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怀音听了这番话,点了点头,勉强笑了笑,道:“我只是太过担心知玄他们,一时乱了方寸,不想这回却是你镇静万分,还能有条不紊地安排人下去寻人,你这回确实让我大开眼界。我原还以为你不过是一个父母娇宠的娇娇女,不更世事、没有主见。”
陆辰儿尴尬笑了笑,无论是娇娇女。还是不更世事、没有主见,这评价于她来说,都是十分中肯的,上一世,可不就是这样……
只瞧着廖怀音顿了顿。又道:“你料到水患之后,下面肯定特别乱,这次他们出门前,你怎么不劝阻一二?”
“我也劝过,只是皓白提起,石先生说过。灾患之后,更能看清问题,我还能怎么劝。”陆辰儿不由汗颜不已。其实她只不过是前世听程常棣说过,天灾之后必有人祸,若不是这些天,偶尔听来集镇赶集的人说下面有些乱,哪哪又出了事。又有许多乞讨的人进集镇,她也不会相信这句话。
她先前虽有担心。但想起石先生阅历丰富又是乡间长大的人,善于与下面种田的庄稼汉打交道,而李璟及他手下的两位的功夫都十分地好,至于其他十来个护卫,都有技艺傍身的人,都不算弱,因而,想着他们是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只是如今,过了这么多天,石先生一行人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不说石先生一向求稳妥,就是李皓白的细心,若真有事耽搁了,也会派人传信来。
长风长云很快挑选好了人,陆辰儿问了一下价钱,先付了一半的雇钱,把钱交给长风,又吩咐了一句,“一旦得了消息,务必派个人回来送信。”
长风应了一声,问道:“奶奶要不见见那四个?”
陆辰儿沉吟了一下,很快道:“留在这里的两个人,长云好好带着就行了,至于跟着你去的两个人,带上来让我见一见,这样万一你派了他们之中谁送消息回来,我心里也有个数。”
“奴才马上让他们上来给奶奶请安。”
“嗯,行礼就不必了,我不过暂时雇用他们,只见见就好,混个面熟。”
长风答应着下去了,陆辰儿对廖怀音道:“你去里间,由我单独见见那两人吧。”
廖怀音不解地望了陆辰儿一眼,“为什么?我也正想瞧瞧我们花银子雇的人怎么样。”
陆辰儿听了,待正要再说什么,瞧着长风已领着两个汉子走了上来,只好住了嘴。
两人很快近前来,没有下屈跪行礼,只报了名字,一个叫张十三,一个唤姜二,一个长脸,一个方脸,都是颧骨高耸,长得虎背熊腰,长风站在他们旁边,显得有些弱不禁风,好在长风习过武,要不单论蛮力,只怕还打不过他们俩。
俩人在集镇李记铁匠铺里打铁,一家老小都在镇上,因这回陆辰儿开得价钱高,李记铁匠铺的掌柜又和客栈的掌柜极熟,遂才找了他们俩来。
陆辰儿也没什么要特别交待,于是长风他们赶着牛车,下午便要发了。
待他们下楼后,回转至厢房中,廖怀音不由忙问道:“方才你为什么不让我见他们,瞧着他们俩也没什么异样,怎么成了你能见我不能见?”
“我这不是担心你这张脸,容颜太盛,最近什么人都往集镇上赶,若是还能找到之前那盒易容霜膏,我肯定会劝你涂抹上。”
对于陆辰儿的坦白,廖怀音不由恍然大悟,伸手轻拍了下额头,“难怪,这几日,你都不愿意出门了,其实你可以直接和我说明白,我虽没你想得细想得深,但至少通理,这么些乞讨的人一拨一拨来,镇上尽是陌生面孔,我不可能没一点警醒。”
这样又过了十天左右,镇上出过两次小股的骚乱,不过很快便平息了,因为她们俩人足不出户,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掌柜又雇了些人守着客栈,毕竟陆辰儿和廖怀音他们一行人在这住着,这一个多月的功夫,所付的钱相当于他们客栈去年一年的收入。
这十天里,陆辰儿还纺织出了一匹布,虽然那匹布瞧起来效果十分不好,但至少成布了,这着实让陆辰儿得意不已,而廖怀音见了,自然要一较长短,悬在心头的浮躁与担心转移了几分,竟能安静坐到了纺织机前。
时间飞快,俩人天天计算的日子,很快到了六月底,终于在月底前盼到了消息,找到石先生他们一行人,众人都安好。
回来送消息的是姜二,俩人挂着的心总算安了几分,相互看了一眼,陆辰儿直接让长云把姜二带了上来。
长风是四天前在最北边的麻寨寻到了石先生他们一行人的。
第一百三十八回:回来
水患过后,许多房屋都被洪水淹没冲垮,低洼处的良田全部被淹盖了,无家可归的人又是一拨一拨的,加之蓝田乡前两年的年景不是很好,如今下面的人都没有了吃的,春耕前便有许多人开始刨野菜草根,野菜草根都快要刨光了,如今是实在没法子,这场洪水又使上半年的收成没了指望,走投无路之下,有一部分出来乞讨,还有一部分胆子大的人,成群结队的去抢一些当地的富户乡绅。
石先生他们一行人下乡,正好碰上这样的暴乱。
这场大雨整个县都受了灾,只是蓝田乡最严重,先前早有人派人去了县里,却一直没有回音。
石先生倒是有心去劝阻那些发动暴乱的百姓,却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何况是一大群已饿疯了的人,不小心还卷入了这场暴乱中去了,在新建村的时候,牛车被人拦了去了,所有东西都被抢劫一空。
后来,石先生一行人去了麻寨,不料发现北平村社的人在麻寨悄悄开垦了七八百亩荒田,都是不曾登记在册,不需要上税的,如今整个蓝田乡,只有北平村社的人没有闹饥荒,当他们一行饥肠辘辘到了麻寨,北平村社的人听说他们是下来走访的读书人,怕他们这把事给捅了出去,更怕其他村社的人得了消息赶过来抢粮食,便把他们围困在麻寨,不让他们出来,只是把人关在的地窖中,幸而还给他们吃的,
长风一路带人寻找过去。最后见到了他们的人都说去了麻寨,长风赶去麻寨的时候,正巧他们已从地窖中挖了地道出来了,所以才联络上知道情况,要不只要长风一脚踏进麻寨,只怕结果也是和他们一样,被关到地窖中去。
先是饿了十来天,饥肠辘辘,接着又被关了十来天,不见天日。打了十来天的地洞,没日没夜,如今众人已慢慢往回赶。派了姜二来集上报信,石先生还又另外派人去县里送的信。
山穷水尽出叼民,估计这一趟大家都受的惊吓都不小。
廖怀音和陆辰儿听了,起初吓得一乍一乍的,还好。她们这一回没有跟着去。
因没有了牛车,乡间依旧很乱,一行人只得徒路而回。
待他们回来时,又是十几天以后的事了。
‘出现在客栈门前时,廖怀音和陆辰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瞧着眼前这些人个个都狼狈不堪。衣冠不齐,满面污垢,又瘦又黑。仿佛从牢房里走了一圈,比街上的叫花子好不多少,哪还有从前的斯文。
瞠目结舌后,忙令他们进客栈梳洗。
整整一个下午的,这一伙人走了出来。才算是齐整了些。
只是不难发现,众人似共同经历了一场炼狱般都已脱胎换骨。
“姐姐好漂亮。”
一声清亮的声音传来。陆辰儿和廖怀音抬眼望了过去,只瞧着李皓白和尚知玄上楼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位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扎着麻花辫,黝黑的面容实在算不上清秀,只能说是五官端正,眼睛乌黑透亮,一闪一闪地望着廖怀音,方才那话便是她说出来了。
近前来,李皓白和尚知玄那张脸,此刻都可以用黑炭两个字来形容,无论是陆辰儿还是廖怀音,瞧着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了。
不过,令陆辰儿和廖怀音吃惊的是两人竟然似没事人一般,任她们俩笑,特别是尚知玄,没有急着阻拦廖怀音,她们俩笑过之后,不由面面相觑、
也许是看出了他们的疑问,只听李皓白苦笑道:“经历了饥肠辘辘,饥饿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后来我们都能理解为什么那些民众要发动暴乱,实在是饿得不行了,经历了不见天日,况且那时在地窖里还得日日担心害怕命随时没了,哪还会再去在乎这张脸,在乎什么形象身份。”
听了这话,陆辰儿和廖怀音再也笑不出来了,也觉得方才是多么的不合适宜,他们这一趟算是历劫归来,在生死门上走了一趟。
廖怀音上前拉着盯着她瞧的那位小姑娘,忙问道:“带了这位姑娘过来,怎么也不介绍我们认识一下。”身上穿的粉色大袖襦裙便是刚才掌柜娘子上来问她们要衣裳时陆辰儿所给的那套。
谁知那姑娘一点都不认生,笑嘻嘻的说了起来,“咱叫桃花,咱出生那年桃花开得特别好,所以咱娘给咱取了这个名字,是石先生和几位哥哥带咱出来的,两位哥哥说你们俩是嫂子,让咱以后跟着俩位嫂子。”
“她是北平村人,从小没了爹娘,爷爷奶奶死后就成了孤女,这回我们能出来,是她给我们偷偷拿了铁锹和铲子,我们才能挖出那条地泂,后来走之前,又是她给我偷了许多干粮,才让我们逃回集镇的时候不至于饿死,我们担心我们走后,她被村社的社长责罚,她也愿意跟我们走,就索性一并把她带了出来。”
尚知玄说完,又听李皓白道:“她一个女孩子,以后就跟着你们,你们就把她当作亲妹妹照顾。”
陆辰儿和廖怀音一旁的看得分明,尚知玄和李皓白说起桃花时,眼里都能不容错过的疼惜,俩人遂点了点头,廖怀音拉着桃花的手,大方道:“她算是你们的救命恩人,我自然也把她当成救命恩人看待。”
廖怀音摸了摸桃花的脸蛋,细腻光滑,只是颜色实在不好看,又道了一句,“等将来进了城,我一定让桃花变成了个大美人。”
“能奕成姐姐这么漂亮?”桃花眨巴着眼睛天真地望着廖怀音。
廖怀音一怔,尔后,却笑道:“当然,一白遮三丑,等将来养白成了个漂亮姑娘。”
桃花伸手轻轻戳了戳脸蛋,又望了李皓白和尚知玄一眼,裂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咱脸上好像从小就这么黑,不像几位哥哥,咱见到他们时,他们也特别黑,后来他们在洞里待了几天,又变白了许多,从洞里出来后,赶了这些天的路,又晒黑的。”
说完,又强调似的问了一句:“我这样也能变白吗?”
第一百三十九回:邀功
正自说着话,却瞧见长风上来了,李皓白问了一句什么事。
长风行了礼,后忙道:“石先生吩咐奴才上来请二爷下去。”
李皓白和尚知玄都诧异地嗯了一声,不过也没细问,只道:“我们一起下去吧。”
尚知玄说完这话,又望了廖怀音一眼,“桃花就交给你们俩了。”
廖怀音应了一声,送了他们俩出门。
他们俩出门下了楼,去了后院石先生所住的厢房,众人都已到了,石先生坐在案几前,案几上砚台及笔墨,正中有一张写满字迹的宣纸,墨迹还未完全干,显然刚落笔不久。
见他们俩进来了,石先生起了身道:“这是我给休阳县令秦大人写的一封信,把蓝田乡的情况说了一下,你们都看看,若是没有什么问题,都签上名字,我立即派人送过去。”
李皓白迟疑了一下,问道:“先生不是已经派人去县城送信了,怎么还又要写一封信送过去?”
“这份信送给匡山长,或许比送给秦大人更有用,他一个在休阳县令位置上混了十年的老油条,会真理会这种事?”
尚知玄不怎么客气直接指了出来了。
“这次他会理会的,他做了十年的休阳县令,但却不想一辈子都做个七品芝麻官。”柳敏兮摇了摇手中的纸扇,一身肥肉早已没了,身材如今看起来十分匀称,用他自己的话说来,这辈子还从来没现在这么瘦过,只是这回顶着一张黑乎乎的脸,在他身上依旧寻不到半点书生的味道。
只瞧着他合起纸扇,用扇柄顶了顶下巴,眼里闪过精光。“依我看来,干脆只让常棣和皓白签上名字,派人送过去,想来秦大人一定会心急如焚的派人过来处理,这可是一个亮相的好机会。”
柳敏兮抬头望了大家一眼,最后目光落在石先生身上,“先生,你觉得呢?”
这话里所透露的意思,众人都心知肚明,只是还不待石先生说话。赵雅男抢道:“那还不如只签上我的名字,我堂叔是赵相,他更会着急了。”
柳敏兮不由对赵雅男翻了翻白眼。十分世故道:“赵相的堂侄,陆大人的女婿,还是独女女婿,哪一个分量更足,何况。若我没记错秦大人是辛未科二甲进士出身,他的座师便是陆大人,自从陆大人复仕后,他一直在走座师的路子,这正是一个机会,他不会愿意错过的。”
众人听了这话倒还好。唯独李皓白有些尴尬,忙道:“我们大家还是都把名字签上,秦大人见了我们众人的名字。更会好好掂量的。”
程常棣瞪了一眼柳敏兮,好好地都是他挑出来。
大家逐一上前看了那封信,最后在落款处签上自己的名字。
最后,不过半月工夫,秦大人发动县城的富户捐粮。亲自带人带粮到蓝田乡放粮赈灾,又鼓励蓝田乡的百姓回乡。受灾的庄稼重新种值,弄得轰轰烈烈,阵势很大,大约近百年来,蓝田乡没这么受关注过,不过,这是后话,那时,石先生他们一众人,早已离开蓝田乡了。
回头说,他们离开蓝田乡时,时间已是七月初,半年走遍十八乡,可如今过去四个月了,他们还只走了两个乡,剩下两个月的时间,无论怎么计划,他们也走不完十六个乡,何况他们如今马车只余五辆牛车,都得两人挤一辆牛车,行程自然又是慢一点,因而,最后石先生只得说,能多走一个算一个。
就这样,一行人整理了一下,又重新上了路。
%%%%%%%
京中陆府,天刚黑,陆令凯下衙回府,依照习惯径直先回了正房,先换了身家居的衣服。
去了西次间,只瞧着程氏坐在西侧间的软榻上,旁边的案几上放着一个信封,走过去,不由问了句:“哪里来信?”
“松林。”程氏望了陆令凯一眼,“不过,不是辰丫头派人送来的。”
听了这话,陆令凯眼中的欢喜去了几分,没有伸手去拿信,哦了一声,也坐到了榻上,“哪是谁送来的?老匡夫妻?”
“休阳县令秦晞,应该是你从前的一个门生,他提起,李皓白去了蓝田乡,并在那边遇到了些事,他帮忙去了处理了一下。”
程氏说完,起身拿起案几上的信递给陆令凯,陆令凯接过信打开。
只听程氏又道:“自从他们出门时,我接到辰丫头寄过来的一封信,如今都有三四个月没收到辰丫头的字信了,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怎么样,这个秦晞既然写了这封给你来邀功,只怕在蓝田乡那边遇到的事不小,这个所谓的室外教学,实在是冒险,有道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他们这些人哪能和乡间那些人打交道,你要不要和匡山长说一声,还让辰儿和皓白回来。”
秦晞的信并没有说起蓝田乡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很笼统的一笔带过,着重强调了李皓白他们都已平安无事,合上信,陆令凯笑道:“平安即好,你还有什么可担心,再说辰丫头他们可能已经离开蓝田乡了。”
程氏听了,蹙了眉微叹了口气,“但他们这么在外边瞎跑,我这心便老悬着不安心,总担心辰丫头会出什么事,你说万一辰丫头有个好歹,怎么办?”
“辰丫头不会有事。”陆令凯放下信笺,伸手轻轻握住程氏的手,劝慰道:“你忘记了,那个高僧替辰丫头做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说了只要辰丫头活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