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沁想要说出口的话顿时像是堵在的胸口,越是相处得久,叶子沁越是知道靳远冷酷的冰山外表下有一颗多么柔软的心。他会时刻将自己放在心上,宠得自己快要无法无天,这么好的靳远,为何会受到那么多的磨难。
叶子沁走到靳远背后,俯下身来,双手环住靳远,声音闷闷道:“今天老太太最后和我说的话,我听她的意思,应该是知道你对靳至诚动手了。”
靳远本来在轻抚她的手一顿,而后苦涩道:“我知道奶奶很为难,只是,妈妈的仇,我是一定要报的。”
叶子沁反手握住靳远的手,“不是的,我听老太太的意思不是想要阻止你,而是好像希望你最后能给靳至诚好歹留下一条路,还叮嘱我说,要我给你留一盏灯,让你不要忘记回家的路。”
听了叶子沁的话,靳远沉默了很久,久到叶子沁以为靳远不会再开口的时候,靳远声音有几分暗哑得道:“沁沁,你有没有好奇当年为什么我妈受了靳至诚那么多的屈辱都没有离婚?”
叶子沁应了一声,她确实不明白,按说苏家的家世虽然比不上靳家,但是单看苏家老爷子和老太太,甚至是靳远的舅舅就知道,苏家并不是卖女求荣的人家,当年苏婉婉在靳家受了那么多的苦,最后的时光甚至都是在疗养院中度过,按理说苏婉婉若是提出和靳至诚离婚,哪怕会引起各种各样的流言,苏家也肯定是同意的,更何况靳至诚在外面私生子都有了呢。
所以叶子沁不是没有好奇过,为什么苏婉婉不和靳至诚离婚,而是在常年抑郁中生生磨去了自己的生命。
“其实,妈妈都是为了我。”靳远自嘲笑道。
这其实是个再老套不过的故事,苏婉婉是那个年代最优秀的女孩子之一,她聪明漂亮,温婉优雅,虽然家族动乱时迁到了云城,并不算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但是回来后没多久就凭借自己的个人魅力融入了这个圈子。
又因为她的优秀,追求者也如过江之鲫,而靳至诚那时也看中了苏婉婉。
靳远的皮相可以说是融合了父母双方的优点,靳至诚不仅长得不差,甚至可以说一句长得相当出色,又是大学生,家世又好,又会来事儿,体贴小意,追得又紧,所以最后靳至诚也算是成功抱得美人归。
两人谈恋爱和才新婚的那两年,过得还算是恩爱的,毕竟是自己喜欢的女人,又是花了那么多力气才娶到手,不谈别的,哪怕就为了那份面子,靳至诚也是乐得去扮演一个好丈夫的。
然而也许苏婉婉这一生最大的“悲哀”就在于她太过优秀,优秀到衬得靳至诚这个丈夫黯然失色。靳至诚骨子里又是个大男子主义特别强的人,加上两人婚后两年多苏婉婉一直没有怀孕,靳至诚就理所当然得借着这个借口恢复了在外面花天酒地的生活。
陈如就是那个时候又重新勾搭上了靳至诚,还趁机生下了靳天。不过靳至诚那个时候也没算昏了头,还知道要瞒着这件事儿。后来在今天一岁多的时候,苏婉婉终于怀孕有了靳远,靳至诚倒是也想过收回心思来一门心思好好对妻儿的。
可是尝了荤腥的猫,不出去偷嘴怎么可能呢。
苏婉婉知道这事儿的时候,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了六个月了,她自来骄傲,说一句天之骄女也不为过,怎么经得起丈夫背叛出轨这样的打击,当即便说了要离婚。
这事儿原本就是靳至诚的错,靳家再想留人也没道理站不住脚,闹到最后是靳至诚下跪求饶,发誓自己绝不再犯,又说了一大堆孩子若是没个父亲以后多么多么不好之类的话,才算暂时哄回了苏婉婉。
然而这事儿,也算是彻底击碎了靳至诚的自尊心,在苏婉婉生产之前,他一直尽心维护着一份知错就改的好丈夫好父亲的形象,不仅骗过了苏婉婉,甚至连当时的苏家人都以为他改过了。
可谁知,这才是真正的悲剧的开始呢。
等到苏婉婉拼着命生下了儿子,还没来得及体会血脉之情,就听到了靳至诚的威胁,他让苏婉婉乖乖听话,老老实实地做她的靳夫人,否则吗,他可不能保证这么小的孩子不会出什么差错。
反正陈如已经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了,他不差这一个儿子,靳家也不差这一个孙子。
“古话说虎毒不食子,靳至诚为了威胁我妈,对我还真是物尽其用。”靳远的语气里满是自嘲,只是这其中的辛酸又岂是一言能尽。
为了儿子,苏婉婉只能装出一副家庭幸福的样子来,既要骗靳家人,又要骗苏家人。苏婉婉本就在月子里,因为这事儿得了很严重的产后抑郁,靳至诚就借着这个借口给她挂了个“有病”的名号。
苏家人不是没怀疑过,也不是没有想过办法,然后为了靳远,苏婉婉却一直什么都没说,甚至拒绝了苏家让她离婚的提议。
“大舅舅至今仍在自责,若是他当年早日发现靳至诚的真面目,也许妈妈就不会早逝。”
靳远自打生下来后就一直养在老太太身边,他知道自己有个妈妈,但是妈妈生病了,所以不能见他,直到四岁那年,靳远才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见到苏婉婉。
靳远生来早慧,四岁的幼童不知事的尚且很多,他却已经有了几分靳家人的样子。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妈妈,明明那里有好几个人,但是我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我的母亲,哪怕她常年生病容貌已经不复当年,但是知道,那就是我妈妈,那个带给我生命的人。”说到苏婉婉,靳远的声音里也带了几分暖意。
“妈妈笑起来很好看,我刚跑到她身边她就认出我来了,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母亲的怀抱,和奶奶姥姥的感觉都不一样,那种温暖安恬,被她抱着的时候,我觉得我大概真的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孩子了。”靳远关于母亲的记忆并不多,这样欢喜的更是少,所以提到这个时,靳远脸上都是柔和的笑意,整个人都似在发着光。
“那时候,我还真的以为妈妈是生病了,我还交代她要快点好起来,回来陪我,直到妈妈过世后我才知道,这些年她所受的一切磨难,只是为了保护我这个儿子,后来我想,也许死亡对于妈妈来说,才是解脱吧。”
靳远的声音依旧平稳,然后叶子沁却已泣不成声。靳远转过身来,将叶子沁抱在怀里,又从抽屉中拿出手帕来给她擦眼泪。
“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叶子沁勉强止住眼泪,许是哭得厉害,打了好几个嗝后才停了下来,“靳远,我们一起去见见阿姨好不好。”
靳远细细替她擦去腮边的泪珠,“本来想今年妈妈生日的时候带你去看她的,既然你要去的话,那我们这周去,好不好?让妈妈看看,她儿子找个了好媳妇。”
叶子沁虽说哭得厉害,但情绪平复得也快,“靳远,郭可卿那边,是不是快要收网了?”
靳远点了点头,“是啊,靳至诚可不仅把陈家要的那个项目给了郭可卿,甚至还多给了几个集团里这两年还颇为重要的大项目,靳扬知道我在动手,也帮了我不少呢。”
毕竟靳远如今已然可以称得上一句事业有成,已经无需再回长风,既然不再是对手了,帮靳远赶靳至诚出长风也算是帮他自己,还能给靳远卖个好,这种一石二鸟的事儿,善于算计的靳扬怎么会错过呢。
“靳扬心里小算盘太多,眼界不够广,只能守成,不过对于爷爷来说,守成也已足够。”靳远很准确地下了评语。
而京城的另一端,长风大厦里,靳扬心情愉悦地敲了敲面前的文件,“啧啧,三叔还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啊!”
第92章 放狗咬狗()
到了周末,叶子沁一早就准备好了,靳远刚准备开门要叫她时,发现叶子沁已经站在门外了,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长毛衣外套,里头却穿着一身青底白花的裙子,手里甚至还捧着一束百合。
“我之前听苏奶奶说过,阿姨最喜欢的就是百合,所以我刚刚去买了一束。”叶子沁抿了抿唇,有些紧张,虽然知道只是去扫墓,但是叶子沁心里还是无端生出了几分紧张之感。
一大早没等闹钟响就睁开了眼,在柜子里挑了又挑才选中了身上这件裙子,换好衣服后又跑去楼下花店买了百合,等到事事都准备妥当,发现才九点不到。
叶子沁敲了敲额角,“我是不是穿的有点怪啊?”拽了拽衣角,叶子沁脸上有一丝懊恼之色。
靳远笑着摇了摇头,“很漂亮,妈妈肯定很喜欢。”
因为去扫墓,就没让人跟着,靳远从车库里开了辆奥迪出来,一路开去了墓园。
“这块墓地是我选的,妈妈在靳家受了那么多罪,我只希望她在地下也能睡得安稳,不受靳家人的打扰。”
其实当初靳家不是没人反对的,因为靳家是有墓地的,那一片山头上,埋的全是靳家人。苏婉婉生前并没有和靳至诚离婚,所以不管从哪个层面上讲,她仍算做靳家媳妇,只是说这话的人,看到靳远狠厉如狼的眼神后都退缩了。
最后还是老爷子发了话,苏婉婉才葬在了靳远选好的这个墓园里。
阳光温暖,微风拂过,远处蓝天白云,青山绿水,靳远选的墓址在墓园深处,两人走了好一段路才走到。
叶子沁看过苏婉婉的照片,只一眼就认了出来,只是墓碑上的照片却很是年轻,看起来好似还是当年苏婉婉还未嫁人时的照片,微微笑着,依稀还能看到嘴角的梨涡。
“婚姻对于妈妈来说,基本就是一场噩梦,所以,我当时选了这张照片,这是妈妈大学那年照的。”许是看出了叶子沁的疑惑,靳远低声解释道。
这边埋着的大都非富即贵,所以墓园的各项清理工作做得还是很到位的,墓前也很干净。叶子沁低下腰,将手中的百合花放在苏婉婉的墓前。
“妈,我把媳妇儿带来了,怎么样,漂亮吧,不仅漂亮,也很能干,聪明而且还会赚钱,是不是觉得你儿子眼光特别好。”靳远笑着对墓碑道。
叶子沁主动握住了靳远的手,也笑着道:“阿姨,我是叶子沁,也是您未来的儿媳妇,我答应您,一定会好好陪着靳远,不会再让他孤身一人。”
靳远听到“儿媳妇”三个字,心神一荡,握着叶子沁的手也紧了紧,明明只是三个字而已,却比所有话语都让他觉得温暖。
妈,你曾经叮嘱我,不要因为你的遭遇去否定这个世界,去否定所有人,要相信,世上仍有美好而真挚的爱。那么,我已经找到了,也许叶子沁不是最优秀的,但对我而言,她是最好的,是独一无二的。
她是在你走后,上天留给我的珍宝。
两人在墓园呆了好一会儿,等到日上中天才携手离开。
带着媳妇儿去看了母亲,靳远心里像是又完成了一桩事儿一般,回到家后心情竟很是轻松。
“咦,你下午没事儿?”叶子沁换完一身家居服出来,发现靳远还坐在阳台的沙发上,手里捧着本书,很是悠闲的样子。团团更是一副懒模样,就窝在靳远脚边,听到叶子沁的声音了,抬了个头,只是太懒,只叫了一声就算是尽了意思了。
“今天可是周末啊,还有,沁沁,帮我泡壶茶吧。”靳远开口要求道。
叶子沁嗔了他一眼,“懒死你。”嘴上是这么说,脚却往厨房走了,干什么呢,烧水呀,没水干泡茶叶嘛!
泡了一壶滇红出来,叶子沁也摸了本书窝到了靳远对面的沙发上。团团又从靳远脚边磨蹭到了她怀里,叶子沁也纵着她,左手拿着书,右手还有一下没一下摸着她。
这种阳光煦暖的周末午后,就该晒晒太阳,手边一杯清茶,手中一本闲书,哎,多舒服啊。
“你俩这是提前退休了啊!嗬,连猫过得都比我好!”苏宁之一进门就咋咋呼呼道。
叶子沁本来都昏昏欲睡了,被这一嗓子给惊醒了,迷迷糊糊的,脸上还带着几分茫然,团团也是,抬起了一张猫脸,一双蓝汪汪的眼睛里头也全是迷糊,瞧得靳远的心软得不行,自然对苏宁之这个不速之客更讨厌了。
打扰别人谈恋爱的,都该烧了!
心里有火,对这个不速之客的声气自然也不好,靳远声音僵硬地问道:“有事嘛?”
苏宁之能瞧不出来自己不受欢迎嘛,奈何就是再不受欢迎,等他把话说完了,这两人也不能赶自己走不是,先拿了个杯子过来,等悠悠闲闲地喝完了一杯茶,苏宁之才开了口,言简意赅,明了的很,“闹起来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什么意思呢,不过剩下两人倒是立时都听懂了,还能哪儿闹起来呢,当然是长风闹起来了,靳至诚东窗事发了呗。当初为了安抚郭可卿给的那些个开发案,现在就是靳至诚的催命符。
“靳扬这回倒是沉不住气。”靳远评判道。
苏宁之嘁了一声道:“哪里是靳扬忍不住了,这回可是你姑姑做的先锋官,大周末的找人开会,我可是听说了啊,今天在会上,靳至雅那可是威风八面啊,靳至诚当场被挤得下不来台,被逼着要给董事会一个交代,我看不出三天,靳至诚屁股下面的位置就要换人做咯。”
苏宁之语气那叫一个欢快,靳远听得却皱起了眉,“靳至雅这么积极地帮靳扬的忙,不对劲儿。”说着话,靳远拨了一个电话出去,很快就接通,靳远聊了一会儿约了时间见面吃饭后才放下电话。
“我刚刚和庆元聊了一下,徐疏林闯祸了。”靳远这话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可不就是,反正他和姑姑一家一向不亲密,和这个表哥更是没什么来往,比起来还不如前些年一直拿他当对手的靳扬呢,更何况当年靳至雅可是一点都没有对明明是自己同学的苏婉婉伸出援手,更是第一个接纳了陈如,对于这个姑姑,靳远可以说是相当不喜欢了。
至于苏宁之嘛,他向来是看热闹就怕事儿不大的那种,积极问道:“哎,怎么说怎么说,怎么样啊,闯什么祸了?”
“徐疏林负责的一个招标案,被人举报了有黑幕,已经成组开始调查了。”靳远解释道。
“所以靳至雅这是在向靳至信表忠心,希望他能把她儿子给捞出来?”叶子沁说了这么一句后又感叹道:“不是我说,你们家这关系也真是,这账算得可真是太清楚了。”
可不就是嘛,作为妹妹的靳至雅想让哥哥靳至信把自己儿子捞出来,还得先排挤掉自己弟弟靳至诚在集团的位置,好让侄子靳扬上位。
靳远冷笑了两声,“这就是靳家的特色啊。”个个都精于算计,连他自己也不例外。
“看来不出意外,靳至诚这次可翻不了身了。”苏宁之撇了撇嘴道。
当然翻不了身,这可不单纯是靳远这个做儿子的在设计老子,靳扬这个做侄子的也在给靳至诚挖坑,更别提还有靳至雅在填土,三管齐下,靳至诚要是能翻得了身,除非靳老爷子伸手拉他一把。
只是想来信奉“杀出来的是狼”的老爷子,怎么可能伸手呢。反正只是被夺权而已,靳至诚又不会饿死。
只是没了权势,靳至诚确实是比死了还要难受。
此刻,靳家,陈如捧着托盘站在书房外,听到里面东西落地声,靳至诚的怒吼声,犹豫了好一会儿后,终究还是转身离开。
现在的靳至诚就像是个火山,逮谁就要朝谁喷火,她可不愿意上杆子凑上去找骂。
将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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