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着跟冷静,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手握这么一大笔财富,她能毫不留恋的以决绝姿态对待,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沉入自己思绪里的袁安没有在第一时间做出任何反应。高青也不急,她只静静的坐着,边喝茶边看袁安脸上一会儿伤感,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恍惚等种种丰富多彩的表情。
直到高青续第四杯茶时,袁安才将拉远的思绪扯了回来。只见他轻轻的朝高青摇摇头,将锦盒推回高青这方,坚定的说道:“小公子不在家,老奴也不敢擅自做主收下这些东西。再说,主子早就将这些给了青姑娘,今日青姑娘如此做法,若主子泉下有知,肯定会伤心的。”
袁安的拒收和说辞早已在高青的预料之中。她不慌不忙的朝侍立在身后的飞狐、石榴挥挥手,待房里只剩她和袁安两人,她才向袁安说出自己物归原主的动机和因由。
“安伯,您就替东方大哥收下并保管这些东西吧!”见袁安张嘴欲言,她紧接着说道:“您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若最后您还是坚持要等东方大哥回来解决,我一定尊重您的决定,好吗?”高青的语气里满含恳切与慎重,令袁安不由自主的投入心神关注起来。
“安伯,您知道我这段时间跟柔嘉郡主过从甚密,所以我从她嘴里听到了许多关于东方大哥以及东方家族的事。她告诉我。东方大哥身为东方家族唯一嫡支的后人,身上肩负的责任巨大,所承受的压力也非常重。自从义父过世后,族老们一直在追问他义父那些财产的动向,要不是他现在身居高位,又是皇上信任的肱骨重臣,说不定族老们早就进府来闹腾了。我毕竟是外姓人,虽然认了义父,可我跟东方家没有一点血缘关系,若让族老们知道我把这些东西占为己有。他们会善罢甘休吗?”说到这里。高青故意停顿数息。想看看袁安的反应。
果然,袁安的脸色非常不好看,隐隐有痛心疾首的迹象。高青连忙给他斟了杯茶,见他慢慢恢复了平静。她才再次开口:“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您和东方大哥根本不能保证,东方家族里没人知道这件事,对不对?若是族老们要求和东方大哥对质,东方大哥到时该如何自处?”
袁安一口喝掉杯中的茶水,冷“哼”一声,不屑的说道:“他们要是敢厚着脸皮上门,老奴就叫人把他们捆起来打一顿,看最后没脸的人会是谁?青姑娘,这一点您不必担心。他们是有贼心没贼胆,不会对您动手的,再说,他们也不想想当初是怎么对待主子的?哪还敢上门找茬呀!老奴看您是太杞人忧天了。”
“是吗?可俗话说得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人心是最不可捉摸的东西,人的欲…望更是难填的沟壑。如果族老们知道义父留下的是笔巨额财富,他们真的不会来讨要吗?如果其中有人悍不畏死,将我告上公堂,我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吧?因为我不仅是一个外姓人,更是一个与义父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子。所以,我要把这些东西全部归还给东方大哥,一来可以解决这个不能调和的矛盾;二来让义父的心血‘认祖归宗’,名正言顺;三来能令东方大哥在族里更具威信,说一不二。这样一来,您还是觉得不能收下这个盒子吗?”高青是又分析又假设,最终目的就是为了劝袁安收下盒子,让她摆脱这一“烫手山芋”。
听完高青有理有据的话,袁安一言不发,踌躇半晌,始终没有做出明确表态。仿佛怕他坚持决定拒收,高青不得不使出“杀手锏”,下了一剂“猛药”:“您还不知道吧?听柔嘉郡主说,东方家族的族老们近来动作频频,好像他们已经打听出义父原来的一些事,正准备纠集族里的人,上我家讨说法呢!”
“什么?此话当真?郡主是怎么知道的?青姑娘别是拿话骗老奴吧?”袁安将信将疑的问道。
“您不相信?也对,无凭无据,您怎么会相信我说的?这样吧,我今天就在府上叨扰了,您先派东方大哥留下的人去查证一番,看我说的到底属不属实?想必您就知道应不应该收下这个盒子了,好不好?”高青老神在在的建议。
袁安想了一会儿,点点头,下去安排人手,顺便让灶上做了一桌饭菜,全都是高青喜欢吃的。原来,两人不知不觉间已聊到了吃下午饭的时辰。
陪着高青用过下午饭,消了食,天色已到掌灯时分。袁安边等着手下的消息,边同高青漫步于花园小径中。
东方语的府邸非常大,除了正院、偏院、后院,还有一个不小的花园和一片大大的梅林。因冬季未至,梅林里还是光秃秃的,所以高青也没能看到大雪纷飞时,寒梅傲雪的美景。不过这一点也不影响高青的心情,此时她正和袁安谈论着南宫睿和东方语在西境的情况。
一阵冷风吹过,高青缩缩脖子,不无担忧的说道:“不知道跟鞑靼的谈判怎么样了?这天眼看着一天冷似一天,也不知道阿睿和东方大哥在那里受不受得住?唉,他们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呀?”
袁安也跟着长叹一声,打起精神说道:“快的话,春暖花开时就能班师回朝了!小公子青出于蓝胜于蓝,人称‘赛诸葛’,他比主子更聪明,更有心计,相信用不了多久,议和书就回送到皇上手里了。”
“但愿如此!”朝手心里哈了口气,高青默默祷告。
袁安望着气死风灯下高青时隐时现的花容,呐呐而言,声音有如蚊蝇:“青姑娘,您真的就不考虑考虑小公子吗?”
“嗯?”转过一个弯,高青驻足,看着袁安充满希冀的眼睛,摇摇头:“安伯,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若我真的心系东方大哥,毋须您们暗地相询,推波助澜,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他的。可奈何……?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再说了,好吗?
袁安默然,不再出声。这时,被袁安派去打听事情真相的手下像阵风般落到袁安面前,恭敬的行了一礼,便一言不发的站到旁边。高青一见,心知肚明,急忙前行几步,带着飞狐和石榴往另一条岔路走去。
漫无目的的逛了一圈儿,感觉露气渐重,身子也有些发冷,高青便折回来往房间走去。刚走到一半,正好碰到来寻找的袁安,两人二话不说,相携而归。
进了屋,还没等高青坐稳,袁安就沉着脸急匆匆说道:“青姑娘没有骗老奴,族老们果然在商量去您家府上讨说法的事。这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们怎么好意思?怎么这么恬不知耻?真是一群家族败类!难怪主子在死前宁愿用夏观山的化名,也不愿认祖归宗,用回‘东方’之名。”
看着气怒难消的袁安,高青心中也是一阵难过。她替袁天刚不值,也替东方语感到悲哀,有这样的族人,还不如孑然一身来得快活自在。可是以她的立场,哪有她置喙的余地?因此她也没有出言相劝,等袁安发泄完怒火,渐渐归于平静,她才出声说道:“您现在已经知道了事情正朝我分析的方向发展,那您现在还是坚持不收下这个盒子里的东西吗?”
袁安目光灼灼的望向高青,好半晌才开口说道:“老奴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这样吧,老奴这就给小公子修书一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告知。这个盒子就暂时由老奴保管,若族老们真的上门讨要,您就让他们来找老奴吧!至于以后的事,就等小公子回来再说,您看怎么样?”
“好,就依安伯说的办。”高青毫不拖泥带水,迅速说道,同时将锦盒郑重的放到袁安手上,然后看了看天色,作了个揖:“安伯,天色已晚,青儿告辞了。您要多保重身体,不要事必躬亲,难道养着那些小厮是吃干饭的?还有义父那儿,您隔三岔五去一次就行了,要知道,这府上也离不开您呀!”
高青的关怀像春风一样暖了袁安的整个身心,他笑得是见牙不见眼:“老奴知道了,多谢青姑娘。唉,您现在已经及笄,所以老奴也不好留您在府上歇息,想一想,人还是不长大的好。”
“不长大?那不成了老妖怪?青儿可不喜欢!嘿嘿!您不用送了,青儿不会迷路的,回去吧!”边说,高青边挪动步子朝东方府邸侧门走去。
第二百零七章:亲人来京
望着在夜色中高青渐行渐远的朦胧身影,袁安头也不回的吩咐道:“去那些族老们府上警告一声,若他们想趁小公子不在家,暗中掀起风雨,那小公子绝对不介意把他们送回梁州,永世不得来京。另外,告诫那几家蠢蠢欲动的人,他们如果想一意孤行,就洗干净脖子等着小公子回来吧!”
“是!”
回家路上,高青的脚步格外轻松,她就像卸去一副重担般,浑身上下充满了高兴和惬意。被她的情绪感染,飞狐跟石榴也是一副喜笑颜开的样子。不过石榴转瞬想到庄子上的紫樱和习秋,笑容立马收起,百思不解的朝高青问道:“姑娘,您今天为什么还是不说紫樱和习秋的事呢?要知道再过三个多月,紫樱就要生了。”
石榴的问话让高青的脚步一滞,先前的轻松和惬意消散大半。仰首,看着黑压压的天空,她幽幽一叹:“时不予我,再等等吧!”
日子平静无波的滑过十月、十一月。没有出乎高青的预料,东方家族的族老们果然放弃了一起上门找碴的做法,甚至纷纷偃旗息鼓,再无一丝杂音。她在将那些地契、房契、银票等一股脑儿交给袁安后,就着手安排把自己的人手从知味居、药铺、粮铺、田庄上剥离开来。两个月的时间,事情稳妥进行,交接也异常顺利。
在大家的翘首以盼下,西境也好消息频传。有了南宫睿的威慑,谈判从一开始就被东方语掌握了主动,鞑靼王的臣属们节节败退,不光答应议和,还非常不甘心的割地赔款,俯首称臣。鞑靼王在降书上签了字,已经决定在来年春暖花开时,派出使团跟随班师回朝的大军前往京城献上降书。
高青听到这个消息,心里的喜悦由内而外。高兴的在炕上直打滚儿。这两个月里,她一边忙着交接的事儿,一边积极的与柔嘉研究那些胭脂膏子、香粉美容的事儿。她把自己前世在互联网上看到的许多自制护肤、塑体密诀都告诉给柔嘉,让柔嘉如获至宝,信心倍增,同时也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更是亲厚有加。她们仔细商量、计划后,打算在来年的二月开家胭脂铺子,名字就叫做“兰蔻”。
十一月底,京城已冷得如同一个天然冰窖。年味儿却越来越浓了。这天。高青身穿月白色暗纹番西花的刻丝袍子。外罩银白底色翠纹斗篷,坐在黑布帷幔平头马车里,朝京郊的庄子驶去。
与她同行的还有刚刚被诊出怀有身孕的夏澜。瞅了瞅闭目养神,小肚还很平坦的夏澜。高青怨声载道的说着:“你家那位现在怕是找你找疯了吧?要是他知道你和我一起去了庄子上,回头不拿着刀来砍我,我就跟你姓。”
因怀孕而圆润了一圈的夏澜撇撇嘴,也不睁眼,就那么懒洋洋的躺着,声音在温暖如春的马车里悠悠响起:“他太聒噪,你这儿清静。放心,他不敢把你怎么样的,因为师兄会收拾他。”
“切”。暗暗啐了一口,翻了个白眼,高青替夏澜掖了掖身上的薄毯,朝飞狐说道:“今儿可是黄桃的大喜日子,庄子上肯定早就闹翻天了。我担心人多嘴杂。你待会儿去后,吩咐那些婆子,给我把紫樱和习秋看紧了,别让她们被人冲撞了,一来紫樱的肚子太大,二来免得她们被人说三道四。”
“知道了姑娘。对了,黄桃嫁给来福后,她就不会回府里当差了吗?您准备就让他们夫妻俩管理庄子吗?”飞狐答应后又问出自己关心的问题。
高青点点头:“嗯,暂时如此打算。不过最终他们都要作为我的陪房随我出嫁,到时管理我名下的一些产业。”转过头望向夏澜,说出了自己和南宫睿的打算:“澜姐姐,等阿睿回京后,他就准备上门正式提亲了。我跟他打算成亲后就回大青山,过自由自在的日子,你想不想和我们一起?”
本有些昏昏欲睡的夏澜“刷”的睁开眼,炯炯有神的朝高青看来,惊喜的开口:“当真?你不骗我?若那样,我当然要跟你们一起走。”
好笑的摸摸夏澜红润的脸蛋,高青笑嘻嘻的说道:“果真以及肯定,那咱们就这么说定啰?到时一起回大青山。”
“好!”夏澜满口答应。
马车到达庄子的时候,锣鼓喧天,人声鼎沸,鞭炮齐鸣,热闹极了。隔着老远,高青就吩咐赶车的老李头停止前进,小心翼翼的扶着夏澜从马车里出来,站在远处看着眼前喜气洋洋的场面。
只见来福一袭红袍,精神抖擞,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正在招呼前来贺喜的宾客。高青发现,好像庄子附近的农户都来了,大家脸上全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她心神一荡,不由自主的跟着会心一笑,老百姓们今年获得了大丰收,过上了红火的日子,看来皇帝韩文谦功不可没呀!
石榴和周杏今日没有跟在高青身边,而是早早来到庄子上进行帮忙。石榴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站在远处,正朝这边张望的高青一行。她乐呵呵的跑到高青面前,喜不自胜的说道:“您来了怎么不进去?也好让来福和黄桃姐再给您磕几个头呀!若不是您,他们怎么会有如今的好日子过?”
用手指戳了戳石榴的脑门儿,高青责道:“你这跳脱的性子真令我伤脑筋,也不知道将来便宜哪个去?他们昨天就已经谢过恩、磕过头了,今天又磕算怎么回事儿?再说,他们自己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跟我有什么关系?今日的主角是来福和黄桃,我呀,就是想来看看热闹,可不是来喧宾夺主的,你就少出馊主意吧!”
石榴讪讪的不再多言,又因高青连番催促她去帮忙,她只好噘着嘴回到庄子里。因她的一番动作,已有不少人看到了衣着华丽,气质矜贵的高青和夏澜。高青暗叹一声“可惜”,制止了想前来行礼的来福,又看了会儿热闹,等到回转的飞狐,她便扶着夏澜上了马车,朝来路走去。
拍拍被寒风吹得冷冰冰的脸蛋,夏澜一边喝着热水,一边调侃高青:“你这算哪门子看热闹?远远的看一眼,吹点冷风就算完,还不如不来呢!”
给了夏澜一个眼刀,高青毫不示弱:“要不是考虑到你,我至于晃这么一下就打道回府吗?要是你真有了什么闪失,你家那个‘老婆奴’不把我大卸八块,我就把名字倒过来写,哼!”
正在这时,赶车的老李头突然急急勒住缰绳,“吁”停马,惊喜的朝高青喊道:“姑娘,您快出来看看,那是不是二老爷、王老爷他们?”
高青“嚯”的推开车门,掀起车帘,站到车辕处,举目远眺。近了,近了,定睛一看,呀!还真叫老李头说着了,那骑着高头大马护着两辆马车前行的不是高大成、王存银他们还是谁?不顾形象的尖叫一声,高青迅速跳下马车,朝他们迎了上去。
在路上偶遇,又是亲人相见,不可置信中更有浓浓的喜悦和思念。高青喜极而泣,高大成、万氏、王存银、白氏同样笑得眼泪直流。
高青含着热泪一一叫道:“二伯、二伯娘、干爹、干娘,青儿好想您们,您们会来,青儿真是太高兴了!”
万氏一把抱住高青,捧起她的脸细细端详个遍,笑着说道:“咱们的青儿长大了,长高了,也长得更漂亮了。二伯娘也好想你和你娘他们,这不,你二伯说准备来京城做生意,所以就收拾收拾立刻上路,趁过年之前赶到京城,咱们也可团团圆圆的过个热闹年。”
高青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神情激动的高大成和王存银,见他们不约而同的点点头,心里那个高兴劲儿就甭提了!她“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