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得赶紧啦。”柳束兮点头,正要去前头让伙计再去仁方堂请大夫,只瞧着长风从后门进来,看见陆辰儿忙道:“二奶奶,这有一瓶药丸,是在那位公子穿的那件锦衣衣袖的口袋里找到的。”
陆辰儿上前接过,是一个青花白地小瓷瓶,不过一掌而握大小,打开瓶盖,里面有十来颗小指头大小的药丸,“老大夫说他平日是服用药丸的,应该就是这一瓶了。”
多亏了长风的细心。
柳束兮停住了步子,上前瞧了一眼,笑道:“既然找到了他身上携带的药丸,就不用再给他抓药了。”
长风忙说道:“虽有药丸但却不知道一次要服用几颗,而且老大夫既说他是常服药丸,这只有十来颗丸子,也用不了几天的,要不还是让小的去千金堂把老大夫请来,让他瞧瞧,再看看这药丸是哪几种药配成的,看他能不能帮忙配药。”
没想到长风心这般细,陆辰儿和柳束兮都赞同,他很快便出去了。
陆辰儿正要去屋里瞧瞧李六,却见有伙计领着端行从前面铺里走了进来,不由问道:“端行,你怎么来了?”
端行上前先行了礼,才道:“回二奶奶话,甘妈妈瞧着奶奶和淳姐儿还没回去,便打发小的过来瞧瞧,说是时候不早了,请二奶奶和淳姐儿早些回去。”
陆辰儿听了这话,心里头不太受用,没好气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不知是陆辰儿语气不善,还是不知道,端行低垂着头,没有立即回答,一旁的小伙计忙回了一句,“刚过申正。”
“你去前面等一会儿,我收拾一下马上便回去。”陆辰儿无奈道。
瞧着端行和伙计走开了,柳束兮上前两步挽上陆辰儿的胳膊,打趣似的笑道:“要不要我想法子,帮你把这位甘妈妈给打发了。”
“她是匡夫人派给我的,仗着自己是长辈身边的人,少不了有些拿大,刚过来,先顺着她,等过一阵子必是要打发的,我也不愿意身边养着个这么管辖我的妈妈。”
柳束兮听了,笑道:“既然你有主意,那我就不给你瞎指挥。”
陆辰儿无奈地直摇头,又没瞧见淳姐儿,才想起,回来时,淳姐儿说累了,柳束兮便安排她先去歇一会儿,于是道:“你帮我去把淳姐儿唤醒,李六住在你这里得麻烦你了,他见过云锦,我让云锦留下来照顾他,等他醒了你派人通知我一声,我再过来。”
“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的事,我自是愿意帮你,何况这人还救过你,不过,你不说,我都想和你说留下云锦呢。”
听了柳束兮这话,陆辰儿完全松了口气。
说来,她和柳束兮这也不过是第三次见面,未相识时,又因她和李皓白的事心里存着隔阂,没想到她人这么好,可惜,她已对李皓白无意,若不然,她无论如何都会愿意成全她的。
到了厢房,云锦守在床榻边上,两旁还有两上小丫头守着,李六躺在床榻上,身上加盖了两床锦被,乌黑的墨发垂落在侧肩,云锦拿着干手帕不停歇地拭发丝,脸上还如同先前一般,惨白一片,连着薄唇也失去了血色,只是,明明躺在那里,脸上的表情,却带着从未见过的煞气。
瞧着陆辰儿进来了,云锦刚要站起身,陆辰儿忙阻止住了,“你别动。”
云锦于是又坐下了,带着几分担心,“姑娘,还是得赶紧吃药,李少爷全身冰凉,整个人似一团冰一般,先前敷药时,人还有些动静知道痛,这会子,连动静都没了。”
听了这话,陆辰儿又把长风找到药的事,还有留她下来照顾的事说了,云锦一一答应,“奴婢会好好照顾李少爷的,奴婢记得姑娘说过,那年元宵节是他救的姑娘。”
还是等了老大夫过来,说了药丸的成分,又说能制,只是时间长,不过,可以先服汤药,老大夫又重新写了个方子,瞧着云锦侍候着李六服了药,陆辰儿才走。
第六十九回:甘妈妈
陆辰儿和淳姐儿回到青云街时,夜幕刚刚拉下。
进了垂花门,一眼便瞧见甘妈妈站在那,一见她们下了马车,就不停地唠叨,“可算是回来了,眼看着天都黑了,还不见回来,老奴生怕出什么意外,主子往后出门,可再不能这么晚了…”
“有护卫跟着,妈妈有什么好担心的。”淳姐儿忙回了一句。
这话劝说甘妈妈其实不必担心,只是淳姐儿话音才落,甘妈妈便立即反驳道,“外面不比家里,姑娘们精贵就不该出门才好。”一边说一边跟着陆辰儿淳姐儿一起往里走,只是才几步,好似少了一人,扫了一眼,问道:“云锦丫头呢,老奴记得她是跟着主子一块儿出去的,她怎么没回来?”
陆辰儿停了下来,道:“甜品斋有一种糕点做得极好,因我特别喜欢,平常又不见家里的厨子做过,便把云锦留在那儿了,让她在那学几天,等学会了以后我想吃就能直接让云锦做了。”
“云锦是表姑娘身边常侍候的,不在身边,只怕表姑娘不习惯,表姑娘若真喜欢那儿的糕点,可以请铺子里的一位师傅到府上来,留在府里让他教会灶上的厨子…”
听了这话,陆辰儿并没有停下来听甘妈妈唠叨,和淳姐儿一道回了正房,罗绮迎了上来,陆辰儿便吩咐把晚饭摆到东边侧室,淳姐儿悄悄抱怨了一句,“也不知道甘妈妈怎么回事,在祖母跟前也不曾见过她这么多话,还管得这么宽。”
陆辰儿只是淡淡一笑,还能怎么,因甘妈妈是长辈跟前的人,瞧她是小辈,又年纪轻,便自恃身份的当家作主起来了,可惜,从小她便不喜欢人管束,林妈妈是她奶娘,最是清楚她的性子,就这打小的情份,也从来不对她的事指手划脚。
用了晚饭,瞧见淳姐儿神色懒懒的,陆辰儿便打发她去睡,只是淳姐儿应了一声,犹豫了半晌,遣退了丫头,似鼓起勇气般道:“姐姐,你说今天带回来的那位公子,他会不会真的没事,明儿就会醒来?他的伤口我只瞧过一眼,但现在一想起来还觉得吓人。”
“会的,会的。”陆辰儿忙点头,尔后不放心又道:“记得我在车上和你说的,暂时别和别人说,还有你也不用害怕,今晚上我会让林妈妈去房里陪着你。”
“我不想回房,今晚我在这里陪着姐姐一起睡。”淳姐儿抱着陆辰儿的胳膊,不愿意撒手,眼里还是带着几分恐慌。
陆辰儿才想起,她一直养在深闺,哪曾见到这种场面,若不是两世为人,她今天初见时也会被吓到的,虽想起留下淳姐儿,但自己晚上睡觉是不熄灯的,灯火通明,只怕淳姐儿睡不着。
“你也知道我晚上睡觉习惯不好,你若是跟着我,只怕一晚上都不睡不着,你放心,晚上我让林妈妈带着几个丫头守着你,你不必担心。”
说着起身拉起淳姐儿,吩咐罗绮唤来林妈妈,陪着淳姐儿去了西厢房,尔后,又好好嘱咐林妈妈一番,在西厢房待到很晚才回正房。
一进里间,便瞧见屋子里不对劲,问了一句:“那张罗汉床怎么不见了?”
原来进门左边放了张罗汉床。
罗绮忙回道:“甘妈妈今天进了屋子,发现门口摆了张罗汉床,说格局不好,便让人撤了,奴婢劝了一两句,甘妈妈还训了奴婢一顿。”
说完又道:“床上的月白色细纱帐,甘妈妈进来时也说要换成青纱帐,还说姑娘晚上睡觉要点灯,是因为用了月白色细纱帐的缘故,说青纱帐遮光性好,若是长期用青纱帐,晚上就能改掉点灯的习惯,还直说在匡府的时候,姑娘用的也是青纱帐,只是奴婢死活拦住,林妈妈又在一旁劝阻,才没换下来,估计明早就会过来和姑娘说。”
听到这,陆辰儿眉头已皱成了川字形,自己伸手轻轻揉了揉额际两旁的太阳穴,才没直接发火,半晌道:“侍候着我梳洗,我累了想早些歇息。”
罗绮瞧见陆辰儿的模样,没再敢说下去,园子里好些物什盆景之类的摆设都变了…
从净室里梳洗完出来,又让罗绮卸了发髻,吩咐道:“今日让金缕在外间守夜,你去歇着,这几天云锦都不在,白天需要你在跟前侍候。”
罗绮忙应了一声,转身瞧见翠翘端着青花盅进来,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甘妈妈让厨房熬的冰糖燕窝,说是让奶奶每晚喝一盅,最是补气润肺,滋养容颜。”翠翘一边说一边把那盅冰糖燕窝放到矮几上。
“谁说要喝这东西了,我出门时有吩咐过?”陆辰儿只觉得气血上涌,接二连三的事,一时火气全上来了,“她算哪门子妈妈,端下去,吩咐厨房,往后都不用备了。”
“姑娘。”大约是是陆辰儿声音有些大,罗绮忙唤了一声,心头懊恼,怎么云锦不在,平时姑娘最听她的劝,眼瞧着甘妈妈这般强势,还真怕姑娘和她闹起来。
翠翘一时愣住了,这是她第一次瞧见陆辰儿发火。
其实,她也不喜欢这个突然来的什么事都要插上一竿甘妈妈,偏陆辰儿性子极好,云锦又不太理会,她虽是屋子里的大丫头,到底隔着,因而,遂也不理会,甘妈妈吩咐的她便去做。
“端下去。”罗绮看了翠翘一眼,待翠翘出去后,才望向陆辰儿道:“我服侍姑娘歇下。”
陆辰儿嗯了一声,半晌才没好气道:“明天我去一趟匡府。”
第七十回:说辞
次日出门时,正巧碰上柳束兮派过来传话的伙计,说是那位公子已经醒过来了。
得了这个消息,陆辰儿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后面出来的甘妈妈,才道:“我知道了,回去和你家姑娘说一声,说我先去一趟匡府,下午的时候再过去。”
那伙计还只有十三四岁,人还没长开,听了这话,怔了一下,用那副破落嗓子问了一句,“二奶奶现在不过去?”想来他来时柳束兮和他说过,传过话陆辰儿会和一起过去,因而,得了陆辰儿这话,有些不信才要确信一下。
“嗯,先不过去,你先回去吧。”陆辰儿说完,瞧见淳姐儿已上了马车,便让罗绮扶她上了马车,没一会儿,马车启动了,陆辰儿掀起帘子,还见那人傻站在那。
“姐姐,不如我们先去太平街,瞧瞧那位公子,下午我们再回匡府。”
听了淳姐儿的提议,陆辰儿放下帘子摇了摇头,“不了,先去杏林街,早上已让人过去报信了,想来姨母等着我们过去,总不能让姨母担心。”
“是不是回了府,姐姐下午便不带我出来了?”
陆辰儿抬头望向淳姐儿,只瞧着淳姐儿眼中满是委屈,还有一丝丝不甘,陆辰儿一怔,忙移开眼,她的确是这么想的,其实也没想到,昨日高高兴兴地出了门,兴致勃勃地去郊外赏花,又是遇到下雨,又是碰见李六,还受了那样重的伤。
伸手轻轻拉着淳姐儿的手,陆辰儿细声软语道:“好了,昨日林妈妈说晚上你惊醒了几次,大约是因白天的事做了噩梦,你先回府,等那人伤好了,我再接你过来。”
“我若回了府,姐姐一个人住在那屋子里难道不怕,况且,祖母也不会答应姐姐一个人留在青去街这边的。”
这话后半句话却是事实,想着这个,陆辰儿还觉得头痛,外面的甘妈妈甩掉还容易些,若是要说服匡夫人让她住在青云街,心中都没有多大把握,但总得试试。
陆辰儿苦笑道:“那等会儿,你在一旁帮我说说话。”
“我才不说,我说了,祖母还会说我不懂事。”淳姐儿撇了撇嘴。
马车吱吱地前行,摇摇晃晃,没过多久,马车停了下来,却是到了匡府。
从侧门进去,到了二门,陆辰儿和淳姐儿下了马车,早有丫头婆子在那等着了,她们一下了马车,便领着她们往里走,去了匡夫人住的正房。
太太们都不在正房,只有小洛氏和范氏陪着匡夫人,一瞧见她们俩进来了,匡夫人脸上的笑容便溢了开来,“我惦记着这两日你们就应该回来了,今早听到老甘家的派人回来报信,不想果真是这样。”
说着拉着要行礼的陆辰儿到身旁坐下。
范氏不由打趣般笑道:“老祖宗连这个都能猜到,不得了啦,老祖宗可不是成精了。”说到这,又特意望向陆辰儿一眼,“这些都逃过老太太的眼睛,往后妹妹可得仔细点。”
“你这孩子,越来越放肆了,和着连我也打趣。”匡夫人伸手笑着指了指范氏。
却见一旁的小洛氏目光望向淳姐儿,轻笑道:“老祖宗疼表姑姑疼得紧,表姑姑这离开几日,自然是心里惦记得紧。”
淳姐儿在那双含笑的目光中看到了刻意,不知怎么,觉得心头不舒服,便转开了眼,不去理会。
小洛氏再也没多说什么,因范氏的积极营造,屋里的笑声还是不绝……
用过午饭,小洛氏和范氏告了退,淳姐儿要回去给母亲尚氏请安,便也随着小洛氏她们离开了。临去时,瞧着淳姐儿偷偷做了爱莫能助的神情,陆辰儿不好强留她。
匡夫人见陆辰儿没有要回抱厦午歇的意思,于是问道:“那边院子收拾得怎么样了?”
“不好。”陆辰儿摇了摇头。
听了这话,匡夫人不由笑道:“这么几天还没好?我听老甘家的说,昨日你们还出了门,院子既然没收拾好,怎么就出门了?”
“有甘妈妈的帮忙,院子只用了两日的功夫就全部收拾妥当了。”陆辰儿顿了顿,靠在匡夫人的手臂上,又道:“甘妈妈把屋子布置得很好,可我原是想把它收拾成在宣州时的模样,虽格局有些不好,但布置成那样我住着也习惯,皓白也习惯,可如今按照甘妈妈的意思收拾,看着总觉得别扭,因而才说不好。”
匡夫人怔了一下,笑道:“你这孩子,你的院子,你想收拾成什么样子,还不按照你的意思?”说完,突然想起什么,“老甘家的,是我派她过去服侍你的,但不是让她过去指手划脚,若你有主意,不用听她的。”
“我知道姨母是这个意思,可甘妈妈是姨母派给我的,她说的话,我只得当作是姨母的意思,总不好违逆。”陆辰儿蹙了蹙眉头,眼睛鼻子挤到了一处。
匡夫人伸手捏捏她的鼻梁,没好气笑道:“你不用说这话来挤兑我,她一个老货,什么时候能代表我说话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不就是嫌弃她管得太多的,以后不让她在你跟前出现可好?”
“真的。”陆辰儿笑了出来,她原也没有打算和匡夫人绕圈圈,第一,她不擅长,第二,匡夫人也不会喜欢的,反而离了心,既然匡夫人听了还答应了,自然是欣喜,于是便接着和匡夫人说了另外一件事,“皓白在书院至少要待上三年,这三年里有朋友同学往来,总少不了要一个地方栖息,况且那边的院子长久空着也不是个事,再则也过于冷清了,我想,向姨母讨个主意,既然置了院子,往后我还是长住青云街可好?”
听了这话,匡夫人神情一紧,望向陆辰儿,目光带着寻常难以见到的犀利,让陆辰儿有些害怕,这样的目光,上一世,她在程陈氏眼中时常见过,那是一种审视,仿佛剥掉你全部的衣裳,让人毫无隐瞒。
半晌,只听匡夫人道:“辰丫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没有。”陆辰儿忙道,松开了挽着匡夫人的手,转过头,只犹豫片刻,还是道:“姨母知道我自小无兄弟姐妹,从小家里人口也简单,就是后来嫁进李府,李府人口也简单,因而,初来这儿,刚开始瞧着府里人口多起来,我的确心里喜欢,可还是发现无法习惯,大约是孤独惯了,也无拘无束惯了,一时面对这么多口人反而慌乱了起来,不知所措,原来我以为是认生的缘故,但在青云街住的这几日,我好似又回到了以前,人彻底轻松了起来,才意识到,应该不单单是认生的缘故。”
说完,依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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