漉的跑到了那镜子前,背对着镜子,缓缓把衣服解开,扭头去看。
这一看却让我吓的不轻,无泯君的背部的确好看,也许是习武之故,并没有一丝多余的肉,却也不会太夸张,形状恰好,然而……
为什么这么好看的背部上,有一条一条极为吓人的伤痕?
那些都是不算新的伤疤了,却还是极为鲜明,触目惊心,足见当初这些伤疤留下来的时候,是多么深。
我小时候因着好奇,曾偷偷去过牢房看人施行,知道有种鞭刑便是如此。打一次,对方虽然会痛,但也不会太痛,伤疤也不会太深。可如果第一次用木棍打,第二次又用沾了盐水的细而紧绷的藤条抽在同一个位置,第三次再用烤的发红了的铁条再抽一次,第四次……总之一直用下去,然后再轮着来,到那里已经看见白骨了才换个位置。
是以这刑罚,名为“见骨鞭”。
如此一来,再铁铮铮的汉子,都会无法忍受从而屈服。
这么变态的刑罚,据说是一个叫留善的女子想出来的,那时候她才十几岁,而且她还想过许多刑罚并亲手实施再发扬光大过,以至于那段时间,所有国家酷吏盛行,扬眉吐气。还是后来她销声匿迹退隐与南纹国,这不良风气才慢慢被压制下去。
对此我觉得很无语,一个这么心狠手辣的人,居然叫留善……
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无泯君不是太子么?怎么他的身上,会有这样的伤痕?
我被吓的连手都微微发颤,心不在焉的把中衣什么的也穿上,最后套起外袍。
因着这个事情,我心神极度不稳,又忍不住对着镜子左照右照,才发现无泯君的左耳下方有一道极为深刻的疤痕,依着我所知不多的刑罚,这估计也是留善想出来的一种,叫什么“剪耳”……但又不像,毕竟剪耳太过血腥,整只耳朵都会没有,但无泯君只是耳垂那里有被拉扯伤害过的痕迹,除非是有人想要这么对付他,却又在中间停手……
无泯君,究竟遭受过什么?
我心惊胆跳,脚步虚浮的走出门想找无泯君问个清楚,又有些担心会扯出什么不得了的过往以至于他狂性大发……
这么一来,我的不适倒是不用假装了,下人们见了我,眼中都流露出极为担心及惊讶的目光。
我颤颤巍巍的走到了无泯君的房间,把其他人遣退,缓缓靠近他,却见他双眼闭起,居然真的已经睡着,且嘴角上扬,似乎心情还不错……
这,这人前几刻才死了爹……
然我这下却是无论如何不敢说他阴阳怪气了,他的过去决没有我想的那么轻松,现在成为这样的性子,倒也说的过去。我小时候再如何不受宠,皮肉之伤除了练武造成,是绝不会有的,更别说遭受什么酷刑了。
5
【9】
我叹了口气,还是不打算打扰无泯君休息,转身出了房门,才出房门,就见太师正好赶了过来,见我从无泯君房间里出来,他微微一愣,道:“长宜公主如何了?”
“在休息,没什么大碍。”我道。
太师点了点头:“皇上,现在要去准备先皇的丧事、登基之事。”
“哦……”我想到那些叽叽喳喳的公主们,便很有些头疼,随太师走到那里之后,便干脆沉着脸装忧郁,反正无泯君性子怪,她们见我脸色不好,便也不敢上前打扰。
当然,总是有意外的。
在我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人就飞身冲到我的面前,抓住我双肩剧烈摇晃:“卿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为什么要杀了我爹,为什么?!”
我被摇的头昏脑胀,知晓眼前这个声嘶力竭的女子是盛安公主,她泪眼婆娑,脸皱的跟团被蹂躏了不晓得几次又被丢入水里浸泡了许久的馒头一样,手劲奇大的抓着我不肯放。
我颤声道:“盛安,你冷静冷静……”
盛安公主更不放手了,她哭吼道:“你让我怎么冷静?!你为什么要让那个女人杀了我爹?!”
我头越发的痛了起来,虽觉得她的确可怜,但还是甩掉她的手:“盛安,你别无理取闹,是休邑王自己心存不轨,长宜公主才出手相救的……”
盛安公主哭的浑身发抖,却慢慢放开了手,退了几步,道:“这是不可能的,爹他明明说过,为了我,他不会对你不利,他会辅佐你的……”
“呃,”我有些词穷,然后安慰她道,“这证明,男人说的话不可信,包括你爹的……”
此言一出,我似乎感觉到周围气氛登时冷了下来,盛安撑大了眼睛看着我,然后哭喊着狂奔离去。
我暗自呼一口气,咳了咳,道:“我们先去看父皇吧……”
其他那些公主见识了刚刚那一番变故,各个噤若寒蝉,听我这么说,连忙点头称是,也因此这次行程进行的意外顺利。
就算顺利,但皇室礼节繁琐冗杂,一样样施行下来,等到先皇暂时安置在临时棺木中,已经是深夜,且我还不能走,要一个人在偌大的礼堂中静坐一夜以保佑先皇安息——身边便是先皇躺着的棺材。
我比较怕神鬼一类的东西,知道要这么做的时候,很是吃惊,我父皇死的时候,因着内忧外患,礼仪都很简便,太子也只是在礼堂中守了几个时辰便出来,我万万想不到……居然要过夜!
于是趁着食晚膳时,我跟无泯君说了这件事,委婉的表达了我需要人陪着的意愿。
无泯君听了,淡淡道:“我父皇陪着你呀。”
“……呸!”我瞪他,“总之你来陪我便是,如果你不肯,我就找个男人……”
“……”
最终无泯君妥协,在我进入礼堂后不久也悄悄潜入,我们两个面对面盘腿而坐——按着规矩,本该是跪着的,但我和他都没有一点要跪着的意思。
我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听我说起盛安公主时,他淡淡道:“没关系,反正以后她成为庶人,就见不着她了。”
“要贬她为庶人么?”我有些惊讶。
无泯君瞥我一眼,反倒用不解的眼神看着我:“不然呢,留她在身边随时对你哭喊甚至动手?”
“那也是。”我无奈道。
无泯君道:“当初我原打算……”
没说完却又径自闭上了嘴。
我却心知肚明:“你打算杀了她是不是?”
无泯君冲我一笑,旁边白色蜡烛燃出的烛火摇摇晃晃,在他脸上投下怪异的光阴,即便那是我的脸,此刻这么一看,也让人觉得狰狞的可怕。
“不,我打算灭休邑王九族。”
“……”
“不过现在北昌国虎视眈眈,又要去东源国,兴许还要亲征以鼓舞士兵……”他扳着指头算着,“如果这时候落下个暴君的名声,那可不太好。”
我有些无语,身上莫名的感觉发凉,道:“呃,无泯君,我想跟你说个事儿。”
“嗯?”他收敛起刚刚古怪的表情,冲我没什么心机的看了看。
我道:“以后这种事情,你放在心里就好了,别告诉我了……”
他挑了挑眉:”为什么?”
“我知道的越多,将来就越危险……”我老实道,“我宁愿什么都不知道……”
无泯君一笑:“你知道的已经够多了,债多不愁虱多不痒,你怕什么?”
“……”
我好怕,真的……
见他现在心情似乎还算好(明明他身边就是他父皇的棺材……),我便忍不住道:“既然这样了,我就再问你一件事。”
无泯君点头:“什么?”
我道:“我其实,呃,也看了一下你的身子。”
无泯君诡异一笑:“就知道你会受不住诱惑,没事,我不怪你。”
“……”我汗颜道,“不是,不是……我只看了你的背部,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无泯君却不甚在意道:“哦,小时候调皮。”
“怎么可能,”他显然在蔑视我的思考能力,我道,“你背部的伤是‘见骨鞭’,耳朵上的伤是‘剪耳’,这些东西我还是知道的!而且,谁知道你其他地方还有什么……”
无泯君眯了眯眼:“你好好一个公主,怎么会知道这个?”
“小时候调皮……”我缩了缩,回答。
“……”
我和无泯君就这么坐着,他不开口,我也不大敢开口,好半天他才缓缓道:“你还是别问了,如果你知道了,那你就真的必死无疑了。”
我惊喜的抬头:“原来你现在没想杀我。”
无泯君笑的温柔:“嗯,我只想做掉你而已。”
“……有区别吗?”
“字面上的区别。”他懒洋洋的说完,然后往背后的柱子上一靠。
“……”
我欲哭无泪:“你别太嚣张,我现在就去找个男人……”
无泯君睁开眼睛:“我连找都不用找,眼前就有一个男人。”
“……”
我怎么忘了,女性才是弱势群体,无泯君顶着我的身子跳到我这里,那我就……
见我一脸憋屈,无泯君笑了起来:“放心,我对于和自己翻云覆雨一事,毫无兴趣。”
【10】
熬到后半夜,我也撑不住了,便靠着柱子开始睡觉,无泯君大抵是因为已经睡了大半天,便没什么困意,只吩咐道:“你先睡吧,差不多了我会走然后叫醒你,你也该跪一跪,不然一会儿装不像的。”
我点头:“好。”
这一睡到反而睡的踏实,大抵是我觉得无泯君在身边有避邪的作用,所以格外安心,等他叫醒我时,我微微看了眼门,外面似乎还是黑的。
“我睡了多久?”我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满。
“两个时辰不到。”无泯君道,“我这就要走了,你先跪着吧。”
我点头;“好。”
他鬼鬼祟祟的从窗户那边闪身离开,一点声息也没有,这情景让我想到了当初我潜入西泱皇宫的模样,也是这般……
我坐在地上坐了大半夜,脚本就有些麻了,再这么一跪,等到太师他们来迎接我的时候,的确是站也站不起来了,太师他们见我这样,估计真以为我跪了整晚,都感慨涕泪,说我忠孝。
皇上的棺椁虽然连夜赶工,但还是没有好,所以太师他们让我先去休息一下,这正合我意,我回了掌乾殿,在浴池里泡了一会儿就叫来宫女替我锤一锤,这脚酸脚痛才慢慢缓过来。无泯君也来了,坐在一旁安静的看着,什么也不说。
等人走光了,我还没和无泯君说上什么话,太师等人又来了,说是要去让我看陪葬品,我带上了无泯君去,弄到傍晚才差不多一切准备妥当,棺椁也做好了,于是又要换上皇帝特有的丧服,坐着轿子陪先皇和一大堆的陪葬品及陶俑人去皇陵。
这一番乱七八糟的下来,我觉得头都要裂开了,倒是无泯君反而落得了个轻松,我回掌乾殿时,他也没在那个小屋里,而是仗着没什么人,大咧咧的坐在掌乾殿正室中的大床上,惬意的嗑着瓜子。
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不管他也坐在床上,直接就扑到了床上去,念叨:“你倒是舒服……”
无泯君冲我一笑:“的确舒服。”
我瞪他:“别以为我不打女人!”
无泯君把脸凑过来:“你打呗。”
我看着自己的脸,始终无法下手,心里又憋着一股子闷火,真是憋屈到无以复加,只能把头埋进被子里去消气。
无泯君好笑道:“一国之君做这么孩子气的动作,看了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说罢,他用手挑出一粒瓜子仁往我嘴边送:“吃吧。”
我狐疑的看着他:“你该不会下了毒吧?”
他阴阳怪气的一笑,把那瓜子仁抛进自己嘴里,边嚼边道:“我舍不得毒死自己的身子,就好像你舍不得打你自己的身子一样。”
我道:“那也未必,万一你忽然发疯怎么办。”
无泯君打了个哈欠:“事情都做好了?”
“嗯。”我点了点头,“今日是第一日,后天就正式登基了。”
无泯君道:“登基第一件事,先把休邑王一家都贬为庶民。”
”嗯。”树立威信么,我懂的。
无泯君瞥了瞥我:“我们睡吧。”
“……啊?”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一起睡?”
无泯君又打了个哈欠:“反正我们对彼此没想法。”
“那也是,可是影响不太好。”
无泯君为难道:“那就不关我的事了,外面小屋的床我睡不惯,太硬。”
我表示理解:“那我吩咐下人帮你加十床被子。”
“那就太热了。”
“……”
“而且又小,又窄,又矮……”他叨叨嘘嘘的挑剔着,直到我无奈的的一掀被子:“睡吧,别说了……”
无泯君满意一笑,就势躺下,我看着自己的脸,发现居然已经没那么不适应了……人的习惯真的有点可怕。
因为这几日都很劳累,我很快便睡去,第二天早上因为没什么事情所以无人唤我起床,我便舒舒服服的一直睡着,等醒来时天已大亮,我刚想起身,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无泯君已经起来,坐在床边不知道看着什么,见我睁开眼睛,道:“醒了?”
我瞪他:“流氓……”
无泯君一脸的莫名其妙:“好端端的骂我做什么……现在要流氓也是你流氓我啊……”
我咬唇道:“你的身子……”
见我如此僵硬,无泯君反应过来,咳嗽道:“呃,那个,正常健康的男子早上醒来都会有这样的反应的,呃,你……”
我哀怨的看着他:“有什么办法没有,好难受……”
无泯君犹豫道:“一般情况我是让宫女来……”
“我不要!”我拼命摇头。
“或者,用右手……”
我简直要哭出来了:“还有没有第三种?我一定用!”
“那,用左手……?”他有些迟疑。
“……………………”
无泯君无奈道:“那就只能那样放在那里了,晚些会好的,实在不行,泡个冷水澡。”
“大冷天的,算了……”我往床上一躺,“放着吧……”
无泯君点点头:“你现在知道身为男子有多辛苦了吧?”
我有些生气:“你们男子就是如此不堪……”
无泯君“切”了一声说:“你这么说,根本不公平,你们女子动情时,又没什么标志的。”
“……”我把被子一掀,盖住脑袋,“不跟你说了!”
无泯君轻声笑了笑,又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我觉得那儿的燥热退去不少,便露出个脑袋,看着无泯君:“无泯君,我想到了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无泯君嘴角微微抽了抽:“你不用告诉我,我直觉我不会同意……”
“干脆先把它弄的没办法那什么了,以后换回来了,再……”我不理他,径自说到。
无泯君冷笑一声,指了指他,也就是我身体的胸部那一块,又指了指我,也就是他自己身体的下面,说:上下三个头,你两个我一个,同生共死,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愣了半响,只感觉开始聚集在下腹的热气全部往脸上用去,然后尖叫一声,推搡他:“臭流氓,滚下去!!!”
无泯君哈哈大笑,意味深长的说:“我们还是好好相处吧,哈哈哈哈……”
“……”
我一定要去找个男人!
6
【11】
之后几日我忙碌的几乎要垮掉。
我以前从未跟政事扯上一丁点的关系,现在却一股脑的涌了上来,好在我可以偷偷摸摸的把无泯君带上,他倒是挺顶用,可惜跟仪式有关的还是要我自己亲自上阵,这么一来不免头疼万分,好不容易登基等仪式都过去了,我们去东源国的日子便近了。
我同无泯君离开的前三日,正是休邑王一家被贬为庶人的时间,秋雨蒙蒙,整个西泱宫中染满了雾气,我撑着伞思考着回东源国去之后会发生的种种问题,盛安公主却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乘轿而来,在我身边幽幽的行了一个礼:“皇上。”
我撑伞的手顿时有些不稳,见她在细细的雨丝中并未打伞,素面朝天,披头散发,一身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