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也浅浅地想过,只是那时她不愿承认罢了。
但若维持现状,将来自家的毯子生意如何,更加不确定。有可能慢慢的被广记一点点蚕食,最终落败这并非危言耸听。前世这种商业案例,她看得太多了。不得不防着
将她的想法推演无数遍,仍是要么全胜,要么完败,没有第三种结局。而现在放着不管,只用温和手法,或最终是一家一半儿的市场,也或可是你争我夺,持续斗个几年,十几年。
以她的性子,她显然更喜欢前者。干净利索地了结这事,要打,就要打得疼以免日后,不管是谁都想过来咬自家一口。
左思右想决策不下,因而想亲自去广记的当铺瞧瞧。陆仲晗因那处就在青衣巷口,原是不想叫她去的,只是瞧她坐立不安的模样,便没再阻拦。
这日二人正要出门,就听常氏来回,“老太爷来了。”
苏瑾一怔,“可说了有什么事儿?”
常氏笑道,“没有。或是来瞧曾外孙地。”
苏瑾前些日子去朱府时,老太爷正不在家,她是为寻秦氏而去,略坐了坐,没等他回爱,就回来了。闻言便笑,“你去将小家伙抱来。”
不一时奶娘抱着小家伙自陆三夫人院中过来,笑道,“夫人说,老太爷轻易不肯来家,叫少奶奶无论如何留下他用了午饭再走。”
苏瑾知老太爷的性子,要走要留,旁人哪里左右得了他?笑着应了一声,抱着儿子和陆仲晗一道往前厅去。
小家伙窝在她怀里,睁着一双黑亮的眼儿,直直盯着她瞧。瞧得苏瑾心头软软的,冲着他笑,“娘忙过这些日子,天天陪你玩,可好?”
小家伙回应她地是,皱着眉头扁扁嘴,哼叽几声,惹得苏瑾笑起来。
“外祖父。”苏瑾一路逗着儿子到了前厅,见朱老太爷一身赭石色新衣端坐着吃茶,身量仍是极瘦,不过看面目倒比之前柔和了些,因就将儿子抱到他跟前儿,“您瞧瞧这几日可又长胖了没有?”
一言未完,小家伙挥舞的小手,一把纂着他稀疏地胡须,拉着往嘴里送。
“嘘曾外祖疼呢还不快放手”苏瑾见老太爷眉头跳了几跳,忍着笑自儿子手夺那几根花白地胡须,那小家伙怕是以为人逗他玩,纂得愈发紧,嘴里不时发现咿咿呀呀地声音,兴奋吐出一串小泡泡。
朱老太爷板着脸瞪着他,伸手往回拽,“放手”
“咿咿呀呀……”小家伙挥着小手只管往嘴里塞。小孩子这时候,还不会控制力道,苏瑾前儿就道了他的道,脖子里这会子还有一道抓痕呢。
朱老太爷吃痛,只得将脖子往前伸,随他抓。
苏瑾想笑不敢笑,将儿子往他怀中一塞,逗儿子,“这是曾外祖父,让曾外祖父抱抱你,可不许哭”
小家伙又回应她一串小泡泡。
陆仲晗行礼落了座,瞧他们外祖、外孙女、曾外祖孙三个玩闹,这时方恭声问道,“外祖父今日来可是有事?”
朱老太爷正被这小家伙闹得上火,闻言就哼一声,“无事不能登你家地门儿?”
苏瑾听他口气有些冲,就一撇嘴儿在他身旁坐下道,“外祖父专会鸡蛋里挑骨头,相公问那话,可有旁的意思?”
朱老太爷哼了一声,问陆仲晗,“名字可起了不曾?”
苏瑾一听又是这话,忙道,“就快好了,您倒是什么样的事都要计较。”
朱老太爷瞪她道,“这可是小事?白长一副聪明相”
苏瑾扁嘴,低声咕哝,“再聪明地人,叫您老人家三天一小斥,两天一大训,也糊涂了”
说得朱老太爷刚从曾外孙子手中夺出来的胡须吹了起来。
常氏几人听她祖孙二人拌嘴,都立在一旁暗笑。
“好了,外祖父,莫气了”苏瑾嘻嘻一笑,顺手接过儿子,道,“我们今儿出门是有事地,您老人家到底有什么事儿呀”
朱老太爷果见二人都着了见客衣裳,不由皱眉,“要去哪里?”
“还不是因生意的事儿。”苏瑾上次去和秦氏等人也略说了这边的事儿,想来,大舅母几个必和他说了。就简略地又与他解释一遍儿道,“不是外孙女不懂事,往外撵您,实是事情紧,您就受些委屈,往我爹爹那里去用饭罢”
陆仲晗素知她从不和自己内心里真正亲近地人虚客套,但这话却怕老太爷沉心,因赶忙就道,“虽着急,也不在一时半刻地,今儿便不去了罢”又将陆三夫人留饭地话儿说了。
朱老太爷神色缓下来,起身道,“即你忙着,我不久留。你大表嫂说,松江府来了信儿,你托你大表哥留意地事,他已查看过,松江府确没你说的那样毯子。”
苏瑾一喜,忙笑,“可是真的?大表哥访准了信儿?”
朱老太爷一哼,“若没访准,你等我打断他地腿”说罢,背了手抬脚便走。
苏瑾忙将儿子交给奶娘,跟在他身后笑,“外祖父可真是地,我不过是欢喜才多问一句,哪里是疑他的意思?”朱老太爷只在前头哼哼,不理她。
将到大门时,突地又问,“那户人家你打算如何做?”
苏瑾笑着宽慰他,“您不须担心,这事儿我们已有了主意”
“嗯?是何主意?”老太爷又问了一句。
原先他是极厌自己说生意上的事儿,每回提,必要冷脸儿,今儿不但主动来说消息,还主动过问,可见是接受现实了,暗中笑着,将自己的盘算简略说了。
朱老太爷听了,立着半晌没说话,待苏瑾要问他法子好不好,顺便自夸一番时,却见他又是一哼,背手着一步三晃地径直走了。
不觉立在原地无奈一笑,真是怪会让人没趣的追到门外,笑着扬声道谢,又招得朱老太爷一记冷哼。
苏瑾只管呵呵地笑,这老太爷倒真是别扭啊。
………………………
272章 欲擒故纵
送走朱老太爷,苏瑾和陆仲晗去了青衣巷。
其实她对这些地方还是有些好奇地,往常没机会来瞧瞧,今儿打着办正事的名头来了,总想往里瞧。
“瞧什么?”陆仲晗一把扯过她,拉着要往广记去。
苏瑾依旧往青衣巷方向张望,见那里面小楼亭台上遍挂火红灯笼,隐隐可瞧见偶尔透出来的点点或粉或红或蓝地纱帘,那小楼上头,亦或偶有一两个盛装女子一闪而过。
“还瞧?”陆仲晗没好气儿地挡在她身前,将她的视线堵得严严实实。
苏瑾迎着他略带斥责地双眸嘿嘿一笑,咕哝,“瞧瞧怎么了?还能吃了人不成?”说着用胳膊撞撞陆仲晗,“你可来过这样的地方,里面怎样……”
一言未完,陆仲晗偏头斥她,“好端端地,我来这里作甚?”
苏瑾一脸不信地望着他笑。
陆仲晗指指不远处地广记,没好气儿地道,“到底做不做正事。”
苏瑾扁嘴儿,又往里面张望了几眼,笑,“其实去一两回,倒也没什么。所谓花海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才是最高境界……”
说着迎着陆仲晗地双眸,笑,“相公,你说是不是?”
陆仲晗眼微微眯起,不辩喜怒,“我倒不知夫人竟有这般心得,却是从何而来地?”
苏瑾嘿嘿地笑,“书上瞧的嘛……”前世什么样的地方,她没去过。有些地方,不能不去,不然,人觉你土气。但亦不能常去,见识过就算了。
人嘛,知道哪些事该做不该做,这才是最重要地。她自问不是足够的聪明,也没多少过人之处,但在做什么不做什么上面儿,她却是极坚定,又明白地。
心底给自己划那么一道线儿,坚决不允许自己越过那道线儿。
不过,她却没再继续说下去,不然,回去定然要被好一番审问。
方要拉着陆仲晗去广记,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轻浮地男女调笑,她转头看去,只见自对面过来一群男女,约有三四个男子,并三四穿红戴绿地女子,衣着光鲜明亮,带着一股子风尘气息,苏瑾忙拉陆仲晗往边上走,刚走几步,突听身后,一个女子吊着嗓子高声调笑,“哟,这位不是陆公子么?”
苏瑾一怔,陆仲晗也扭转了头。立在那群女子正中间儿一位,通体粉蓝纱衣,外披纯白大毛皮裘的女子,高挑眉头,昂着脸儿傲然走近,似笑非笑地在二人身上打了几个转儿,目光投入青衣巷深处,又转到二人身上,抿嘴掩口一笑,“哟,这是怎么话说的,这样的地方,竟还有陆夫人相陪……”
苏瑾这时才瞧见那几个男子中,汪颜善赫然在内,因陆仲晗与她说过,倒也不甚意外。
收回目光扫过秦荇芷,故意一笑,说道,“瑶琴姑娘误会了。因办正事儿,打此处经过。因知瑶琴姑娘在此处做活,好奇你地工作环境如何,多瞧两眼罢了。如此,若我回乡遇上秦老爷,也好有句话儿说。”
说着拉陆仲晗,“走罢。今儿咱们有正事要办,若你想去,改日我陪你。”
秦荇芷被她一句“做活”讽得脸色微微一变,瞬间又扬起笑脸来,“道是相请不如偶遇,不若陆公子去我那里吃杯茶,如何?”
苏瑾回头一笑,“好意心领了,不过我相公地脾胃一向不好,不干不净地东西吃了,是要坏肚子地。”仰脸儿看陆仲晗,甜甜地笑,“相公你说是不是?”
陆仲晗心头又气又笑,暗中将她的手紧紧纂了一把,表达对她方才不肯走,非要东张西望的不满,然后方含笑点头。
见自家相公甚是配合,苏瑾心下满意,极得意地撇了秦荇芷一眼,拉着往广记走。
汪颜善见他们又是去广记,又见苏瑾如没瞧见他一般,当他透明。心中颇不是滋味儿,忙在身后大声道,“陆学弟可是要当物件儿?”
陆仲晗回头,不置可否微微点头,携了苏瑾地小手,仍往广记走。
“哈,倒也巧,广记少东家在此”汪颜善又着忙叫了一声。
这回苏瑾也回了头,见汪颜善正指着他身侧一位蓝锦袍地公子哥儿,疑惑抬头看了陆仲晗一眼,却是巧了。
陆仲晗也看向那人,他年约三十上下,身量微胖,白面无须,眉间略显倨傲,看着二人。和苏瑾对了个眼儿,他们今儿来并无明确目的,仍是来瞧瞧罢了。这会子突然遇上,该扯个什么话儿出来?
苏瑾心思电转,忙扯了陆仲晗一把,笑道,“相公也真是地,我们的生意好好地,何须当是什么物件儿?不过随便瞧瞧罢了。”
陆仲晗配合她作恍然大悟状,连忙改口,“确是随意走走。”说罢,拉着苏瑾径直走了。
汪颜善因瞧见陆仲晗到过广记一回,哪里肯信,再者方才二人的神色倒象是故意瞒着不叫众人知道一般,因就咕哝一声,啐道,“明明是要当东西,偏还嘴强。”
秦荇芷疑惑地看着汪颜善,“苏记的生意听闻甚是兴隆地,如何能当东西度日?”
汪颜善心中巴不得苏家倒了,陆仲晗跟着潦倒,压压他地傲气。因就嗤道,“不过是个名儿罢了,多少人家空有财名,实则内里已艰难地过不下去了。”
那位广公子闻言神情一振,忙问汪颜善,“汪兄,方才你们说的苏记,是哪个苏记?”
“还有哪个,苏记羊毯子的苏记”汪颜善愈想愈觉自己猜地对,心中畅然,兴灾乐祸地笑道,“苏家原不过是小户人家,那时生计尚还艰难,不过沾了个出海地光,赚得几两银子,这就抖起来了”
“这么说,苏家并无多少家底儿?”广公子望着已远去的马车,若有所思地道。
“自然”汪颜善傲然说道,“凭他们再有本事,不过几年功夫,能挣多少银子?我看他们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罢了”
秦荇芷原是不疑地,听汪颜善这么一说,倒也有些可能,因冷笑道,“怪道今儿夫妻二人来此处,莫不是真是要当什么东西?”
说着转向那么广公子,娇笑道,“若苏家来当东西,您可莫应他们……”
广公子虽知二人打归宁府来,却没想着他们竟与苏记是相熟地,心中急动,一双豆大的眼睛里闪着算计的光芒,以致于秦荇芷说什么,并未入心。
秦荇芷依在他身边又轻轻推了两下,娇嗔,“广公子~~”
“哦~哦~”那位广公子回神,伸手勾了下她的下巴,打着哈哈一笑,“我瞧你与那位陆夫人象是有些旧怨地,他家若要当物件儿,当到我这里,我狠狠地压她地价儿,岂不为你出了气?”
……………………
……………………
苏瑾和陆仲晗上了马车,二人都没说话儿,直到转过一道街,那一行人都不见了,苏瑾方啐道,“真真是晦气,偏又碰上她。”
陆仲晗偏头斥道,“还不是你地错儿?若早早进去办事,如何能碰上他们?”
苏瑾不伏气地扁嘴儿。
陆仲晗又气又笑,斥道,“没成亲时,你倒事事都避地。从没做一件地出格地事儿,如今倒好,什么话都敢混话,什么地方都敢混去……”
“我哪里去了?”苏瑾回嘴儿,抬头见他绷着脸儿,调笑他道,“如今你后悔也晚了。我苏家是货物出门,概不退换地”
说得陆仲晗绷不住,笑起来,半笑半斥,“原先莫不是要哄我就范,故意装出来地?”
苏瑾也笑,“是又怎样?难不成你真地要退货?”
“你拿我地七寸倒拿地准”陆仲晗笑斥她一句,再叹,“切不可在母亲面前说这些混帐话儿,听见了要必训你地。”
苏瑾嘿嘿一笑,“我疯了不成,自找骂去。”
“以我看,你与疯了无二样”陆仲晗又板了脸儿。
二人在车中斗了一回嘴,方落到那位广公子身上,苏瑾就笑,“你说,那秦荇芷与汪颜善会不会帮咱们说句话儿?”
陆仲晗晓得她用的是欲擒故纵之计,那秦汪二人想必都恨着他们,巴不得他家倒了才称心。即透出那么点子风声,二人想必会说些什么。
微微点头,“或许会地。”但又不确定,那位广公子上不上钩儿。
苏瑾也知,这不过是心理战术罢了,至于起不起作用,还要看广记精不精明,思索良久,说道,“那咱们不若再谴人去各家当铺问问,旁的不说,只问他们收不收券子。以此放出风来,看看广记的反应?”
陆仲晗微微点头,“也好。只问一问,对咱们倒无多大影响。”
苏瑾点头,自家的分销商,除了尚记,余下的都是知根底儿地,自然不会为这消息所扰。
想到尚记,又暗算杨君甫的归期,自湖州回来,也不过两三日的脚程。若此行顺利,今儿不到,明日便也该到了。
那毯子出自湖州府,本身已能说明一些问题了。因而在不了解真实情况之前,苏瑾并没打草惊蛇,去尚记问话儿。
潜意识里已是防备着他了。
………………………………
273章 虚虚实实
二人坐着马车,并未先回府,而是去了苏士贞那里,将事情简略说了一遍儿,讨苏士贞的示下,究竟要不要现在就放出风来。
苏士贞自那日从丁府回来,左思右想,除了眼前这法子,也没旁的好主意。
只是他做生意索来求稳,要他拿定主意,还是有些困难。
苏瑾见他半晌不语,便拉他去丁府商议。苏士贞原是不要去地,生怕她又作怪。苏瑾只得连连保证,去了只说生意,决不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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