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没撞到人就好!”父亲感叹,大家重新回到车内,小马继续驾车。
我们在中午时赶到了会盟镇大舅家,这里已经被改建成一座灵堂了,一群披麻戴孝的亲属围坐在堂屋,外婆静静的躺在一口漆黑的棺材内。
外婆真的病逝了,这可怎么办?答应小马跟老道士的事情要怎么完成啊?
小马确定棺材内躺的就是我外婆后,也一下子坐在了地上,被管事当作死者的亲属给搀了起来,我忙向老道士望去,征询他的意见?
这只老狐狸却面不改色,一把脱下他的黑皮衣,露出了一袭灰色的道袍来,左手拂尘一扬,右手招魂铃一摇,嘴里念道:“尘归尘,土归土,死者请安息!”
管事的为我们送上了麻布孝衣,小马尴尬的穿了上。
我的三个舅跟俩姨都已经到齐,表弟,表哥也都到全了,这些亲戚很久没见到过,都有些陌生了。
舅妈招呼我们赶快用饭,一碗热汤面下肚,身体登时暖和多了。
老道士在灵堂中装模作样的作法为外婆超度,然后就向管事询问外婆的情况。
大舅带人去坟地查验,老道士也跟了去,我不想去,却被小马硬拉了去,一起去的还有振民跟冠军,老泥瓦匠也在,看我带了道士来,有些不高兴。
因为下了雪,所以车子无法上山,我们只能徒步。
当我们累的气喘吁吁时,就看到白茫茫的山坡上,一个道士步履飘逸的踏雪而去,老泥瓦匠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探幽道长也停下了脚步,向我询问:“你们这里也有道士?”
我表示不知,大舅解释:“不过一个疯道人而已,我们这里不怎么相信道士的!但道长不要误会,我们还是非常相信你的!”
众人继续往山上攀去,我特意看了刚刚那个疯道士走过的地方,只见到了一串浅浅的脚印。
小马便向大舅打听这个疯道士的情况。
这个疯道士是黄河北焦作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渡过黄河来的这里,平日也不见人,偶尔会遇到,你问他话,他就胡言乱语,答非所问。
当我们赶到外公的坟墓这里,天已经快黑了,振民和冠军带着表弟他们开始清理坟头上的积雪,老道士站在坟头,取出了罗盘,察看风水。
振民哥便劝阻:“道长不用看了,我们这里风水好的很,邙岭可是天下第一风水宝地!”
老道士念道:“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依山傍水,背靠黄河,左道右沟,如果再请一块镇山石,外加红顶天,子孙后代,洪福齐天!”
我的这些亲戚将信将疑,大舅就询问:“道长,你说的这些一共要多少钱啊?”
老道士便开始掐指计算,我正想要劝阻,从右侧山沟里忽然冒出了刚刚那个疯道人,大声高呼:“若要子孙权贵,就需前人积德。这里风水虽佳,但出不了帝王将相的。”
探幽道长一看有同道跄行,立刻质问:“道友是哪个宝号的?道号如何称呼?”
疯道人嘿嘿一笑,故作神秘,却回答:“不告诉你,你这只老狐狸!”
探幽道长有些尴尬,大舅便劝他:“道长何必跟一个疯子计较呢?这里风水如此好,为何出不了帝王将相呢?”
疯道人取出一只大葫芦,扒开木塞,仰头痛饮,一股浓浓的酒香随风飘散。
“这个疯子还会饮酒?”表哥放下了铁锹,便要戏弄他。
疯道士忽然一呲牙,恶狠狠的恫吓:“别惹我,否则你会死得很难看!”
表哥吓了一跳,对方迈出大步,迅速往柿树沟奔去。
我有些好奇,就想要跟去察看,大舅却道:“天就快要黑了,我们赶快把坟头清理出来,然后抓紧回家。”
探幽道长却追了这个疯道人而去,等我们清理好了外公坟头上的积雪,他沮丧的回来,表哥忙问他结果如何?
老道士回答:“这个疯子一到沟边,就一个驴打滚滚到了沟底,等我追到了沟底,早就不见他人影了!”
我立刻质疑:“不是还有脚印吗?”
“没有脚印,这个疯子淌着溪水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第十五章 纸人来袭
外公死了,灵柩不能立刻下葬,在灵堂过夜时,母亲带着我守灵。
从此以后,我发誓再不为任何人守灵,包括我父母。
我们在天黑时,踏着积雪赶回了大舅家,灯火初上,一片吵杂。
寿材是大舅早就准备好的,我特意又看了棺材挡板上的这个“寿”字,小马看到后脸色也不好看。
灵柩旁边的纸扎还有花圈,必定是我家的这些亲戚从冠军哥那里买的。
花圈做的很娇艳,却有些俗气,而纸扎做的非常粗糙,不过我看到了一对纸人,做的栩栩如生,显然跟这些金银山还有纸扎的楼房汽车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这一对纸人糊的很精致,以至于我看到后有些恐惧,还以为是谁家的小孩调皮,假扮的。
我讨厌这些纸扎,还有这座灵堂,虽然灵柩内躺着外婆。
用过晚饭后,大舅便安排来客住宿。
家里一下子涌来了这么多亲戚,大舅只能安排这些亲人朋友去邻居家借宿。
振民哥就邀请我去他家老宅住,那里虽然荒废已久,但已经收拾过,他特意带来了被褥。
小马也跟着我去,而探幽道长则留下继续为外婆诵经超度,大舅承诺给他二百块辛苦钱。
振民哥家的老宅在镇子外,先前会盟还叫作西垂乡时,这里并不繁华,他家也在山坡上住,距外公家的老宅有一里多路。
我们在堂屋内点燃了一堆柴火,振民哥取出了一坛高粱酒,又拿出三只白瓷碗,大家轮流饮酒取暖。
小马酒量不行,很快就烂醉如泥,被我跟振民哥扶到床上,盖好了被子。
回到火堆旁,振民哥就低声询问:“你带来的这个道长跟这个小马是什么人啊?你跟他们熟吗?”
我摇了头,以一起去方便为借口,和振民哥离开了堂屋。
在简陋的茅厕内,我对振民低声道:“这个小马他父亲手臂外侧烙着一个寿字。”
振民哥听后打了个哆嗦,追问:“那这个道士呢?”
“是小马请来的高人,我们必须要开诚布公的说些陈年往事了!”
振民哥自然知道“陈年往事”指的是什么?
他带着我进入了一间厢房,里面非常破败,灰尘都有一指厚,介绍:“这就是我爹的房间,他自从跟你外公一起回来后,便单独住在这里,也变得沉默寡言。”
“难道你就没有询问原因吗?”我疑问。
振民哥将手电筒递到我手里,然后用一个笤帚疙瘩扫去墙上的积尘,向我回答:“父亲说他们在外被人欺负,心中郁闷,不过也给了我母亲一笔钱,他打算继续出去挣钱,可惜还没有出去,就出事了。”
我将手电筒照到了土坯墙壁上,那里刻着一副怪异的图案,貌似一副简易的地图,因为上面还写着地名:董沟,野狐沟,孤魂岭。
这时手电筒忽然熄灭,我忙晃动,一股寒意油然而生,振民哥忙取出打火机引燃了笤帚,当作火把照亮,我安静下来,房间内没有家具,甚至连只老鼠都没有,只有剥落的土坯墙。
借着笤帚的光亮,振民哥记下了墙上的地图,然后用燃烧的笤帚涂花了墙上的图案。
在火星坠落的忽明忽暗中,我感觉有人在盯着我们看。
我忙扭动手电筒,终于又亮了,便朝房间内四下照去,房间里只有我和振民哥俩人,便询问:“振民哥,墙上刻的是什么啊?你为什么要划掉呢?”
振民哥丢下了熄灭的笤帚,解释:“是我父亲的遗嘱,他识字不多,就以图画表示。”
这时老宅的木门发出了“吱扭”一声,我吓的手电筒都拿不稳,这声响太吓人了。振民哥一把接住了手电筒,抢出房间,朝宅院大门照去。
我忙也跟了出来,就看到在手电的光亮下,一道黑影用手挡住了双眼。
“别照我的脸,光线太强了!”是老道士的声音。
振民哥转过了手电筒,询问:“你怎么来了?”
我们进入堂屋,围着火堆坐下,老道士看到了这坛高粱酒,立刻斟满痛饮。
“怎么你们出家人还饮酒啊?”振民哥质疑。
老道士不以为然,反问:“你们看过金庸写的武侠小说吗?全真教的道士都饮酒,而且武功高强,我就是全真教的不记名弟子,道号探幽。”
振民哥也不以为然,开门见山的询问:“道长是为找一座古墓而来的吧?”
我忙向他解释:“这位是振民哥,他父亲的手臂外侧也被烙了一个寿字。”
老道士听后就明白了,询问:“令尊当年也进入过古墓?”
振民哥点头应了,回答:“为此搭上了我父亲的性命,还有我一家人的幸福!”
“既然这位小哥也是苦主,那贫道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令尊他们进入了古墓,有的人取了墓内的宝物,有的人却是空手而归!”
振民哥立刻表示:“我父亲就是空手而归。”
“还有我外公。”这句是废话,道长早就知道,但在振民哥前,我要跟他保持一致。
老道士再次痛饮一口高粱酒,继续道:“先死的人倒是一种解脱,或者说是弃车保帅,令尊虽然早亡,但却换回你们的平安无事,老马活到了现在,却一直在提心吊胆的生活。不过这种好日子已经到头了,你们上辈欠下的债,该你们还了!”
振民哥脸色惨白,质问:“可我们连父辈欠下的什么债都不清楚,要怎么还?还有债主在哪里,也不知道!”
探幽道长一脸自豪的表示:“贫道正是为此而来,不为钱,只为名!”
一阵寒风吹过,刮开了堂屋的破木门,我忙起身去关闭房门,就看到一道人影从天而降,然后从我眼前飘过,吓的我“妈呀”一声,就坐在了地上。
振民哥立刻抢出了堂屋,朝夜空望去,也不由颤抖起来。
老道士过来扶起了我,也朝门外走去。
我清楚的看到是一道人影,但轻飘飘的如同纸一般。
振民哥取了手电筒,照向堂屋屋脊,只见一具纸人跨在房脊上。
老道士立刻念咒,双指一挥,喝道:“疾!”
一道红光朝正堂的房脊奔去,这具纸人应声而落,坠在地上。
振民哥也吓的不轻,老道士捡起了纸人,夸赞:“手艺很不错,不过这种东西如果做的太逼真,反而会为主家引来灾难。”
令我更加恐惧的是,这老家伙居然把纸人拎回了屋内,振民哥关上房门,解释:“这是你三姨从安乐镇买来的,比冠军做的精致多了!”
老家伙把纸人丢到火上焚燃,在跳跃的火焰中,我看到纸人扭曲的脸,似乎听到了他在呐喊。
第十六章 送葬
一阵大风将外婆灵堂内的纸人吹飞了上天,然后带到了振民哥家的老宅里,把我吓的半死。
老道士倒了两碗酒,为我们压惊。
“还挺诡异的纸人!”振民哥感叹。
不过这具精致的纸人已经化为灰烬,但愿外婆在另外一个世界能够收到。
老道士继续道:“想要知道你们的父辈在古墓中欠下了什么债,就需要我们亲自去见墓主一面,当面问清楚,才好归还。”
振民哥颤抖着质问:“你疯了是不是?墓主早就死了,只怕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还有那座古墓也不一定在了,我们去哪里找墓主,难道去阴间吗?”
我立刻抗议:“大半夜的,我们能不能不说这些事情,等明天再商量吧?”
老道士立刻表示:“那你就先去睡吧!我跟小苏商量具体事宜。”
振民哥姓苏。我应了,就到里屋去。小马已经睡的如同死猪一般,这床小了点,被褥也窄了点,只能挤挤睡下了。
我自然无法入睡,听到振民哥低声嚷着:“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不会跟你冒这种险,如果进去出不来怎么办?”
老道士表示“有贫道在,你们怕什么!”
振民哥回应:“这可说不定,还有现在国家开始管了,就算我们活着出来,万一被人检举,那我可就百口莫辩了!”
“你这么年轻,就如此瞻前顾后,考虑这么多,成不了大事的。”
振民哥回答:“我不求成大事,只求活的踏实。”
“你帮我们,也是在帮你自己,难道你还想赖账不成?欠人的帐不好赖,欠鬼的帐就更不能赖了!”
振民哥仍不情愿跟这个老道士合作。
“你现在快三十了吧?还没有结婚,为什么呢?还不是一个字,穷!”
振民哥辩驳:“我不想早婚,是响应国家晚婚晚育的政策!”
“可你连对象都没有,虽然常年跑车,却攒不住钱,你帮我们完成了这件事,我会给你10万块的报酬,还有我为你祈福,保你旗开得胜,年前就就能结婚,明年就能有孩子!”
振民哥听的也有些心动,却仍担心:“我不知道那座古墓具体位置,还有如何避开国家的监管呢?”
“你就说是为了你父亲迁坟找冥地,这理由太好不过了,国家总不能阻止你为你爹迁坟吧?”
两人商量定后,便划破手指,滴在高粱酒内,歃血为盟,对天发誓,绝对不耍阴招。
我不由为自己和小马担心起来,不过振民哥是不会害我的,这点我敢肯定。
也许是受到了惊吓,我有些发烧,不过在睡梦中,我又一次梦到了药材仓库,照着郑教授为我开的处方抓药,煎熬,饮下。
第二天醒来,头有些疼,身子还是有些酸困,但外婆下葬,我躲不掉的。
长子长孙抱死者相片,走在最中间,其他子孙负责打幡,关系远点的如冠军哥,就需要扶绳,振民哥提着乏罐,也就是系着麻绳的罐子,也称法坛,里面装的是面汤泡馍,为死者黄泉路上准备的食物。
一路上,北风怒吼,哀乐悠扬,纸钱漫天飞。
大雪天下葬,还真是苦了死者的亲属。
山道有些泥泞,更要命的是因为要披麻戴孝,里面不能穿棉袄,冻的我们牙齿只哆嗦。
幸好我穿着一百多元一套的保暖衣,苦的却是我这一家亲戚,父亲手持哭丧棒,母亲就要真哭了。
大舅和二舅扶着外婆的灵柩,一路上不断对棺材内叮嘱:“妈,路有些难走,不过我们一定会继续走下去的。”
“妈,到地方了,你很快就能见到我爹了!”
如果我不是死者的外孙,听起来就会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中国人讲究“事死如事生”,对于死去的亲人,一定要选最好的墓穴,用最好的丧葬用具。
三姨舍得花钱,却为丢失一具纸人感到可惜,“这可是我们在安乐镇老李家花二百多买的一对纸人,就剩一只了,怎么还好意思拿的出来?”
中国人还讲究成双成对,原本是一对“金童玉女”,可惜“金童”已经被老道士提前焚烧了。
老家伙现在正拿着招魂铃在前开道,我打着招魂幡追上了他,质问:“你为何要将我三姨买来的纸人放火里焚烧了,她正在埋怨呢?”
“贫道已经命这个纸人先去阴间向你外公传讯了,你外公外婆很快就能在冥界团聚了!”这老家伙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等我们艰难的赶到了坟地,老泥瓦匠已经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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