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不能去京中,潜哥儿和泳哥儿便也不能单独送往京中,只怕要耽误两位哥儿的读书了。或许为了这两位哥儿学业,婆婆会松口放她们去京中的。
想起及,柳氏不由和李夫人提起,李夫人听了,笑道:“写信去京中问问皓明,看能不能请先生来宣城坐馆一年,哪怕束修高一点也无所谓,若是先生不能来,不如让皓明再找寻别的先生。”
果真,李夫人没有让柳氏去京中的意思。柳氏虽知道怀了孕是不宜舟车劳顿,李夫人很难让她去京中,只是没想到提起两位哥儿的读书,李夫人也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心头不由有几分淡淡的失望。
——*——*——
晚上的时候,李皓白和陆辰儿一起回了房。
陆辰儿瞧着他,又想起柳束兮的事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劝些什么,使得最后,什么都没说。
梳洗后,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各自占着一个被窝,陆辰儿已不再像第一次那般,觉得拘束得紧,如今已习惯了吧,不再装睡,不再侧身躺着,而是仰躺着望着帐顶,睁大眼出神。
“睡不着?”
宁静中,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陆辰儿回过了神,微微侧头,淡笑道:“没有。”
“只是想一些事情罢了。”陆辰儿转过头,继续睁眼盯着帐顶。
这是他们进屋后,今晚第一次说话。
“母亲的话,你不必理会。”
陆辰儿听了轻轻地嗯了一声。
又是一阵静默,陆辰儿盯着绫纱帐上的花纹,数着纹路,转移自己的思绪。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修长似竹节一般的手指抚上陆辰儿的柔滑白晳的脸颊,掌心带着几分温热,异样的触感,让陆辰儿吃了一惊,避之不及,脸向外转过去望向李皓白,只瞧着李皓白那双手已从被窝里伸了出来,瞧着陆辰儿转过身来,又微微起了身,靠近了过来,眼眸中带着迷离,声音平静道:“辰儿,不如我们要个孩子吧。”
听了这话,陆辰儿不由一怔,待李皓白起了身移了过来,陆辰儿只觉得周身都透着紧张,气息越来越近,似已喷到脸庞上,烛火照耀下,帐后人影渐将相叠,帘帐内气氛陡然变得暧昧起来。突然,昏昏沉沉中,陆辰儿潜意识地伸手拿开李皓白那只手,慌不迭地退开,起了身,裹着被子坐到床的另一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似自己脑袋稍微清醒一点。
“辰儿。”只听李皓白气息不稳地唤了一声,那双眼眸望向陆辰儿依旧迷离。
他们是夫妻,方才她没理由拒绝的,忽然之间,陆辰儿只觉得尴尬,张了张嘴,不知道能说什么,索性垂下了头。
静默了好一会儿,仿佛时间就此停住了一般,维持着永恒,陆辰儿脑袋也恢复了清明,小心翼翼地道:“柳束兮或许还活着,她十分的坚强,以后一定能找到她的。”
只听闷哼了一声,一阵动静,帐内的光线突然明亮起来,陆辰儿抬起头,李皓白已经坐了起来,穿好鞋起一身,转身抱起锦被,刚好看到陆辰儿望过来的目光,淡淡道:“我去外间的美人榻上窝一晚,你安心睡吧。”
说完,抱被出去了。
外面有丫头进来,又有一阵动静,好一会儿才停歇,约莫是安歇了。
第一百零五回:什么是命?
十六日,李皓白和程常棣起程去松林书院。
原本陆辰儿是要跟他们一路同行的。
但是,陆辰儿想着这一路上至少有十来天的日子,少不了朝夕相对,李皓白也就罢了,还有个程常棣,上回的事,陆辰儿气还没消,实在不愿意和程常棣打照面,于是临行前和李夫人提起,怕路上拖累他们的行程,这次就不和他们一起走。李夫人听了,瞧见李皓白没有出言反对,便同意了。
只是李夫人又不由心头暗叹:这儿子自小到大,何曾反对过什么。
陆辰儿另择了日子起程。
宣城的日子,是平静也是恰意,直到二月中旬,因李夫人提起催促,陆辰儿却之不过,才带着丫头婆子及护院护送着去松林镇。
路上走走停停,到了三月初四才到松林镇,次日,去了杏林街匡府,拜访匡夫人,又是一番叙旧不提。
彼时,淳姐儿已经回来了,只是无精打采,整个人恹恹缩缩。
晚上,陆辰儿没有回青云街,而是留在匡府,正房后面的小抱厦,淳姐儿自从京中回府后,就一直住在这里,没再回沁水园,估计是沁水园的狗洞让人发现了。
陆辰儿望着歪在美人榻上的淳姐儿,不由打趣道:“这么没精神,你不会是在生我的气吧?”
“没有。”淳姐儿摇了摇头。
坐起身子,遣退了丫头,才又道:“在京中的时候,我见到了江峰,他人很好,可我不知道接下来我该怎么办了,以前柳姐姐没和我说起。绿云给我写过一次信,她说她又没见到柳姐姐,若是你没有写信告诉祖母,我想,我也不能总待在外面,总是要回来的,原本我还想请教柳姐姐的,我该怎么办,只是才一回来,不想听祖母说。柳姐姐病逝了。”
“好好的,柳姐姐怎么会突然没了呢?”说到这的时候,淳姐儿声音都带着哽咽。眼睛盈满了眼眶,淳姐儿情绪有些激动,是真的哭得很伤心。
陆辰儿脸色微变,有些慌乱,忙上前替淳姐儿拭去眼泪。“快别哭了,让人听到,还以为我们俩在吵架呢。”心头蓦地一片沉重,不知道该不该和淳姐儿说柳束兮的事,但又怕淳姐儿胡乱说开,或是将来真找不到柳束兮。又徒给人添了希望,让人失望更大,踯躅了半晌。还是决定不说。
淳姐儿的眼泪如同泉眼似的,时不时便冒了出来,“我是真的没想到柳姐姐就这么突然…没了,早知道…早知道在河东的时候我哪怕泄露了行迹,怎么…怎么也要上门见到柳姐姐一面的。”
陆辰儿伸手抱着淳姐儿。一边替她拭去泪水,一边又劝道:“柳姑娘那样一个人。必是不喜欢你哭的。”
“可…可我就是想哭,我也还有一肚子事情要问她。”淳姐儿扬起头,一双红红的眼睛望着陆辰儿。
陆辰儿见了,伸手轻轻拍了拍淳姐儿后脑勺,淡淡道:“心里实在伤心,想哭就这一回痛痛快快的全部哭出来,但过后,却不能再多想了,更不能再这么萎靡不振下去,我瞧着姨母十分担心你,先前初见你,你坐在那里,静默无言,满身落寞,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我还是不能接受,柳姐姐只比我大几天,这段时间,有时候我会想,你、我、还有祖母父母哥哥姐姐,哪一天,会不会也就这么突然没了,每回想到这些时,我就害怕极了,祖母又和我说这都是命,各人有各人的命,早就注定好了的,那什么是命?”
说到这睁着眼望向陆辰儿,满眼里尽是疑惑。
陆辰儿一怔,什么是命,她从未想过,上一世连她想死,竟然都死不了,又活过来了,这或许是命吧,但她反而更糊涂了,更不明白什么是命了,若真是一切都早就注定好了的,那么这一世,她便应该与上一世一样,而不是截然不同。
说到底,不过是个人选择罢了。
没有什么早注定,也没有什么天注定,更多的是一个人怎么选择。
若是柳束兮当初没来河东,若是柳束兮当初定亲,若是柳束兮当初没开铺子,若是五月初五当日没有去青江边,甚至若是她当初不嫁给李皓白…
一切又将不一样的。
——*——*——
次日,陆辰儿回了青云街的院子,因淳姐儿近来情绪低落,匡夫人便让陆辰儿把她带过去,说是给陆辰儿做伴,顺便让陆辰儿帮忙开导一二。
院子里布置都未变。
进屋没多久,陆辰儿随口问起这一两日可有什么,不想一旁的罗绮回道:“姑娘前日才刚到,今日上午,门房就接到秦夫人打发人送来的帖子,说是三月十五,秦府举办了百花宴,特意发了帖子邀请姑娘过去赏花。”
话一落音,一旁的淳姐儿却先说了,“百花宴?怎么帖子变成秦夫人发的邀请帖了,我记得那是秦府三姑娘每年举办的赏花会,去的全是未出嫁的姑子,我前几日也收到了帖子,不想辰姐姐也收到了帖子。”
“没想到还有这一层。”陆辰儿看了淳姐儿一眼,“那你去不去?”
“我参加过几回,赏花会是能诗会友,一年一次,这回我原是不想去的,最近没心情,大约到时候是写不出什么好句,但姐姐既然接了帖子,又是第一回,若姐姐过去,我自然陪姐姐过去。”
陆辰儿听了,摇了摇头,“谁说我要去了,也不用你勉为其难陪我。”
淳姐儿满眼生疑,“姐姐不去?这帖子是秦夫人发的,邀请姐姐过去,秦夫人是请姐姐过去赏花,或许不是为了诗会。”
“你也说了,去的都是你们这些小姑子,可知是宴无好宴、会无好会,偏我去做什么,何况这种邀请,收了帖子,也未必一定要去。”
陆辰儿说完,望向罗绮,罗绮忙道:“嗯,我会把那帖子交给云锦的。”
罗绮连帖子都没拿来给陆辰儿瞧,大约是猜度着她不会去,因而,若不是陆辰儿方才随口问起,大约罗绮都不会回禀了。
第一百零六回:室外教学
这日傍晚,天刚黑下来,陆辰儿她们正要用饭的时候,只见林妈妈进来了,“姑娘,二爷回来了,还有表少爷也一起过来了。”
陆辰儿听了这话,不由疑惑道:“怎么今天回来了,今天不是才初八吗?”
“老奴没听二爷说起也不知道。”林妈妈不由笑道,“不过回来就回来了,姑娘还问那么多做什么。”
陆辰儿看了坐在一旁的淳姐儿,于是道:“我知道了,麻烦奶娘去说一声,就说淳姐儿在我这里,让他们别过来了,问他们用了晚饭没有,若没有,吩咐厨房做一份,把晚饭摆到前面的花厅吧。”
林妈妈应了一声出去了。
陆辰儿正要夹菜,抬头却瞧见淳姐儿瞅着她直笑,不解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吃饭。”淳姐儿摇摇头,认真吃起饭,不再多言。
食不言寝不语,陆辰儿不再强问。
用过饭后,罗绮带着人收拾,陆辰儿和淳姐儿坐在榻上说话,期间,云锦似要表心迹一般,一直在屋里没有出去过,有什么事都让罗绮带着小丫头去做。
陆辰儿知道云锦死心眼,便索性什么都不说。
晚些时候,忽然听淳姐儿打了个哈欠,接着道:“我有些困了,想先去睡觉了,辰姐姐,我回西厢的客房了。”
“还睡这正房就好了,你回客房做…”一瞧见淳姐儿脸上那得意的笑,陆辰儿才突然想起什么,忙地打住,这死丫头,先前只怕笑得也是这个,“好,我让罗绮送你和芳尘芳草过过去。晚上由耿妈妈给你守夜。”
“不用了,有芳尘和芳草两个丫头就好了,我可不要老婆子进我的屋。”淳姐儿谢绝了。起了身,望向陆辰儿涎着脸皮笑道:“我可是为了姐夫腾地方,我明天见了姐夫,可要向他讨谢。”
陆辰儿伸手拍向淳姐儿,淳姐儿忙躲开,“你再胡说,我明儿就送你杏林街,和姨母说。我不敢让你陪我了。”
淳姐儿听了这话,故做夸张的哭丧着脸,“不敢了。辰姐姐千万别去和祖母说呀,我可不敢了。”双手还特意做投降状。
眼瞧着淳姐儿连连做怪,陆辰儿纵使有几分气恼,也不由全被冲散了,笑了起来。冲着淳姐儿直挥手道:“快去吧,快去吧。”
淳姐儿临了做了个鬼脸,笑着出去了。
这两日,陆辰儿带着淳姐儿一起收拾院子,又带着淳姐儿亲自动手把后院的那个花圃翻新了一片,把旧花草全掩埋了。让小厮从城外的北坡挖了许多映山红回来,如今花圃里种上的全是映山红,红彤彤的一片。十分好看。
只是连懂花草种植的耿青,都不知道这些映山红能不能真真活下来。
不过,陆辰儿并不在意这个,她是想让淳姐儿转移一下心思,才找了个这么费力气的活。幸而效果不错。淳姐儿精神的确好了许多,恢复了活泼的性子。其余的交给时间吧,相信时间能冲淡一切。
瞧了一眼沙漏,已过戌时了,起身进了净室梳洗了,出来时,看到李皓白坐在外间的软榻上,见他目光望了过来,只好淡淡笑道:“你来了。”
李皓白嗯了一声,“没想到你这么早要睡,加件衣裳,你坐坐吧。”
陆辰儿听了这话,知道他这是有话要说,点了点头,一旁的云锦转身去拿衣裳,过一会儿,拿了件石青刻丝灰鼠披风披在陆辰儿身上,陆辰儿在榻的另一端坐下。
“匡山长今年提了一个新想法,说是为了提升学生的综合素质,提升学生的实践能力以及团队合作的精神,不再只限于室内课堂课本教学,而提出了室外教学理念。因从来没有实行过,今年先作尝试,这次书院一共选了二十四名学生参加今年的室外教学试行活动,对象是参加明年秋闱、或后年春闱、或近几年不会举业的学生,并且要经过学生家里的同意,若是能有收效,以后逐年才推广。”
“匡山长提了出来,尽信书不如无书,因而这次活动,是走出教室,走出书本,让学生提前出去游历,提前见识一下民风民情,每六人一组,一起游历一个县,为期半年,半年后,每组要提交一篇关于该县民风民情以及有关具体治理的文章,这次参加活动的一共有四组,分别是游历考察休阳以及休阳周边的三个县。”
听了李皓白的讲述,陆辰儿不由瞠目结舌,甚至近似于荒谬之举,有些不敢相信,天下四大书院,两世为人,她都不曾听到哪个书院提出过这种教学方式,并且这是一个长期计划,不是一两年就能见成效,但若此举成功,必定会轰动天下,若是失败,只怕会耽误这些参与尝试的学生。
只是如今要让人接受,只怕不易。
“学而优则仕,读书人又有治国平天下理念,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从学生教起,让学生实地考察民间的情况,体察民间疾苦,从而了解政令得失,以达到更好的治理。”
听了陆辰儿的呢喃之辞,李皓白有些意外,“匡山长也是这么说的。”
“你也参加了。”陆辰儿问话中带着笃定。
果真见李皓白点了点头,“今年参加这次活动的同学,从明天开始为期半年,我们这一组是第一组,半年内游历考察的地方便是休阳县,我们这一组包括我六个人,到时候你一起参加吧。”
不知怎么,突然间,陆辰儿升起一股不好的念头,忙问道:“除了你另外五个人是谁呀?”
“柳敏兮、程常棣、赵雅南、李璟、尚知玄,李璟和尚知玄你不认识,明儿他们会过来,到时候让你见见。”
听了名字,陆辰儿微微叹了一口气,“我还是不去了吧,他们其他大约都没有带家眷的,若单独让我跟着竟不好了。”
李皓白忙道:“因尚知玄想带上他的妻子,我也想带你出去走走,便和他们商议了一下,我们俩带上家眷,他们都同意了。”
顿了顿,瞧着陆辰儿脸色不好,又轻轻问了一句,“你不想去?”
第一百零七回:说客(上)
次日一大清早的,便有人来了。
陆辰儿被云锦唤醒,人还有些迷糊,勉强坐起身,睡眼惺忪,伸手揉了揉眼睛,“来了多少人?二爷起来了没?”
云锦忙回道:“一共来了五个人,四男一女,林妈妈安排他们在前厅坐着,因表少爷早已起了,现在在前厅和那些人说话,金缕已去东次间唤了二爷。”
五个人,四男一女?
昨晚李皓白说得的话全部回笼到脑海中,陆辰儿打了个激凌,人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望了云锦一眼,道:“侍候我穿衣吧。”
起了身,看到外间立着罗绮,吩咐道:“罗绮,这些人这么早过来,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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