小贱人说话的地儿?”说完转向被打得鼻青脸肿、披头散发的高大山:“说说吧,你不会无缘无故被打成这样,定是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闯了什么祸,才会被人教训成这个样子吧!”

高大山听到爹骂五丫“贱人”,很是平静,但平静地有些诡异。他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这个他称之为爹的人半晌,直到盯得高守财不自在地窘迫起来,方才开口:

“爹,儿子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了解吗?这些伤是去找二哥时,被二哥的债主—聚福楼东家叫人打的。他还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十天之内不办妥,他就会让二哥下大狱。”

高守财听后,脸上若有所思,但并没有担心或心疼的表情,只是问到:“是吗?那你打听清楚你二哥到底是怎么欠下债的,又欠了多少吗?”

“我跟二哥见了一面,他告诉我,聚福楼的掌柜中饱私囊,现已卷款潜逃。只是在逃之前,掌柜的与同伙做了个圈套,骗他在一张协议书上按了手印,把一切罪责、债务全推到了他头上,让他哑巴吃黄连,却有冤无处诉。

而聚福楼东家和那些债主只认手印不认人,现如今都来逼着他还钱。可恨的是,他偏又拿不出能证明自己清白的东西。没办法,为了还债,他只好将家里所有值钱的物件变卖一空,还到处东挪西借,终于打发掉其他债主,现在,仅剩聚福楼东家的三百两银子还没还上,而这也是所有债款中最大的一笔银钱数。”

“什么,三百两银子?怎么会这么多?老二这么大个人了,又怎么会上当受骗的?”

“这事儿说起来很简单,二哥从小没读过书,也不认识字,到现在还只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他说,那天掌柜的骗他,谎称那纸协议书是他做工的续约书,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就签上大名摁了手印。

而那三百两银子则是掌柜贪墨的聚福楼去年的盈利数。那东家说了,只要二哥将银子还上,就不会将他送官严办,并且从此既往不咎。”

“如果是这样,那狗东西还真是笨得可以!哼!那你又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会被打成这个样子?”

“听二哥说过后,我又去多方打听,事实果然如他所说。我不服气,就去击鼓鸣冤,怎料县丞大人审都不审,就直接叫人把我打了十板子丢出衙门。那东家见我竟敢去告状,又叫他家下人把我毒打了一顿,伤上加伤,又没钱医治,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高大山叙述得很平淡,就好像在说别人的事一样,但张氏、万氏、五丫姐妹、高二妞、高大牛夫妇却都听得心如刀割、泪如雨下。反观老俩口却是无动于衷、面无表情;李氏则有些幸灾乐祸;高元举更是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这一幕被高大山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从此,与爹娘,与大哥一家,他划清界线,形同陌路。

而这时,高大牛见三哥的嘴唇边还有一丝未干涸的血迹,顾不上再去看亲爹的脸色,扔下一句:“我去请楮大夫。”拔腿就向外跑。

高守财、柳氏听得是气急败坏,张氏她们却是喜出望外。五丫暗地里竖起大拇指:四叔,V587!

高大山在张氏和高二妞的搀扶下,慢慢地坐在椅子上,望了望神色阴沉的爹,知道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吐了口心中的郁气,乞求道:“爹,二嫂说的都是真话,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会回来求救的。所以,这次您无论如何得救救二哥,您不救他,他真的会受牢狱之灾的!”

“砰”,半天没有作声的柳氏将桌子一拍,吼到:“我早就说过,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再说,那是老二自个儿造的孽,关我们什么事?谁酿的果谁自己咽,老娘才不会干帮别人擦屁股的事儿!

万氏,你个臭婆娘,你不是挺能的吗?不会自卖自身把当家的赎出来?反正这样的事你又不是没做过,这会儿摆出一副死人脸给谁看?再不济,把那两个‘赔钱货’卖掉,得了银钱,不也能将那个畜生赎出来吗?”

五丫听了这话,惊得是下巴差点掉在了地上:这还是她们的奶奶吗?竟然会要求二伯娘自卖自身或卖掉女儿,她怎么会有那样恶毒的想法?不提二伯娘,两个堂姐再是“赔钱货”,也总是她老人家的亲生孙女吧!唉,她们怎么会摊上这样狠心肠的奶奶呀?!

不理会火冒三丈的亲娘,高大山只看着一言不发的亲爹:“爹,您老常说全家人应该团结一心,互帮互助,咱们现在又没有分家,二哥的事怎么会是他一个人的事呢?咱们应该搭把手,救救二哥呀!您说呢?”

说完,就直勾勾地看着高守财,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

第十四章:风劲

高守财“啪嗒啪嗒”吸了几口烟,将烟杆磕了磕,紧闭双眼沉吟半晌,又猛然睁开眼睛,仿佛破釜沉舟般地说道:

“老三,不是爹见死不救,实在是爹无能为力呀!你看看这个家,就是把咱们全家人卖了,也凑不出来三百两银子啊!虽然你二哥是被冤枉,受了无妄之灾,但外人哪会知道他蒙受的是不白之冤?

所以,人们看事只会从表面断定,你二哥就是监守自盗,贪了银钱。那么,这件事对承祖考秀才影响就太大了。若主考官知道承祖有这样一个叔父,怎么会瞧得起他?又怎么会器重于他?到那时,他就是有再好的才华也会因此事而受牵连哪!所以,爹不得不有所取舍。因此我决定,为了承祖的前程,让你二哥分家另过。”

一席话说得高大山怒不可遏:当他真不知道家里的家底,好糊弄吗?还说什么为了承祖?这一切都只不过是推脱之辞罢了。唉!他们兄弟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个爹呢?不过,为了二哥,他不能自乱阵脚,还是得求爹才行。

边想边勉力忍住想要爆发的怒火,高大山继续哀求道:“爹,您现在把二哥分出去,不是让他去送死吗?您不看别的,就看在父子一场的情分上,帮二哥一把吧!我求您了!”说着,竟是不顾自己一身的伤,跪了下来,磕头不止。

张氏、万氏、赵氏、高二妞、五丫姐妹见状也忙跟着跪了下来。大家都一脸紧张、希冀地看着端坐的高守财,指望他能改变主意,出手相救。

五丫此时也明悟了:分家,就是爷爷他们那天商量出来的对策。也是,若让二伯他们分家另过,这三百两银子的债务就是二伯自家的事,与这个家将再无半点关系。那个债主就不会来找他们的麻烦,他们也就能高枕无忧,置身事外了。真是打得好精的算盘!

边想着五丫边望向正气得怒火高炽的高守财,想看看他又将怎么做?

高守财看着跪在地上的众人,心里的怒气几乎达到了顶点,再也顾不上掩藏自己的真实想法,破口大骂:“你们都他妈的是什么玩意儿?竟敢来逼老子就范?老子就是见死不救怎么啦?当初,我就应该把他高大成直接溺死,免得到头来祸害我的承祖,祸害我们高家。老子要怎么做,也还轮不到你们这些小畜生来教。哼!不知好歹的狗东西。”

高守财一番话出口,高大山彻底陷入了绝望。万氏“嘤咛”一声直接昏倒,吓得赵氏、高二妞、大丫几个忙七手八脚地将她抬回房间。

此时,屋子里的气氛十分压抑,等了好久,高大山对着高守财惨然一笑,自嘲地说道:“那爹也连我一块儿分出去吧!先前没告诉您,我在聚福楼东家那儿立了个字据,说要是凑不来钱,那三百两的债务就让我和二哥一人一半,到时兄弟俩一起做工还钱。”

“什么?你…你竟然自作主张?谁让你这么做的,啊?你…你这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要和老子死嗑到底,是不是?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贱胚子!”

高守财的怒骂并没有让高大山有丝毫动容,他只是平静地说道:“怎么说我和二哥也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不帮他一把,我良心上怎么过意得去?”

“哼,不知所谓的臭东西!对老二你良心过意不去,就好意思来算计我和你娘?凭什么我和你娘几十岁的人了,还要来操这份瞎心,替他收拾烂摊子?

还有,你顶着这一脸伤就这样不遮不掩地进了村,村子里的人肯定早就在妄自揣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我看你就是明知故犯,不安好心。你肯定是准备先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再来逼老子答应救老二,顺便让承祖的名声雪上加霜,好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对不对?

老三,你这是准备往老子心窝上捅刀子吧?啊?以前怎么没看出你是个心思如此歹毒的人呢?”

正当高守财疾言厉色地痛斥高大山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高大牛的声音:“爹,大哥说得对,‘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二哥受了难,咱们不帮他,谁帮他?大哥,那些银子也算我一份,咱们三兄弟一起还!”说着,他也跪在了高守财面前。

高守财听得肺都要气炸了,他没想到,就连平时最老实听话的四儿子都来违逆他,让他不仅下不来台,连做父亲的威严也荡然无存。

怒极反笑,他嘲讽地说道:“好,好,好,你们翅膀硬了,一个个都有自己的主意了,既然你们要表现兄有弟恭,老子就成全你们。不是说愿意一起扛那笔债吗?那你们就跟老二一起分家另过吧!不过,谁也别想从老子手里分得一丝一毫的财产,老子要把你们逐出家门,让你们净身出户!!

还有,你们是不是觉得自己挺能耐的?那老子就拭目以待,看你们最终会得到个什么样的下场?而且,这是你们自己决定的事,以后就算出了什么纰漏,那也该由你们自己兜着,别到时候又来求老子给你们做主!”

看着爹生怕被牵连,一副急于想撇清关系的样子,高大牛的伤心是显而易见的。他不明白,口口声声说着家人应团结友爱、互帮互助的爹为什么言行却是这样的不一致?

高大山本就心头有火,这番话无疑是火上浇油。他再也顾不上去控制自己的脾气,决绝的说道:“好,爹,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愿意净身出户。而且,我保证,以后就算是遇到天大的困难或者只能讨饭度日,我也绝不会回来求您的!”

高大山的话将高守财气了个仰倒,嘴里连连喊着:“反了天了!反了天了!逆子,逆子呀!我一定要把你逐出家门,从此恩断义绝!”

接着,他猛得暴喝一声:“元举,你这就去请村长及咱们高家的长辈,告诉他们,我要清理门户,让他们来做个见证。快去!”

本来被高大山的举动吓得噤若寒蝉,呆愣当场的柳氏与高元举一家,听到高守财如此吩咐,俱都松了口气,一脸如释重负的样子。张氏、高大牛却是听得目瞪口呆。

五丫则暗自心喜,但也极为不齿:这个自私自利、道貌岸然的糟老头,简直让人难以忍受!什么为了承祖的名声?这理由也太冠冕堂皇了。为了不牵连自己,让自己遭罪破财,就毅然决然地见死不救,这种骨肉亲情还真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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