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赌局改成,看文信君今日能否识出与他见面的女子就是他此行的目标?”
一个温润的声音,淡淡地插了进来。
众人一扭头,便见着一身紫衫的俊朗男子笑立在旁,磊落的身貌,搭上了一股说不出的飘逸儒雅气质,让人不由都自惭形秽起来,没人敢应声。
轻轻也怔了老久,才找回神思和声音,“呃……紫极公子这个提议很好!你们要不要押?”
“我押他能识得出。”紫极率先落了一大锭银子。
“都三年了,将军她跟以前变化太大,不可以吧!”有人异议,落了另一方。
“我赌他认不出来!”一只枯手突然伸了过来,落下一锭银子。
“姥姥?”
“我赌他认得出来!”鬼溪立即跟进。起手时,和花向蓉互对一眼,火光四溅啊!
于是,众人一哆嗦,都说这局太刺激,不跟也得跟了。
很快,这一局就落定离手,正式开演了。
轻轻看了一眼紫极,后者回她一个温润的笑,朗星般的眸子中都是宠溺的神色,一时间让她有些恍惚看到了另一个人。奇怪啊,她怎么有这怪感觉?
那晚他……突然间,她的眼光落在他的胸口,一幕画面闪过脑际,让她瞠大了眼。他拉开了笑容,身子倾了过来,一股奇特的熏香和着晨时露水的清新味儿,钻进她鼻中。她急忙调回了眼,抚平自己的心跳。
可能吗?
还想深思时,周边的惊叹声传来,她的注意力又被殿内的两人拉了进去。
“玥儿,对不起。”
“我不是玥儿,你认错人了。我……本王很高兴文信君能如期前来,之前迎宾处有招待不妥之处,还请少君见谅,稍后我会处罚他们。”
众人一片衰叹,这才开始,他们就输了。文信君的老眼也太贼了,事隔三年,又蒙着面纱,而玥儿的声音因为那个血蛊咒也完全改变,就是眼睛嘛,也有圈鱼尾纹了。他怎么就能认出来?事先也没人告秘说女王生病由将军接待啊!
真是奇了,怪了!
花向蓉气得一跺木杖,瞪了鬼溪一眼走掉。
鬼溪却同紫极相视一笑,男人间的默契,不言而喻。他们都很笃定,是自己命中注定的爱侣,即使苍海桑田,改头换面,他也能一眼认得出。因为那份感觉,是日夜温习,莫敢能忘的。不过对女人而言,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在这方面,看轻轻的反应就知道了。
唉!鬼溪为紫极,不,应该说是姜霖奕可怜的遭遇送去一抹同情的笑,后者朗眸一眯,盯上那个因为猜对了还在瞎兴奋地收银子的小女子,危险之光越来越亮。
“啊啊,吻了吻了,居然……居然吻上了。”
一声惊叫响起,轻轻猛一抬头看过去,也瞪大了眼。天呐!那个冰雪般淡定,遥远得可以比上她的奕哥哥的君子,居然也有这么猛的一手啊!
可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后续,自己就被人给捞了去,对上一双隐怒的眸子,啵叽一下被吻个正着。接着就在又一声惊呼中,被人吃了个干净。奇怪的香味钻进口中,他的舌就好似熟悉得似自己家般,勾挑着她的小舌,汲吮,舔食,捻弄,惩罚性地啮了她的唇角舌根,酥麻的感觉,一下涨到了心底深处。惊得她一个气吸不及,身子便软进了他紧紧的怀中。
他突然又放开她,害她身子后退着,差点站不稳。
“这只是头期,罚你有眼无珠!”
清朗的声音,带着浓烈的愠色。他转身离开,淡淡的紫晕,在薄薄的曦光中,似盛开的紫檀花,冷傲,而孤清。
“不追上去,问问缘由?”
鬼溪出声,面上笑得更奸猾起来。
轻轻回神,冷哼一声,“他轻薄了本王,难道还要我道歉!奇怪,我又没欠他什么。”
“真的没欠?记得某人在某一夜,还欠人家一个以身相许的承诺啊!”
“我……我哪有!”一时语塞,“爷爷,你怎么知道?”一开口,又想咬舌头,她这不是不打自招嘛!笨蛋!
鬼溪哈哈大笑着,跑掉了。
这一回头吧,就传来一计响亮的巴掌声。
大殿内,强吻的文信君突然被花玥儿推开,连带送上了一计巴掌。
而分开的瞬间,花玥儿的紫色面纱也掉落在地,露出了一张皱纹满布,完全不若少女的褐色脸庞。
原来之前文信君一着急,也没掀面纱就吻上去了,居然还能吻得那么火辣热情,真是教人意外啊!看不出,冰山融化过后,原来里面是一座活火山呀!这热情给喷得,所有人都脸红了。
不过轻轻的脸红,又另当别论了。
面纱掉下的一瞬间,花玥儿眼中闪过一抹惊慌。
而文信君却是大大地震惊,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你……”
花玥儿却将他的震惊表情,误解成了另一层意思,恐惧,害怕,疏离……心底的害怕担忧也一并涌上,她本是没料到轻轻会请来他。而他竟然来了,初时看到他,她心中是又气又恼,矛盾不矣。
他说过他就是死,也绝不会踏出燕渠国一步。
可是,他竟然来了。
她本以为来的会是太子,或者其他使臣。
可是,看到她的那一刻,她还是觉得心很疼。
他是为了联姻而来的吗?也贪图着这份巴子国的助力?应该是的。他那么爱国,那么忠于自己的使命,愿意为之付出一切,包括他自己的命也可以。她想连着他的份去疼惜他时,他总是不屑的。若非如此,他怎么会踏出国门呢!她不相信,他会真为了一个女人而出来。就是真的,那个女人也不可能是她!
―告诉你,就是不需要传宗接代,我想娶的女人也只有彤彤一人。―
心,又一次狠狠地被拧疼了。
她挥出一掌,使了七分的内力,她知道以他的功力是完全可以避开的,所以她挥出这一掌时,转身就走掉,不,逃开。逃开那令她心碎神伤,又无奈而苦楚的一切。
掌风过时,他的惊愕,瞬间拧成一股心疼。
原来,他真的伤她太深了啊!
胸口重重一撞,疼得钻心入肺,可他却觉得甘之若饴,比起他曾给她的心伤,这根本不算什么。但这不能让他放心,她离开时那么凄然的眼神,让他忆起每一次,他伤害她时的模样。
她倔将又不服输地挺立在他面前,从来没有退却过一步的。
他一次次为这样的坚持、固执而心烦意乱,越来越无法把持。
一口鲜血喷出,而他脑中闪现的却是她执意下血蛊时的模样,鲜血似乎对她来说,也不及他的一个笑来,来得让她怜惜。
其实,她早就伤痕累累,而他还天真以为自己能够拉回她。
“哎呀,贵宾吐血了?这个接待法可要不得!”
轻轻吐吐舌头,知道该她去救场子了。虽然文信君是不会抗议,不过好歹人家是客哦。当然,这也是她趁机逃离某人暴吻她之后的尴尬的逃遁法。
“来人啊,快传御医。”
轻轻跑上前,想扶起文信君,而悄悄退出的宫人也都溜了回来。
文信君却别开了她的手,爬到一旁,拣起了那张飘落的紫色面纱。
众人一愕,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摺好,塞进怀里,像收藏珍宝似地,令人动容,又升起几丝怜悯来,根本忘了以前都发誓说要好好教训那个让花玥儿提前老了三十岁的臭男人。
文信君又抬头问,“女王陛下,这纱巾……我想亲自还给花将军,可好?”
“好好,当然可以。你的伤,还是让御医看看。对不起啊,我没想到……”
玥儿姐姐反应那么大!呃……这敢情其中的问题,不可能一日就解决了啊!她得好好想想,才能让两个人重新走到一起。
文信君自己站了起来,轻轻拭去嘴角的血渍,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笑似覆冰的湖面初融般,暖意融融,让人看呆了。
“没有关系,我休息一下即好。多谢女王盛情邀请,看来……文信似乎把事情搞砸了。”
“没有没有。这个,女孩子总是别扭了一些,加以时日,总会回心转意的。”
轻轻一说,四下里的宫人们多为女性,也都熟悉于花玥儿的情况,倒露出一脸的不苟同来。让轻轻一时尴尬得直打哈哈,忙亲自把人送去了东阁。
要真说男人可恶!那姬凤倾当初杀了她,她现在也不都放下了么!恩恩怨怨,长留在心中,是没法放手去面对新的未来。有时候道理是那么简单,也仅需要你踏出这一步,可是这一步对人来说,有时那么的困难。若不是……
唉!她自己的问题都一大堆呢!
。。。。。。
可恶啊!
这接着一周时间,宣于谨来了,带着谢怡然,还有大堆的礼品,说是来做交易。结果都是些女人喜欢的东西,他这人气指数迅速上涨,一下就突破了所有候选者。看得轻轻众女生们是即好气,又好笑着。
但她奇怪,之前给他那绣包,他那么激动地离开了。现在居然还是这副大众情人模样呢?不过倒是瘦了好大一圈。
索于磐先到了,司马睿并没有出现。这又让他们紧张起来,知道他们这一方定是要耍些花招的。于是,整个男宾东阁的禁卫又严密了一些,那里的气场让服伺回来的人都说很紧张、很刺激、很压抑,很令人不舍。不舍里面的超级精英大帅哥们,虽然不能吃,看着也足养眼啊!
而那个她最在意的某人,居然还没有到。
在她快要抓狂时,终于听到传报说人来了。
可是出现在大殿上的人,却着实让她吃了一惊。
“月阙见过女王陛下。我王在一月前的西境大战中身受重伤,现在宫中调养。收到女王邀请时甚为高兴,但是旧疾复发,无法前来。望女王见谅!”
“月盈见过女王陛下。”
殿下,是一对模样相似的金童玉女。唯独没有那个人的身影!
失落,是彻底的失落。
他说过会来的,居然就这么对她失约了。更可恶的是居然让月盈也来了!可恶可恶啊可恶!
“哪里!世子和郡主能亲临本国,亦是本王的荣幸。不知楚王伤情如何,我国治伤患的灵药仙果倒是不少,世子可稍带一些回去,聊表问候。”
“谢女王陛下。”
姜月盈垂首时,目光中一闪而过的冷光没有逃过轻轻的眼眸。她现在是蒙着面纱,无人得见。但也很清楚,女人的直觉是相当准确的。姜月盈前来,也定是使了计才成行。
可是那个食言而肥的狐狸,不会真的没来,还是……真的病得很重?他心口的那个伤还没有好吗?
第2卷 第55章 报仇雪恨
人都到齐了,可是却没有她心底盼望的人。
女王很气愤,后果很严重。
鬼溪老人说,“英雄不死,奸雄不止!”
他劝她的意思很明确,要想当大善人,就必须做大恶人。此恶,乃为天下人恶。即为圣贤之道!姜霖奕的做法,正是奸雄之为。英雄成将,奸雄成王。自古王道必是一路阴谋算计,步步惊心。尚不能因一战、一人而论其功过得失。
她是明白的。从战略和智计上讲,他是绝没有错的。华宪之的死,并不是任何一个人的错。他把她囚在楚宫中,确是以爱为名的另一种伤害,可是她知道自己亲手戳开了他的心伤,他的担忧害怕全暴露了出来,她不想他在自己面前隐藏伪装忍耐,他也的确按她所想地这般做了,她却是自己承受不了那样真实的他,害怕那样的他。
纵是没有这个时代那么严重的贞操观念,可是她依然反复在两个男人身边来去。就是在观念开放的现代,这也绝不是多么荣誉的事情。她表现得不在意,心底却在意得要死。她说爱他时,就决定要一路走到底。却因为自己的不小心而成了西秦的王后,那一个举西秦国皆知的大婚之仪,已成了他心中的痛呵!他急着想娶她,并没有错。即使是助他夺王位的计谋,烧掉了那件婚裳,他们俩一起,一笔一画,一字一句才制成的婚裳,她亦是怎样的不舍。
因为,她心中对他有愧,愧对于他对自己专一的爱,独一的宠。她急于想弥补,才那么擅做主张地,强行要帮助他,还一再地在他面前强调自己并非无用的废人。想来还是她自己心底的自私,想缓去心底的那份愧疚感,还持着他对自己的宠爱与忍让,去伤害了他的心,挑起他最深的心伤和自卑。其实,走到今天这步,是她自己活该吧!
若不是她跑到西境来,也许华宪之就不会因为救她而死掉。宪之在鬼溪老人的调教下,足可当一军之师。华海和华纶事后将海蜀郡被困近半月而未降的过程一一盘出,华宪之以智计赢得了海蜀郡首的信任,打跑了司马睿的第一波先锋军。后又调动全城军民齐抵抗,化去了一次又一次的攻城危机。早知道守不住城,从进城的第一日便命人挖了地道,齐心协力的结果,十万百姓都安然无恙地送到了巴子国边境。花玥儿是绝不会帮助别国军队,但是不会真的不理那些可怜的、深受战乱的老百姓,对此,花玥儿也是对华宪之此一心计佩服有佳。花玥儿也知道华宪之是自己的族人,如此于情于理,都要帮忙的了。
所以,算来算去,都是自己的错。
若她不来西境,他们围晋救楚的策略一成功,所有的问题都能解决。华宪之不会死去,即时他不仅是巴子国的大将军,也会是楚淮国受众多百姓敬仰的大英雄。可她知道他都不希罕这些,他只在意她,她的到来打乱了他的计划和阵脚。同时,也激起了两国敌君的掠夺之心。正如姜霖奕所说,那两个男人是等着她自投罗网,而她最终都没有相信他,没有相信宪之的能力,任性,妄为。
她选择离开,不,逃离,惩罚自己的同时,却也惩罚了他。
可是面对一个深爱自己的人为自己而死,她没有力量去承受那个事实,也没有胆量去承认,全是因为自己,折损了自己的花兵,还有他们都非常爱戴的一位将领。
她蜷在被窝里,依然觉得很冷很冷。
每忆及一次和三花匪们相处的片断,又会闪过奕哥哥对她的无限怜爱。她痛恨的是自己的无能,愚蠢,当心里载了太多的情时,开始变得犹豫而短目。因为自己的犹豫,才负了姬凤倾,又伤了姜霖奕,还无法斩断那繁乱的情丝,越绕越紧。
他说过,逃避不能解决问题,可她现在又当了一次逃兵。夺嫡时,他中了一剑啊!这是华真探来告诉她的。他的伤一直未好,他不得不忙于素清朝中的反对势力。她却在那时候火上浇油了一把,没有体谅他的心意,还处处跟他做对,让他操心,让他心疼。
他不来,也不该觉得意外啊!
思来想去,她有好多地方也没跟他坦诚,他大概是真的生自己气了吧!她居然发帖子去招亲,她是想刺激他,没想到他根本没来,这刺激成了效果,她真是自做孽不可活。
唉……奕哥哥,对不起!我不会再笨得去揭你的心伤了,哪个人没有一点心底小秘密。有些事情,让时间去淡忘是最好的。我是个大白痴,你还愿不愿意再给我次机会呢?
夜里,她辗转反辙,睡得极不好,脑子又开始发疼,以为是那晚落水伤了风,叫屠越人开了副药喝过,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迷迷糊糊中,似乎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很让她安心的味道,像以前在他身边的味道啊!她是不是漏了什么事一直没想起来呢?可是这味道太舒服了,她轻叹一声,决定睡饱了再想。侧身时,一股暖意靠近,让她情不自禁地蹭上去,紧攥着不放了。
床边的人瞧她赖皮的样子,唇角轻轻扬起,长指捋过她颊边的乱发,一丝一缕,仿佛是在认真梳理着自己心里密密的那一弯情丝,温柔而缱绻,细腻而绵长。
他听屠越人说,她似乎得了伤寒,又听花玥儿说,她最近心情不好,当所有贵宾都来到后就把自己关屋子里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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