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她无暇去细想,也不能够去细想。
并非所有的事都能够让理智去控制。
这时候,再回想一遍,自己被蛇咬后,她看了程常棣一眼,只想着:幸好他无事。
原来也能这般荒唐。
——*——*——
陆辰儿既然已经醒过来了,那位老铃医便没有拘着跟着他们一起走的理由了,只是李璟不放心,最后还是到了集镇之后,又请了别的铃医,替陆辰儿诊了脉之后,确实无事,才放他离去。
临去前,陆辰儿有些不好意思,想起李皓白这还有一木盒子钱,找了出来,从中取了十块碎银子,送给那位上了年纪的老铃医,“这算是诊费,多余的您雇辆牛车坐回去,这一路跟着,耽误你功夫了。”
老铃医不客气地全部收下,又望了一眼陆辰儿,压低声音道:“小娘子不怨我?”
听了这话,陆辰儿不由疑惑不已,只听老铃医又道:“小娘子额头上的霜膏已经去掉了,老夫想着小娘子大约是知晓自己脸上的霜膏怎么祛除,只是瞒着大伙儿,老夫虽不知道缘故,但老夫无意间说了小娘子脸上的霜膏能够洗掉,并且还给了他们方子,难道小娘子不恼?”
“您也说了是无意间,我又如何怨得了您,况且这回幸好碰上您,要不我身上的余毒就无法祛得干净,至于脸上的这霜膏,实在是如今这般模样,在乡下行事方便,若是进了城,自然是要洗掉的。”
“那就好,老夫也不用愧疚了,小娘子给的诊费的确高,但谁也不嫌银子多,老夫还是要全部都收下。”老铃医后面说得有些世侩,已把银子放入口袋,生怕陆辰儿再要回去一般。
只瞧着他一头银发,偻佝着腰护着口袋,陆辰儿笑了笑,“您放心,全是给您的,我不会再要回来了。”
老铃医听了这话,才放心地转身离去。
“好了,他走了,这地方都是用铜板,你给的那些碎银子,应该够他用上了好一阵子,我们过去吧。”
陆辰儿回头,瞧着是李皓白走了过来,不由问道:“那家客栈怎么样,能住吗?若是不好,我们还是住车厢里。”
“有个小二楼,二楼上有两间干净的客房,知玄他媳妇已经上去看过了,说还不错,还能住人,你们俩就睡上面吧。”
李皓白说完,拉着陆辰儿进了客栈,廖怀音已经拿着部分东西往二楼的房间搬。
第一百二十八回:两种人
进了房间,陆辰儿四处瞅了瞅,比上回溪江镇集镇上客栈的房间好了许多,陈设用具看起来都比较新,床褥被子都十分干净,房间里也没有陈年的霉味。
仔细打量,房间里更是收拾得一尘不染,窗明几净,在这乡间却是十分难得,
大约又因在二楼,没有梅雨时节的湿气,反而多了份干爽。
房子后面,不远处便是一片低矮的青山,山上树木葱郁,前面,推开窗户,入目便是集镇上的那条长街,整个集镇也只有这么一条长街,站在楼上,整条街便窜入眼底,再抬头,能眺望到远处的青山。
集镇依旧夹在青山之间,座落在青山之间的一大片平地上。
陆辰儿坐上床榻上,又刻意地摇晃了两下,进来的廖怀音一见她这模样,忙道:“你这是在做什么,难不成试试这床是否结实?”
“我只是担心,会不会又像上回一样,跑出老鼠来。”
廖怀音白了陆辰儿一眼,“若这样,等老鼠跑出来,你再要去躲已来不及了。”
走了过来,把衣裳放到床榻上,才又道:“你放心,这原本就是客栈的一间上房,他们都上来看过,又仔细查看了一遍,的确没有那些肮脏之物,方才因我们要求,被褥又重新换了,屋子也重新收拾了一番,我出门时带了点郁金苏合香,等会儿燃上,对比我们前些天住的地方,这大约能算得上是神仙洞府了。”
“这却是真的。”陆辰儿放心地往床榻上一躺,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廖怀音在一旁坐下,看了看陆辰儿那张脸,出了一会子神,才道:“等会儿要不要让伙计打点水过来,你用老铃医留下来的洗脸液。把脸上的霜膏洗去。”
“暂时还是不要,等以后回了城再洗也不迟。”陆辰儿没有丝毫迟疑。
廖怀音听了,没再多说话,并排和陆辰儿躺下,只听陆辰儿又道:“怀音,方才皓白已经打听过了,这个集镇是每月逢二五八三天赶集,赶集那天还挺热闹的,到时候我们可以好好瞧瞧集市的热闹,而且正好这月初五是端阳节。他们这次出去走村访社因不带上我们俩,说是要过了初五,大家一起过了端阳节才会走的。”
说到这。陆辰儿微微侧起了身,望着廖怀音道:“也不知道乡间是怎么过节的,是不是和我们的一样。”
“嗯。”廖怀音只淡淡地应了一声,似兴致不高。
平常廖怀音是最好奇不过的人了,可自从这回陆辰儿醒来后。廖怀音好似变了个人一般,没了从前那股子热情,甚至有些冷清,仔细想来,又应该不是陆辰儿醒来时变了,好像是从上回从山洞出来。廖怀音回过神来时,神情就变了…
又想起,方才进来时。李皓白和她说起,让她好好劝解劝解廖怀音,说是尚知玄嘱咐的。
这样一来,心里顿时明白几分,廖怀音是因山洞里的事寒了心。
斟酌了好一会儿。陆辰儿才道:“怀音,其实你不必太在意的。”
廖怀音头望着帐顶。听了陆辰儿这话,不由冷笑一声,“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若是当日你我情形置换,你会如何?”
“我不会在意的…”
“谁信。”不待陆辰儿说完,廖怀音嗤之以鼻,又道:“若是尚知玄托你来做说客,就不必了,我不想听,你若想着咱们俩还能住同一间屋子,你就应该好好替我想想,什么都不要劝我。”
当日情形,于陆辰儿来说,李皓白做得十分好,若是没有对比,廖怀音还不会这般在意的,偏有了对比,如今陆辰儿无论说什么,廖怀音自是不信。
其实想想,若是当日李皓白没有过去,她不会有怨,自然也不会在意,毕竟俩人情分有限,但若是当日情形身处前世,程常棣没有过去,或是有过犹豫,她亦会心寒的,怎么能不在意。
陆辰儿不由苦笑,她连自己都劝说不了,又何尝去劝说廖怀音,遂瞪着帐顶不说话。
屋子里静寂了好一会儿,不知过了多久,陆辰儿只觉得睡意袭来,又听到廖怀音语带轻缓道:“家里的老人常说患难见真情,以前不明白,如今算是了解了,你和我说你不在意,只怕你连你自己都说服不了,我记得之前曾和你说过一句话,你和李公子成亲一年多了,但你们俩仍如同新婚夫妻一般客客气气的,可如今呢,经历了那件事,你和你夫君虽谈不上如胶似漆,那份生疏隔阂还有没有呢?”
说完后,又似自言自语一般道:“怎么可能不在意呢,这回终是寒了心,既已发生,教我如何还能当作无事一样。”
陆辰儿听了,依旧闭着眼,说话声中带着几分朦胧,“怀音,这个世上,有的人是顾着自己多一点,有的人是顾着别人多一点,或许,我们大多数人都是顾着自己多一点的,只有很少的人才会顾着别人多一点,尚公子或许是顾着自己多一点,属于我们大多数人,而皓白或许是那种顾着别人多一点的人,是那拨极少数的,也可以说是缺心眼的人。”顿了顿,又轻声呢喃了一句,“其实,常棣也是顾着自己多一点的人。”
后面一句几不可闻,廖怀音也没听清,转头,只瞧着陆辰儿已阖上眼,睡过去了。
近在眼前的是那张脸依旧灰乎乎的,还带数颗小黑痣,此时,额际上的流海因躺着的缘故,已侧到了一边去,露出光洁白晳的额头,一张如花容颜涂抹成这般丑陋不堪,还能毫不在意,只怕要归究于有李公子那样一个能顾惜她的夫君吧,只因这样,她才能这般肆意而为,廖怀音这般想着。
出神良久,又突然间能明白,为什么陆辰儿的父母要在回京前夕,把女儿给嫁出去。正二品的文官,何愁女儿嫁不出去,何愁没有乘龙快婿,偏匆匆选上了李公子那般无论文才家世都不是上上选的人,大约应是京中高门大户虽好,却不如地方上清贵门户来得实在。
还是家里的大人看人看得准。
思及自身,今时今日,虽谈不上十分后悔,却无法不埋怨自己当初的固执,青梅竹马又能如何?
第一百二十九回:谁的错
咚咚的敲门声传来,廖怀音回过了神,起身整理一下衣裳走了过去,打开门,却瞧见赵雅男站在门口,“赵公子,有什么事?”
楼上两间上房,她和陆辰儿一间,赵雅男一间,当时赵雅男一定要楼上一间上房的时候,廖怀音还一阵纳闷不已,十二三岁,倒是比寻常姑娘还讲究。
“下面已经开饭了,一起下去吧。”赵雅男说完,不见陆辰儿出来,不由往里面探了探头。
廖怀音手扶着门,忙道:“她睡下了,我没味口不想吃,就不下去了,你去吧。”
赵雅男听了,又道:“你真不下去?石先生方才说大家好久没正经吃过一顿饭菜了,特意令客栈治了一桌饭菜,让众人好好吃一顿,要不你帮忙叫一下陆氏?”
廖怀音迟疑了一下,看了赵雅男一眼,道:“你稍等一下,我去叫一下她。”
说完,转身进去了。
陆辰儿睡得正沉的时候让人推醒,睁开眼,瞧着是廖怀音,又闭上眼,迷迷糊糊问了句,“怎么了?”
又习惯性转过身去。
“下面开饭了,先下去吃过饭,回来你再接着睡吧。”
只是陆辰儿似又睡过去了,没有回应,廖怀音望了眼门口,又推了推陆辰儿,“起来,我们先下去吃饭。”
这回瞧见陆辰儿睁开眼时,强行扶陆辰儿起来,陆辰儿不由推了推廖怀音,只是推不开,人已醒来,捂嘴打了个哈欠,头上发丝有些凌乱,又扑到了枕头上。转头睡眼惺忪地望向廖怀音,带着几分懒惫道:“我不想吃,让我再睡一会儿,你下去吃吧。”
顿了一下,又嘀咕了一句“好久没睡过这么舒服的床了。”
陆辰儿说完迷迷糊糊起身,脱了鞋子,拉了锦被盖在身上,竟是和衣躺下歇息了。
瞧她这模样,廖怀音自是不好再拉她起来,于是出去打发了赵雅男。陆辰儿不下去,无人陪着她,她也不愿意下去。关了门,进来后,索性也上床睡下了。
两人这一觉睡得极熟,再睁开眼时,屋子里早已点上了几盏油灯。一片明亮,抬头望向窗外,天色已快黑下来了。
“你起来点的油灯?”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这话来,不由一愣,尔后相视一笑。
还是陆辰儿先开口道:“我才刚醒,不是你起来点的油灯?”
廖怀音摇了摇头。下了地,“我中间也没有醒过来,应是店里的人进来点上的。我们都没察觉。”
陆辰儿坐在床上,伸了伸懒腰,扭了扭脖子,跟着下地穿了鞋,刚直起腰。只听咕咚一声响,廖怀音听着声音回过头去。陆辰儿不由有些许尴尬,伸手轻轻捂了捂肚子,笑了笑,“有些饿了。”
“我也饿了,这房间里先前有水留下,洗漱一下,我们一起下去吃点东西。”
陆辰儿嗯了一声,又瞧着身上的衣裳有些皱皱巴巴的,便换了身衣裳,廖怀音先去洗漱,只是没一会儿,大约是屋子里有了动静,有敲门声传来,廖怀音已洗了脸,看了一眼陆辰儿,走去了门口,问道:“谁呀?”
“是我。”
廖怀音听着是李皓白声音,于是忙道:“我们都起了脸,稍等等,梳洗一下就好。”
“我们在门口候着,你们不用急。”李皓白说了一句,似走开了几步。
廖怀音转身过去,陆辰儿已换了身月白色云纹综裙,洗漱后,俩人都重新绾了个简单的发髻,如此大约过了一刻钟才出房门。
打开门,瞧见廊上除了李皓白外,还有尚知玄也在,廖怀音脸色不由沉了沉,似没瞧见一般,低下头挽着陆辰儿的胳膊,声音带着几分刻意清冷,“我们俩都饿了,下面有没有吃的东西?”
走在后面的李皓白刚要说话,忽然推了推尚知玄,尚知玄只好硬着头皮道:“有,中午的时候就给你们留了饭菜…”
还没等尚知玄说完,廖怀音就把他的话给打断了,冷哼道:“原来是准备让我们吃剩饭剩菜的。”
陆辰儿不由一阵无语,伸手捏捏廖怀音的胳膊,廖怀音只看了她一眼,那神情是说:你不用理会。
尚知玄没接廖怀音的话,只皱了皱眉,“晚饭就要开始了,我们俩上来就是叫你们下去吃饭的。”
“我就说嘛,大约你一个人也不愿意上来。”
“廖怀音,你有必要这么尖酸嘛?”
尚知玄脾气不是很好,声音陡然拨高了一下,在这寂静的走廊上格外清晰。
正要下楼梯,廖怀音扶着扶拦,顿了脚步,回头望去,尚知玄脸色十分不好,瞪着眼望着她,走廊上每五步有一盏油灯挂在墙壁上,但在这空旷的廊上还是显得十分昏暗,正好尚知玄站在离油灯比较近的,一张白晳恼怒的脸,在昏黄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惨白狰狞。
只听尚知玄又道:“是不是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曲解一番,你闹脾气也要有个限度,都这么多天,你就不能好好说话,我都陪了这么多小心不是,难道你还觉得不够,你还要怎么闹,你什么时候这样小心眼,这样斤斤计较了。”
听到这,陆辰儿暗道不好,片刻间只觉得手腕被捏得生痛,果然只听廖怀音红了眼眶,尖叫道:“算是我白认你了,明明是你不好,怎么就成了是我小心眼,是我斤斤计较,从小一块儿长大,你就这么看我。”
廖怀音说就要向尚知玄冲过去,陆辰儿忙不迭地拦住她,廖怀音却不管不顾地推开陆辰儿。
“怀音,你冷静点。”陆辰儿从后面拉住廖怀音。
李皓白瞧了,上前把尚知玄挡在身后,看向廖怀音和陆辰儿,“你们俩别下去了,等会儿让伙计把饭菜送上来吧。”
说完,李皓白拉着尚知玄下了楼,陆辰儿使劲拉住廖怀音回了屋。
“明明是他的错,明明是他不好…”
进屋后,无论陆辰儿说什么,廖怀音都似没听到一般,一直在嘀咕着这句话。
待小伙计送了饭进房来,廖怀音吃得很少,总时不时抬头说一句,“明明是他不好,是他不好…”
犹如魔障了一般,陆辰儿瞧去,只瞧着廖怀音脸色十分苍白,神情无比暗淡,不由暗自叹息了一声。
第一百三十回:说清楚
第一百三十回:说清楚
在房里用过晚饭后,廖怀音神情恹恹的直接上床躺下了,也不愿说话,陆辰儿换了药,在油灯下静坐了半晌,没有一丝倦意。
忽然听到外面有些许动静,走廊上有人影恍动,陆辰儿走了出去,开了门,抬头瞧见是赵雅南倚站在廊上,想也没多想合手就要把门关上,只是因开门的声响赵雅南已经回过头来,瞧见是陆辰儿,再瞧着陆辰儿急着要关上门,不由忙道:“姐姐就这么不待我?”
语气中永远少不了那份似笑非笑的讥诮。
陆辰儿心头忽的生出厌倦,“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好说的。”
边说,伸手依旧要阖上门,不料,却听赵雅南冷笑道:“我还以为你放下,原来也不过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陆辰儿不由一顿,抬头望向赵雅南,目光带着几分审视,“我不想和你作口舌之辩。”
口舌之争,她一向不擅长,上一世,这方面她不曾赢过,反而每回情绪都能让赵雅南给撩拨起来,致使方寸大乱,节节溃退。
“尚嫂子呢?”
陆辰儿初一愣,才记起来赵雅南一向心思小心谨慎,故有这么一问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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