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直接去取我轩好了,来我这儿做什么?”陆辰儿瞪了一眼坐在炕沿上的赵雅南,又道:“只要你有胆子过去,我一定嘱咐着府里的仆人,不让他们拦住你。”
“你不用激我,我如今正烦着呢?”
陆辰儿听了不由气结,决定不理她了,她这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端起案几上的茶,自顾自地在一旁喝了起来。
赵雅南根本没注意到陆辰儿的情绪变化,她脑袋还一直在想着这些天以来,爹地每天下衙后,什么事都不干,也不和幕僚在书房里商量国事,天天对着她耳提面命,说这届春榜,谁家孩子才华横溢,又谁家孩子长得仪表堂堂,又谁家孩子杏榜争名……一大堆,让她到时候去琼林宴上瞧一眼,她还是第一回发现,自家父亲可以去做媒婆。
当然,她听在耳中也是郁卒不已。
偏这样,来陆府后,陆辰儿陪着她去过一趟取我轩,程常棣还不待见她。
突然,只瞧着赵雅南手拍了一下案几,“走,去取我轩。”
一旁的陆辰儿吓了一跳,差点把茶碗给摔了,没好气地瞪了赵雅南一眼,这么用力拍下,也不自己手痛了。
“我不去,我让红袖陪你过去。”陆辰儿凉凉地道,抽出手帕拭去手上洒落的茶水,她可没忘记,十六日那日,陪着赵雅南去了趟取我轩,程常棣看向的目光,带着探寻,直令她心里发毛。
若有可能,她再也不愿意私下里见程常棣了。
第二百九十二回:三元及第
陆辰儿不愿意去取我轩,一旁的赵雅南说得口干舌燥,陆辰儿也不为所动,最后,赵雅南幸怏怏地回了府,后来,虽隔三差五的,也常来陆府,却再也没有提起去取我轩了,陆辰儿心头虽暗暗称奇,却有些欣喜。
至于桃夭,自去了一趟菩提寺后,身体便慢慢好了起来。
只是话少了点,其他都没有什么差别。
陆辰儿心里只往好的方面都想,以为是桃夭想明白了,便也不再多说,她和尚知玄的事就没有让程氏知道。
程常棣或是在取我轩,或是常出门,再加上陆辰儿的有意回避,两人见面的机会几乎很少。
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却又顺心顺意。
二月底杏榜出来,几家欢喜几家愁。
程常棣中了头名会员,又比上一世的成绩。
陆辰儿听了消息,就觉得不可思议,虽说程常棣的才学出众,但本朝开科以来,才学出众的士子不知凡几,神童更出了不少,然而二十岁头,乡试会试连占鳌头,这科举之路也太顺利了点,和上一世没法比,虽说上一世,程常棣殿试时点了榜眼,但他第一次参加乡试就落了榜,第二次虽中了举人,但名次也只是靠前,再后来的会试亦如此。
难不成这一世,程常棣比上一世勤奋?
想到此,陆辰儿不由摸了摸额关,弄不好,真应了程陈氏的话,他儿子三元及第都没问题。
不管陆辰儿这厢怎么想,因着这桩喜事,程氏择日在陆府摆了酒席,宴请房师及程常棣的书院好友,这回松林书院的来京中参加会试的人。大约占了参加考试人数的四分之一,中贡士的人数,也同样的占了四分之一,基本上还是四大书院,四分天下的局面。
上门道喜的人,有一部分是不请自来,例如赵相、再例如息南的婆婆等,既然客上门,又是喜事,当然不会把客往门外推。一时间宾客盈门,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这一回,息南的夫君弄聪落了榜。淳姐儿的夫婿江峰也落了榜,好在两人本来年纪也不大,长辈并不甚十分在意,
酒宴已开了,陆辰儿瞧着人多。便没久留,和程氏说一声,转身往漪兰堂去,经过回廊时,远远瞧见前面树荫下有人,近前就能听到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你说你要考虑一下,都这么些天了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不成,我既然决定的事。你见过我有几次反悔的,回内院去吧,别再白白浪费心思了。”
陆辰儿一惊,这说话的两人,正是程常棣和赵雅南。怎么好死不死的就碰上了他们俩。
她原是来找谦哥儿,因听陆老爷昨日提起。已看好两个贡士,预备挑选一个给桃夭做夫婿,所以过来找谦哥儿,想先替桃夭瞧瞧,早知道就不该来花厅这边,打发个婆子叫谦哥儿把人带到父亲的内书房就好了。
陆辰儿还正自懊恼,又听话那边话的传来,赵雅南的声音有些尖锐,“你难道还看不出来,你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可能,且不说陆辰儿,就是陆老爷和程夫人根本就没这心思,你想过没有,一旦你和他们一提,不但事不成,反而失了欢心,丢了陆老爷的助力。”
说到这停了一下,语气缓和了许多,“而我这边就不一样,只要有我,爹地一定会看重你,况且陆家和赵家成了姻亲,陆老爷能和我爹地相和,圣上见了也会高兴,如此,早日入圣上的青眼,前程就更不用愁了。”
这回不仅是陆辰儿心惊,连跟着的云锦和红袖两人脸色都白了许多,还好因今日娘亲身边比较忙,玉翠去娘亲那边帮忙了,就没有跟在她身边。
不过,相信依照赵雅南这说话的声音,估计娘亲最迟明儿也就会知道了。
也不知道赵雅南是有意的,还是程常棣这回没了脑筋,竟然选在这里说话。
陆辰儿都不敢再停留半刻,急急地就回转身往回走,不去花厅了。
临走时,程常棣说话的声音还是传入了耳朵里,“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直到一脚踏进漪兰堂,陆辰儿绷着的心弦才放下,只听云锦开口道:“这赵姑娘也太不像话了,她爱说什么随她,但怎么就把姑娘的名字脱口说了出来,若让底下的人听了去,还不知怎么嚼舌根呢,到时候,话到了夫人那里,只怕会完全变了味,依奴婢看,这事,今晚上,姑娘去上房的时候还是先和夫人说一声。”
“凭白无故有什么好说的。”陆辰儿摇了摇头,她不过是听墙角听来了,她当作正经事去和娘亲说,弄不好,还会让娘亲误会她动了心思。
陆辰儿打算去小跨院找桃夭,没想到刚进去,就听门口的小丫头说桃夭姑娘参加宴会上。陆辰儿一怔,却有些意外,这些天,这丫头都没怎么出门,天天只闷在屋子里做针线和练字,没想到今日竟然出了门,这样也好了。
转身回了自己屋子,云锦便说起一事来,原来是罗绮已经和云飞成了亲,如今一直歇在家里,看陆辰儿能不能找个机会,把她依旧调入漪兰堂,虽不再做近身服侍的,但能在院子做管事的媳妇。
陆辰儿听了,想着前面的已过去了一个多月,而且这两日程氏心情很好,她近日和程氏去提应该没问题,于是点点头,把这件事记在了心上。
到黄昏的时候,人才渐散去,陆辰儿去上房请安的时候,程氏忙活了一整天,整个人很累,在屋子里让秋影给她敲肩捶胳膊,陆辰儿喊了声娘亲,走了进去,“父亲还没回来了?”
“史撰予他们几个在,如今正在书房陪着你父亲说话。”
陆辰儿轻轻哦了一声,遂提了罗绮的事,程氏果然应了,也没多问什么话。
“今儿我瞧着桃夭那丫头,眉眼间有些不对劲,上回说是病好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利索,你天天和她待一处,她最近到底怎么样?”
“她挺好的呀。”陆辰儿顺口答了一句,程氏这么突然说起桃夭,让她一时之间摸不到头脑。
程氏嘀咕了一句,“真的没有什么事?”不过她也没多去费心思,方才不过随口一提罢了,听了陆辰儿的话,遂又道:“好就好吧,你父亲瞧的那两个人,今儿来内院请安,我瞧了一眼,长得都是十分不错的,两家都有女眷过来,都是性子挺好相处的,桃夭过去,等殿试结束,得了名次,再请到府里,让桃夭自己相看一眼,挑选一个她满意的吧。”
听了这话,陆辰儿不由心里暗道:只怕这会子,除了尚知玄,桃夭要么是看谁都不满意,要么是看谁的都满意。
这样的事,上一世,她便经历过,当时,除了程常棣,父亲和娘亲说了好多话,无论好话歹话,当时,她当时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犹如入了魔,一门心思迷了进去,除了程常棣,她谁都看不上眼。
这一回,但愿桃夭顺从一点吧。
等了这坎,也就没什么事了。
殿试是三月十五,仿佛真是为了应那三元及第的彩头一般,程常棣被当殿点了状元,消息传出,一时哄动京师,大成朝,程常棣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大成朝,第二位三元及第的进士,也是大成史上最年轻的状元。
松林书院,也由此完全压住了轩辕书院。
接下来,跨马游街,琼林宴会,雁塔题名,一时风头之盛无可比拟,连着父亲都与有荣焉,对程常棣更是喜欢的紧,出门会客都带着程常棣。
有一次,还听父亲醉后提起,圣上原瞧着程常棣长得仪表堂堂,想钦点他为探花,后来听赵相提了一句,他是壬午年皖地解元,今科会试会员,登时兴起,大笔一挥,就点了程常棣为状元。
游街那日,陆辰儿没去,听柳束兮回来说,榜眼叫陈子俊,探花是应渊,这样看来,和上一世相比,前三甲的人都没变,只是陈子俊和程常棣的名次互换了一下。
陈子俊,对这个名字,陆辰儿却是有几分印象,陈子俊是前陈相幼孙,赵相夫人陈氏的内侄,因曾立誓不中进士,不娶妻,使得年过三十,还内室空虚,上一世他也是三十二岁才中的状元,赵相想招其为婿,不想赵雅南看上了程常棣,所以这段姻缘没成。
华灯初上,又一次,程常棣跟着陆老爷从外面回来,陆老爷喝多了点酒,因而,并不急着回内院,由着程常棣搀扶着回了书房。
“虽状元授翰林院修撰,但我也瞧出来了,你这孩子一向喜欢做实事,也别在翰林院那地方待着了,吏部、户部、刑部再加上大理寺,你想从哪个衙门做起?”
“大理寺吧。”程常棣答道,他也不想去翰林院待着,考虑了几天,心里有了选择,只是这话还没说出口,已让陆老爷察觉了,因而,陆老爷这一问,他就立即说了出来。
第二百九十三回:曲江
大理寺。
陆老爷了听了怔愣了一下,目光打量着程常棣,许久未说话。
府中为程常棣设宴庆贺,赵相不请自来,陆老爷还觉得纳闷,后来,才知道,赵大姑娘相中了程常棣,前些日子,程氏和他提起,那日赵大姑娘和程常棣曾在花厅旁的柏树下说过话,那些话中还提及了陆辰儿,陆老爷不得不惊警。
他原本是抱着旁观的心态,虽心里更希望程常棣能娶撰与的孙女,但程常棣娶赵大姑娘,他也乐观其成,这事就看程常棣的的意愿了,但是如果牵涉到辰丫头,他就得好好考虑了。
故而,才会有这么一出试探,相信,这些天以来,虽没明说,但依着程常棣的聪慧,他希望程常棣能娶史撰与的孙女,他的这个意思,程常棣应该已经猜到了。
把大理寺也加上,不成想,程常棣想也没多想,就选了大理寺,看来了,他并不想和娶史撰与的孙女,而且已经考虑了很久,要不就不选大理寺。
陆老爷回过神来道:“好,你先在翰林院待几个月,其他的我这边会给你安排的,早些回院去歇息吧。”
程常棣应了一声,起身告退,却又听陆老爷道:“赵家的大姑娘也不错,今年春宴,圣上还夸她是不栉进士,等过些日子,我会让你姑母派人去赵府提亲。”
程常棣听了这话,一脸愕然,本来已经走到了门外,又退了回来,“赵家姑娘,非侄儿所愿。”
然后,却是跪到了陆老爷跟前。磕了三个长头,望着陆老爷收敛住有几分激动的情绪,才开口道:“侄儿心慕表妹,想求娶表妹为妻,期盼着姑父能成全。”
陆老爷想着他的意思,已经表明得很清楚了,程常棣这是没听懂,还是听懂了,却装作不知,很显然。陆老爷想成了后面一种,原本听了程氏的话,他是不怎么相信。但这些天也曾话里暗示过,他没料到,程常棣就这么直白地开了口,甚至并没有口灿莲花一般,说上许多好话。就这么简单,只为心慕,再无其他。
于陆老爷来说,他从不曾把程常棣作为辰丫头夫婿的人选,程常棣太过精明,又功利心重。辰丫头太过简单,他们并不适合,因而。他从未作此想法,况且,辰丫头若嫁给程常棣,丫头的舅家虽和常棣一家早已出了五服,但仍旧有回族的嫌疑。这也是他从未曾考虑过的原因。
但自从丫头和离后,就一门心思要作老姑婆。这让他很是头痛,因而,这会子,瞧着程常棣说了这样的话,虽是吃惊,但私心来说,却并不想反对,陆老爷是怎么也不舍得女儿在家做老姑婆,更不愿意女儿就此终生不嫁,一时间心思百转,既没说好,更没说不好,沉吟好一会儿,才道:“我曾说过,丫头点头,我再会让给她许婚,你如果能说动丫头点头,这门亲事我就成全,若是不能,那就作罢。”至于史撰与的孙女,程常棣如果无意,也就不耽搁人家了。
程常棣听了这话,心里顿时欣喜不已,他原想着,陆老爷会反对,没想到陆老爷竟然答应了,虽有前提,但只要陆老爷和程夫人不反对,剩下的,他也就不担心,虽然陆辰儿对他着实不待见,但他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一切事在人为。
程常棣怀着无比欢喜的心情走出了书房,回到取我轩。
陆老爷瞧着那笔挺的背影,一时间微愣,他仿佛间看到另一个自己,年轻了近四十岁的自己,年少登科,春风得意,杏花烟雨,佳人难得。
看着看着,直到程常棣的背影消失不见了,陆老爷不禁失声呵呵笑了起来,原本因程常棣的话,沉闷的心情,竟然也愉悦起来。
站起身来,往内院走去。
陆老爷和程常棣的对话,在漪兰堂的陆辰儿依旧一无所知,她还在想着桃夭的事,前几日,陆老爷把给桃夭所选的两个进士带回家,陆辰儿陪着桃夭在书房的书架后面相看,谁知平常很好说话的桃夭,当着父亲和娘亲的面,就说两人她都没看上,说一人话多,另一人又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弄得父亲和娘亲登时下不了台,待她出去后,程夫人立即发了一通火。
陆辰儿在一旁劝了好一会儿程氏才消气,直接和陆老爷说,“那丫头的事不管了。”
这话是气头上说的,陆老爷也没当认真,只是陆辰儿却觉得,这事不像是桃夭平常性子会干的事,她总觉得这回桃夭是故意要这么做的,好似是要故意激怒程氏的,让程氏不再管她的亲事。
说实话,想到这一点,陆辰儿心头很不是滋味。
回到漪兰堂时,她开口问桃夭,桃夭却只说她一个都没看上,至于其他的,她是一个字都没有说,也不愿意再说,甚至对陆辰儿都有抵制情绪。
陆辰儿满腔无奈,有时候,想多了,心里有些气起来,还真萌生过不再管桃夭的念头,她若是抱定的心思,别人劝再多也是无用的,既然这样,还不如成全她,是好是歹都是她自己选择的,然而,一想到她是孤儿,又相处两年了,心蓦地就软了。
既然这边问不出来,或许去找李璟,问问尚知玄吧,也不知道上回尚知玄怎么和桃夭说的,但这会子,尚知玄来劝她比任何人都管用。
次日,陆辰儿打发罗绮去安定公府问琳姐儿,李璟有没有回府,罗绮回来后,带回来的消息,知道李璟如今还住在菩提寺,便挑了个逢五的日子去了趟菩提寺。
“你怎么来了?”
李璟依旧还在翻册子,只是案几上的册子又比上次多了一堆,见到余丙秋领着陆辰儿走了进来,抬头望了陆辰儿一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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