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不免让徐载心下疑惑,但他微微一愣神时,一道玄黑身影突然从那飞扬的尘烟中腾起,笔直地朝着这方而来,迅如闪电,骄若飞龙,势不可挡。
徐载心中一凛,如此功夫,楚淮也仅闻得一人,即是江陵君身旁的护卫轩辕七杀,武功造诣在江湖上排名前三甲。他这般冲杀而来,就是一人力扫千军,但也不可能就敌得过他五千人马啊!既然七杀已至,那么,江陵君定然在那军队之中了?!
这番思索,不过眨眼功夫,玄色人影已经掠来,但挥舞的长剑,只夺去挡道者的性命,并不恋战,一迳往前冲去,直朝他们身后,王军前行的方向。
瞬间,徐载大惊,方明白其意,这样的去势,无非是孤身独闯敌营,意在一举擒王,这等霸气实在教人不敢小窥。
“拦住他,放箭——”
箭矢,长戟,全朝那玄色身影划去,但为时已晚,去势已定。
徐载的部队被轩辕七杀的突入,打乱了本来应该准备好的迎敌阵,华骁杀来时,只集了两排弓弩手,一排盾卫,很快就被包抄。而燕九州这方自然不敢放松,一路上亦布下层层断后防守,因为就是全力突击回西秦,仍至少需要半天时间。六万大军全灭,也必须将王平安送回西秦。
但当他们刚行到界石处,一声轰鸣,如天雷落地,砸进了前进的大队中,瞬间肢断头飞,碎骨扬血,一个血淋淋的大坑,将大队分成了两部分。
“天?震天雷?怎么会……”
“震天雷不是我们才有的吗?楚淮国怎么会有?”
惊诧声响起,士兵惶恐地纷纷退缩。
燕九州大喝,“归队,全速前进——”
但一直行在最前的姬凤倾,突然勒停了战马,凤眸投向前方石丘上,缓缓滑出一个人影,在灰暗的天空下,那身雪亮的纱衣,衣袂飞扬,绯色内衽艳如滴血,映着那丰润唇角的一抹淡淡笑容,随着他身后的金红色凤旗冉冉升起,即便是坐在轮椅中,那绝代风华,依然眩人眼眸,震人心魂。
他指间夹着一片娇嫩的绿叶儿,油亮的色泽,奕奕夺目,细细的脉络汇入叶茎,靠近鼻端,轻轻一嗅,仿佛在享受那叶儿散发的生命馨香,狭长的眸子微眯着,让人看不到他此刻是何心思。
凤眸微微一眯,迸出浓烈的杀气,气惯胸腔,一吼,“姜霖奕,你若想抢我王后,便是与我西秦为敌!”
姜霖奕并未抬头,手中绿叶突然飞离,划成一道绿光,直射姬凤倾,那速度之快,几是眨眼的功夫,姬凤倾身子一偏,绿光险险擦着他的俊脸而过,虽未触及肌肤,但那锐利的风刃,还是在他俊脸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清悦的声音,随之响起,“西秦王真爱说笑,你的王后现在你怀中,何来我抢之说。你现在脚踏我楚淮国土,还肆意虐杀我楚淮百姓,倒是恶人先报状了。也罢,为敌就为敌了,这打打杀杀的活儿,咱们也不是第一次对上。”
“姜霖奕——”
“姬凤倾,”这方声一高扬,浑厚的功力,便压下姬凤倾的声势,清悦的音色骤然变得阴鸷肃冷,杀气暗浮,“我楚淮国,可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雪袖一挥,所有的叫嚣怒喝,全碎裂在一片轰鸣声中,尘土和着泥肉,血色弥天盖地,比之之前的那场围剿杀戳,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凤眸不敢置信地瞠大,他竟然如此狠绝,也不顾着他怀中之人还在这里,就下令开炮,十数发炮弹下来,他四周尸首飞扬,惊得马儿亦惊声嘶鸣,失蹄乱窜起来。
“王,快走,快离开这里——”
燕九州大叫一声,狠狠刺了姬凤倾的马儿一计,那马儿扬蹄就跑,已被惊红了双眸,顾不得前方弹药箭矢乱飞,左右的死士亦步亦趋,直往外冲。
丘上的人,冷冷一哼,“想逃,可没那么容易。”
雪袖,再次扬起,一抹清薄的寒光,帖着那徐徐的袖影,落下时,数道黑影飞窜而出,如暗夜流光般插入那一片血色弥雾中。
而由于那过于沉重的轰鸣声,昏迷的轻轻,缓缓转醒。
睁开眼时,左右黑光一闪而过,便闻得落马人声。怎么回事?她已经到西秦了吗?怎么会突然有炮声?
眼前竟是一片血色尘烟,而护着姬凤倾的死士似乎不断减少中,看来他们正被什么人袭击,逃命中。
恼中一惊,被人袭击?!
难道是玥儿姐姐发现他们遇难,又调回头来救他们了吗?
可是四下里,除了轰轰的炮声,嘶杀声,与西秦军拼杀的士兵,并非花玥儿的红甲兵。一面火红的凤凰旗,猎响着,飞拂过眼角,瞬间震撼了她颓丧的心神。
火凤凰,那是楚淮国军旗!难道是……
水眸四巡着,终是在嚣烟弥漫中,寻到那抹雪色人影,“奕哥哥……”
她想挣脱腰间的重力,可是他一听到她的轻唤,怒火腾起,狠狠挥出几刀,砍死几个袭上来的暗卫,俯身压下她挣扎的身子,恶吼,“你休息再回到他身边!”立即点下她大穴。
轻轻一惊,突然使力,偏开了他的手,他一击未中,狠力压下她身子,又出一击,未料旁边袭来一道劲力,他闷哼一声,身子一下失了力,手上长剑落地。
轻轻趁机一把推开他的手,便不管不顾地跃下马背,跌入一片乱蹄之中,惊得姬凤倾疯狂大叫,“兰儿,不要——”
落地的瞬间,眼前奔来无数铁蹄,和着突然落下的炮弹,扬起砂尘走砾,朝她迎面扑来,那惊天动地的轰鸣,几乎夺去四周所有的声音,独是他那一声担忧的惊叫,穿进耳中,在一道刺目的烟火直直射来时,她吓得闭上眼,只觉身子一紧,又被人环进了怀中。灼热的气浪,拂过面颊。
是谁?
此刻,山丘上的人再抑不住,破口大骂,“混帐,你们有没有看清楚再发炮!”
银叶飞拂过,刚才发炮的那门炮手,纷纷倒下,喉口划过一道细细的血口,转眼渲染成一道血色长河。
“停炮,全部停下!”
姜霖奕血色尽褪,双眸凝注着那紫影落下的地方,双手用力一划,“焙之!”
焙之面色一沉,立即扶住了轮椅,左右四下的死士随之涌上。此刻,没有人能阻止他,除了听令,赴死,再无他途。
轻轻睁开眼时,嗅到的却是那熟悉的男性麝香味,和着一丝血腥,看清了在千均一发,挡于炮火的,竟然是他。
俊拓的面容上,凤眸紧闭,浓眉深深纠起,唇色已经是惨白,额头隐隐跳动了两下,一抹浓血,缓缓滑下,她的心,倏然一顿,浓浓的痛,似毒药,迅速漫延全身。
他睁开眼时,血眸中划过一丝淡淡的欣慰,声音一片沙哑,“兰儿,你……可有伤到?”
凤眸急整扫过她全身上下,见着没有大伤,才吁出一口气来。
但他额际流下的血,却越来越多,越来越稠,滴滴落在了她的脸上,心脏一阵收缩着,终是不舍,“凤倾,你快逃吧!”
奕哥哥不惜这样炮轰大军,已是下了置他于死地的决心。
可是,她却不愿他为了她,而葬身于此,葬身于那个他的手中。
至少,不是现在这般的情况,在他一次又一次舍命护她周全的现在,她实在无法狠下心来。
“不,要走一起走。”
“凤倾,求求你,放了我吧!”
求?!
他倏地顿下身子,深深地望进她眼底。他知道,她的骄傲亦不压于他,若非真是动情至爱,亦不会用这般屈辱的字眼,来谋求任何事。
可是此刻,她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令他身心一疼,亦无法苟同。
“为什么?他到底哪里好,让你如此低声下气?”
“不,不,凤倾,你再不走的话,奕哥哥真的会杀了你。我不想看到,我不想……”
她的声音颤抖,沙哑,他知道她在哭,可是要他放手,这数日的坚决追索,如何放得下。
身边的死士,几乎全数退去,他抱着她深入丛林之中。刚才轩辕七杀的一击,在他背心划下一刀,加上后来的火炮冲击,其实已经直达他承受的底线。更不用说连日不眠不休的追击布置,早就耗尽他全部的精力。而今,支撑着他的,除了那股决不可失去她的决心,再无其他。
燕九州被轩辕七杀击退,这方奔来时,便见着当下情形,心急如焚。
“王,我们先离开这里,以后再寻机会——”
“闭嘴!”他用力揽住她,蹒跚着步子,继续往前跑。
轻轻握住了他的手,那被弹药伤到一片血肉模糊,“凤倾,你如何还想再见到我,现在,就放开我。”
大眼有一片盈光,抬手拭去了他额角的血渍,“你敢跟我赌吗?”
凤眸一缩,“你……”
突然脑后一击,昏黑掠获他所有的意识,只余下她唇角牵起的一丝无奈的安心的笑。
看着那渐行渐远的人影,她眼前一片模糊,低头看着血红的手掌,心疼如绞。
对不起,骗了你。因为我真不想看到,你们这样为我撕杀,为我伤害自己。不值得,不值得呵,我并不是个好女人,才会累了你,更累了他,这般为我,血流成河。
奕哥哥,我这般所为,又伤你的心了,可是我如何能亲眼看着这样的他,死在自己眼前。不能,真的不能……真正应该付出代价的,是我,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同时爱上了,你和他。
。。。。。。
烛光冉冉,晕黄的光,淡淡地笼着这张苍白的小脸,她仍紧紧蹙着眉头,那浅浅纠结的折横,一如紧紧揪着的自己的心,许久也无法放开。
明明她已经平安地静睡在自己怀中,可这脆弱得就要碎掉的表情,仿佛一碰就会破裂的凄然,似窗外滴打的檐水,一滴滴,一下重过一下,敲得心渐渐变得一片酸涩。
“……不要,凤倾,快逃……奕哥哥……奕哥哥……不要……快逃……”
整夜的呓语,不绝,那不舍,掀起的是心疼,更是不甘,还有深深的不奈。
人儿回来了,可是这颗心,是否已经遗落了?
男子狭长的眸色中,沁着一片浅色的水红,却晕不红女子苍白的脸,缓缓地,流过一抹潺潺水光,轻轻倾身,唇儿帖上那浅白的小嘴,缓缓不舍地摩挲,润过那略显干涸的唇瓣,心疼地低喃着,“轻轻,我爱你……我……爱你……”
纤纤如玉的指,抚过那紧折的眉头,一遍又一遍,直到她终于平息下来,幽幽的一叹,化在一片如水的烟色中,低浅得让人尤似从来没有发生过。
突然,他抬起手腕,幺指上的长甲倏地划过腕间,那暗青色的血管,鲜血汩汩滴落,没入她唇中,一串沉沉地咒言,缓缓吟出,“请十二巫祖听吾誓愿,吾愿以吾之精血,拂去饮吾血者最痛苦的记忆,当她再次苏醒时,一切都会过去,只会留下令她幸福快乐的回忆……”
不断滴落的血,染红了枕畔,却染亮了那张沉睡的小脸,红艳的唇儿,悄悄地弯起,仿佛正做着什么美梦。那样幸福,那样天真,那样的纯净,一如在母亲的怀中,无忧无虑的笑着,映着他渐渐苍白的容颜,和胸口那微微盈动的青色光芒,青色的光芒缓缓熄灭的瞬间,可瞧出那形状,是一条腾爪飞翔的青龙。
这一夜,她不知道,他为她许下了什么样的誓言,他却深深忆下了,她唤着那个人的名字,远比自己的多许多遍。
醒来时,轻轻恍惚感觉似是一世那么长久。
四周的一切,都非常陌生,却是相当精致中透着绝对的华贵气息,是姜霖奕一惯的风格。这里,应该是他们临时的居处,郡府,或者是他的驿馆吧!
来为她梳洗的婢女,相当陌生的脸,却是非常可爱的性子,言辞讨喜,且颇为熟悉她的喜好般。
“碧姬告诉你的?”
“嗯!早前在江陵城时,碧姬姐姐就一直教导奴婢,待姑娘嫁来咱们城中,奴婢就会一直随侍在姑娘身边……”
可是,那个爱笑的丫头,已经不在了啊?!所以,她早早就安排了这么一个同她一般,爱笑又讨喜的丫头来接替她吗?
眼眶刚刚一红,便听到门外有响动。她们奇异地看过去,那快活的汪汪叫声早窜了进来,紧接着,叼着果子的阿金摇着尾巴,兴奋地一下就冲上了她的膝盖。
“呵呵,阿金可想姑娘你了。姑娘昏迷这些天,一直在门外候着,每天来三次,每一次啊,都会叼着这样的果子。屠大夫说,它担心你的身子,这些果子又是仙果,专门叼来要给姑娘您养身子呢!”
轻轻却抓着她的话柄了,“屠大夫?你刚才说……屠大夫?”激动地一下抓住婢女的手。
婢女很是机灵,宛尔一笑,“回姑娘,屠大夫和芝芝小姐一切安好。还有华将军,他们都在西院养伤。姑娘若是想念,这厢就可以过去,同他们一起用早膳,可好?”
她喉头倏然一哽,猛地点了点头。
原来,那一切都是恶梦。他们没有离开她,都还好好地。
匆匆忙忙来到东院,刚跨进门,就听到匿大的院子,都是华宪之中气十足的吼叫声。
“滚开,老子自己会吃,不要你们喂……唔……我说了……唔……”
“老大,您就别逞能了,你瞧你的手跟粽子似的,哪能……”华纶的劝慰声中,有明显的笑意。
“羞羞脸,花仙子叔叔不乖,不好好养病吃饭,羞羞脸……”是芝芝嘻笑的声音。
轻轻加快了脚步,巡声来到了绕满青藤的院中,便见石几前,华宪之躺在长椅上,一身包得真像端午的五花粽,华纶正端着香粥,迅速地塞进他哇哇大叫的嘴中,那敌不过的负气模样,在阳光下看来,格外地温馨,可爱了。芝芝一见到她来,高兴得伸手,大声叫着“妈妈”。她心中深深一疼,上前将之抱进了怀中,一看,她的脚上还夹着木板,应是骨折过,小脸小手都包着白纱布,鼻头上还有未好全的红红擦伤,在场的人,其实都是伤痕累累,却都朝她露出了欣慰的笑。
“女人,你倒好。醒得最晚,好得最快!”华宪之哧了一声,虎眸中的担忧终于放下。
屠越人朝轻轻点点头,“醒了就好,没有浪费那个偏心眼的小黄狗。一心只念着你,好东西都往你那叼了。”
芝芝大叫,“阿金好偏心啊,爹爹当时就护着你了,不然现在也让你满身是白带子……”
阿金一被念,一下子不好意思,呜呜地垂着脑袋似在认错般,拿着头直蹭轻轻的裙角,惹得所有人又大笑起来。
胸口重压的大石,似乎一下消失了去。
“什么?我昏迷了七天?”轻轻惊诧不已,当下众人也有几分异色。
屠越人立即追道,“你不记得了么,你被大炮震昏了,许是有些内伤,所以醒得迟了些。”
“哦?”七天了啊,她初时还以为仅是一两天。
华宪之欲言又止,屠越人横他一眼,又道,“头几天,江陵君一直担心守着你,昨日传来急报,今日许是才没在。可惜啊……”
“奕哥哥……”
她怎么能忘了,时梦时醒间,一直有双温柔的大手握着她的手,他的声音一直没有离开过。这番醒来,身子也没有什么特别不适的,都是他悉心照料的结果呵!
“轻……”
华宪之刚一启音,那抹娇影倏地起身,就跑掉了。她恍然的失神,眸中的担忧,一闪而过的惊慌,都是为着那个人。
屠越人起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抱起昏昏欲睡的女儿回了屋。
一路跑到婢女所说的议事楼,越是靠近时,却突然生出了几分怯意。看楼前森然肃立的守卫,还有不时进出的人紧绷严肃的脸色,那定是在商议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了。但是,没有一个人拦她,任她一步步接进。
临到门口时,突然走出了两人来。
“丫头,好久不见了。”浑厚低沉的声音响起,迎上一张爽朗的笑脸,一身白色劲服将来人显得英气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