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我想着前两日的那封信,刚好能在生日之前送到,有半年没接到我的信了,这封信一过去。保管父亲和娘亲会很高兴,至于生日送什么,等有中意的送过去一份就好了。不必拘着生日或是过节才能送礼,父亲和娘亲也不会在乎的。”
听了陆辰儿这话,李皓白却不敢接话,她是女儿,岳父和岳母自然是不会细较。这事他还是去找程常棣,想好了再和她说才是正经。遂不再提。
桃夭过来打了声招呼,到陆辰儿身边,陆辰儿拉桃夭笑道:“你先进去睡,我和二爷还有话要说。”
听了这话,李皓白不由转头瞧了陆辰儿一眼,陆辰儿只当没看见了。
只听桃夭嗯了一声,进去了。
两人相对而坐,屋子里静寂了一会儿。
“我想和你说件事。”
“你有什么话要说?”
没承想两人同时转了头,同时开了口,话音一落,不由相视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李皓白望着陆辰儿又道:“嗯,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我想知道,你觉得京中的轩辕书院如何?”
“四大书院之一,只是听说如今里面多勋贵子弟,科考成绩一届比一届差,上一届考进进士的人数,在四大书院中排行老末,使得凡在京中的为官的,反而舍近求远,把家中子弟送往其他三个书院,我们松林书院就有许多。”
“有这么差劲?”陆辰儿不由蹙了下眉,努力回想着上一世,轩辕书院有过什么风评,却是没有任何印象,除了占有天下四大书院的名声。
李皓白淡笑道:“也不是说差劲,只是相对于其他三大书院来说,这些年有些衰落罢了,但轩辕书院也有它自己的优势,里面的当代大儒就有不少,占着京都地利之便,又常有翰林院的老学士过去授课。”
顿了顿,又道:“你怎么突然想起它来了,是不是谦哥儿要去轩辕书院?”
陆辰儿摇了摇头,让李皓白去京中的轩辕书院,之前觉得有把握,如今听他这么一说,不禁有些犹豫要不要和他提了,可想起,上一世,父亲是在元兴十一年春没了的,思忖半晌,还是忐忑不安地问出了口,“我想去京中长住,你愿不愿意去京中的轩辕书院?”
“你想我去轩辕书院?”李皓白听了这话,心头一阵诧异。
陆辰儿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又道:“父亲和娘亲膝下只有我一个女儿,我想多陪在他们身边一些日子。”
只听李皓白转过头,淡淡道:“这是应该的,你可以还像去年一样,去京中住上几个月,然后过年前回宣城。”
听了这话,陆辰儿微微一怔,不过算是明白他这是不愿意去,便也不再多说,于是回道:“我知道了。”
李皓白瞧着陆辰儿情绪似突然有些低落,忙又辩白:“我不是不愿意去京的轩辕书院,只是明年就要参加秋闱,暂时不想转过去,要不等明年秋闱结束,我们一起过去。”
“好的。”
简简单单两个字,李皓白回过头,瞧着陆辰儿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并未生气,神情十分的娴静平和,可不知怎么,看到陆辰儿这样,李皓白心头反而有些不安,只再坐了会子,便起身离去,回了东次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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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日。庄主身边的丁季亲自去了铜岮山,让乙夏带人回山庄,说是不让再查铜岮山了,这是庄主派人送来给少主的信,今早到的。”
李璟接过余丙秋递上来的信笺,打开快速浏览了一下,尔后才放下,右手中指轻轻敲了敲案几,沉吟了好一会儿,“不查就查了。”
不过。李璟心头的疑团却是更深了,能让义父要他不再查铜岮山,也能让匡山长说服秦大人不派人过去围剿。看来之前是小瞧了铜岮山的那帮人了。
只是铜岮山在山庄的那份资料,铜岮山只有二十年前成立、十年前杨先生进山这两件打眼的事,其余都平淡无奇,与其他的土匪山寨并无区别。
“庄主还问起,不知少主打算什么时候回山庄?京中的人都已经等急了。”
“京中的人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应该和庄主说了。庄主看起来也挺上心的,但没有和丁季提起。”
李璟听了这话,看了眼余丙秋,只好道:“九月初八以后,我会请几天假回一趟山庄。”
余丙秋应了一声,李璟摆了摆手。才让他下去。
只是余丙秋才刚出门,却瞧见尚知玄过来,不由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尚知玄的目光从余丙秋身上收回,坐到一张梨木镌花椅上,“你不也还没睡,这么晚了,找这黑小子干嘛?”
李璟不理会他的打趣。直接道:“这么晚了你不睡觉,是有什么事?”
仿佛就等李璟这句话。这话一出,尚知玄犹如找到了发泄口一般,一咕噜全倒了出来,“老六,我知道你的能耐,这回不管怎么样,你得帮我,自回来后,怀音听说秦大人并没有派人去铜岮山围剿,也不知道她发什么神经,说一定要我去抓铜岮山那些土匪,她一定要出口气才行,我都快被怀音给烦死了,你身边几个小子功夫都不弱,你当是帮帮我,让那几个小子把铜岮山的头目给寻出来,也不杀了他们,直接扔进大牢关上几年也好……要不我真会被烦死。”
说到后面,尚知玄又长叹了一声,“孔夫人曾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我这回是信了,你这回若不帮帮小弟,只怕往后我是家无宁日了。”
李璟只觉得听得云里雾里,“我记得桃夭说过,她们被抓到铜岮山之后,只是把她们关在一间屋子里,你媳妇怎么会这般记仇,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别的事?”
尚知玄不由苦笑,“谁知道,她又不愿意说,这几天常做噩梦,只和我说,那些人无故抓了她,还关了她,她自然要报复回来,不能让那些人落得个逍遥,同样也要抓住他们,再关住他们。”
若是在今天以前,听了尚知玄这话,李璟自然会答应,可今天收到义父的那封信,信里已明确说了,让他不要再难为铜岮山的人了,那五千两银票也只当送给他们,说是铜岮山寨主要养活一大帮子人不容易。他可不记得义父有这份善心,肯定有别的原因,只是如今义父已这么说了,他自然是不能再去寻那帮子人了。
“你好好劝劝你媳妇,就当这事过去了。”
“真不能帮我。”尚知玄望向李璟已带着几分乞求了,“你不帮我,我只怕不得安生了。”
“过几天不就要回书院,每个月就回来三次,再不安生也就那么几天。”
尚知玄头痛不已,“我这不是担心万一她一冲动,头脑发热,纠集了在松林这边的各家护院,到时候会带着一帮子护院杀过去。”
“铜岮山目前是座空山,她杀过去也没用。”
虽然是知道,但尚知玄听了这话,并没有放下心,拍了拍脑袋,“明天我还是得嘱咐一下李皓白,让她媳妇帮忙劝一劝……”
第一百六十二回:雾里
九月初八后,众人回了书院,李璟告了假,回了一趟鹤鸣山庄。
鹤鸣山庄在休阳东南八十里,近临浙杭,是一处私产,说是一处山庄,其实并无山,不过是一处比较大的私家园林,进去后,园林之内亭台楼阁、水榭回廊与别的江南园林并无差别,只是园中有一条密道,直通二十里地外的泗石山,那边另一番天地,却不足与外人道。
“……我只听说你在青苹乡,没料想到你这回是去铜岮山,要是知道,当初直接派个人去找杨宥,也不用这样大费周折,而且也让杨宥好一番焦头烂耳,先是去了松林书院找匡正业,又来这儿找我。” 说这话的便是鹤鸣山庄的庄主龙仲华,已六十开外,一头银发,却是目光如炬,炯炯有神。
因尚知玄的那番请求,这次李璟回来便和龙庄主提起铜岮山的事,不想龙庄主说了这样一番话,站在龙庄主旁边的李璟不由问道:“您认识杨先生?”
龙庄主呵呵一笑,满是沧桑的脸上皱纹挤出深深的褶子,“当年他去那铜岮山,还是我让他去了的,金温和岳厉都相继去世后,岳云归那小子实在扶不上墙,金老二又是个武夫,只好让杨宥过去帮衬,这十年来都没出过什么大乱子,不想这回阴差阳错撞到了你手里。”
这话让李璟心头一颤,金温和岳厉杨宥的名字,他自是听过,也曾在那本名册上见过,只是没想到铜岮山的那位智多星杨先生便是杨宥。
金温、岳厉、杨宥,这些幕僚谋士也曾名噪一时。不想他们最后沦为做土匪,心头只觉得一刺,语气有些沉甸甸的,“我没想到是他们。”
听这语气,龙庄主便知道藏书楼的那份名册,他是去看过了,于是摆了摆手,“这些你不用理会了,我已让他们都回铜岮山了,好在杨宥也还算谨慎。没有伤到那三人。”
走了两步,前面池塘里的荷叶已开始凋残,有的只露出光秃秃的梗。池塘周围的野菊花开得正盛,一小朵一小朵黄色的花蕊,迎风招展。
龙庄主握紧了李璟的手腕,语气带着几分郑重其事,“我有正事和你说。萧老夫人挺着急你的婚事,这回萧老夫人派人带过来几份庚帖和画像,让我帮忙掌眼,我瞧着都不错,你回京去相看一下,挑个中意的。成了亲后,带过来给我瞧瞧。”
李璟边走边扶着龙庄主,听了这话。不由顿了下来,“义父,我暂时还没这心思,这回还得您帮我把祖母派过来的人打发回京,再说服祖母暂时不用帮我考虑这事。”
“这是人生大事。不仅萧老夫人着急,我也同样着急。”龙庄主看着李璟。不由了眉毛皱成一团,“二十而冠,再说你都十九了,望二十了,前些年你说年纪小,我都依了你,但这回不能再拖了,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还能再活几年,总得看你娶妻生子,才能安心去地下见主子。”
这话一完,李璟眼中陡然闪过一阵迷茫,不过只片刻,微微低下头,眼睑一收,让人再无法看清他眼里的神情,但说话时,声音还是有些低沉,“义父觉得这样好吗?万一将来……我何苦再去害别人,没得把无辜的人拉进来。”
李璟眼中的迷茫,脸上的淡漠,令龙庄主心头再次痛惜不已,第无数次埋怨起萧老夫人,若是李璟不知晓当年的事,至少能像个正常孩子一样长大,或许还能一生平安顺意,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袱,压得连喜怒哀乐都少得可怜。
好一会儿,才又道:“你若是不喜欢京中的那些名门闺秀,觉得负累,我可以和萧老夫人去说,但是你都这么大年纪了,婚事不能再拖了。”说着拍了拍李璟的手背,又絮絮叨叨地道:“上回你带回来的穆晓晓姑娘,这一年多来,我瞧着人还不错,她又没个亲人,这样你也不用担心连累别家,你如果中意,其余的都交给我,我会写信去说服萧老夫人。”
“她?”李璟望向龙庄主直觉不可思议,察觉到龙庄主好似十分满意,心头不由凛然,忙义正词严,赶紧打消龙庄主的念头,“义父,这话您往后休再提了,若是再提我就不回山庄了。”
龙庄主叹息了一声,“你这孩子,常说成家立业,这是必然的过程,难不成你打算一个人过一辈子,若是这样我将来到了地下,如何和主子交待?”
“义父。”李璟忙唤了一声,尔后才又道:“等萧家的事完了再说吧。”
龙庄主听了这话,只得无奈地摇头,“太后出自尚家,今上登基,也不过让尚家从流放地回来,从前夺了的爵位并没有放还,另给太后弟弟封了有名无实的侯爵,可见无论是先帝还是今上。夺爵收回丹书铁券是势在必行,而萧老夫人太过顽固,只怕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同意的你法子,好在今上暂时还无动作。”
李璟嗯了一声,扶着龙庄主回了院子,“我年底会回一趟京中。”
从屋子出来,外面的天色阴沉沉的,院子前面有两棵高大的银杏树,一阵风吹来,树叶刷刷落了下来,飞舞起伏,似蝴蝶般打着圈儿。
李璟矗立了好一会儿,走出了院门。
余丙秋赶紧走了上来,“少主,柳姑娘不在上阳轩,去了后园练剑,还没回来。”
听了这话,李璟直接去了后园。
远远望去,就瞧着有人在那边树底下舞剑,瞧起来有模有样,挥剑而过,树叶飘落,但终竟只是花拳绣腿,耳边又听余丙秋道:“……柳姑娘这一年来。特别勤奋……不怕吃苦,若不是女子……庄主都想送她去泗石山……”
“是吗?”李璟淡淡看了余丙秋一眼,走过去时,突然拨剑,剑光一闪,只听呯地一声响,对面舞剑人手中的剑便落下了地,旁边的丁季也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待回过神来瞧见李璟,忙唤了声少主。行了礼。
那舞剑的女子转过身来,螓首娥眉,面容精致。并不是别人,正是去年突然失踪的柳束兮,当时她疾跑出来时,只想着远远地离开,凑巧碰上李璟。便央求李璟带她逃出来,李璟便带她来到了这座园子里。
“你怎么来了也不吱一声?”柳束兮没好气地看了李璟一眼,弯过腰去拾剑。
“学了一年了,剑都还拿不稳?”
听了这话,柳束兮不免抢白道:“我这是中道学艺,哪能挡得住你的剑。也不想想你都练了十来年,这根本不能比好不好,要不你去找个没有学过武艺的女子过来。和我比试一番,肯定能看出来我的进步。”
若论口舌之争,李璟一向认为说不过她,因而,也不多无谓的争论。又问道:“你怎么突然换了名字?”
“我觉得穆晓晓这个名字挺不错的,若是我不改名。还叫柳束兮,只要一出门,旁人一听到我的名字,首先想到的是我可能是河东柳氏的人,既然河东的柳家对外宣称柳束兮已经猝死掉了,不如我就彻底让她死掉,另换个名字。”嘴上虽这么说,心头不由暗自嘀咕,其实我本来就叫穆晓晓。
李璟没再多说话,沉默地看了她一眼,只觉得柳束兮的思维非常人能比,河东柳氏名声显赫,也只有她不当一回事,学武艺原本是个苦差事,当年尚知玄只在这园子里待了半年,就闹着要回去,不想她竟能坚持下来,而且不以为苦,还乐在期中,难怪世人常说,嫁郎匡家,娶妻柳家,乐安匡家多俊才,河东柳氏出奇女,官宦之家选媳妇往往喜欢河东柳氏家的姑娘。
又听柳束兮道:“怎么样,这半年出去,是不是比你们天天待在书院强多了?”
李璟回过神,没奈何道:“见过的经历过的,确实不同平常,但是你提的这个方案并不适合推行,出行在外,风险很大,特别又是在乡下,四队人当中,除了我们这一拨人运气好,死了四个护卫,其他三队人当中,都有学生伤亡,去翕阳县的那拨人,连带队的刘先生都折掉了,匡山长虽喜欢这个方案,但经过这一次试验,这个方案也不能再推行了,算是夭折了。”
“怎么会死人呢?”柳束兮一惊,不解道:“难道乡下治安不好,若是这样,你们更应该想办法解决才是,而不是这般萎萎缩缩,人家那些老师从大城市去贫困山区支教,也不曾有安全问题,你们这在乡下转一圈,就挂掉了,也太不中用了。”
后面的声音有点了,嘀嘀咕咕的,李璟不由问道:“你说什么?”
不过,也还是有安全问题,要不她怎么会到这儿来呢,刚拍了下脑袋想到这,突然听到李璟的问话,不由吓了一跳,忙摇了摇头,打个哈哈,笑道:“没有什么,不行就不行,不如我再给你想着其他方案。”
“不用了。”李璟淡淡道,这回闹出了人命,匡山长已是一个头两个大,他再送一个方案,哪怕再好,匡山长也不敢信他了。
既然人家兴趣乏乏,柳束兮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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