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珠盯着这一本一本的帐册,简直目瞪口呆。
这庞大的王府,盘根错节,十分难以管理。孟惜玉将这些账单一股脑儿地扔给了自家娘娘,连个帮手的人都没有派。
饮珠不由得看相顾水月:”娘娘,这该怎么办?”
顾水月的太阳穴一抽一抽的,她面临着两辈子以来最大的难题。
上辈子,她是顾天澜,是镇国大将军,是望月的皇后,但是却并非万能的。她懂作战,懂权谋,却不懂怎么看账本。她统领后宫时,身边尚且有得力的人帮忙管理着,而她现在身边,唯有一个饮珠。
顾水月只得和饮珠大眼瞪小眼。
第三十五章 掌家转机
看着这堆积成山的帐册,顾水月完全可以窥见孟惜玉的阴谋。
”下人们的工钱是什么时候发的?”
”每月初一。”
”主子们的月例是何时发的?”
”每月十五。”
今日已经是二月初九了,若是六日内,她无法理清这些账本,那么便无法正确地发出主子们的月例,那她将被一众主子们讨伐,下个月初一,她再无法发出下人们的工钱时,这些下人们都会请辞。等到那个时候,整个王府都乱了。就算云王喜欢她,也完全不会容忍顾水月乱来,将他的王府弄得一团糟。
对比之下,孟惜玉完全是个完美的贤内助。那个时候,一切权力都会回到孟惜玉的手里。
孟惜玉这一招不可谓不高明,这才是真正的杀人于无刃。
此时的顾水月面临着两个选择。
第一,去向孟惜玉要一些帮手,帮助自己管帐。
第二,将掌家的权力交还给孟惜玉,及时止损,避免捅出更大的娄子来。
顾水月选择第三个。
第一个,孟惜玉的人不会全力帮她,说不定还会使什么绊子,到时她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第二个,顾水月从来不是个会认输的人。她若这次向孟惜玉妥协了,那便真的要做一个依靠脸讨王爷喜爱的宠妃了。这样的她如何向望月帝,向顾天晴复仇?
顾水月选择自己去找帮手。王府里精通账务人都是孟惜玉的人,她只能从府外找。
顾水月捏紧手心的龙吟珠,一边走在大街上。这是她第一次走在朔云的大街上。望月在南,朔云在北,一南一北,风土人情也相差许多。
南方的大街上,多是一些脂粉首饰小玩意儿,北方的大街上,则是大刀马鞍等。顾水月径直穿过京城最热闹的街市,走进一家不起眼的铺子。
掌柜势力的眼神从顾水月的身上扫过,顿时没了兴趣,只因顾水月除了气质出众外,身上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家道中落的官家子弟,掌柜迅速给顾水月下了定义。
顾水月将手中的龙吟珠直接递到了掌柜的面前。
”星河转,明月见。掌柜的,我当这个,这个值几何?”
掌柜的一脸不耐烦道:”一文不值。”
”一万两。”
”送我都不要。”
”我给你一万两。”
顾水月说完,掌柜的眼睛突然变得深沉起来。那不再是一双商人势力的眼睛,而是带着忠诚与沉稳,一个训练有素的将士的眼神。
作为望月国最大的仇敌,朔云是顾天澜最关注的国家。上辈子,她在朔云安插了许多人,这些人包含贩夫走卒,商人,甚至于朝廷命官。顾天澜的记忆极好,这间坐落在朔云闹市区的不起眼的当铺,便是她手下的一处暗线。
她死后,十万大军被屠杀殆尽,这些暗线便弥足珍贵,不到万不得已,顾水月是不会使用这些暗线的。
掌柜的压抑着激动,低声道:”属下安闲,拜见主人。”
他们这些暗线是只属于顾天澜的,顾天澜死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暗线们陷入了一片混乱的境地,一度濒临瓦解。主人已经不在了,他们坚守在原地还有什么意义呢?
有些人选择离开,有的人则留了下来。留下来的都是对顾天澜绝对忠诚的人,他们宁愿守着一个诺言到老到死,他们的子孙同样会守着这个诺言。
安闲没有想到,有一日他还听到这样的接头语,这一天还来得这般快。他以为他会这样平静的老死。他激动地眼泪差点流下来。
”我刚开玩笑的,掌柜的,你再帮我看看这颗珠子的价值。”顾水月道。
安闲将珠子接了过来,仔细地看了起来。
拇指一般大小的透明珠子,从外观来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顾谦找过许多人看过,都不曾看出这珠子的来头。
”这位公子,您要不要摔一下试试?”掌柜的突然给出一个十分离奇的答案。
顾水月是男装打扮,除了刚刚一时失态叫出主人外,他恢复了对待一个客人的态度。
”摔了?”顾水月也吓了一跳,这听起来十分匪夷所思,但是想想,顾谦将这颗珠子视若珍宝,这或许是他唯一没有尝试过的法子了。
顾水月看向老掌柜,便见他面色认真,一点也不像说笑。
能被她选为暗线的人,都并非普通人,比如眼前的老掌柜,就精通珠宝一类的东西,同时也是算账高手。
顾水月拿起那珠子,一咬牙,便狠狠地往地上摔去。
”砰”的一声,珠子被摔得粉碎,一缕银白色的光亮闪耀着飞了起来,飞出门外,然后消失了。
顾水月看了老掌柜一眼,眼神闪过一丝了悟,很快归于平静。老掌柜摊了摊手:”这位公子,这是你摔得,与老朽无关。”
顾水月袖中的匕首落在老掌柜的脖子上:”一颗破珠子算不得什么事,刚刚只不过顺便问到,本公子今天其实是来找你的。”
水月轩的老掌柜,号称京城第一神算子,十分精通算账。
水月轩的老掌柜安闲便这样半逼迫着被顾水月带回了王府,成为了自己的帮手。
一大堆帐目堆在安闲的面前,而顾水月则负责将刀抵着安闲的脖子让他干活。
”娘娘,听说顾水月挟持了水月轩的掌柜的为她算账。”这边发生的事很快便传到了孟惜玉的耳里。
”挟持?”孟惜玉正喝着茶,迅速捕捉到了这一个字。
”许多人看着顾水月将匕首抵在老掌柜的脖子上带回来的,那老掌柜精通算账,若是他替顾水月解决了这一难题怎么办?”
孟惜玉却显得不慌不忙:”外行人看帐目,简直如天马行空。那老掌柜既然是被逼迫的,那就明显不会全心全意帮顾水月做事,他在帐目里做一些手脚,顾水月根本看不出来。茹秀,找机会去接近那位老掌柜,让他……”孟惜玉压低声音,在茹秀耳边道。
茹秀听了孟惜玉的主意,顿时一喜。
她不比采青聪慧,但是被孟惜玉选在身边,明显不是太过蠢笨的人。
茹秀找了一个合适的机会,和那个老掌柜有了独处的机会。
”老爷子,王妃娘娘看重您,竟将这样重要的事交给您。”茹秀假意道。
安掌柜一张精明的老脸顿时气得通红:”若是真得看重,她就该捧着茶请老朽来,而不是用匕首伺候!王妃娘娘地位不凡,她有吩咐,老朽又怎敢不从?”
安闲的几句话说得阴阳怪气,明显就对顾水月极为不满。
茹秀又是一喜:”我也觉得王妃娘娘有些过分了,老爷子您可是心中有一口气?”
”何止一口气,老朽的气都快将这一栋宅子烧了!”
”我这里便有一个让老爷子解气的方法。”茹秀压低声音道,”老爷子您不如将分配给二爷的钱改少一些,二爷是老夫人心上的一块宝,要是知道王妃娘娘一掌家就克扣了二爷的银钱,老夫人可不会饶过王妃娘娘。到时候,您这气不是出了吗?”
安掌柜本来黑着一张脸,此时听了茹秀的话,脸上顿时一喜:”多谢姑娘指点,老朽这口恶气总算出了!”
茹秀看着安掌柜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由得对侧妃娘娘产生了敬佩之情,这才是真正的不费一兵一卒,就杀敌人于无形啊!
茹秀不知道的是,安闲匆匆回了书房,门一关,他脸上的欣喜顿时转为一片忧色。
他走到了顾水月的身边,将茹秀刚刚和他说的话毫不保留地告诉了顾水月。
”主子,属下刚假意答应了她,但绝对不会按照她说的去做。这王府处处危机,您定要小心。”安闲苦口婆心道。
顾水月扔着手里的匕首玩,以同样压低的声音道:”安掌柜,为何不按她说的做呢?你被我胁迫看账本,本来就心中有气,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出一口恶气?”
纵然浸淫权谋多年,安闲听到这话还是一愣。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要求别人陷害自己的。和顾水月的目光一碰触,安闲的脑海中顿时闪过四个字—将计就计!
”主子,我明白了。”
顾水月点了点头,手中的匕首便抵在了安闲的脖子上:”安掌柜,你这茅厕也上了,茶也喝了,就该好好干活了,否则别怪本王妃手上的刀不长眼。”
安掌柜的脸上露出一脸不甘愿的表情,却迫于脖子上的匕首不得不屈服,只能认认真真地看账本。
顾水月和安掌柜,都是老戏骨,外人只看出他们的剑拔弩张,根本没看出他们是在演戏。
好戏,才刚刚开演!
第三十六章 出其不意
顾天澜是个禁忌,她留下的暗线更是隐秘。顾水月动用了这股力量,就必须步步小心。为了不让人发觉她和安闲之间不寻常的关系,他们一直在演戏。
水月轩的老掌柜为何要帮她做事?他们素不相识,安闲脾性古怪,尖酸刻薄,可谓彻彻底底的奸商,自然不会做出助人为乐这样的事。顾水月便选择了胁迫,她将刀搁在安掌柜的脖子上,胁迫他为自己办事,反正自己悍妇的名声早就在王府里传遍了。
这一切看起来毫无破绽。
夜里,顾水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一直在想龙吟珠的事。
白日里,安闲将龙吟珠狠狠地摔在地上,玉石碎片中,白色的荧光闪现出来。那荧光是什么东西呢?顾水月见多识广,也难以分辨其中的奥秘。
所谓秘宝,或许便是这般深不可测吧。
二月十五。
这一日是给整个王府的主子们发月钱的日子。
比起其他的府邸,云王府算不得大,但是却绝对算不上小。上至老王妃,下至云王的一众后院,再加上各房老爷小姐,这些人的月钱组成了一本庞大的账本。
水月轩的安掌柜确实不是吃素的,短短的几日时间,将这些全部理清了,做了一个详尽的账本,交到了顾水月的手里。顾水月从库房支取了这些银钱,吩咐几个下人按照账本上的记录分装好,再交到各主子的手里。
”娘娘,孟妃娘娘怕您这里人手不够,令奴婢来协助您发月钱的。”一大早,茹秀便来这里报道了。
顾水月也忙得团团转,对茹秀的到来十分欣然:”你来的正好,惜玉有心了。”
茹秀本来准备了一大堆的话来应对顾水月的,没想到她答应的这般简单。果然是忙得连戒心都没了?她心中一喜,连忙加入那些分装银子的队伍里。
”这是给老夫人的,这是二爷的。”
茹秀听到';二爷';两个字,连忙凑了过去:”这袋银子是给二爷的?我负责西边的院子,二爷的便交给我吧。”
那丫鬟没有怀疑,便将那东西给了茹秀。那是用红色布包封装的银子,外面写着';二爷';两个字。
茹秀拿着银袋子便出了门。待转过了几个弯,到僻静无人处,茹秀变悄悄将那布袋打开看了。
二两银子!
茹秀顿时一喜。二爷是王爷的嫡亲弟弟,老夫人心尖上的宝贝,加上身体不好,老夫人格外疼他,所以他的月钱格外丰厚,本来是二十两的。
这二两银子的份额可是云王府最下等的侍妾该拿的。
要是二爷看到自己的月钱和侍妾拿的一样……茹秀几乎可以想象到二爷的怒火了。若是惹怒了老夫人,就算王爷护着顾水月也没用了!
水月轩的安掌柜果然会办事!
茹秀踏着轻快的脚步朝着二爷的院子走去。
二爷公孙麟,十四岁的年纪,正是少年公子,但是因身体不好常年待在自己的院子里,鲜少出来。
公孙麟所居的院子顶好,完全可以与王爷所居的相媲美,由此可见二爷的地位超群。
茹秀敲开了二爷的门,很快的,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厮便跑过来打开了门。
”秀哥儿,这是给二爷的月钱。”茹秀将手中的银子递了过去。
小厮接过了银子,道了声谢。茹秀的眼珠子转了转,便道:”秀哥儿,有件事得先知会你一声。”
”姐姐请说。”
”如今这王府里是王妃娘娘掌家。娘娘看了帐目,主张开源节流,所以降了月钱,麻烦秀哥儿跟二爷说一声。王妃娘娘这也是为王府将来着想,还请二爷莫要见怪。”
听闻此,小厮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了。
他们二爷什么身份?王府再开源节流也不该少了二爷的月钱啊。看来这新王妃也不是个会办事的。
小厮心里嘀咕着,又问道:”那其他院子的呢?”
”其他人的我便不太清楚了,不过上个月老夫人赏下来的给王爷做侍妾的那一位,月钱也由三两降到二两了。”
茹秀说完便走了。
小厮拿着银子进了院子,打开门,公孙麟正躺在床上,黑发如墨,本该俊雅的脸上气色十分惨白。那是一张和云王公孙奕有六分相似的脸,但是棱角更温和一些,黑色的眼眸有些凉薄,却并无杀戮与戾气。与公孙奕比起来,二爷公孙麟称得上是温润如玉。
”爷,府里发月钱了。”小厮将袋子恭敬地递了上去。
公孙麟没有接,低声道:”你打开赏一些下去吧。”
小厮打开了银钱袋子,当看到里面银钱的数量时,顿时目瞪口呆。银袋子里装的都是一些碎银,小厮来回数了好几遍便确定这袋子里装得确实是二两银子!
小厮的脸色顿时涨红了:”爷,新王妃太过分了,竟然将您的月钱降为二两了。王府侍妾拿的银子也是二两!”
小厮说着顿时觉得十分委屈。
他们二爷在王府里如同明珠一般,老夫人恨不得将最好的东西都搬到二爷的院子里,二爷何尝受过这些委屈!
公孙麟温润的目光盯着那二两碎银,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他身体不好,常年待在院子里,心思本来就有些敏感。新王妃刚刚掌家就将他的月钱降了十倍,放到和侍妾一样的水准,难道觉得他与王府的侍妾没什么区别了吗?对于公孙麟而言,那二两银子就是轻视与侮辱。
公孙麟面色阴晴不定地盯着那二两银子,心中闪过许多猜测,莫非兄长也觉得自己是个废人,于王府毫无用处,只会拖累王府吗?
小厮已经气得快炸了:”爷,奴才这就去秉了老夫人,让老夫人为爷做主!”
这小厮是老王妃精挑细选出来放在二爷身边伺候的,每隔几日,老王妃总会召他到面前问问公孙麟的近况。所以,他要见老夫人并非什么难事,只要说与二爷相关的事,老王妃无论是在吃饭,还是在就寝,都会立即接见他。
小厮像一阵风一样卷进了老夫人的院子里,将自家主子受得委屈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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