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白发老太医斟酌道:“这个老夫却不好说,当年给主子瞧病的几位太医,有几位现在还在太医院,老夫要回去和他们商议一下。”
“那你先去吧。”李璟挥了挥手。
待那位老太医告退后,李璟把孩子放到屋子里的榻上,伸手摸了摸孩子过于苍白的脸颊,不知是心理原因,还是事实如此,这会子,他总觉得这孩子特别脆弱,仿佛一碰就碎,看了许久,小孩子脸虽还是一团,但他还是看了出来,这孩子眉眼像他,鼻子和唇巴却像极了辰儿。
“余丙秋,你来说。”过了好一会儿,李璟抬头望向余丙秋。
“我也从来不曾想过,主子身上的这种寒*毒有遗传。”余丙秋顿了顿,又道:“不过当时主子出生时身上带有这种寒*毒,的确是老主子身上的毒*素移到了主子身上,主子身上才会有这种病,如今传到哥儿身上也是有可能的。”
李璟听了,把孩子抱到怀里,又问道:“我当年被断定活不过十岁,那这孩子呢?”
“我方才心里琢磨着,主子平常喝的药,也给哥儿喂一些,至于好不好,只能等过一个月,我才敢断定,毕竟,这么小的孩子,就开始喝药,怕是比较困难。”
“等会儿药好了,我来喂。”李璟说着,又重新把孩子放到榻上,孩子大约是体弱,倒是不哭不闹,很是安静,若不是余丙秋和那位太医的诊脉,他或许不会察觉到这孩子的异样,他小时候,第一次发病,也是在满月后,听太夫人和他提起,当时他还刚刚出西苑,陆先生把他抱到安定公府,当夜,他就浑身发凉,急急从宫里去了许多太医,忙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才抢救过来。
想及此,李璟不由又嘱咐余丙秋道:“这件事,你暂时就别和辰儿说,等孩子满月的时候,看到底能不能养活,她出了月子,我再告诉她吧。”
余丙秋迟疑了一下,还是道:“这边没有奶娘,需要太太亲自喂奶,到时候,太太怕是会发现,毕竟孩子身上的体温和主子一样,有些偏低。”
“早先我问过稳婆和医婆了,你这几天给他熬米汤,暂时别让她喝母奶。”况且,老太医这一去,只怕过几天,就会送奶娘过来,毕竟,这孩子和当年的他一样,身体不好,没有人会多计较的。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因祸得福。
听到外间有响动,余丙秋想着大约是有人送饭过来了,遂出了屋子,去了外面,没一会儿,就提了食盒进来。
第四百一十六回 赦免
第四百一十六回赦免
接下来数日功夫,太医院的太医一拨拨纷沓而至,这方院子里,出现了八年来,难得的场景,前前后后进出的太医不下二十来位,一扫平日的清静,白眉道长自次日起,也是日日都会来一趟。
陆辰儿经历了最初一日的昏睡后,后来数日,哪怕是待在屋子里不能出门,也察觉到了外面的动静,只是问了李璟,李璟只说是白眉道长和几位太医来给他瞧病,虽有些不信,但陆辰儿也想不出别的缘故。
陆辰儿身体很好,前世的时候,陆菁儿生完孩子后,她曾见过陆菁儿亲自给孩子喂过奶,因而快要生产的时候,见来院子里的只有稳婆和医婆,并没有派了奶娘过来,陆辰儿就打定主意自己喂奶好了。
第二日醒来时,陆辰儿才惊觉,这一觉睡得太沉了,她这睡了一天一夜,只怕孩子早已饿坏了,院子里没旁人,也不知道李璟和余丙秋怎么喂孩子的,登时间不由心疼起孩子来,便问起李璟来,又让李璟把孩子抱过来。
李璟却说早上的时候,上面已派了位奶娘过来了。
这倒让陆辰儿惊讶不已,不过想起白眉道长进来了,又能理解了。
李璟把孩子抱了进来,陆辰儿伸手接过时,孩子正闭着眼在睡觉,陆辰儿坐在床头,娴熟地抱住孩子,低头望向襁褓的小人儿,脸上的情绪分外的激动,两眼盯着孩子。似被定住一般,一动都不动,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头的汹涌澎湃。一颗心蹦蹦直跳,好似要窜出来一般。
这就是她的孩子。
上一世,自从亭姐儿的夭折后,她喝了许多药,也不曾再怀过孩子,她原以为。她以后再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更何况,她也有些害怕有孩子,害怕有了孩子后,又会像亭姐儿那般,早早就去了。
而如今,怀中抱着这么个小人儿,才知道,需要费多大的劲才能按压住心头的这分紧张与激动。
李璟坐在一旁,瞧着陆辰儿的目光粘在孩子脸上,脸上的激动与欢喜。不比他第一次接过孩子时少半分,甚至还多了几分不舍与浓浓地爱怜,心头不由思量,想来,陆辰儿也是极喜欢孩子的。
想到这一点时,李璟又微微蹙了蹙眉头。若是让陆辰儿知道这孩子的身体状况,怕是要伤心,若将来这孩子万一有个不好?如今有多少喜欢,将来就会多少难过,想及此时,反而不敢让陆辰儿和这孩子亲近了。
“好了,你如今正在坐月子,该好好养着身子才是,别太费神来,把孩子给我吧。一会儿用了午饭,你还是躺着歇息好。”说着,从陆辰儿手中抱过孩子,“我把孩子抱到隔壁间让余丙秋照顾,再过来陪你一起用午饭。”
“不碍事的。反正他也睡着了,就让他睡在我旁边好了。”陆辰儿忙阻止道,怀里一空,一双大眼,望着李璟,犹带着三分恳求。
李璟见了,却没有半分犹豫,“等你坐完月子,再把他带在身边,那边有奶娘照顾,你尽可以放心。”说着,伸手摸了摸陆辰儿些有苍白的脸颊,又劝道:“我问了医婆,若是以后还想再生孩子,月子里最是要养好身体才是。”
听了这话,陆辰儿一怔,想起,刚生下哥儿那会子,心里当时特别记挂着这件事,那就是以后还能不能再生孩子,毕竟前世,她生完亭姐儿后,从不曾想过这个问题,后来是去了京城,看了大夫后,才发现难以生孕的症候,当时她猜到,或许在宣城时,当时医婆就已经和程陈氏及程氏说了,只是那会子在宣城,程氏又刻意隐瞒着,程陈氏也隐忍了下来,到了京城后,才发作起来了。
这回生完孩子后,当时迷迷糊糊间,还没忘记这事,问了医婆,不想这会子却让李璟直接给揭开,一时间,陆辰儿倒是不好接话。
李璟没有亲兄弟姐妹,她也没有亲兄弟姐妹,自然是希望能多有几个孩子,若不是在西苑,怕是多多益善,毕竟人口旺盛才是兴家之道。
然而,若不是在西苑,能给李璟生孩子的就不是她一个人,能和李璟在一起的人也不单单是她一个人了,说她起了呆念也罢,每每一想到这一点,她又无比庆幸,他们是在西苑。
“又胡思乱想什么呢?”只瞧着李璟坐在她身旁,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揽着她的肩头,把她抱入怀里。
陆辰儿就着李璟的手偎进李璟的怀里,“没想什么。”就在她方才出神的功夫,李璟已经把孩子抱了出去,又重新进了屋子。闻着李璟身上散发出来的清苦药香,索性闭上了眼,慢慢平复心头的情绪。
也许李璟说对了,她就是在胡思乱想,如今他们囚禁于西苑,平白想那么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你想好给哥儿取什么名字没?”良久,陆辰儿靠在李璟胸前问道,其实,前几个月,他们俩就一起想过好些个名字,哥儿姐儿的都有。
李璟听了陆辰儿问起这个,心头却没来由地一颤,他原是想好了名字的,只是自从听了余丙秋说,这孩子身体不好,李璟就不敢马上给孩子定名字,免得养不好,将来徒伤心,又想起余丙秋说起,一个月以后才能知道好歹,遂对陆辰儿道:“先不急,名字我已想好了几个,等孩子满月后,再确定吧,先唤哥儿就行了。”
陆辰儿倒也没在这上面多作计较,何况,之前,两人戏言时,李璟取的那几个名字都是十分的不错,反正是个个她都极满意,使得她不知如何选择才好。
后来,还是李璟打趣说,多取几个,后面的孩子都可以用。
“你先前说那些太医是过来给你瞧脉的,你身体怎么了,是不你身体有哪儿不舒服?”
李璟摇了摇头,“没有,我很好。”顿了一下,又道:“是朝中有户人家,家里的孩子也得我这样的病,你也知道,这么些年来,举国也只有我这么个病例,而且还活了这么些年,这些太医自然是过来瞧瞧情况的,希望救活那个孩子。”
陆辰儿听了,不由惊讶,“怎么又会有,你不是说,当初,是你……母亲是因为中了毒的缘故,难道又有人中了这种毒?”
“这个我却不知道,你也知道,这些人过来,也不会和我们多说什么的;,何况,我也不爱打听这些。”
陆辰儿相信了这话,遂也没有再问。
就这样,因着李璟的刻意隐瞒,坐月子期间,陆辰儿并不知道外面的一切,包括哥儿身体不好,身体里也有寒*毒的事。
而这方院子,在最初半个月的喧嚣后,又重新归于寂静,再也没有太医踏足其间了,陆辰儿还想向李璟问起朝中官员那位孩子的事来,李璟只笑说不知道。
孩子满月后的第一天,这方院子里迎来的一个消息,无论李璟,抑或是陆辰儿,甚至于余丙秋都不曾料到。
迎来一道圣旨,具体来说是赦免的圣旨,解除了他们囚禁,不仅如此,李璟还得了一个有名无实的侯爵,这于他们来说,无异于惊天之雷,待太监宣完旨后,李璟和陆辰儿跪在院子里的地上,李璟手中捧着圣旨,半晌才起身。
又听一旁的宣旨内监笑容满面道:“圣上说,侯爷随时可以出西苑,马车就在外面候着,从前赐给侯爷的宅子,也已经解封了,重新放还给侯爷。”
李璟忙道了句,“有劳公公稍等片刻。”说着,转身回了屋子。
一进屋子,关上门,李璟却是伸手就把陆辰儿揽在怀里,止不住地浑身颤抖。其实,这会子,陆辰儿的情绪也是十二分的激动,她和李璟虽曾得过白眉道长的暗示,他们终有出去的一天,只是她进来四年了,李璟进来八年,几乎都把这盼头给磨得差不多了,更何况,这几年,他们过得虽说不上事事称心如意,却是十分的洽意,经历了三四年,有时候,陆辰儿常会想,哪怕是在这里待一辈子也是极好,唯一觉得的有些委屈的,大抵是自从怀孕后,觉得有点委屈了孩子,照她的原意,她实在是不想出去的。
这道圣旨,偏就在这个时候来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良久,待李璟的情绪稍许平稳了一些,只听到李璟在陆辰儿耳畔,低声呢喃道:“我曾想过,若是当年我父亲不那么决绝,多在这里挨些日子,是不是以后的一切都将会不一样。”
这样话,陆辰儿还是第一次听李璟提起,陆辰儿抚了抚李璟的后背,轻声唤了声隐璄,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李璟抱着陆辰儿的手反而更紧了些许,甚至亲了亲陆辰儿的脸侧,又轻轻含住陆辰儿的耳垂,直令陆辰儿身体一颤,却并没有推开他。
好一会儿,李璟亲昵的动作才停下来,微微抬起头,满脸含笑地望着陆辰儿,伸手抚着陆辰儿的脸颊,“四年前,你进来时,我曾说,我必不会让后悔,如今我们一起从这西苑走出,我依旧还是这句话,我不会让你这辈子后悔的。”
第四百一十七回 出来
第四百一十七回噩梦
十里红妆,鞭炮声声,喜幛飘荡,喜气洋洋,红色的花轿,红色的喜烛,还有红色的盖头,鸳鸯戏水的盖头挑起,露出那张明艳逼人的面庞,脸上笑意盈然,旁边穿着新郎喜服的男子正要坐下,陆辰儿忙出声喊不要,只可惜没有人听到,只那张明艳的脸庞转过头来,得意的目光直直望着她。
正在此时,耳边传来急切的呼唤声,由远急近,“辰儿,你醒醒,醒醒,辰儿……”
“不要,不要……”猛地了一下,陆辰儿的腿蹬了一下,人就醒了过来。
“可算是醒了,醒了就好。”李璟的欢喜声就在耳边,把陆辰儿紧紧抱在怀里,轻轻拍着陆辰儿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
一下一下的安抚,陆辰儿渐渐缓过神来,李璟身上的气息近在咫尺,清苦的药香萦绕鼻间,登时令她安心不少,睁大了眼,帐中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楚,陆辰儿两手搂住李璟的脖子,偎在李璟怀里,又听李璟轻声劝慰道:“不过是个梦罢了,没事的,别多想。”
的确是个噩梦,也的确只是个梦。
方才梦中,那张明艳的脸庞,就是赵雅南,至于那位新郎,她一直就没看清楚面容,看侧影,像是程常棣,更像是李璟,想到此,整个人就往李璟怀里缩。
她也不知道,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她从来不曾见过赵雅南凤冠霞帔的模样。怎么又会梦到赵雅南出嫁时的模样,上一世,赵雅南嫁给程常棣时,前后她在水月庵待了半个月。这一世,赵雅南和程常棣成亲,她根本就没有去观礼。
李璟搂着陆辰儿后背的手,突然一滞,又抽出手来,摸了摸陆辰儿额头。不由轻声道:“你出了一身的汗,身上的寝衣都汗湿了,这样很容易着凉的,起来我替你擦一下,要换身寝衣再睡。” 说着,就抱着陆辰儿坐起了身。
陆辰儿也觉得浑身汗涔涔的,只是不想动弹,更不愿意放开李璟,对于方才的那个梦还心有余悸,脸贴着李璟的脸颊。抱着李璟不放手,难得陆辰儿这样主动,李璟心头自是欢喜,但想到她身上汗湿湿的,又不放心,遂抱着她在床榻上躺着。俯身吻向陆辰儿嘴唇,搂着陆辰儿的颈脖,舌尖很快打开陆辰儿的牙齿,唇舌相吮,漆黑的帐内,响起轻微暧昧的声音,低低碎碎,没一会儿,又有急切的喘息声,细看时。李璟已猛地放开了陆辰儿,坐起了身,伸手拉着锦被盖在陆辰儿身上,方气息不稳道:“我去点灯,给你换身寝衣。你好好躺着别动就行了。”
只瞧着陆辰儿睁大着眼盯着李璟,湿濡的嘴唇微微撅起,似在倾诉着不满,想把手伸出来,李璟却紧紧扣着被子,只片刻间,李璟便迅速转开眼,伸手撩起帷帐,下了床榻。
摸索声中,听到滋滋声响,没一会儿,屋子里燃起了蜡烛,李璟放下火石,拿了件外裳披在身上,再抬头时,陆辰儿已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坐起了身,李璟见了,不由忙地走向床榻,拿起锦被裹在她身上,如今还刚二月初,正是春寒料峭的时节,生怕她冻着。
这回陆辰儿倒是没有再推开了,就着烛火,看清屋子里的一切,屋子里已有了陈设家具,中间还摆起两盆炭火,才想起,他们已不是在西苑,今日已经从西苑出来了,住在圣上从前赐给李璟的宅子,在北城金水桥这边,因今儿刚进来,他们身边除了余丙秋,再没有别的人了,好在这么些年,他们也习惯凡事自己动手了,因而,下午的时候,在西市采买了些日常用的东西,只把上院这边几间房收拾了出来,供晚上临时住。整个宅子别的地方,都没有再收拾了。
李璟寻了块干布,替陆辰儿擦去身上的湿汗,然后再替陆辰儿换了身上的寝衣,扶着陆辰儿躺进被窝后,方起身欲吹灭烛火上床,却突然听陆辰儿道:“别灭了,让它亮着吧。”
李璟听了,应了声好,便回身上了床榻,掀起被窝躺下,伸手把陆辰儿搂进怀里。
陆辰儿头枕在李璟肩侧,手却伸到李璟的胸口,在李璟的胸膛上比划,只是刚划了两下,就让李璟给抓住了,“睡吧。”紧了紧怀里的人。
这原是他们俩在床上的暗示,先前那个吻,李璟原就已经意动了,刚才给陆辰儿换寝衣时,好几次,他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手上的力道,可如今,却不是时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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