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下来,与母亲长得特别相似,看不出一丝父亲的模样,这让男人心中的疑团更似滚雪球般巨大,无法抹灭。所以,从小,他都是在流言扉语和欺辱鄙视中长大,顶着“赧帝私生子”的骂名,倍受兄弟姐妹欺负。
那样可怕的情况下,一个病弱的小男孩要活下来,是多么不容易!她无法想像,他当时以着什么样的毅力,一直努力,撑了下去。也无法想象,当他被亲哥哥弄死,而丢弃在一片冰冷的枯草堆里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她只恨自己,在这般心疼的时候,也不能为他落下一滴眼泪。
奕哥哥,你这个大傻瓜,兰儿和轻轻爱的都是你,都是你啊!
那日同宣于谨见面,宣于也告诉了很多他们小时候的事。当年,她与他以十岁之差相识于皇宫中。宣于谨也在那个时候认识了他,宣于谨本是丘齐王的侄子,但也因为一些流言而成了齐王的私生子,两个有着同样处境的男孩子,自然一见如故。
“我在猜,第一次见面他理都不理我,第二次居然就变了态度。原来,我是沾了你这个兰太子的福气啊!唉,这家伙真是见色忘友的典型,得了你的小软手绢的开导,才让我钻了这个空子。我当时就是摸一下那手绢,他那模样横得,好像要把我吃了似的,宝贝得不得了。可惜……”宣于谨突然一沉脸色,眉头深深蹙起,“可惜那根手绢,被老四老五那两个大变态发现,当着他的面,付之一炬,当时他拼了命想抢回来,也晚了,甚至第一次动了怒,不顾一切,与老四老五揪打起来。可是,那时候,他身子病弱,才十四岁,哪里敌得过足大他七八岁的男子,在被狠狠凌虐一番后,终至未及时服下抑毒的汤药,而毒发……”
“她母亲当时虽然已经疯了,但是,偶尔也有清醒的时候。或许是母子连心,她突然清醒过来,要找小奕,却遍寻不着,就不顾一切地跑进了楚王宫中大吵大闹。再如何说,小奕仍是王子,这么平白无故失踪,也不可能轻易就给蒙混过去。老四老五犯了错,自然心虚害怕,才连夜将人丢出了城。小奕的母亲寻不着儿子,又吵得楚王烦不胜烦,被楚王关起来,隔日被那些坏心眼的宫人告之儿子已死,终是彻底疯了。”
宣于谨是姜霖奕少年时唯一的朋友,也是绝对的默逆之交。虽然后来整十年,他们各自拜师学艺,没有再交集,但在武林中再遇时,亦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彼此,成为比相处了十年的师兄弟更亲密而信任的好友。
所以,初识时,他对她的口气向来差得要命,但她却从来没有真正地讨厌过他。因为她知道,只有真正的好友,才会这般为朋友着急、担心、义愤添膺。真正值得提防的,是那种无事献殷情的人,索于磐就属其一吧,甫一见面就对她颇为热情,总让她有些踩不着底的感觉。
因为了解了越来越多的他,她才这般一意孤行地将一切进行下去。
她是心甘情愿被他囚在府中,她每日都会对他说一百遍相信的誓言,她做他喜欢的东西等他回来一起吃。她还给他写了很多肉麻的情诗,在他忙到很晚,她等不到而睡去的夜里,让他看到后,能涤去一日尔谀我诈的疲备,带着好心情入睡。而每每这个时候,他都会把她吻醒,热情地与她缠绵一番,拥着她睡去。
可是,直到现在,她依然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后,能不能解开他的心结。至少,能帮他顺利达成他的心愿也好。
他和她,都同样的执着,又执拗。
他为了她,宁愿将所有的一切苦果吞掉,什么也不说,什么都自己一人背负。
她亦会为了他,不希一切,就是再受一次蛊毒之伤,也想帮他。
只希望,此事之后,他能明白她的心意。
唉……他们这性格,怕是有些难吧!
不过,没关系,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等他成了她的正统夫婿,他再怎么也逃避不掉她的追索了。
其实,烧掉那件婚衣时,她自己不知有多心疼。她知道,那是连着几夜,他听着她的描述,一次次教人修改,才做好的。心疼啊心疼!希望这件事完之后,他们不要再互相折磨了。
呃……如果奕哥哥知道这些事后,怕是要狠打她一顿屁股吧?!不行,她得想好应对之策才行。
正当轻轻脸红着想姜霖奕的惩罚时,已经训完话的姜玉诰走了过来,刚好看到她这副娇羞模样,非常不巧地,就被他自以为自己的英姿魄力迷住了她。
“轻轻,你在想什么,想得这么……”他不由自主凑过去,嗅到她身上的自然馨香,心驰神荡,“这么出神啊?”
她丢开他的手,斜睨他一眼,“大军都走了,你一军主师还不走,不怕坏了军威。”
“你不给我个胜利吻?”
“你想得美,等你胜利了再……唔……”
这死色鬼,临死了还要欺负他。他大概不知道,他K了她多少次,姜霖奕那小心眼的男从多半都记着,待会他要受的罪怕是翻番的。
唉,她还兴灾乐祸什么!晚点,她自己也会被狠K一顿。
好不容易,瞪走了姜玉诰。轻轻乖乖待在了军营里,舒舒服服地当人质。这是让姜玉诰相信她的交换条件,也是让众将军听话迅速出击的借口。
“公主,您最喜欢的哈蜜瓜。”
一个小兵,她钦点的,非常殷情地送上一盘削成漂亮又整齐的尖丁状、黄澄澄的哈蜜瓜。能在冬天吃到这种好康的东西,简直是只有皇族才有的享受。姜玉诰就是出逃,也不忘享受啊。
“嗯,不错,挺甜的。”
“公主喜欢,小的就心花怒放了。待会儿,小的还烤了些公主蛋挞,有绿豆味、红豆味,和公主最喜欢的海鲜味。”
小兵又涎着一张讨好的笑脸,只差吐舌头示好了。
轻轻见了,扑哧笑出了声。
“你小子,这么殷情着,是不是想我立即把你调回去啊?”
小兵咚地一下跪下了,“公主英明,公主明鉴,公主真乃绝世无敌女中豪杰,举世无双的帼国英雌。小的我对您的敬仰真的是……”
毫无疑问,这是鲜花兵团在当初大军为姜霖奕掌符时,混进去的。这些,并非都是由她想到的。三花匪他们,还有后来提拔的一些精英骨干们,在她的熏陶之下,自行商量确定并执行的。
“停停停!别瞎吹了,我头痛。”
“啊,公主,您头痛我帮您揉揉,参兵前我可是怡兰院里最拿手的……”
当那双十指大动的手差点就摸上轻轻的双肩时,一把雪亮的长剑刷地一下横了过来,吓得小兵啊地一声大叫,身子就跳离到帐门边上,那速度,也不比长剑划下得慢。
轻轻暗笑,嗯,花仙子他们对部下的“逃命”训练非常到位啊!不错不错。
冷冷的声音扬起,就是剑没割上身,都觉得皮皮发疼,“公主金尊玉躯,岂是由你可随意碰触的。”
“咳咳,那个……七杀,你不要这样,他没那么大胆子,只是装模作样的。”叹一声气,身边的黑衣男子,面上顶着那谋士的脸皮,其实是姜霖奕派来推波助澜的卧底,这会儿姜玉诰一走,就以监视她为借口留了下来。
小兵一听,立即顺杆爬,“先生息怒,先生息怒,小的越矩。不过……”那双小贼眼一溜,开始使哀兵之策了,“小的也颇为尽力废心完成任务啊!今早一听说公主到来,就料到大军今日必发,给大军熬了顿‘36大炮’,保准儿他们一到了王都前,不用少君出声儿,个个都得爬下。”
“36大炮?”轻轻一听,好奇了,“什么东西啊?”
轩辕七杀却立即蹙起眉头,“奸计!”
小兵不理七杀的轻蔑,他们间谍的最优素质就是经得骂经得打经得诬蔑经得鄙视的绝对厚脸皮,急忙解释,“是屠先生应花大帅要求,花了七七四十九天,才研制出来的最高级别制便秘的药。”
这个“药”字他故意咬得特别重,明明肠子快要笑抽,还非绷了一个严肃而认真的表情。
让轻轻听了,一阵头皮发麻,问,“最高级别?”
他忙点头,“对,最高级别。因为,此之前,还有按剂量不同,由轻到重的,三大炮,九大炮……”
听到这里,轻轻再忍不住,大笑起来。轩辕七杀虽然绷着脸,但眼底的笑意也无法掩饰。
“好好,准了你了。等我们胜了,自然给你晋级!”
“谢谢公主,公主英明,公主神武,公主您了不起啊,小的对公主您的敬仰真有如……”
小兵这一逮着机会,达成目标,又忍不住开始滔滔不绝的恭维,直把气氛抬到最高点,搞得轻轻笑个不停。
但轩辕七杀突然低喝了一声,帐内立即平静如斯。
轻轻看着轩辕七杀走到帐帘边上,顿了一下,道,“你出去看看。”
这话是对小兵说的,他很清楚,轩辕七杀是姜霖奕帖身侍卫,见着轻轻在此,自然是寸步不离守护在旁,自己武功很菜,最适合做的还是打听消息的活计,遂也不多说,就出了帐去。
轻轻暗忖,这营中人基本都离开,只留了些守粮草的,难道还有人被派来监视她不成?
很快,小花兵回来了,还带来一个许久不见的人,但来人形容狼狈,似乎经历颇多苦难才找到她。
“华纶,你怎么……”
华纶被小兵扶着,一看到轻轻,推开小兵,身子不稳又跌到了地上,也不管小兵上前扶他,反是爬着扑到轻轻面前,一脸慌急地说道,“公主,我总算找到您了。楚淮西境现在被司马睿的突袭兵占领,他联合了西秦兵一路突袭,且占领一个城池就屠一个城,手段残忍。他们知道现在楚王宫内乱,切断了所有战报的消息,我是好不容易才突破封锁线跑出来的。现在……”说着说着,那污血满布的脸竟流下泪来,“现在,老大为了阻止他们,拿着江陵君给的令牌在海蜀郡跟两路大军对上了。算上今日,老大他们只有2万大军,对峙两国20万大军,已经有整整五日。再不派大军援助,恐怕就来不及了。”
“什么?”
一声惊喝,满碟的瓜果落地,茶盏碎裂成砾。
第2卷 第41章 痴情罪
轻轻震惊不矣,她之前也仅是想过可能会有他国趁机作乱,没想到来得那么快,那么骤不及防。怎么姬凤倾这么快就跟司马睿联合,如此秘密神速地就攻进了楚淮西境,好似完全掌握了楚王宫中的动向,时机把握得如此之好?!
也立即转向轩辕七杀,“七杀,你快回城告诉少君。我现在带鲜花军团先赶去海蜀郡!”边说着,就边往外走。
轩辕七杀却没有直接应承,反是跟着两花兵又出了大帐。
当他们一踏出大帐时,远处突然传来一串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仿佛有千军万马开来,带起黄尘滚滚,很快就到了营地。
轻轻一见,有些紧张,却见四下的守营兵在一个将领的带领下迎了上去。这才看清,那突袭而来的大队人马,挂着楚王旗,还撑着一面军旗,上面大大的“奕”字昭然若示。
两方人马相差悬殊,几乎毫无悬念,转眼就一边倒。而带队的大将驰到她面前时,跳马而下,红缨金头盔一掀,散出一弯利落的泽亮黑瀑,英气勃勃的面容,当看清是她时,美眸凉过一抹几不可见的诧异,却没有当初的妒意,迅速隐去了眸底深处的愁,躬身叩首。
“末将久悠,参见公主殿下。末将救驾来迟,请公主恕罪。”
轻轻松了口气,才想到姜玉诰大军一走,姜霖奕必然要收回这片营地和辎重,断其后路,派来突袭的大军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许久不见这位女将军,瞧来已经有很大的改变。上次大战,骆子云因为她而受了重罚,听说她就一直守在子云身边照顾。也许真是了悟,或者子云真的感动了她,她自动请缨到最偏远的郭外驻守。
轻轻扶起久悠,笑道,“久将军来得正是时候,何来责罚之说。”她看看她身后英武雄势的骑兵,问,“你这方带了多少人?”
“依少君指示,久悠的五千人马负责扫除此方余孽,将之捉拿回王都,候审。”
“此处的余孽也不多,将军可否借我四千人马,赶往西境救急?”轻轻将西境之事简要说明,久悠听后也是一脸急切,但她仍不敢断下决定。
轻轻很明白她的顾虑,毕竟上一次三国联军时,她私自不尊军令,铸下了大错,差点害整盘大军遭受重创。现在借军,虽然情况特殊,仍令她犹豫不决,不敢轻举妄动,更改姜霖奕已经定好的行军计划。
“这……”久悠不禁瞥了眼轻轻轻身后的轩辕七杀,七杀仍是是没有开口表态。
轻轻似乎觉出其中异处,刚要转身询问,却觉后颈一麻,转眸间只看到轩辕七杀冷戾的眉眼中闪过一抹歉意,便昏了过去。
她心中惊明,轩辕七杀屡次保护她而失职,此番定是早就得了姜霖奕的示意,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可让她涉险,就是国之危难,也一样以她的安危为第一。才会有了这番动作……或许,在他发现她突然到敌国军营时,就已经做下这个决定。否则,按原定计划,他应该是继续跟在姜玉诰身边,以伺机出手,打击姜玉诰。
但与姜玉诰相比,她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所以轩辕七杀毅然决定抛下已经是瓮中之鳖的姜玉诰,守在她身边了。他一定是第一时间将她送回姜霖奕身边,唉,这个忠臣真是……她无法迁怒于他,只有尽快跟姜霖奕说明。
轻轻根本放不下心来,即使昏迷中,仍在潜意识里着急着,用力想要醒来。
很快,她感觉到了身下的颠簸,知道自己应该在马背上。稍适,颠簸不再,她有忽然失重的感觉,一顿一跃,大概是七杀带着她翻墙越壁进王都。终于,她感觉自己的手指能动了,又一股作力,冲动全身大脉,当感觉他正一级级踏上楼梯时,她终于睁开了眼。
天低云聚,日光黯淡,一片浑浊,仿佛就要坠下雨来,冷风朔朔,刮过耳边。
她一低眼,就看到慢慢显现在眼前的城楼雕孔,级级高升,终于到达了城楼顶端,朔风吹得一柄柄旌旗猎猎作响,前方几个黑甲将领正簇拥着一个人。当他们看到她时,纷自退下,露出了中间那抹颀俊优雅的雪袍男子,他高拔的身形似乎掩去了天空脆弱的日光,将所有的光华全聚炼在他一人身上,风姿绝色。
知道她已醒来,轩辕七杀不得不将她放下,她急忙上前一把拉住姜霖奕的手,“奕哥哥,快,派兵去海蜀郡。西秦和晋溏国私下联军突袭,宪之现在带着二万人马抵挡他们二十万大军,必须马上派援军去,否则……”
“啊——————姜——霖——奕——”
突然,城下传来一声凄厉的嘶鸣,在冷猎风中,尤如钝刀刮耳般,一下扯得人心惊肉跳,仿佛肉皮都在撕疼,异常碜人。
而他却面沉如水,岿然不动,那狭眸幽黯得一片凄冷,似乎什么都没有,看着她的眼神,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般。
她顿觉有异,侧身,目光越过他,看向城下的情形,刹时间为那血腥残忍的一幕给慑住心魂。
这里是楚王都城门,拔地五丈许。
城门前,是那扬言三日之内,楚王不退位就要血洗王城的九公子部属及二十万大军。
早就知道他们会一败涂地,怎么料到会是这般情形……
远远一望那片黑压压的大军,倒的倒,跪的跪,军旗不展,遍地哀嚎,更有阵阵臭味从风中传来。再看那一个个将士,均一一脸铁青,却又强忍痛苦,表情扭曲,非常不甘。看样子那36大炮的威力,比小花兵初时描述得,更为恐怖。二十万大军,已经是一片哀兵败将了。
而那声惊嘶怒喝,正来自大军前唯一未中毒的姜玉诰,不过,他的模样更好不到哪里去!
“及时悔改者,即可立即获得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