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来时一般我们浩浩荡荡回了西泱国,这次还带上了许多东源国特意供出来的珍宝,因为有关于东源国出兵的事情,无泯君和我之间原本快要消失的隔阂又重新出现,我同他简直是相看两生厌。
颇为顺利的回到西泱国之后,国内事情被太傅处理的很不错,我以无泯君的身份正式开始处理朝政,不过,每日早朝的人是我,批改奏折,最终下令的人当然则是无泯君。
我和无泯君每日并不同房而眠,因为无泯君还没有正式嫁给我。
这也从侧面证明,我和无泯君的婚事即将举行……在我们如此面和心不合的情况下。
先帝新甍,举国大丧已有将近两个月,再有一个月丧期便过,我和无泯君就可以开始成亲了,皇家婚礼——尤其还是两方都是皇家——这样的婚礼必然是隆重再隆重,是以虽然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但婚礼已经悄悄张罗起来了。
已有裁缝替我和无泯君量体去裁衣,据说要花费足足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做好,我实在没法想象什么衣服要一个月才能做好,但裁缝委婉的表示,这其实已经是赶工的速度了。
后来我才知道,无泯君要穿的衣服上,绣上了足足九千九百九十九颗珍珠,我想了想大概的重量,忍不住哈哈大笑表示满意。
至于无泯君要用的玉圭,玉佩都有严格的重量规定,但头冠就还好,因此我特意嘱咐,要制九龙四凤冠,金凤翠凤金龙衔着的珠滴,都务必要求越大越好,珠花翠云也给我往大里做,往重里做。
裁缝及礼官若干:“……”
无泯君不知道这些事情,依旧是每天生活的很高兴,对于即将到来的成亲一事似乎还颇为期待,就是不知道他看到那些重如牦牛的首饰衣冠,还笑不笑的出来哈哈哈哈。
***
婚期一点点接近,我和无泯君选择在某日一同……在宫里随便走走。
无他,增进感情而已……嗯,其实是太傅的主意,他认为我们一个下朝改奏章,一个一直吃吃睡睡,一天当中几乎说不上话,实在有点不对劲。
哎,其实他不知道,我每天下朝,无泯君都会偷偷来房间里改奏章,还要耳提面命我一些重点,我们之间说的话真是数也数不清……不过的确是不怎么深入交谈。
我和无泯君平日里互相口头伤害倒是很平常,现在一起散步反而很尴尬——当然,是我单方面的尴尬,无泯君倒是很悠闲,晃晃悠悠的走在前面。
我对于西泱国皇宫颇为了解,因为那时候来刺杀他要先探测一番,不过具体哪里风景比较好,还是太傅特意嘱咐了的。
西泱国皇宫御花园中有处烨池,太傅表示这里风光不错,我便领着无泯君来这里了。
经过烨池的时候正好有几个太监正在更换池中水,见我和无泯君来了,都慌慌张张的行礼,我摆了摆手,学着无泯君不可一世的样子说:”继续做自己的事吧。”
太监们弱弱道:“回皇上,已经换好水了。”
“……哦,那,去做自己的事吧。”我嘴角抽了抽。
无泯君侧头看着我,笑的暧昧不明,我小声道:“笑什么笑。”
无泯君道:“没什么,你现在学的越来越像了。”
“……因为你特征比较明显。”
“?”
“鼻孔朝天。”
“……”
无泯君装作没听见,抽搐着半边脸往前走,我跟他一直走啊走,越走越清幽,最后居然来到一处小树林。
我奇道:“居然还有这地方……我之前来刺杀你的时候,都没发现。”
无泯君不说话,神色有点古怪。
半响才说:“这里是禁地。”
“禁地?我们怎么好端端的走进禁地了……”我有点莫名其妙,好奇的东看看西看看,忽然发现地上有个模样奇怪的像是虎首的东西。
“这是什么……”我伸手拨弄了两下。
无泯君脸色大变,上前过来拉我:“别碰!”
他话音刚落,我们脚下的土地便忽然震动,居然是一块掩盖着泥土和落叶的铁板!那铁板迅速分开,我和无泯君来不及反应,瞬间便摔落下去!
那铁板下居然是个深且黑的密室,我和无泯君一齐摔进,想用轻功都用不起来,最终只是硬邦邦的一齐摔在地上……好痛……
我龇牙咧嘴的爬起来,发现自己倒没怎么受伤,因为这地好像是软的……呃?软的?!
我大惊,低下头,这里乌漆麻黑,什么也看不清,我伸手摸索着左探探右探探,果然在我刚刚落地的地方,摸到了一个趴着的人……
无泯君。
也就是,我自己的身体……
我咽了口口水,颤悠悠道:“无泯君,你没事吧……”
无泯君没反应。
我伸手挨着他的肩膀,僵硬的把他扶起来,无泯君呼吸有些微弱,我更加担心,伸手摸了摸,发现他……满脸是血……
怎么办……我哆哆嗦嗦的抹去血迹,眼泪刷刷直掉,无泯君却忽然很艰难的开口:“咳……哭什么,我还好。”
我哭的更凶了:“我本来就不好看,现在完全毁容了……”
无泯君:“……”
过了片刻,他大概是恢复体力了,慢慢道:“其实你应该想一想,我是趴着被你压在地上的。”
“……?”
“本来就没有,现在凹进去了吧……”
“…………………………”
11
【21】
等我扶着无泯君,替他运了点气,再撕下身上布匹,随意包扎了一番,两人累的气喘吁吁(……),我才终于想到一件很重要的问题——我们在哪里?
我想起刚刚无泯君脸色大变的样子,猜到他肯定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是道:“这里是哪里啊?我们怎么出去?”
无泯君道:“这里是密室。”
“……”还用你说。
“至于怎么出去……”无泯君淡淡道,“现在出不去。”
“为什么?”我大惊,站起来,摸索着,却发现四周居然都是冰冷的铁,而且光滑无比,居然连个使力的地方也没有。
何况头顶的铁块已经在我们刚落进来时就迅速合上了,那铁块又厚又重,就算我能勉强飞上去,也没办法在瞬间把它弄开。
“……那,”我觉得有点可怕,“难道我们要在这里过一辈子?”
其实过不了一辈子吧……没几天就要渴死了。
无泯君淡淡道:“不必。其实这里还有一条通道,连着外面的烨池,湖水满时,便压着它,我们里面没办法打开,等烨池需要换水之时,要先把湖水抽干,那时候通道自然会打开了。唔,烨池的水,五天一换,应该没问题。”
我崩溃:“可是刚刚他们才换完水!”
“嗯。”无泯君叹了口气,“命中注定……”
“是你反应太慢好吗……”我谴责的看着他,“你明知这里有个密室,居然还放任我乱摸……”
无泯君道:“太久了,我一时也记不得了。”
“哎。”我与他一同坐下,两人在黑暗中一时无语,半响,无泯君忽然道:“这里应该有点蜡烛。”
“真的?”我大喜,“哪里?我去拿。”
无泯君想了片刻,道:“我记不大清楚了,你扶我起来吧,我找找看。”
我小心翼翼的扶着他起来,无泯君腿好像倒没受伤,主要是上半身的问题……
无泯君走了片刻,停住脚步:“这里是不是有个柜子,你摸摸看。”
我赶紧伸手摸了摸,果然有个齐腰的矮柜,我大喜:“真的!”
“嗯,把抽屉打开吧。”
我打开抽屉,首先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恶臭,仿佛是那种食物的馊味,我一只手扶着无泯君,另一只手赶紧捂住鼻子:“什么东西……”
无泯君倒很淡定:“是以前放在这里的吃的,大概太久了,全坏了。”
我把抽屉合上,打开下面一层的抽屉,果然,满满的都是蜡烛,我粗略估计了一下,竟有上百根,绝对够我们用到了,旁边还有两三个火折子,我用它点燃一根蜡烛,慢慢的,蜡烛燃起,黄色的火光瞬时照亮了幽暗昏惑的密室。
能够视物,心中的紧张便减少了不少,我松了口气,将蜡烛摆好,打量起四周。
这是一个不算太小的密室,但极其简略,只有一张床和一个矮柜,连桌椅都没有。
我有些惊讶:“这里是什么地方?有床,那就是有人喽?可是住在这里,恐怕没多久就会疯掉吧……”
无泯君没搭话,我转头看他,发现他开始被我包扎的简直像个粽子,赶紧解开那些衣服,好好的看了看我自己的脸……还好,只是额头哪里摔破了,所以才有那么多血,倒是没破相,真是不信之中的万幸。
至于下面有没有凹……还是等以后我自己验证吧。
无泯君静默的让我帮他重新包扎,没一会儿又忽然开口道:“你觉得我是疯子么?”
“当然啊。”我手中活没停,立马答话。
无泯君笑了笑,不再说话。
我发现自从进了这里之后……不对,准确的说是进了禁地之后,无泯君就很奇怪,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无泯君,你怎么了?”我包扎完毕,不解的看着他。
无泯君没答话,只是默默的看着那张床,半响才说:“云皎,你觉得那个床还可以睡人么。”
“……”我犹豫道,“应该是不能……”
无泯君道:“也未必,我们去看看,这里潮气太重,如果没被子,很容易着凉。”
我“哦”了声,扶着他起来,结果不小心踩到了他的裙摆,两人一起摔了一跤,我头直接着地,痛的快哭出来,同时眼冒金星,糊里糊涂脑中一片空白。
好半天,我才慢慢回过神来,额头上的巨痛慢慢恢复,我抽了口气,心想怎么摔的这么厉害,伸手要摸,却发现……这是我自己的袖子!
我猛然转头,就见无泯君正淡淡的看着我。
没错,是无泯君,是完全的无泯君,而不是顶着我身子的无泯君。
……苍天有眼,我们终于换回来了!
【22】
我几乎要喜极而泣,虽然头上痛的厉害,但我心里真是又开心又快活。
我伸手摸摸自己脸,摸摸自己的腰,摸摸自己的手臂,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无泯君忽然淡淡开口:“不检查一下?”
“……”
“我自己有感觉!没凹!”
无泯君笑了笑,身体轻快的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终于换回来了,苍天开眼。”
……居然和我想的一模一样,真是可恶。
我悻悻道:“都怪你,我头痛死了。”
无泯君对我一笑:“还好,你虽然摔了一跤,但头只是有点擦伤。”
他这么一说,我才发现无泯君额头也隐隐有点擦伤,我忽然想起那天我去刺杀他,我们换身体的原因就是两人在纠缠中一同头着地。
这次估计也是,只是不算同时……
我心有余悸:“以后我们可千万不能一起撞到头了。”
无泯君深表同意。
换回身体真是好办事一点,无泯君轻车熟路的走到床边,铺在上层的被子又潮又湿,已经不能用了,但下面的被子倒是可以勉强用一用。
无泯君走过来,俯下身子低头看着我,他靠的很近,我稍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虽然以前他也很喜欢没事就靠过来,但那毕竟是我自己的脸,现在这么近距离靠着无泯君,他毕竟是个男人,还是个长相很不错的男人,我自然是有点赧然的。
“低头干嘛,我抱你去床上。”无泯君挑了挑眉,“换回自己的身体,终于知道害羞了?”
“……我一直都知道害羞,也很容易脸红。”
“你顶着我的身体时,我可没见你脸红过。”
“那是你皮太厚啦。”
“……”
无泯君二话不说,一点也不温柔的直接把我拎起来,往床上一扔:“好好休息吧,我去找酒。”
“酒?”我疑惑。
“嗯……以前有点酒是埋在这里的,不然这五天太难熬了。”无泯君说干就干,又点起一根蜡烛,打开第一层那个臭气冲天的抽屉,把里面的几个盘子端出来,把那些已经烂的看不出是什么的食物倒在地上,然后敲碎盘子,握着碎片走到另一侧,蹲下身子,用较锋利的一边开挖。
自我初遇无泯君以来,从未见过他此时的样子——头上带着点血,身上衣服俱脏,手中握着一块瓷片,一点一点的挖开略嫌坚硬的泥土。
不过他本人却似乎没有任何不适一样,只是垂着眼慢慢的挖着,我心中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触动,仿佛心里变成了一架琴,有人偷偷的拨了拨弦。
无泯君挖到一半,忽然把碎片一丢,往我这里走来。
我:“?”
无泯君吹熄蜡烛,躺倒在我身边:“累死了,不挖了。”
“……”
弦断了。
完全断了……
“那怎么办……”我哭笑不得。
无泯君翻了个身:“晚点再挖,先休息。”
我头也痛的厉害:“好。”
这张床极小,我们两个人睡非常挤,基本上没办法不碰到对方,我第一次以女性的身份和别的男人睡一张床,实在很害羞也很忐忑,不过想到那个人是无泯君,又立马放轻松了不少,毕竟,呃,仔细想想,我们对彼此来说,都没有什么性别的概念吧……
而且靠的近也有好处,毕竟这里阴冷潮湿,靠近些,便暖和一点。
没多久我就昏昏沉沉睡着了,事隔几个月,我终于用自己的身体睡觉,除了头上一阵一阵的痛,其余都很美好。
接着我做了个梦。
梦里无泯君狞笑着把我推上刑场,说:“身体已经换回来了,你走你的奈何桥,我走我的阳关道,江湖不见!”
我泪奔:“走独木桥我都认了,为什么要我走奈何桥啊?!!!”
无泯君继续狞笑:“只有死人,我才比较放心。”
我就这样嘤嘤嘤嘤被拉上刑场,那个侩子手同样对我狞笑着,然后含了口酒,喷在亮晃晃的大刀上:“放心,喷了酒就比较不痛。”
然后明晃晃的大刀就这样砍下来。
我瞬间惊醒,满头冷汗,一转眼发现无泯君手端着一个棕色的酒坛子,正在喝酒……
“……”我默默的看着无泯君。
无泯君见我醒了,道:“诶,渴不渴,喝点酒?”
我有气无力道:“你干嘛趁我睡着喝酒……很吓人不知道吗……”
无泯君:“?”
我叹了口气,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呃,虽然我不知道现在是日还是夜。
但我的确有在考虑这个问题,我现在和无泯君身体换回来了,等出去之后……甚至就在这里,他会不会干脆把我给灭口了?这样就不必顾忌我了,可以继续对东源国下手了……
见我迟迟不动,无泯君疑惑道:“怎么了,头还痛?”
“头倒是不大痛了……”我摇了摇头,慢慢下床,无泯君从善如流的过来扶了我一把,然后把酒递给我。
我接过酒坛子,一股酒香扑面而来,我吸了一口气脑袋便有点晕,知道这是难得的好酒,二话不说饮了两口,'。。'果然滋味酣纯,味道极好,入肠又有点辣,让人身上暖暖的。
喝了两口酒,刚睡醒的迷糊也散尽,我道:“无泯君,我想到一件很严重的问题。”
“嗯?”
“我们……怎么如厕?”我皱着脸看着他。
无泯君指了指一个地方:“那里有个隔间,可以去上。”
“还有隔间?!”我目瞪口呆,“这里果然是住人的地方……”
无泯君没有说什么,我却越发疑惑:“你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
“哦,因为这里就是我以前住的地方。”无泯君淡淡道,仿佛只是在说他以前就住在掌乾殿一样。
“……”我倒吸一口凉气,“你……开玩笑吧……”
说是这么说,我却也立刻联想到了无泯君身上那些伤疤。
无泯君之前……到底是过着怎样的生活啊?
12
【23】
“与你无关……”无泯君指了指酒,岔开话题,“还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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