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宁安静地躺了一会儿,她擦了擦眼泪,缓慢的起身。
虽然谢家要帮助戚洵有谋反之心已是事实,她却还有一事不明。圣上必然早就清楚,可是为何不肯对谢家下手,甚至不动江阳王府。这是谋逆大罪,一旦降到头上,便是满门覆灭。到底是什么,会让崇德帝也如此畏手畏脚。她忽然想起来什么,翻起自己屋里书架上一本前昭史,是戚氏王朝历史。著书之时,列为了前昭。
谢长宁从未仔细品读过史书,只去记其中经典的部分,从而忽略了很多细节。如今谢家要维护戚氏正统,她再翻开来看,还真是别有一番滋味。比如有很多开明的政策,因为世代的保守,都已经弃用。比如曾经有那么多不让须眉的巾帼,而今女子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
于谢长宁来说,那都是太过遥远的事情,而今,谢家却想要将这些复位。她不知道这是数代积攒下来的宏愿,还是一时之间天真的以为。可是,太子庸碌,三皇子阴毒,四皇子又偏温柔和睦,确实无一皇子能担下下面一段时间恐有外患的大昭。
江阳王是一名铁血王爷,常年驻守边疆,三年年末方回一次,为大昭鞠躬尽瘁,他手持重兵,面对如今的朝堂,若要武力夺位轻而易举,却未有半分妄动。戚洵少年英雄,文才武略皆是出色,早已是同龄之间的佼佼者,令人倾羡。
可是她将书合上。是否这父子两个也是善于隐忍呢?若有一日登上皇位,可会容下萧氏。纵然同出一脉,也不尽然会留下祸患吧。太子、三皇子、四皇子,他们尔虞我诈了这么久,哪里会甘心将眼看就要到手的江山拱手相让。到时,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不能安息。
谢长宁心思转了好几遍,只觉得疲惫不堪:“浅碧。”她出声叫道,声音略微沙哑。
“奴婢在。”浅碧应声进了门,见谢长宁精神状态不太好,心中忧虑,“小姐,您可要千万保重身体。”语调低低的,劝慰又凄哀。
谢长宁闻言,走到了铜镜前,果然,气色十分差劲,她抿唇坐下,脊背挺直,坚定道:“为我掩饰下,不能叫祖母担心。”无论她心中有千般想法,万般念头,也都是要去林氏那里服侍的。唯有在祖母和母亲的身边,才觉得在这谢家,待得安稳放心。
这是她从小到大依赖眷恋的谢家啊为什么,就觉得好似龙潭虎穴一样了呢?
第67章 分家()
谢恒执意分家;这一日,谢家众人全被召集起来。
许久没有露面的谢恒一出现在了正堂上;就遭到众人视线的围剿;每个人眼里表述的不是仇恨便是鄙夷,就连宋氏都略有不自在;然而;谢恒本人却无动于衷;岿然不动安如山。他站在正堂中央;毫无畏惧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谢熙年;心中五味繁杂;小时候;他也曾敬过爱过;可是那种孺慕之情终究消耗殆尽。如今;他也做不到和谢家共存亡。所谓百年遗训,还是让谢家正经的嫡子嫡孙们去传承吧,与他何干?
“父亲,您终于下决心了?我不要谢家的房子和铺子,只要把母亲的嫁妆让我带走就好。”他为官多年,自己也攒了些积蓄,早已在外面置了宅子,而谢家的东西,他并不是很稀罕,他母亲的嫁妆已是不菲。贪多嚼不烂,他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不然也不会安然在朝堂上杵了这么多年,还得了崇德帝的青眼。
想着那一位的许诺,他心里更是踏实了许多,无论如何,无论早晚,都是要走到这一步的,有何畏惧?
“你执意要离开谢家,那今后,这谢家种种就再与你无关了。”谢熙年沉默了下,定定地看着自己的三儿子。
“无论成败,无论荣辱。”谢恒心中不无嗤笑,那位运筹帷幄,怎会真让谢家讨了便宜去。
“既然如此,”谢熙年使了一个眼色,王氏将一个匣子拿出来,他缓缓道,“当年你母亲嫁入谢府,虽是妾室,却过得丝毫不必主母差,并不是谢家扶持,皆是她从自己嫁妆中开销。剩下的这些,便是全部了。库房里还有些器件,你可叫宋氏去领。”
王氏将匣子妥帖放在桌子上,向后退了一步。谢恒走上前去,打开,随意扫了一眼,里面皆是房契地契,与他心中的概数相差不多,最终点点头:“这些已是不少了。”母亲是商户人家的女儿,嫁来之时陪嫁多是商铺,如今这些,也够他阖家上下的开销。
“你且立下个字据,你既离开谢家,从此,决不可再以世家谢家的子弟自居。”谢熙年面无表情,此时此刻,这个人在他的眼里,已经不是他的儿子,而是外人。
谢恒怔愣了下,旋即笑了笑,这是要将他在谢氏家族除名了,也罢,若他日谢家株连九族,他尚存一线生机,随即大小,提笔研墨,在纸上游龙走凤,不带一丝的迟疑。离开这个吃人的谢家,这一刻,他期盼了很久。
他将那张纸晾了晾,递给谢熙年。谢熙年仔细看过,认真地点了点头。
谢恒忽然哈哈大笑:“这谢家,我终于离开了!你们这些小辈,谢家即将大祸临头,你们就陪着谢家一起死吧!哈哈!”薄凉地看了谢长宁一眼,这个小辈重情重义,可是谢家却不见得会同样的情义回报于她。他捧起匣子,转身潇洒离开。
从始至终,别人都没有再多说过一句话。谢长宁看着谢恒的背影,个人有个人的选择,若是她谢长宁不是谢家嫡长女,而是庶女,又能好到哪里去呢?说白了,不过是命她唯一恨的,就是这个人既然有自己的选择,何苦再去将祖母气成那样。搅得大家不得安宁。
她转头看着谢家的男人们,心中不无悲凉,他们无动于衷。甚至接下来,都不会为了祖母讨一个说法。只是紧锣密鼓,谋取他们的目标。
“大姐,他刚刚说的什么意思。”谢长生忽然凑了过来,拉住了谢长宁的手,有些胆小,在她看来,那个人,是癫狂了。
谢长宁摇摇头:“世家大族,,多有不得已之事,今日你我安稳合乐,过些时日,或许又是一个模样。哪里就晓得那么多的意思了。”谢家图谋,她不会掰开说给谢长生听。她已是如此,又何苦再让妹妹也担惊受怕。转头看向卫氏,发现她正若有所思。面上带了薄薄的愠色,不知是想起来了什么。
“有大姐在,我什么也不怕。”谢长生抱住了谢长宁的胳膊,整个人都赖到了她身上。
谢长宁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她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又哪里顾得上他们呢。她掐着手指算了算,距离那场艰难持久的战争,还有两年的样子。只是这两年之间还不知道要出现什么变故。她现在就觉得自己脖子上悬着一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
原本以为会看上一场争执好戏,不料却是风平浪静的解决。有些看热闹的,直接早早散了。后来,王氏也拉着卫氏,带着庶女们一起走了。偌大的正堂只剩下了嫡系子弟。而谢长宁一直杵在原地,和谢长生一起,看着祖父背对着众人,久久,才发出一声叹息。
“谢家自步入官场,已有数百年。若非祖宗拂照,早已大厦倾塌。先祖恩德不能不顾,若有违背,当不是谢家子弟。你们记住了?”
“记住了可是我不明白。”谢长生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牌匾,铁笔银钩的四个大字:忠正纯实。世世代代,谢家都秉承着这四个字,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困难的。
谢长宁却是明白了,祖训在此,时代谢家只忠于戚氏皇朝。王朝姓氏置换百年以来,谢家的不作为,不过养精蓄锐,为的就是这一天。她低头轻笑了一声,纵然戚氏王朝繁荣昌盛,也不代表现状就不好。
“无须明白,只要记住。”谢熙年看了一眼姐妹两个,又看向谢长安,那个小人仍旧是一本正经,哪怕听不懂,也点着头。
谢长宁偏头:“只要你记住,终有一日能够明白。”
“祖父,我带着妹妹去看望祖母了。”眼见祖父和哥哥们似乎有要事相商,她直接拉住了谢长生的手告辞,不容她有半点反抗,将她扯了出去。
“大姐,手疼,你轻点。”出了正堂,谢长生轻呼着抽出了自己的手,“最近到底怎么了?”她不是没有脑子的人,明显察觉到最近家里气氛不大对劲,却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尤其是大姐,竟不想以往那样同祖父哥哥们亲近了。
“管好你自己。”谢长宁冷着脸打击了一句,谢长生立刻噤了声。
天空蓦然阴沉了下来,一大片乌云笼罩,隐隐,似乎有倾盆大雨之势。谢长宁在回廊之中走得飞快,谢长生在后面迈着步子,要使劲才能跟上。这种认知简直让她痛不欲生,她以前也没觉得就比大姐腿短啊?
到了清微居门口,谢长宁急急停住脚步,身后的谢长生没有留意,险些撞了上去。她捂着自己的鼻子,看着谢长宁调整着表情,不过一会儿,便变了一副模样,简直是叹为观止。
“大小姐,四小姐。”听画面上泛着淡淡的笑意,“今儿老夫人状态不错,而且还惦记着您怎么还没过来呢。”
谢长宁熏了熏衣服上的湿气,才带着谢长生走向了里屋,见到林氏靠坐着,见她进来,就好像一个孩子一样,开心地笑了。她自己都不由得心情愉快了起来。
“祖母,可是等急了?”她眯着眼睛,笑眯眯地拉过谢长生,“我和长生去查看长安的功课了,这才来的晚了些。”
林氏听闻,向谢长宁的身后搜寻起来:“啊?”
“您说长安啊,祖父说要考校他一番,所以没有跟着一起过来。”
谢长生看着,不由叹服,大姐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厉害了。难怪娘亲总说要多和大姐学着点,脑子学不到,学学说话也是可以的。
“啊”林氏伸手,让谢长宁和谢长生都坐到她的床边,眉眼温柔和蔼。
谢长宁抬头问听画:“祖母可喝药了?”如今,只能用药温养着了。
“您来之前,老夫人刚喝了药。”
谢长宁点点头:“祖母,您可别操心那许多了,自己安心养病是要紧。您要是整天为我们操心,我们怕是要惭愧死了。”她心里满满的愧疚。不将三叔已经离开谢府的事情告诉祖母,就是担心祖母又受刺激,病情恶化。
林氏点点头,艰难地抬起手摸了下谢长宁垂下的发梢。意思很明显,我们家的宁丫头,已经长大了,祖母不会再操心了。
谢长生见了,红了眼眶:“祖母,还有我呢,就算姐姐出嫁了,我也能陪在祖母的身边。”
林氏摆了摆手,别哭,祖母好着呢,不需要你们和我耗着时间。
“祖母”谢长宁一头扎进了林氏的怀里,想要和她多亲近。
林氏柔下了目光,一下一下拍着孙女的后背,这么乖巧优秀的孙女,她还真是舍不得。可惜啊,她老了,再也不能将她护在膝下了。谢家的男人们,恨不得将她推到最前面的位置,她如何忍心看到啊。
“祖母,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
“小姐,端王府送来了信。”浅碧不太忍心打断这一温情时刻,但是她还是拿着信进来了。
谢长宁抹了抹眼泪,缓慢地打开信,面上表情陡然一变,满是惊喜。林氏看在眼里,觉得甚是欣慰。端王虽是皇家的人,却不是那等利欲熏心,薄情之人,将宁丫头托付给他,定是没错的。
作者有话要说:双更,没错,你们没有看错,的确是双更,至于为什么
大约因为受刺激了
第68章 追杀()
‘叮’;一声清脆的轻吟,黑夜之中寒光划过;长剑出鞘。之后;却是了无生息。
柳风絮稳住呼吸,一吐一纳都格外轻缓;尽量不露出半分痕迹。追踪之人已逐渐靠近;真是麻烦。他眼眸暗了暗;已经被这一批人不眠不休追了三日;弃车乘马;又弃马走林。期间;连给萧衍送信的机会都没有。他即将及疲力尽;相信那些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摸向腰间;那里还有最后一把银针;除非一击即中,否则,他再无还手之力。而对方,人数在五人之上。
脚下用力一蹬,踩上树干直接腾空,身后也响起了阵阵风声。若不是他轻功了得,只怕早就被抓走了。翻身掠过几个树梢,巧妙地躲避着不知道何时就会袭击过来的暗器。陡然身形一闪,绕过了一棵树,一个急转弯,转身掷出一根银针,朝着刚刚丢来暗器的方向掷出。只听一声闷哼,他也不恋战,脚下连蹬几下,又甩了那些黑衣人一段距离。
如同猫捉老鼠,却被老鼠逗弄。
偏偏那几个黑衣人见识了柳风絮银针的厉害,不敢轻举妄动,只怕一个不留神,不但没有完成任务,还把姓名给丢了。黑暗之中,他们看不到同伴的表情,可是,他们能感受到,黑夜的静谧之下,那紧绷的神经,一点小小的动静,就会让他们如临大敌。作为抓人者,却要比被抓者还要紧张。
柳风絮十分善于利用对方心里,在黑暗之中游走,如同鬼魅,神不知鬼不觉。一个眨眼间,又听辨着风声,又解决了一条人命。而后,瘾到一丛树间藏匿了起来。他看向东方,天际已泛起一抹青色。黎明即将到来,到时,他就没有这么大的优势了。
他是在距离盛京三日路程的一个小城失去的踪迹,如果萧衍发现的早的话,现在应当早已有人寻他。他还需要支持一段时间。
就在思索的时候,黑衣人再次试探性地接近。
他随手甩出了两根银针,这次一根都没中,手心有了微薄的汗意,腾空一跃,直接扯过了一根藤条甩在与它相邻的另一棵树上。而后几个翻转,游走在了几颗参天大树之间。
还有两根银针,而对方,还有四个人。就算解决掉两个,他还是要被剩下的两个锲而不舍地追逐,况且,如果单打独斗,他根本打不过他们。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锲而不舍的黑衣人,因为需要注意他时不时铺下的障碍浪费了一段时间,但是并不妨碍他们誓要捉住柳风絮的精神。如此,集中起来注意力,也忘了之前的畏手畏脚。
瞅准时机,柳风絮手指微微用力。
其中一名黑衣人听到风声,下意识闪躲,却在下一刻,一根银针正中眉心。而刚刚他躲过去的,仅仅是一枚树叶而已。他双目圆瞪,身体蓦然坠下,再无声息。
还有一枚银针,他在上面猝了毒,不管这枚银针会射中什么地方,对方都会中毒而亡。然而,对方已经警惕起来,天空朦朦胧胧的亮了,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赌上这最后的一线生机。
手中还捏着几片树叶,准备时不时给后面制造些困难,或者给黑衣人掷出的暗器添加些阻力,好让自己成功避过。又一个翻跃,他脚尖点在树梢之上。剩下三名黑衣人陡然逼近,他猛然亮出手中的银针,与此同时,其中一名黑衣人射出了手中的一枚飞镖。他的银针正中一名黑衣人的胸口,而后连忙侧身闪躲,却还是被力度极大的飞镖擦过上臂。
殷虹的血液霎时浸透了青色的衣衫。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庆幸飞镖上没有毒,仅仅是一个念头闪过,他脚尖轻点,又向后飘移了一段距离。转身,脚连蹬几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伤的缘故,速度明显降了下来。在高速的腾空之时,风从伤口刮过,便是一阵刺疼。
身后剩余的两名黑衣人很快逼近,然而,他手中再无任何东西可做抵挡。
终于,一名黑衣人一个翻斗越过了柳风絮,挡在他的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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