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元德被她分析地傻愣傻愣的:“但是现在,他们不是护送了吗?”
“所以说,这批军粮有问题。”顾水月道,“这恐怕是个陷阱。”
“那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过去?这或许是李邺谨的阴谋呢?他故意这样做,就是为了让我们怀疑,然后让他的军粮安然无恙地送到应州城。”蓝元德道。
蓝元德一转头就对上公孙奕的眼睛,公孙奕的眼神十分奇怪,看得人头皮发麻。
蓝元德‘咕哝’一声,吞下一口唾沫:“将……将军,您这样看我作甚?”
“你居然能思考这样复杂的问题,脑子没有打结?”公孙奕问道。
“……”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蓝元德,也听出将军此话在嘲讽他。
“当然不能让他们过去,我下去和他们谈谈。”顾水月道,藏在袖子里的双手握成了拳。
当那些军旗一面一面地举起来后,她的心中如同泛起惊涛骇浪,再也无法平静了。
远远的,她尚且不知道押送军粮的是何人,但是近了,顾水月便认出了云曜。云曜是她的旧部。她从秦十娘的口中,从厉宁的口中,知道他们虽然活了下来,但是因为她的关系,在望月的日子几乎过得举步维艰。他们对她的忠心反而害了他们。
这是李邺谨的迁怒,是顾天澜害了他们。她不能让仇者快,亲者反而痛。顾水月抬起头,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娘娘,您可不能去!”蓝元德立即道,“太危险了,他们抓了你做人质,这战还打不打了?”
这位王妃确实与众不同,前面三番五次冒险,也是无奈之举,但是今日这般情况根本无需冒险啊。他感觉这位王妃是冒险起了瘾,有些过于自信与一意孤行了,连他这个脑子都觉得十分不妥。
“将军,你快劝劝王妃啊,现在可不是闹着玩的时候。就让老子下去烧了他们的军粮!”蓝元德说着便要往下走。
顾水月看向公孙奕。
公孙奕相信她,因为他是唯一知道她身份的人,下面的这些将士就可能是她的旧部。
顾天澜死了,顾水月醒了过来,本来,这是一场重生。但是,顾水月永远摆脱不了顾天澜的命运。
公孙奕手臂一伸,便拽住了蓝元德的肩膀,一拉,便将那粗壮的汉子拉了回来。公孙奕的劲十分大,疼地蓝元德的脸都扭曲了。
“别……别抓!将军,老子错了,老子不去了,让王妃去。”蓝元德龇牙咧嘴道。
公孙奕放开他。
“墨寒,谢谢你。”顾水月看向他道。
“不要让任何人伤了你,否则他们一个也活不下来。”公孙奕淡淡道。
但是顾水月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顾水月点头,便转身,孤身朝着山下走去。
“云将军,他们来了!”林喜凑到了云曜的身旁,道。
云曜骑在马上,目视前方,首先出现在他视线里的竟是个女子。那女子穿着便于行军的女子服侍,为衣裤,衣着十分简单。她身形娇小,容颜出众,站在那处,不只是与众不同,还有一股莫名的气势。
云曜的目光不禁落在她的身后,许久,都未曾有人跟上来。那里空荡荡的,很明显,只有她一人。
“哈?公孙奕就派一个女子来偷袭我们?”林喜有些震惊。
一娇弱的女子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他们这里,随便一人,都可以撂倒她。
云曜并未因为她是个女子而放松警惕:“你是何人?”
顾水月看着眼前的男子,昔日里莽莽撞撞的少年已经长成沉稳的青年了。他的眼眸深邃了许多,变得不可捉摸。
“顾水月。”
云曜的眼中闪过一道晦暗的光。
他对这个名字是有些印象的。那一段时间,他被安排在皇宫中,负责守卫皇后顾天晴的安全。说是保护顾天晴,其实是被顾天晴各种羞辱为难。
有一日,顾天晴突然大怒,将自己身边有带‘水’或‘月’字的丫鬟全部赶了出去。顾天晴对这个带‘水月’的女子必定是深恶痛绝。因为这个原因,云曜曾经调查过。那女子全名‘顾水月’,云王妃,弄死了顾天晴最宠爱的两个宝贝妹妹。
“你是公孙奕的人。”云曜道。他的目光朝着两侧的山看去,“公孙奕这是何意?”
“云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顾水月道。
顾水月的目光扫过云曜以及他身侧的将士,里面有许多熟悉的面孔。这些都是顾天澜的心腹部队,但是她是顾天澜的事不可有太多人知道。
若是李邺谨和顾天晴知道她就是顾天澜,顾天澜并未死,就会提高警惕。那样她的复仇之路会更加艰难。
云曜和顾水月的目光对视了半晌:“好。”
林喜连忙道:“将军不可啊,谁知道这个娘们会有什么阴谋!”
云曜伸出手,做了个‘不必劝’的手势。他为将者的威严在,林喜只能闭嘴。
云曜翻身下马,与顾水月一起走进了一处密林中。云曜停住脚步:“他们听不到了。”
顾水月道:“我见过秦十娘,也见过厉宁。”
云曜在一个石头上坐了下来,垂着头,手里把玩着石子,像是没有听到顾水月的话一般。
“你长大了,变得与之前不一样了,沉稳了许多。”
顾水月一个人在说,云曜不发一言,依旧玩着他的石头。
云曜坐着,顾水月站着,山风吹过,吹起两人的黑发,风声过,一切又变得静悄悄。
云曜突然抬起头,眼眶红红的,沉稳退去,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直直地盯着她看着。
顾水月轻声地笑了。
云曜更加委屈了。
“李邺谨为何让你们护送军粮?”顾水月问道。
“那不是军粮,而是浇了油的棉布,一点即燃。”云曜道。
顾水月脸色猛地变了:“李邺谨还真是狠!”
他是以五千顾家军旧部做诱饵,要公孙奕派出的人与这五千将士一起归于火海!
他杀了她和她的孩子还不够,还要杀了一切和她有关的人,抹除她存在的所有痕迹。
另一处山坳上,公孙奕坐在那处,蓝元德则如暴躁的狮子一般走来走去。
“都过去这么久了,王妃不会有什么意外吧?咱们和望月可是仇敌,他们杀了王妃以振士气完全有可能啊!”蓝元德停在公孙奕的面前,忧心忡忡道,“将军,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呢,那可是你的婆娘……”
蓝元德在看到公孙奕紧紧地握着的拳后,声音戛然而止。公孙奕全身都紧绷着,脸色难看地厉害,眼神里有着难以掩饰的担忧与不安。
将军如何不担忧?
蓝元德自觉闭上嘴,只是伸长脑袋往山下看。
而当顾水月带着敌方将领出现在他们面前时,蓝元德整个人都炸了,拿着刀一下便朝着她身后的云曜砍去。云曜迅速闪避,抽出剑,毫不示弱地与蓝元德打了起来。
云曜的武功都是顾水月教的,胜在灵巧与变化莫测,专克蓝元德这样空有力气的莽汉。几十招之后,蓝元德就被狠狠压制住了。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压制住,蓝元德觉得丢脸极了,一张粗犷的脸涨得通红,偏偏又挣脱不掉。
“将军,您就这样看着?!”蓝元德瞪着看好戏的公孙奕与顾水月,不由得觉得自己被卖了。
“放开他。”公孙奕道。
云曜根本不听他的话。
“放开吧。”
顾水月开口,云曜才放开,退到了顾水月的身侧,刚刚那狠戾的样子消失,像个乖巧的孩子。
“将军,这到底咋回事啊?”蓝元德糊涂了。
王妃孤身一人下去,不仅没有被抓为人质,还收了敌方统领当小弟,这件事怎么看怎么诡异。
“这件事稍后再议,先下去看看‘军粮’吧。”顾水月道。
第一百五十二章 反将一军
公孙奕带着几十将士下了山,紧随在云曜身后。他们一靠近;云曜的人便警惕地看了过来,手都放在剑柄上,随时准备抽出剑来拼死一搏。
“不可。”云曜的眼睛扫过,压下了那些人蠢蠢欲动的心思。
公孙奕走到了那些军粮面前,掀开黑色的盖布,没有粮食,取而代之的是叠得高高的棉布,还有一股浓浓的油味的时候。公孙奕伸出手,摸了摸那些棉布,潮潮的,他放在鼻间闻了闻,脸色彻底变了。
他的头皮不由得有些发麻,那一瞬间,他懂了李邺谨的阴谋。他仰头,望着两边的山崖以及密密麻麻的树林,眼神暗沉了下去,他们刚刚几乎与死亡擦肩而过。
蓝元德倒抽了一口气,朝着顾水月拜了拜,由衷佩服道:“王妃,你真是神了,要不是你阻止,老子就烧成灰了。以后你就是老大,老子就听你的了。”
云曜站在顾水月的身边,一脸警惕地看着蓝元德。
作为顾天澜的头号跟班;云曜自然不想任何人动摇自己的位置;自然也包括眼前的大胡子莽汉。
“嘿,小崽子,你还不服气啊。不是老子说,这是咱们的王妃,你个望月的将军,莫非要改行给我们王妃做跟班了?”蓝元德大喇喇道。
云曜没有说话,云曜身边的望月将士却听出了其中的嘲讽。
他们被李邺谨欺侮、被顾天晴侮辱;此时还要被公孙奕的人侮辱吗?
那五千人渐渐靠近,将公孙奕与蓝元德等人围在中间,一场恶斗蓄势待发。
“嗯。”云曜淡淡地应声道。
蓝元德:“……”没想到云曜这样简单地认了。蓝元德蓄积的气势顿时泄了。
林喜等一众将士,心中却是五味杂陈,有些甚至眼眶微微红了,为了他们能活下去,云将军居然这般五味杂陈。
云曜做出一个散开的手势,他是领将,积威甚重,那些兵士都听他的,只得散开。
“如今当如何?”云曜看着顾水月道。
从始至终,他一直站在顾水月身旁,说话也是对顾水月说的,其余人都仿佛不存在一般。
也就是他这种目中无人的架势激怒了蓝元德。
然而,还有一人的心情也十分微妙,那便是公孙奕。
他是这里唯一一个知道云曜为何这般亲近顾水月的原因。
昔日里,云曜是顾天澜座下的一枚出色的小将,就像顾天澜的亲弟一般。公孙奕也曾调查过他。那云曜本是世家不受宠的庶子,被父亲忽视,被嫡母嫡兄弟欺负。顾天澜将他带上战场,给他开拓了另一番的人生,让昔日里欺负他的人再也不敢欺侮他。
对于云曜而言,顾天澜便是他的再生父母,是他最亲近的人。云曜这般依赖顾水月也是情有可原。
但是,云曜并非小孩,而是男人了,一个男人这般黏着他的王妃,公孙奕看着便觉得十分碍眼。若是与云曜一般黏着顾水月,又像个小孩子一般,颇为幼稚。
公孙奕心中百味交杂,面子上却是冷着一张脸,眸色幽深,威严地站在那处。
顾水月望着那些粮车,眸色暗沉沉的,思索了半晌。
李邺谨给他们送了一份这样的大礼,她岂有不回礼的道理?
顾水月道:“云曜,你与将士们继续押着军粮前进,送到应州去,送到李邺谨的面前。”
云曜的眼中闪耀着困惑:“这些棉布?”
顾水月点头:“对!过不了几日,那五城的粮食都快被征用完了,李邺谨手下的几十万大军都盼着军粮的到来,待他们发现军粮变成了棉布,他们作何感想?”
“军心不稳,势必大乱。”公孙奕道。
“李邺谨再厉害,即使他很快安抚了军心,我们也可以趁着这短暂的大乱……”顾水月的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
一刻钟后,云曜与五千将士,押运着运粮车,安然无恙地穿过了窄窄的棺材谷,朝着应州而去。
不久后,棺材谷突然燃起了一股熊熊大火,火势燎原,发出‘噼里啪啦’的响,红艳的红光照得天空发亮,里面还隐隐含着人痛苦的求救声。
此情此景可谓惨烈至极。
公孙奕和顾水月,一人牵着一匹马,站在十里开外,遥望着这场大火。
“这火至少得烧上两天。望月真正押送军粮的队伍,需等这场大火灭了才能过。这两日时间,对于李邺谨来说足够致命。”
顾水月点了点头。
这两天时间,望月军心大乱,抓准时机,发起攻击,对于他们而言确实是极大的优势。
“而且,李邺谨此时还以为自己的计谋得逞,此时心中正得意呢。”想着这般情景,顾水月忍不住笑出声,很快,笑转为冷笑。
应州城。
西川城久攻不下,李邺谨变成一只暴怒的狮子,脾性十分暴躁,无人敢亲近。
今日里,他一反常态,设下宴席,宴请几位将领以及姚时俭。
李邺谨的心情不错,并且将姚时俭安排在自己右下的位置,可见这位新来的军师立了功,驱散了帝皇心中的阴霾。
“朕刚得到消息,那棺材谷烧了起来,熊熊烈火直冲天际,烧得十分旺啊。而且,本王也得到寰州城里的暗线传来的消息,这一次埋伏在棺材谷想要抢夺军粮的,是由公孙奕亲自领兵,顾水月和蓝元德也在其中。”
一场大火烧了他的仇敌公孙奕、顾水月,还有公孙奕手下猛将蓝元德,这三人死了,寰州城根本不成气候。
他用五千人的命换了这三人的命,这简直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何况那五千人也是他的眼中钉,这计谋简直是一举两得。
看着姚时俭,李邺谨更觉得自己遇到贵人。他放下帝皇的架子,端起酒杯向姚时俭祝酒道:“朕今日得姚先生,就如齐桓公得管仲,昭烈皇帝得诸葛孔明,乃是朕之幸!”
李邺谨的话出,其余将领也随声附和道。
“姚先生才学不凡,有了姚先生,陛下很快就可以一统天下,成为天下君王了。”
姚时俭脸色平静,没有大喜,朝着众人举起杯子,谦虚道:“陛下的大业,还要诸位将军共同努力方可完成。姚某只是个书生,只会动动嘴皮子。”
李邺谨‘哈哈’大笑了起来:“朕便喜欢姚先生这般‘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秉性!”
姚时俭其实并非不喜,而是很好地掩盖住了。
贺重言选择了公孙奕,想要助公孙奕一统天下,而他一把火便将公孙奕烧了。
昔日里,两人一起从师学艺的时候,贺重言的才华一直在他之上,那种被压制的感觉日积月累。后来,能打败贺重言成为姚时俭最大的执念。
他没想到这个执念竟这样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呵,呵呵……”姚时俭轻声笑了起来。
一时间,宾主尽欢。
“陛下,臣有事回禀!”门外,一人急匆匆而来,朝着李邺谨跪了下去,脸上全是欣喜。
李邺谨并未敛去脸上的笑,而是道:“刘爱卿有何事?”
“陛下,军粮到了!”那人的声音里充满了喜悦。
他的话音落,李邺谨和姚时俭脸上的笑全都凝滞了。
唯有他们知道,军粮不该这时候到的。
那场大火至少烧到如今,真正押送军粮的人就算千赶万赶,也该两日后才能到达应州城。
那此时押送来的军粮是什么?
“押送军粮的是何人?”
“是虎狼军的统领云曜云将军。”
李邺谨和姚时俭的脸色全都变了。云曜?怎么可能?云曜不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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