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福圆楼吃饭,你绝对要尝尝这几道菜。”晌午时分,雅间的圆桌已上满了菜肴,龚清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指向桌上的菜,一边数着菜名,“糟鹅掌鸭信、燕窝炒烧鸭丝、清炖金钩翅、芫爆仔鸽、叉烧鹿脯,这五道菜是福圆楼的招牌菜。”
“凡吃过的人,没人说半个不字,你今儿一定要好好尝尝,绝对会让你还想再来的。”龚清望着陆辰儿,语气中是满满自信
陆辰儿在酒楼里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瞧着龚清满脸得意,陆辰儿也不好扫兴,便让云锦在一旁给她夹菜,大家都动了筷箸,虽在外面,但是吃饭期间,没有人再说话。
直至饭毕,大家洗了水,端上茶,龚清才率先开口说话,望向陆辰儿急忙问结果,“怎么样,我说好一定好吧?”
陆辰儿端着茶碗,道了句,“还好。”
听了这个评价,龚清并不是十分满意,忙道:“什么叫还好,你这话也太勉强了,我可瞧着你都加了碗米饭。”
“还好就是好呗。”陆辰儿笑了笑,大约是家里的厨子吃习惯了,如今出来吃这一顿,还觉得味道比不上家里厨子做的饭菜香。
龚清翻了个大白眼,“一听这话就觉得假,再瞧瞧你脸上这表情,不会撒谎就别胡说话。”
“真有这么明显?”陆辰儿伸手轻轻捏了捏脸颊,目光望向龚清和程常林及闵姑娘。
瞧她这举动,其他几人不由噗嗤笑了出来。
笑过后,程常林出声道:“你不用理会龚四的话,凡是他觉得好的东西,他就希望所有人都说喜欢,凡是他觉得不好的东西。他就希望所有人都不喜欢,等以后相处多了,你就会发现,这家伙有时候偏执得可厉害了。”
龚清没好气地瞪了程常林一眼,又喂了两声,“你说谁呢,我人还在这儿,你倒当面说起坏话来了。”
程常林视而不见,望向陆辰儿道:“你都出来一上午了,早些回去吧。免得姑母担心就不好了。”
“现在就回去?”龚清先急起来,似想起什么事般,忙道:“要不我先带你一趟善藏楼。再送你回府可好?”
程常林不解道:“去善藏楼去做什么?
这也令陆辰儿疑惑,目光望向龚清,只听龚清道:“我有样东西要送给你。”
“我不要。”陆辰儿几乎是立刻就回绝,可话一出口,瞧着龚清的表情陡然间有些僵硬。方意识到自己语气太过生硬了,况且还有旁人在场,他肯定难以下台,思及此,陆辰儿语气不免软了许多,“龚世兄。上回大夫的事,我非常感谢你,但是我是真的不能接受你的东西。希望你能理解好不?”
声音软软糯糯的,龚清心头因陆辰儿的拒绝所引起的不自在,也一时消失了一大半,微微挑了下眉,望向陆辰儿揶揄道:“我瞧着你有几分顺眼。若是一年以后,你未嫁。我未娶,我们俩凑合过如何?”
陆辰儿刚喝下嘴的茶水在听到这句话时,噗地一声,全部喷了出来,吐了玉翠一裙子,茶碗里的水也倒出来一大半,洒得手上全是茶水,云锦忙地上前给陆辰儿收拾,待收拾好了,陆辰儿转头瞧着罪魁祸首一副神神在在的模样,不由气结,半晌才道:“哪有你这样的胡闹的,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
况且,这一世,她已经胡闹过一回,断不能再这样胡闹第二回了。
嘴上说凑合的事,往往是最不能凑合的事。
“怎么是胡闹,我说的全是真心实意的话。”龚清瞧着陆辰儿好似哄孩子的语气,明显有些不快,而一旁的程常林和闵姑娘,这会子也才回过神来。
程常林虽早知道龚清的心思,但听了龚清的话,还对于龚清的话,却是无法赞同,“龚四,你这话的确逾规了。”
“你程常林是个规矩的人?别和我充卫道士。”龚清的目光冷冷地扫向程常林和身边的闵姑娘,仿佛在提醒程常林一般。
登时,程常林十二分的头痛,龚清一向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这都一年有余的,原想着他的心思早歇了,这方才听了这话,哪有半分歇的意思。
陆辰儿在一旁,自是看得清清楚楚,这会子是真后悔出来的,她早清楚的龚清的心思,又有娘亲和龚伯母的叮嘱,方才龚清的话,令她瞠目结舌,她没料到龚清会说得这样的明白,她本就无意,既是如此,就不该再有牵扯。
想到这,忙地起了身,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勉强,“我先回去,程家表兄说得对,我是该回府了,要不等会儿我娘亲该派人来福圆楼了。”
却听龚清道:“坐下。”
陆辰儿不为所动,程常林正要开口说话,龚清又说了声坐下,这会子有些疾言厉色,声音也大了几分。
程常林皱了皱眉头,不知这家伙今儿又发什么神经,“龚四,你别闹了行不,表妹终究是女子,不比男子随意,你别尽着自己的性子来。”
龚清没有理会程常林的话,脸色有些不好看,一双俊秀的眼睛斜乜向陆辰儿,里面已盈满不耐又隐隐带着几分期待。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僵持,陆辰儿更是走了不是,不走也不是,瞧着这情形实在不好,陆辰儿遂道:“好,我坐下。”说完,就真在原来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龚清的脸色一下子就缓和了下来,“世妹,就去一趟善藏楼,那儿有许多玉石,你去楼里逛一圈,你就能立即回府,我一定不会阻拦。”
陆辰儿很想说,她真不愿去,可一抬头,瞧着龚清眼里的坚持,终究还是点了点头,“那好,我去一趟。”
程常林听了,不由忙地阻拦,“表妹,你别跟着龚四胡闹,我送你回府。”
“她不需要你送她回府,你顾好你身边的闵姑娘。”龚清没好地瞪了程常林一眼,转头望向陆辰儿道:“走,我们下去。”
说着起了身,就要往外走。
陆辰儿站起了身,程常林忙劝道:“表妹,你真不用理会龚四的霸道,你不想去,就别跟着过去,牛不喝水还能强按头不成。”
“程二,不用你多嘴。”本来已经走出屋子的龚清,又退回了几步,大声嚷了一句。
陆辰儿看了眼程常林,笑了笑,“我知道了,善藏楼是京中有名的玉石铺,其实我也早就想过去瞧瞧了。”说完,带着丫头出了屋子。
下了楼,早已仆从结了账,赶来了马车,陆辰儿刚到马车上坐下,吩咐着伯嫂赶车去善藏楼,却突然听到左边传来一声熟悉地喂声,陆辰儿掀起车帘,抬头望去,只瞧着左边也停了辆马车,车厢里坐着龚清,倒有几分诧异,她记得龚清出门很少坐马车,往常都是骑马。
仿佛猜透陆辰儿的心思般,只听龚清笑道:“我发现,坐在马车里,两辆马车这样平行行驶,我们俩正好可以说说话。”
“你说过善藏楼的玉石价格很贵,怎么还想去善藏楼买玉石?”陆辰儿问完,又想起一事,“我上回在菩提寺前小摊上买那块鸡血石,里面的质地也很好,全是如外面块血一样的鲜红色。”
龚清嘴角扬起一抹笑,“那你运气的确很好,还真有几分狗屎运。”
听了这话,陆辰儿瞬息间有些无语,好一会儿才道:“你怎么就不能好好说话,明明有时候你是好意吧,偏从嘴里说出来的话让人听着就不舒服,就譬如先前你给我的那个帷帽,是你有心,但你如果在我未下车前,递给我,我肯定乐意接受,比下车后,也比下车后你直接扔到我头上,更容易让人接收你的好意。”
“谁要你接收我的好意了?”龚清白了陆辰儿一眼,转身扭头就放下了车窗帘子。
虽动作迅速,但龚清脸上那一闪而过的赧色,陆辰儿还是不小心瞧见了,瞪望着对面的车厢,又觉得哭笑不得,还真是别扭的人。
正预备放下帘子,到车厢里靠一会儿,却又瞧见龚清掀起了车窗帘子,还有意咳嗽了一声,瞧着陆辰儿的目光望向他,才说话,“陆叔到底是什么病?我问我那位青州来的大夫,偏他不愿意说。”说完,又忙添了一句,“我是想着,若是知道是什么病,寻起专治这个病的大夫会快一些。”
陆辰儿摇了摇头,“这个还真要问青州来的大夫,父亲和我说起时,也只说是在西疆时留下的旧疾,别的不肯说。”
龚清见了,不由道:“偏李大夫已经住进了陆府,要不我还能想法子逼问他。”
陆辰儿蹙眉,或许她该去问父亲。
善藏楼在西市,位于西大街的中心位置,从东市的福圆楼过去,需要穿过崇仁坊以及崇仁大街。
马车很快就到了善藏楼,上马车前,玉翠帮陆辰儿戴好帷帽,善藏楼里面的玉石琳琅满目,甚至光彩夺目,吸人眼球,让人应接不暇。
只是一进店,龚清就让陆辰儿摘了帷帽,尔后真就让陆辰儿逛了一圈,就让陆辰儿出了店铺,直接送陆辰儿上了马车,“好了,也瞧过了,你回陆府吧。”
对于龚清这样的举动,陆辰儿满头雾水。
不过,善藏楼的玉石虽好,她刚才问了几家,着实贵了些,她更愿意去菩提寺前的小摊自己淘。
第三百四十四回:谋官
回程路上,马车行驶没多久,忽然停了下来,云锦正要问怎么了,却见坐在外面的玉娆掀起车帘探头进来,“姑娘,是程家的马车,马车上坐着的是程太太。”
听了这话,陆辰儿坐直了身子,玉娆口中的程太太就是赵雅南,今日出门没看黄历,还真是冤家路窄,都快有半年没见到赵雅南了,在福圆楼听闵姑娘提起赵雅南,这回来的路上就遇上。
云锦掀起车窗帘,外面并排果然有一辆马车停了下来,马车里坐着的人可不正是赵雅南,两辆马车不过一臂之隔的距离,只听赵雅南笑着道了声,“巧呀!”
“是巧。”陆辰儿坐在车窗边上,抬头望去,赵雅南梳着堕马髻,杏眼明亮,脸庞含笑,嘴角微微上扬,手抚着车窗,微微腆着肚,神情中带着满意与得意,让人无法忽视,也是陆辰儿从未见过的,想来,这一年来,她的生活挺顺的。
“我怀孕了。”
“我刚听说了,恭喜了。”
赵雅南看着陆辰儿,瞧着她说这话时,目光并没有避开,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没有一丝一毫的勉强,心中绷着弦的,突然间就松懈了下来,看来她是真不在意了。
“你父亲身体如何?今年已是元兴十年了。”
赵雅南记得,上一世,陆御史就是元兴十一年春去逝的,那时家里正忙着准备要订下她和陈子俊的亲事,但因为陆御史和程夫人的去逝,又让她看到了希望,嫡母又看不上她,加上她的拒绝,她和陈子俊的亲事也就不了了之。
陆辰儿心绪陡然间乱了两拍,“还好。劳你关心了。”
赵雅南在一旁看得分明,嘴角又上扬了几分,笑道:“好就好,自来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表妹还是要把心放宽些。”
“我的事就不劳嫂子费心了。”陆辰儿心头一阵翻滚,望向赵雅南道:“你若有心,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女子生产从来是在鬼门关里走一遭,你才十六岁。这个年纪生产儿女,只怕到时候有你受罪的,千万别步我的后尘呀。”
不料。陆辰儿话音一落,赵雅南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脸色陡然间变得铁青起来,情绪有些激动,“你别咒我。我的事不用你操心。”呼啦一声,就拉上了车窗帘子,吩咐着车夫赶车。
陆辰儿见了,不由瞠目结舌,直到马车远去,才回过神来。她不过提醒一句,赵雅南这反应也太过激烈了点。
只听云锦道:“奴婢原来瞧着赵大姑娘嫁给表少爷后,性子稳重多了。对姑娘也多了几分客气,没想到还是这样,这翻脸比翻书还厉害。”
陆辰儿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也想不明白。刚才赵雅南的行为,“我们走吧。”
马车又徐徐启动。
而此刻。另一辆马车上,赵雅南半靠在大迎枕上,盯着车顶,卸去伪装后的眼眸,多了几分紧张与惶恐,上一世,她生子的时候,都已经二十岁了,最后,却是难产而亡,一尸两命,因而,这一次,自从知晓怀孕后,她是一半欢喜,一半害怕。
这一生,这样的顺畅,不管什么原因,如今她和程陈相处容洽,和程常棣夫妻之间,虽还达不到琴瑟和鸣,但至少相敬如宾,况且有了这个孩子后,无论是程陈氏,还是程常棣都十分高兴,待她又好的几分。
她怀孕的时候,本来准备给程常棣安排个通房丫头,但程常棣拒绝了,天天单独宿在书房,这事因是她起了头,连程陈氏都夸了她,她心里欢喜不已。
因而,她更不想死。
虽然现在还只有五个月的身子,但府里有经验的医婆和稳婆都备了四五个,大夫请了两个,又请了妇科圣手明大夫来给她诊了脉,明大夫倒是提过她年纪尚小,令她别常躺着坐着,多出门走动。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玉关道:“姑娘,到家了。”
赵雅南回过神来,才发觉马车停了下来,就着玉关的手起了身,出了车厢,青琐已先下了马车,在下面扶着赵雅南一把。
进了内院,赵雅南还是先去上房见程陈氏,只是到上房后,听程陈氏身边的婆子说在歇中觉,才回了自己的屋子。
青琐扶着赵雅南在榻上坐下,“姑娘也太过小心翼翼了,这个时辰,老太太肯定在午歇,姑娘何必多跑一趟呢。”
赵雅南接过玉关递上来的水,喝了两口,仍旧递给玉关,见屋子里没有别的丫头,赵雅南才笑道:“礼多人不怪,她午歇是一回事,我回赵府一趟,既然回来了,自是要去上房给老太太请安。”其实,程陈氏不过四十出头,与其说她喜欢老太太这个称呼,倒不如说她喜欢高人一等的身份。
陆辰儿上一世犯过的错误,她这一世绝对不会再犯,一定会让程常棣夹在她和程陈氏中间为难,所以自始至终,她都对程陈氏礼遇有加。
只听玉关说道:“姑娘就是想得太多了,哪怕姑娘在相府里也不曾这么小心谨慎过。昨日大夫给姑娘诊脉,还嘱咐过让姑娘少思呢,奴婢倒觉得姑娘哪怕不过去,老太太也不会说什么的,况且,姑娘如今还怀着孩子。”
赵雅南抿嘴一笑,程陈氏是不会什么,但会记着,如今赵府权势如日中天,程陈氏那自然是万事好说,哪怕她真在府里肆意横行,程陈氏最多私底下和程常棣抱怨几句,但程陈氏还刚四十出头,而她父亲已年过六十,望哥儿才七岁,她就是为将来打算,也得好好伺候程陈氏。
这会子已静下心来,赵雅南想着刚才在路上,举止是太过激动了,差点露了馅,若是让陆辰儿猜到上一世,她是难产而亡,还不被笑话,不过,她也相信,依照陆辰儿的脑袋,大约是猜不到原因的。
最多又觉得是她在乱发脾气。
不过,想到她提到陆御史的身体时,陆辰儿紧张的神情,陆御史应该是身体出了状况,可以让程常棣去探探虚实,再告诉父亲一声,父亲或许会很高兴。
“姑娘,要不要先歇午觉?”
赵雅南看了青琐一眼,“什么时候了?”
青琐回道:“已经过了午时。”
“哪就不歇了,未初时分,老太太就该醒来了,玉关你派人去那边守着,老太太醒来后,和我说一声,我就过去。”
玉关得了令就出去了。
待程陈氏醒来,赵雅南去上房请了安,又陪着程陈氏说了会子话,把赵府送的东西给了程陈氏,才回了屋子睡一会儿。
晚上程常棣回来,却是先去了趟陆府,已在陆府用过晚饭了,回来后,径直去了书房。
赵雅南在屋子里等了许久,不见程常棣回府,便带着丫头去了书房。
自从半年前,赵雅南去过一趟书房,有一次翻过程常棣的折子,引得程常棣不喜,这半年,她就再也没有去过书房了。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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