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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觅嫁- 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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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很快便启动。

这一走又是一天。直到天黑时分到了下一个驿站才停下来。

正好这一晚在皖鲁交界的驿站停了下来,因是交界地带,驿站的设施较之前些天一下子就差了许多。里面的上等厢房只余下四间,卿陆两家的主子都不够用,近身服侍的人都只能住到普通厢房去,陆府的主子少一点,占了两间房。还算好,卿府姐儿多,又有哥儿,只两间房却是着实拥挤不堪,晚饭后,六娘便让章夫人给送了过来。说是实在拥挤得厉害,姑娘又不能送到前面的厢房去,只好借住一晚。

程氏见章夫人送来的是六娘。很爽快地就答应了,若是其他几个庶女,估计程氏怎么都不会同意的,想来章夫人这次出门,身边一定也带了一个类似于岑先生这样的幕僚。关键时候能够提点主子。

先时在屋子里吃晚饭的时候,陆辰儿就听到屋顶时不时有沙沙作响的声音传来。这对于早上李璟和程夫人说的话,陆辰儿一直抱怀疑态度。

又瞧着坐在屋子里的六娘,这回和上回大不同,话也不多,陆辰我问什么就简单的答几句,一板一眼的,十分无趣,她本来话就不多,六娘也这样,两人一时就成了闷葫芦。因而,陆辰儿就直接出了房间,说要去外间看月亮。

今晚的月亮,似乎比昨晚大了许多,同样也明亮了许多,银辉撒满大地,驱赶了夜的漆黑,屋檐外的树影婆娑,偶有风吹过,扫落了一地的枯叶。

当然,屋顶上的沙沙声依旧不绝。

陆辰儿往厢房前面走了几步,回过头,果然,瞧着屋顶上站着三个人,李璟、余丙秋、还有丁季,一个都不少。

“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听话,那话不过是敷衍我娘亲的。”

所料不差,使得陆辰儿这话不由带着几分得意。

李璟只看了她一眼,并未说其他。

却是一旁的罗绮说话了,“姑娘既然知道了,这话就别告诉夫人了,免得李公子不好下台。”

“还要你吩咐。”云锦白了陆辰儿一眼,旋即又带着几分担心,“不过,这边后面的厢房都建得比较高,摔下来可就危险,少不得会折胳膊断腿。”

那年元宵,跟在陆辰儿身边的是云锦,不是罗绮,因而,云锦会担心这一点,罗绮却一点不会担心,“若是我们平常人,自然得担着这个心,况且我们平常人上这屋顶,都需要借助梯子,可你瞧瞧他们三人谁是爬梯子上去的,上回你可瞧见了,李公子可是忽地一声,就从上面飞下来,根本不需要担心他们会滚下来。”

罗绮说到这儿时,却突然十分兴奋,拉着陆辰儿道:“姑娘,奴婢想上去屋顶坐坐。”

“胡闹。”陆辰儿对着罗绮轻斥了一声。

罗绮听了有些不甘心,一旁的云锦又补充了一句,“男女有别,总不能让他们之中的谁抱你上去吧,他们可是三个大男人。”

云锦的话息了罗绮的心思。

只是连陆辰儿都没想到,她这会子才刚说罗绮胡闹,隔天晚上,她就坐到了屋檐上去。

她知道章夫人已经对她有偏见了,但没想到偏见是这么大,早上梳洗完后,六娘拉着她说几句,让她郁闷了一整天。于是晚上的时候,到了驿站,连晚饭都没吃,直接出了门坐到了廊庑下。

只是才刚坐定没多久,罗绮和云锦都还没跟出来,陆辰儿就让李璟给抱着飞上了屋顶,陆辰儿吓了一跳,差点惊呼出声,不过闻到那阵清苦的药香才噤了声,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眼前亮堂了许多,待人从晕眩中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到了屋顶的瓦片上。回头望向地面,已离地几丈许,陆辰儿登时觉得腿发软,只觉得没踩到实处,整个人一下子失了平衡,不得不伸手紧抓住李璟胳膊,“这太高了,快带我下去。”

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颤抖。

“我扶着你,不会让你摔下去的,这是屋子横梁。比较结实,坐坐吧。”

陆辰儿迟疑了一下,这会子。她是连移动半步都不敢,瞧见李璟已半躬下身,只好跟着坐下,待她坐定后,放开李璟。两手撑在瓦片上,吊着的心才落定几分,只是才抬头,望向地面,心又吊了起来,“你还是快带我下去。我瞧着太高的了,心里实在是害怕。”

“你眼睛别望向地面,抬头望向远方的山丘树林。还有天空月亮,就没事了。”

这屋顶的位置比较高,能看到整个驿站的全貌,再往远,远处的小山丘绵延起伏。月光下,一片朦胧。头顶是深蓝色的天空,镰月皎洁,浮光笼罩在四周,明星三三两两地挂天上,显得高远而缥缈,似离得近,又似离得很远。

又听李璟问起,“你没有去过京中的雁塔,那儿比这高多了。”

“去过。”陆辰儿仰头望月,“但我一站到高一点的地方,腿就发软,去雁塔时,只上到第四层就不敢再往上去了。”

而且这还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了,大成朝新科进士有雁塔题名的传统,琼林宴后,新科进士喜欢到曲江外的雁塔题诗留名,称之为雁塔题名,上一世,程常棣进士及第后,爬到最高层题诗留名,后来,程常棣带她逛雁塔时,要带她去看他的题诗,只是陆辰儿爬到第四层的时候,就怎么也不愿意往上爬了,并且,当时她能爬到第四层,还是因为陆老爷当年科举及第后在第四层题诗留名,她是为了寻陆老爷当年的题诗。

她都已经忘记了,当时程常棣在雁塔题的诗,只记得,后来听赵雅南提起,琼林宴后,程常棣上雁塔题诗留名时,赵雅南就在一旁,正是因为那两句,赵雅南才萌生了非君不嫁的心思。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特别厌恶那两句诗。

这些,似乎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久远的,她都快要忘记了,又总会在不经意间想起。

点点滴滴,若有若无。

还有那晚,程常棣说的话,重又涌上心头……她或许能尽力做到不在乎程常棣的话,而且也能尽力做到不在乎世人怎么看她, 但在世人贬低陆家、指责陆家家风时,她无法做到不在乎。

早上的时候,从六娘口中听到章夫人对陆家的贬低之辞时,陆辰儿顿时抢白了一句,又整整郁闷了一天,只怕娘亲听到这话,同样会如此。

重活一世,她不仅牵累了李皓白,还是又牵累了父母。

脑袋正浑浑噩噩,自怨自哎时,突然听到李璟的说话声,“十岁以前,我没有出过房间的门,有一回晚上,知玄一进来就说外面繁星满天,我想出门去瞧瞧,当时守着我的医女却不让,那时候我常想着,若是哪一天,我身体好了,我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晚上的时候躺在庭中看星星,十岁以后,我去了龙家庄园,习了武,身体也调养得能出门了,有一晚我借用梯子爬上了屋顶,躺在屋顶上看了一晚的天空。”

陆辰儿突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不由问道:“你怎么会想到爬到屋顶上看星星了?”

“那时候觉得屋顶离天空比较近,我找得还是庄园里最高的那座楼。”

“你身边的伺候的人没有阻止你?再说,伺候你的人怎么也不会让你一个晚上都待在屋顶上。”陆辰儿才想起,李璟似乎身体不是很好。

“我把服侍的人都支开了。”李璟似在回忆过往,“不过,庄园里的人寻了我一夜,才发现我在屋顶,只是那时我已经睡着,紧接了大病一场,差点要了我这条命,半年后才出门,也正为这样,我连夜晚出门都不被允许,后来,直到我不用梯子就能上屋顶,再没有人限制我。”

“你身上的病治不好?”

李璟摇了摇头,“没法子,刚出生的时候,大夫就断定我活不过十岁,要不后来去了龙家庄园,总之,如今我能活下来都是奇迹。”

陆辰儿愕然,一出生就被断定要早夭的,就像一个诅咒,如影随形,只怕不早夭都不正常,半晌才嗫嚅道:“至少你现在活下来,而且还能出门,所以那大夫不过是庸医,不足为信。”

“是不是庸医我不知道,但我如今还活着,这就比什么都重要。”

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淡淡的一句,让陆辰儿心头一震。

这大约是李璟带她上来的目的吧,和她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和她说这样的一句话。

陆辰儿怔怔地望着李璟良久。

其实,去年从乡间回来,她就意识到这一点,她当时还想过,如果,上一世就这一世在乡间的经历,她当时便不会寻死。

第二百四十八回:难堪

一回生,两回熟,自从去过一次屋顶后,后几日,陆辰儿几乎每晚都会和李璟上屋顶去坐坐,两人时常说说话。

近来天气晴朗,晚上的时候,明月当空,坐在屋顶,借着明月光,眼前万物景致尽收眼底,唯一不好便是风大,让人觉得凉嗖嗖的。

陆辰儿伸手紧了紧身上大红锦锻披风,虽然在这上面坐了好几回了,但依旧不敢看地面,只敢抬头往远处,“如今天气越发的冷了,听北边来的人说起,北边都已经下雪了,原本这一回行程就慢了许多,只怕后面会越发难走,章夫人一行人因要赶着贺寿的时间,接下来会加快行程,大约明儿起就不和我们一路了。”

李璟轻轻哦了一声,对于章夫人一家子并没有多大印象,唯一有印象的是六娘,微蹙了下眉头,“她前晚回去没说什么?”

前天晚上,六娘出房门的时候,偶然间发现陆辰儿和李璟坐在屋顶,当时差点惊呼出声,还是余丙秋惊觉,直接捂住了六娘的口,还好当时身边没有紧跟着的丫头婆子,后来,云锦又及时赶到,拉着六娘到一边嘱咐了一通。

“没有,六娘心地很好,我只是担心她心直口快说漏了嘴,不过,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我已经是大归之女,娘亲不会怎么约束我的。”陆辰儿望了望空中皎白的月亮,似乎比前两日又盈满了许多,再过两日,就应该是满月了。

“要不,我让丙秋带她上一次屋顶?”

陆辰儿听这话,回过头来,瞧着李璟一脸正经,不似在开玩笑。知道他这么说,只怕已想着让余丙秋这么做了,于是忙道:“还是别了。”说完又道了一句:“你别总干这么吓人的事。”

想起从前那几回他突然出现在回月阁,还心有余悸。

李璟这回没说话,瞧着陆辰儿的表情,大约也想到了从前的旧事。

又听陆辰儿问道:“你带陶埙了没?”

“没有带在身上,不过我行李中有一只陶埙。”李璟望向陆辰儿,不禁犹疑了一下。

他记得陆辰儿会吹埙,而且会吹那首《三生石》, 但是那首《三生石》是他谱制的曲子。他只教过琳姐儿,那年第一回听到陆辰儿吹《三生石》时,陆辰儿还不曾见过琳姐儿。这一直让他很困惑不已。

那年,他之所以会闯进陆府的回月阁,有大半的缘故是因为这首曲子,他当时是存了五分好奇与五分诧异,按理。那首曲子他刚谱成不久,世上会用埙吹奏的人只有他和琳姐儿,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可陆辰儿却吹得十分娴熟,仿佛已吹了许多年。

李璟眼中的疑惑更深了,一旁的陆辰儿看得分明。突然有些后悔提起陶埙来,只想着明月当空,清辉如霜铺满大地。得丝竹之声相闻,必是一件乐事,却没想到,那首能让他起疑的曲子,毕竟。那首曲子是李璟谱成的,若不是拥有上一世的记忆。她怎么也不可能会吹那首曲子。

作为谱制这首曲子的人,自是会好奇与诧异,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

不过,只瞧着李璟略微张了嘴,嗫嚅了一下,最后没问出口。

陆辰儿遂放下了心,如果此刻李璟问起来,她是怎么知道这首曲子的,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回。

这会子驿站的前院似乎都安静了许多,先时来来往往的人流穿梭其间,无比嘈杂喧嚣,如今只偶有人走过,厢房前高大的樟树树枝都已经伸到了屋檐上方,有的铺陈到了房梁的瓦片上,树叶似笼上了一层湿气,在清辉照射下,无比透亮。

良久,陆辰儿才道:“都已经下露了,天应是毕较晚了,我们下去吧。”

只听李璟听听嗯了一下,尔后,扶着陆辰儿站起了身,抱着陆辰儿下了屋顶。

余丙秋和丁季,还有云锦和罗绮都在廊庑下守着,见他们都下来,方各自跟着主子回了房。

李璟回了左边的那排厢房,陆辰儿带着云锦和罗绮回了右边的那排厢房,往回走的时候,陆辰儿不由向两个丫头问道:“方才娘亲有没有派人过来问起我?”

“没有,只是林妈妈过来几趟,奴婢只说是姑娘去了六娘屋子。”罗绮抬头看了陆辰儿一眼,笑道:“大约姑娘会掐指算,今天晚上,夫人见的那位从京中来的林太太,也就方才才离开,如果姑娘再晚一时半会,只怕夫人就要派人过来问了。”

陆辰儿听了这话,不由一笑,回头瞧见旁边的云锦一张脸绷得紧紧的,不得不忙地止住了笑,伸手轻轻推了推云锦,“你这是怎么了,还真生起气来了。”

话音才一落,就听云锦淡淡道:“奴婢不敢。”

云锦难得说话这么冲,不仅陆辰儿,连一旁的罗绮都吃惊,陆辰儿微微蹙了下眉头,停住了脚步,“你早上劝我的话,我都有听到,我知道你是一心为我好,但是云锦,如今是大归之女,名声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何必在乎那些个虚名。”

“奴婢只知晓,李公子和姑娘总归男女有别,这样搂搂抱抱却是十分不妥,至于名声,奴婢却不担心,有奴婢们在旁边守着,除非李公子那边的人多口舌,要不闲话自是不会传出去。”

云锦顿了一下,抬头望向陆辰儿,又劝道:“萧陆两家是通家之好,您和李公子感情好,老爷和夫人听了自会欢喜,但是李公子和姑娘并不是夫妻,哪能这样日日单独相处,何况还有那出格的行为,李公子是男子可以不在意,难不成姑娘也不在意?”

陆辰儿哪能听不明白云锦话里的意思,登时脸上似火热一般,烫得厉害,今早上云锦劝她时还没有说得这般直白,大约是没料到陆辰儿听了她的话,今儿晚上又出来上了屋顶,云锦心里一直就憋着一口气,这一回子才不管不顾地全吐了出来,其实,对于李璟的行为,陆辰儿心头也隐隐觉得不妥,纵然是亲兄妹年纪这么大了,也不该有那样的行为,只是除了第一次比较反感外,后来,陆辰儿都刻意忽略,甚至有意不去多做它想,如今见云锦这般指了出来,一时只觉得又是尴尬又是难堪。

半晌才喃喃道:“云锦,我没发现,你倒是比道学先生还计较起来。”

陆辰儿说完低头转了身。

回了屋,见了程氏,程氏拉着陆辰儿的手,让她在旁边坐下,“你不乐意见这些官太太,只管在屋子里待着,何必特意跑出去,如果你实在不喜欢,从明儿开始,到驿站的时候,就多要一间厢房,让你带着丫头和林平家的单独住,也省得你这样怕出去,现在晚上凉,还是少出去,免得受了寒就不好了。”

说着揉搓着握住陆辰儿的手,不由嗔怪了一声,“瞧着这手,都凉成这样了。”

“哪有这么夸张。”陆辰儿话音刚落,就接到程氏责怪的目光,不由又小心嘟嚷道:“不过是有点凉而已,但这个时候,若是手里没抱着暖炉,哪怕在屋子里,手也不会热乎到哪里去。”

程氏想起明儿章夫人会提前出来,往后不用同路,心里就高兴,因而没怎么理会陆辰儿的话,只道:“好了,夜深了,让丫头服侍你梳洗,再晚又要睡不着了。”

陆辰儿应了一声,只瞧着丫头婆子端了水过进来,母女俩都梳洗了一番。

第二百四十九回:生病

此后,一连数日,晚上的时候陆辰儿只待在厢房里,并不出门。

云锦遂才渐渐放下心。

一路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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