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输便输在轻敌了。
他终于明白了父汗为何要制定那么复杂的计划来对付大梁。对于那些计划他向来不放在眼里。他答应得爽快,想着的便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他不按父汗说的做,父汗耶不能奈何他。只要最后赢了便好了。
而此时,梁人用血淋淋的教训告诉他他错了。
突颜并非自高自傲之人,相反,他是一位十分杰出的将领。
大军重新驻扎下来,突颜便重新开始评估大梁的这支出征军了。
“这次令兵的是大梁的淮阳侯云曜,云曜是大梁皇后的人,二十出头的年纪,很年轻,但是有谋略,沉得住气。副将是大将蓝元德,此人有勇无谋,性格暴躁。”
听着下属的汇报,突颜闭着眼睛,开始认真思索对敌之策。
云曜……蓝元德……他们知道他的狼军的弱点。如何利用这些来打败梁军?
突颜的眼中突然闪过一道亮光,眼神杀气腾腾—云曜,等着接招吧。
第二百五十九章 噩耗传来
初战告捷!
梁军士气大振,云曜一战成名,在军中的威信水涨船高。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云曜,咱们一来便将突颜打得屁滚尿流,一定要好好庆祝一番!”蓝元德用手肘撞了撞云曜,一脸兴奋道。
云曜的脸上却没什么喜意。
“老子请大家吃酒!”
“不可。”云曜道。
蓝元德傻眼了:“为啥?”
“突颜诡计多端,我们必须提防着他,以防他突然一击。”
“哈!突颜都被打成那样了,还能转眼又来?”蓝元德觉得很不可思议。
但是看着云曜的脸色,他只得作罢。
云曜率着众人高度警惕了两日,突厥那边都毫无动静。云曜依旧不敢放松。那派去调查突颜踪迹的人也回来了,只道方圆三十里都无突颜及突厥人的痕迹。
难道突颜真的被打怕了,退回了都城里?
又过了五日,突颜依旧毫无动静,就连云曜自己也糊涂了起来了。
难道自己是真的高估了敌人?
驻守在祁水镇的将士们也逐渐放松起来,他们开始嘲讽突厥的无用与懦弱,说他们只会屠杀无辜百姓,面对真正的兵士却不可一击。
这不是个好兆头。
这几日的天气有些怪异。
祁水镇地处大梁和突厥交壤的地方,靠近荒漠,昼夜温差很大。夏日已经过去,秋日刚好来临,此时的夜晚本来是该很冷才对。但是这几日的夜晚有些不寻常的热。
那热气仿若从地底下冒起来一般,到了夜里,依旧没有丝毫减弱。半睡半醒间,云曜已经浑身是汗。
云曜依旧要求战士们每天夜里都要穿着盔甲睡觉。
这穿一日还好,夜夜穿,一个厚重的东西压在身上,透不过气,转不了身,一觉醒来浑身发疼。几日下来,将士们已经怨声载道。但是,云曜依旧下了死命令。
由于夜里不寻常的热,有些将士已经忍不了,偷偷将盔甲脱了下来。
再这样下去,不必与突厥对战,他们便被自己闷死了。
这天气热的,甚至连云曜也忍不了了。
他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大汗淋漓。云曜身上已经热出了痱子。
他猛地起身,嘴唇紧紧抿着,坐了半晌,终于解开了身上的盔甲。当盔甲从身上脱去的时候,云曜觉得自己宛若新生一般。空气依旧是热的,但是却有风吹到自己的脸上,那种舒爽感,让他舒服不由得眯了眼睛。
云曜赤着脚走在地上,脚上的地竟然是烫人的热,昨日还是没那么热的,此时竟像是地下有火燃烧着一般。
云曜不由得蹲下了身,抚摸着地,心中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火……烧……火烧!
云曜脸色一变,刚想冲出去击鼓,一切却已经晚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凶猛的狼钻入了营帐中,里面的兵士只惨叫一声,便没了气息。
“突厥来袭!”云曜已经来不及击鼓了,便大叫一声。
迅猛的狼朝着他扑来,云曜猛地闪开,那狼露出凶狠的獠牙,继续朝着他发起攻击。这狼的体型比一般的狼还要大,且动作敏捷,凶猛异常,只朝着人的弱点攻击。
云曜执着剑,朝着狼刺去,那狼迅速跳跃到云曜的身手,爪子狠狠地抓过,抓破了他的衣服,在他背上留下一道血痕。云曜与那只狼缠斗了几个来回,云曜的手被狼咬了一口,咬得血肉模糊,手臂上的一块肉差点落下来,除此之外,他的背上与腿上都有咬痕。而云曜手中的剑也终于刺入了狼的身上。
那狼躺在地上,颤抖了两下,终于彻底闭上眼睛,死了。
云曜迅速撕下衣服,捆住了失血的商家欧,提着剑往外走去,便见外面已经杀成了一团。
突厥的是人狼共同攻击,将士们都来不及穿盔甲,那狼又无比凶猛,一口毙命,此时,大梁已经处于弱势。
“他奶奶的!”
蓝元德突然爆发了一声大喝,一匹狼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肩膀,另一匹朝着他的脖子袭去。
云曜眼神一凛,手中的剑飞快一出,挑开了那袭向他脖子的狼,另一脚狠狠地踹上了他背上的那一只。
蓝元德一脸是血,瞧着云曜,猛地抹了一把血:“你快走!”
云曜一边出剑,挡住了袭来的人和狼:“我是主将,主将是不会走的。蓝元德听命!”
云曜突然拿出了主将的气势。
蓝元德只得道:“末将听令。”
“你带人撤退!”
蓝元德顿时急了:“你这小子说什么呢!老子撤退了,你怎么办?”
云曜瞪着他:“快滚!”
蓝元德一剑入一剑出,温热的血喷了一脸:“老子不滚!你用军令处置老子啊!”
云曜的剑突然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蓝元德,你不听主将的话了?”
蓝元德心脏猛地一跳,一咬牙:“老子撤退!”
云曜带着人在前面抵抗着,蓝元德从后方杀出了一条血路,一众人狼狈地从后方出逃。
蓝元德再回头的时候,便看到两方主将缠斗在一起。跟突颜的高大威猛比起来,云曜更显得瘦弱了,他浑身是伤,早就已经是强弩之末,哪里是突颜的对手?
蓝元德手紧紧握着手里的大刀,牙齿咬得咯咯响,他眼睁睁地看着突颜手里的长剑刺进了云曜的胸口……
“退!快退!带上伤员!”蓝元德的喉咙都喊哑了,那哑声之中隐隐带上了哭腔。
天空中突然飘起了小雨,冲刷了他脸上的血水。雨水很快地掩盖了泪水,没人发现这个糙汉子一样的壮汉,此时其实已经哭得泪流满面。
胜败乃是兵家常事。
十日前,大梁狠狠地打了突厥一顿,令其损失惨重。
十日后,突厥卷土重来,将梁军打得后退了十里,退入了边城之中。
阳光终于突破云层,照耀在这片冰冷的大地上。
蓝元德对撤入城中的人数进行清点,在这次大战中,共死去将士一万人,重伤五千人。并损失主将一名。
主将亡。
蓝元德闭上眼睛便想着突颜的长剑刺入云曜胸口的情景,心中闷闷的难受。后来,他带着众人撤离后,自己又冲了回去,于累累尸骨中寻了许久,并未寻到云曜的尸体。
这却未必不是一剑好事。
只能说云曜的尸骨落在了突颜的手里。
突颜这人,心狠手辣,还不知道会怎样对他。
“你就跟陛下说,主将为了护着其他人逃离,以身殉国。”蓝元德说着,他不识字,所以这书信是人代写的。
“云将军的尸首,老子一定会找到的。老子会杀了突颜,给云曜报仇的。”
“云曜是娘娘的弟弟,娘娘肯定会很难过。”蓝元德囔囔道,“为什么死得不是老子呢?”
“长得跟小娘们似的,就该做一些文雅的事,跟我们粗人一样打打杀杀……”
蓝元德口述的书信以八百里加急,送到了京都。
顾天澜刚刚得到云曜的捷报不久。云曜的字龙飞凤舞,洋洋洒洒地将那场战详细描述了一遍,字里行间透出了一股喜悦感。
顾天澜知道云曜与他一般,心都在战场上,待在家中,便如关在笼子里的鸟,心中总像是缺了什么。
待在京都,做着淮阳侯,云曜整日里都是懒洋洋的,无所事事。想着云曜眉飞色舞的模样,顾天澜不禁露出一个笑。
看着顾天澜高兴,公孙奕也不自觉高兴了起来。他倒是希望云曜一路大胜,一举将突厥赶到居庸关以北,让突厥人再不敢觊觎天下半分。
公孙奕想不到的是,不过两日,他竟然收到梁军大败,主将身亡的消息!
蓝元德带着盛夏的残兵驻守在城里,群龙无首,等着皇帝重新确定主将的人选。
蓝元德自请为将,誓称一举杀了突颜为云曜报仇。
公孙奕看着“主将亡”那三个字,额头一抽一抽地疼。
此时,他突然希望阿澜只是一个普通的皇后,没有那么多足智多谋,那他还能将这个消息掩盖下去。
公孙奕在御书房里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便朝着鸾凤宫走去。
他知道此时鸾凤宫中的阿澜也该得到云曜身亡的消息了。
鸾凤宫外,他的脚步顿了一下,便迈步往前走了。
顾天澜穿着白色宽大的衣袍,坐在那里,身上的白纱铺散在地上,美艳中添了几分空灵。
公孙奕走了过去,从背后拥住了他:“阿澜。”
“是我点的将,点的云曜。”顾天澜道,“上一辈子,我做了很多错事,重活一世,我不想走上辈子的老路。我对我这辈子的所作所为都丝毫不后悔。但是这件事,我错了。”
阿澜的语气很平静,公孙奕的心却愈加慌张。
阿澜果然将云曜的死都怪罪于自己身上。她眼神里的冰冷足以将他的心脏冻结,没来由地让他觉得可怕。
“阿澜,这不是你的错。”
顾天澜突然起身,转身往外走去:“我要去将云曜的尸首带回来。他是我的弟弟,我不能让他沦落在异族手里。”
公孙奕连忙起身,拉住了她:“阿澜,突颜诡计多端,这件事需从长计议。”
“云曜等不及的,他在等我接他回来。”
公孙奕紧紧地抱住她:“阿澜,我去将云曜带回来。”
公孙奕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脸,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我去,阿澜,我去。”
顾天澜的脸色苍白的厉害,毫无血色。她的身体一软,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掉了一般,倒在了公孙奕的怀里,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二百六十章 崔琰巧谋
顾天澜毫无预兆地晕了过去,这可将公孙奕吓了一大跳,三魂六魄都像是跳了出来,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的。
阿澜虽然是一副柔柔弱弱、风吹就倒的模样,但是公孙奕知道,她身怀武艺,身体比一般女子壮实许多。
御医在替她诊治,公孙奕心中急切,却又被御医赶了出来,只能在门口来回地走着。
御医一走到门口,公孙奕便腾地走到了御医的面前,紧紧地抓住他的手:“皇后怎样了?”
帝皇向来沉稳冷沉,御医何曾见过他这般模样,又觉得帝皇这模样倒像是人了。
御医道:“恭喜陛下。”
公孙奕的身体突然僵住了,有些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
“娘娘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御医道。
公孙奕一下被炸猛了,这感觉就像是一下从地狱飞到了云端。
“你再说一句。”
“娘娘有孕了。”
公孙奕腾地便进了屋,看得御医头昏眼花。御医连忙走了,想着皇帝刚刚那初为人父的幼稚模样,觉得稀奇,但是也不敢再看了,皇帝喜怒无常,若是思及今日之事,将他sha ren灭口便不好了。
公孙奕三步作两步的进了屋,待靠近床边又顿时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顾天澜依旧没有醒,纤弱的身体陷在柔软的被窝里,黑发披散下来,脸色苍白,看起来尤为可怜。
公孙奕心中像是装满了东西,沉沉的,甜丝丝的。
他轻轻地抓着阿澜的手,想着她腹中有他们的孩子,不由得有些好奇,伸出手想要去摸摸他们的孩子,落在半空中又顿住。他怕自己太兴奋,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他又怕自己沾满鲜血的手吓着孩子。
公孙奕活到这么大的年纪,还从未这般忐忑不安、患得患失过。
顾天澜睁开眼睛的时候,便看到公孙奕一下狂喜,一下悲伤的模样,那样子竟像是疯魔了。
经过这一下,顾天澜已经逐渐冷静下来。
她上辈子加这辈子,前前后后已经活了近三十岁了,她经历过这世上的大悲之事,最终都忍了下来,汲汲营营多年,终于为自己和在乎的人报了仇。
只是每次想到云曜出了事,顾天澜便觉得心脏一阵刺痛,恨不得这只是一场梦,当她醒来的时候,云曜又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叫着她“阿澜姐姐”。
再见公孙奕这般疯魔的模样,顾天澜整个人的迷迷糊糊的,想着莫非自己晕倒的时候,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见顾天澜醒来,公孙奕便凑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阿澜,你可觉得还好,有哪里不舒服?你继续躺着,可要喝水?”
公孙奕一连串问了太多问题,问得顾天澜根本不知道回答什么。
“我怎么了?”顾天澜低声问道。
公孙奕道:“我要做父亲了。阿澜,我们就要有孩子了。”
公孙奕一说,又觉得心里喜滋滋的,若非情况不允许,他恨不得将阿澜抱起来,开心地转几个圈圈。
顾天澜也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公孙奕初为人父,但是她却不是第一次初为人母了。
当年她怀谚儿的时候,便是很稀奇,充满期待。
但是这是她与公孙奕的孩子。
顾天澜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腹部,眼睛里的痛苦终于被冲散了一些。她见公孙奕眼巴巴地看着,便抓住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公孙奕觉得很新奇,小心翼翼地感受着,眼睛里顿时一喜:“阿澜,他踢我了!”
“”顾天澜颇为无奈道,“两个月的孩子,还没有脚呢。那只是我肚子叫了一声。”
公孙奕立即命人备了膳,端了上来。
顾天澜用着膳:“突颜之事,你打算如何处置?”
“御驾亲征。”公孙奕道,“祁水镇一战后,突颜步步紧逼,几次攻城。蓝元德的脾性暴躁,与突颜几次交战,都讨不得好处。大梁伤亡越来越惨重,将士们已经失去斗志,唯有我御驾亲征,才能让士气高涨起来。”
顾天澜沉吟片刻:“一个突厥王子,便让大梁皇帝御驾亲征,若是突厥可汗亲自领兵,那我大梁还能派何人?”
她本来想亲自领兵的,但是她腹中如今有了孩子,无论如何,公孙奕都不会允她出征。
“若是这般,那可能只有晋国公罗甯可与之一战了。罗甯生性谨慎,即使赢不了,也不会输得太惨。”公孙奕道。
派罗甯出战只是权宜之计,弥补主将的空缺。
但是想要彻底将突厥赶回居庸关,为云曜报仇,便变得遥遥无期起来。这并不是顾天澜想要的。
突颜和他的狼军便真的如一座无法横亘的大山一般,不可战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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