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地考生齐聚宣城,一时间,十分的热闹。陆家人进城之时,恰逢放榜之日,宣城南墙一公布,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进城第二天,岑先生就打听到,李皓白参加了这次乡试,中了举,并且是前十名的好成绩。
原宣州知府李大人,在年前的时候就已平调至淮南任知府,但李府在这边的宅子并没有处置,一直有人看守,这回李皓白回宣城参加乡试,柳氏还特意从淮南赶了过来,自李皓白中举的消息出来后,李府摆了三天的流水宴。
程氏听了这消息,顿时感慨不已,古来俗话,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这话从来不会错,又直念叨陆辰儿没福气,终是让林叔备了份礼送去李府,并没有去参加宴席。
却是后来,李皓白上了一趟门,拜访了程氏。
回宣城后,陆辰儿没有让人收拾回月阁,一直陪着程氏住在梨香园,李皓白上门来给程氏请安时,陆辰儿只待在内室里,并没有出去见他。
再到后来,京中的消息传来,太后逝世,延平王下狱,刑部会同大理寺都察院,进行三司会审后,延平王如同上一世一般,夺爵流放塞北,唯有不同的是,安定公府平安无事,太夫人也平安无事。
程常棣和上一世一样,此案结后,因赵相大力推荐,越级提拔为大理寺少卿,成为大成史上,最年轻的少卿。
而陆辰儿他们得到消息时,已是两个月以后。正值宣城雪花飞舞。
岑先生进来和程氏说起此事时,还特意赞叹了一下,直说后生可畏,又叹数十年朝堂上难见此景了。
陆辰儿不知道上一世,程常棣的越级提拔,赵相出了多少力,毕竟那时赵雅南还没有嫁给程常棣,但这一世,赵相的推荐却是实实在在的。
朝堂纷纭,岑先生这里都能及时得到消息。但是这些消息,只字不曾见到李璟的任何信息,陆辰儿曾让岑先生和林叔派人去休阳打听。几个月过去后,却好似从人间消失了一般,杳无踪影。
甚至去过休阳泗石山附近的龙家庄园,却说他们没这个人。
陆辰儿得到这样消息,当时疑惑不已。按说地方没错,还是当初李璟和她说过的,怎么会没这个人。
还是云锦在一旁提醒,“奴婢记得,当时六少爷告诉姑娘,柳姑娘在龙家庄园时。还给过姑娘一块白色透明玉玦,那块玉玦大约是凭证。”
陆辰儿听了,一时恍然大悟。想起那块玉玦,当时李皓白要去龙家庄园看柳束兮,她直接给了李皓白,就再也没有要回来了。
想到这,望向云锦道:“等会儿你去吩咐端行。让端行去一趟松林书院,找谦哥儿。请谦哥儿向淡之要回那块玉玦,然后,让端行带着那块玉玦去一趟龙家庄园。”回宣城一个月后,匡山长来信,谦哥儿便去了松林书院,但愿李皓白手中还留有那块玉玦,更希望李璟回了龙家庄园,或者从那边能得到李璟的消息。
自从京城的一切按照前世的轨迹往前运行时,陆辰儿的心头就一直笼罩着一股不好的预感。
刚回宣城时,玉娆就去了趟仁方堂,仁方堂接了玉娆的信,却一直没有回信传来,正常情况下,李璟不会这样不告而别,更不会不留任何消息。
至少,陆辰儿不认为,李璟会气恼成这样,刚开始一两天或许还有可能,可这都有四五个月,再大的气恼,也该歇了才是。
只听一旁的云锦忙地答应,“姑娘也不必太过担心,且不说六少爷自己有一身武艺,他身边有余丙秋和乙夏两人照顾,也不会出什么事。”
若是寻常,当然不会出什么事?
只可惜,两世的经历加起来,陆辰儿心头总隐隐觉得,李璟的这次消失,是和延平王案有关,但每回猜疑到此,又尽量劝自己别多心。
她也希望,这只是她多心,不是真的。
“但愿吧。”陆辰儿淡淡道,她更希望,李璟是因为气恼她呢,才一直不给消息,想及此,心中就不够晒笑。
十一月的天气,哪怕是在南地,也已经是雨雪纷飞了。
端行这一趟出门,再回来时,已是年关将近,因而,和谦哥儿同行一起回的宣城。
那块玉玦,李皓白一直留着,端行找过去时,李皓白因去过龙家庄园,听了端行说明来意,还特意向书院请了假,陪着端行去了趟龙家庄园,然而,带回来的消息却是不好,李璟并没有回龙家庄园,龙家庄园也有半年没有得到李璟的消息。
端行还见到了那位龙庄主。
这算是最后的线索都断了,一时间,陆辰儿只觉得茫然,无措。
才忆起从前,好似每回都是李璟主动来找她,而且,两世的记忆加起来,对于李璟的事,她也知之甚少。
琳姐儿听谦哥儿提起,陆辰儿在寻李璟后,反而跑过来劝慰陆辰儿,“你是太过关心了,所谓关心则乱,六哥哥向来行无踪迹,从前在府里时,我常常是一年半载见不到六哥哥一面,也没有六哥哥的任何消息,或许这一次,他亦是如此,阿姐放宽心好了。”
陆辰儿对着琳姐儿无奈地笑了笑,她也愿意相信琳姐儿的话,可却控制自己胡思乱想。
自前年,他离开京城后,他们一直就有书信往来,而在京时,也会时常见面,纵不见面,也有玉娆或是余丙秋来往传递消息,断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形,如今算来,自济州城后,都快有大半年了。
今年是寒冬,近年关时,宣城连下了几场大雪,厚厚的积雪,在京师待了几年或许不觉得,但在南地,这样的雪已是罕见了。
元兴十一年,无论前世,还是这一年,都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注定了不能平静。
积雪堆积中,爆竹声声,进入了元兴十二年。
陆家因还在孝期,除了祭祖扫墓外,这个年,过得十分的清淡,甚至感觉不到一丝年情味,凡有上门拜访的,程氏统统拒绝了,而谦哥儿也没有出门拜访。
到了元宵过后,谦哥儿又重新去松林书院,这一回,程氏让琳姐儿跟着一块儿去了,写了封信,嘱托匡家老夫人照顾琳姐儿,但想着匡家到底人口众多,就一如陆辰儿和李皓白当初在松林时那般,重新置了宅子,拨了三家人口随他们过去松林那边服侍。
待到二月初时,岑先生接到宣城仁方堂送过来一个包袱,打开后,岑先生吓了一跳,赶紧找了程氏。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要退婚?”程氏拿着手中的婚书,蹙眉望向岑先生,这张婚书,当时是李璟收着的。
岑先生点头,“应该是这个意思,夫人请看,里面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字迹很是潦草仓促,但老夫还是隐约能察觉到,这是六少爷的手迹。”
程氏低头一看,上面写着,这张婚书是私下订立的,又未经过媒人及官府,退回来,不会有任何问题,请程夫人私下毁了,当初的承诺,他不能兑现了,只能说抱歉了。
“这怎么能行?”程氏看完,一时气恼,这小半年来,自济城不告而别后,回宣城姐儿让岑先生和林平去打探李璟的消息,她也是知道的,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些年来,姐儿很难得关心一个外人,她原想着有这份婚书作保障,可如今这婚书退了回来,虽说当时,姐儿不知道这事,但瞧着姐儿的关心,只怕这回是真上了心了……想到这,她就心头就更是怒不可遏。
程氏的情绪变化,岑先生看在眼中,心里不由叹了口气,陆姑娘太过任性了,偏当初的陆老爷和程夫人又太纵着了,后来,有了李璟这号人,他也盼着他们俩能修成正果,这样,九泉之下的陆老爷也能安心,不想会是这样的结果。
只听岑先生缓缓道:“夫人,您看这事,您还是找个时间和姑娘说说吧,既然六少爷这边有了消息,我们也不用再这么忙着找人了,姑娘也正好可以放下心。”
“可我就担心,她放不下心。”程氏说着,又无奈道:“这小半年来,姐儿的挂心,我们都看在眼中。”
岑先生自是明白程氏的心情,可如今又有什么办法,端行去了休阳也没有,在京中,也并没有打听到什么消息。
整个人消息得无影无踪。
京中?等等,岑先生突然拿起那张纸条,字迹潦草仓促,绝非在正常情况下写的。
岑先生总觉得这份退回来的婚事,有些太过突兀了,这包袱是仁方堂的掌柜送过来的,或许,他该去仁方堂问问,如果能联系到李璟,见上一面就更好了。
想到这,岑先生心里生了主意,望向程夫人道:“这事,夫人暂时别和姐儿,我们找到李璟问清楚了再说。”
第三百九十三回 世事纷纭
岁月匆匆,时光一晃三年,中间的人世代谢,世事纷纭,不尽详述。
十三年春,皇太子出阁读书,十三年夏,龚尚书逝世,终年六十有八,举荐公孙梁为吏部尚书,十四年冬,高府苏老夫人去逝,宣城接到消息时,程氏为此一病不起,特意打发了刘妈妈赴京中吊唁。
后三月,高尚书致仕。
望着窗外柳枝抽条,樟叶新叶催旧枝,陆辰儿看了许久。
上一世,她只活到了元兴十四年春,而如今已是元兴十五春了,比上一世,她已经多活了一年,三年前,除了那一纸退婚事后,就再也没任何有关李璟的消息传来了。龙家庄园的龙庄主甚至找上门来过,她甚至不知道,李璟如今到底是死是活。
她没有再让岑先生和林叔去寻找过了,或许就这样吧,说什么天定良缘,到底是有缘无份罢了。
“姑娘,夫人该吃药了。”云锦瞧着陆辰儿又站在窗前发呆,少不得上前提醒一句,这三年来,姑娘除了在夫人跟前外,平日里总容易走神,有时候明明和她们说着话,也会走神。
只瞧着陆辰儿回过神来,看了云锦一眼,伸手抿了抿耳边掉落下来的鬓发,“我这就过去。”说着,人就出了西稍间,往正屋走去。
程氏这次的病,从去年冬天病到现在,今年都过去两个多月了,汤药每天都吃。就是不见好转,皖地的名医都请了个遍,不见一点效果,沈大夫更是直言,四年前那场病,老夫人的身体就开始不好了,能多活了这三四年,已经算是不错了,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正因此,元宵过后。谦哥儿就一直留在宣城,没有去松林书院,后来。匡山长便请了两位先生来宣城,单独授谦哥儿功课。
元兴十三春,谦哥下场,得了秀才的功名,算是摆脱了白身。十四年秋,秋闱落第,这次谦哥儿参加乡试,原也只是为了让谦哥儿下下场,落第在意料之中,但是匡山长对于谦哥儿功课一直抓得很紧。
第三百九十四回 病了
第三百九十四回病了
这一日,陆辰儿坐在西稍间的耳房哄晏哥儿午睡,就见纤尘走了进来,“姑娘,流亭园那边的诚大奶奶过来了。”
她这个时候来做什么,陆辰儿满是疑惑,抬头望了纤尘一眼。
诚大奶奶就是桐姐儿,当日嫁给二十二婶的大儿子诚哥儿,前些年她们从京城回宣城,因着谦哥儿,程氏并没有让二十二婶一家子搬出陆府,二十二婶王氏继续住在流亭园,而且为了他们一家子住在一起,还特意把流亭园后面的一套两进的宅子给买了下来,扩建成了流亭园的一部分,二十二婶带着诚哥儿和诤哥儿住进了里面,又另开了侧门,使他们出门方便。
诚哥儿在书堂读过几年书,认识些许字,略通些经义,岑先生便为诚哥儿在衙门里谋了个低级吏员的职务。
这些年,两家在一起住着,桐姐儿生了两个儿子,时常会带孩子过来找陆辰儿说话,二十二婶也会时常过来和程氏说话,而程氏也没有禁止谦哥儿和琳姐儿去流亭园那边看二十二婶,处得倒还是很融洽。
陆辰儿把晏哥儿递给一旁的陈奶娘,“别让他玩得太久,哄他早些睡吧。”
陈奶娘忙地答应,伸手接过孩子。
因方才抱着孩子,身上的衣裳都有些皱乱了,头发也让晏哥儿挠得掉下来一捋,一旁的紫陌上前给陆辰儿抚平褶折,又替她抿了下头发。
陆辰儿到西稍间时,坐在椅上的桐姐儿忙地站了起来,唤了声阿姐。
“坐吧。”陆辰儿望了桐姐儿一眼,瞧着她满脸愁容,“我瞧着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难事?”说着。陆辰儿在桐姐儿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桐姐儿才坐下。
“最近天气忽冷忽热的,前些日子,母亲有天晚上起夜,受了点寒,阿姐儿也知道,母亲身体一向很好,所以我和阿诚都没太过在意,也没请大夫,母亲就用了个土方子。吃了几日,却不想这些日子越来越严重,今日到现在都没起来。方才请了沈大夫过去瞧瞧,沈大夫说要用‘独参汤’,人参本来就金贵,我们那边没有,只好来找阿姐了。”
听了这话。陆辰儿只觉得哭笑不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望着桐姐儿道:“你们也真是的,沈大夫就住在府里,二十二婶不派人请沈大夫过去瞧也就罢了,怎么你和诚哥儿也糊涂。”
从来都说由俭入奢易。可二十二婶在陆府住了这么七八年,俭仆的性子一如从前,没有一点改变。每每想起这个,都令陆辰儿直摇头,又道:“需要多少,我让平婶称了给你。”这些日子,娘亲一直在用人参配药。因而,前次府里采买了一些。年前的时候,郑夫人又送了一整支过来,还只用了一半。
“先秤二两吧。”
“行,我这就让平婶给你称。”陆辰儿说着,望向旁边的紫陌,紫陌很快就出去了,陆辰儿又对桐姐儿说:“二十二婶年轻的时候受过苦,身体看着康健,只怕底子上比旁人差许多,以后别这样了。”
桐姐儿一脸的后悔,“往后哪敢呀。”顿了顿,又道:“这次也是我进门这么多年,头一遭,母亲病成这样,前两天还能下地,今日头重脚轻的,在床榻上直哼哼,都下不了地,我才着紧起来。”
二十二婶是吃过苦的人,若不是身体实在受不住,断不会这个时候还躺在床榻上,遂又嘱咐了一句,“人参先吃着,如果不够,再派丫鬟婆子过来拿吧,这会子那边离不开你,也不用你亲自跑一趟了。”
桐姐儿自是答应,那边她的确走不开,只是要的是人参,不是别的药,故而,这一趟她才亲自过来,又问起程夫人的病来,陆辰儿却是摇头,脸色凝重起来,“都这么些天了,都不见好,现在只靠药吊着。”
只听桐姐儿道:“大奶奶下月初就该生了,或许姑母见到孙子,心情一好,病也就会消失了。”桐姐儿口中的大奶奶是指琳姐儿
“我也只盼着娘亲能好起来。”陆辰儿笑了笑,没过多久,紫陌就回来了,桐姐儿拿到人参,陆辰儿也没留她,送她出了门。
回转身,陆辰儿先去内室瞧了程氏,再回西稍间,纤尘从耳房出来回说晏哥儿已经睡了。
陆辰儿点了点头,紫陌遂上前道:“姑娘要不要先歇会子午觉。”
“我不困,今日就不睡了,把昨日平婶拿来的那本账册拿过来给我吧。”说着,就往临窗的榻上坐了下来,紫陌捧着本账册过来,又在榻上摆上了小案几,把账册放到小案几上。
陆辰儿打开账册,翻到昨夜里看到的那一页,只是看了半天,也没看进去半个字,遂要了碗茶,伸手接过紫陌递上来的茶碗,望向紫陌道:“二十二婶病了,你们有没有听说。”
紫陌忙回道:“没有,奴婢天天跟在姑娘身边,很少出梨香园的门,哪能知道这些。”
这话一落,一旁的纤尘却说道:“姑娘如果想知道二十二太太的病到底怎么样,却是可以问沈大夫,方才诚大奶奶也说了,请了沈大夫过去看病,晚上的时候,沈大夫照例是进来给夫人请诊。”
陆辰儿嗯了一声,呷了碗茶,只觉得喝不出什么味道,“刘妈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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