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儿这话一说完,却瞧见苹姐儿噗嗤一笑,弄得陆辰儿有些莫名其妙,这可是她在劝慰苹姐儿,只听苹姐儿忙道:“瞧你这话说得,好像我都七老八十了,我才二十岁不到,要享儿孙的福可还早着。”
“我这不是顺着你的话说,你都提到儿子会孝顺,我说你能享后福那有错。”陆辰儿回过神来,没好气地白了苹姐儿一眼,伏靠到旁边的大迎枕上。
苹姐儿并不以为意,又拉着陆辰儿说起别的,两人说着话时,自然免不了提到李皓白和房三爷,况且,苹姐儿能知道这件事,不外乎是她婆婆告诉她的,或是房三爷告诉她的,若是从房三爷那里听到的消息,苹姐儿也一定知道李皓白的情况。
陆辰儿心中迟疑了许久,也挣扎了许久,一不心还是问出了口,“你有没有皓白的消息,他还好吧?”
自从程氏登门去李家,为了不扰陆辰儿的心神,程氏便立即对陆辰儿封锁了李家的一切消息,也不许府里的任何人提起李家,连着云锦她们几个贴身服侍都禁了足,大约过了两天,程氏瞧着陆辰儿神色如常,才放松了许多,但陆辰儿还是没有刻意去打听过李皓白的消息,因而,并不知道现今李家的情况。
“你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其实苹姐儿进门时,就看出陆辰儿有话要说,一直欲言又止,只是吃惊于陆辰儿是要问李皓白的事,她可听房三提起,和离的事上,李皓白一直都不愿意,是陆辰儿紧持的结果,最后李皓白只好顺从陆辰儿的意思。
陆辰儿自然是知道苹姐儿这话的意思,也能理解苹姐儿的不解,她问出这话,的确是十分的矛盾,这会子只勉强笑了笑,“瞧着你这话说的,难不成我们之间还用什么虚的不成?”
“听房三说起,李皓白的情绪十分低落,这些天房三一直陪着他,不过,在外人跟前还是一切如常,大约会在家里待一段时间,然后就去松林书院,他已经答应了李大人,三年后,一定考中举人。”
他有这份上进心,陆辰儿能够相信,他不会有事的,三年多以前匡山长就十分看好李皓白,曾说过李皓白的文章不错,挣个功名不成问题,前次落榜出乎意外,而这次落榜,还是因为这事受了影响吧。
“这是好事。”陆辰儿放下了心。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是真的过去了。
瞧见陆辰儿这般说了,苹姐儿自然不会再提起李皓白事的,哪怕今日她过来,有一大半是为了来看望陆辰儿,还一小半却是因为看李皓白这些天在房三的书房烂醉如泥,不醒人事,人又瘦了一大圈,过来替李皓白打抱不平的。
苹姐儿这边又坐了许久,直至黄昏的时候,程氏打发人过来,说留苹姐儿在这吃饭,俩人才猛然发觉天色已晚,只是苹姐儿怎么也不愿意留下,说要回头照看三个孩子吃饭,才安心。
陆辰儿听这话没有强留,任她离去了。
第二百三十二回:到访(二)
令陆辰儿没想到的是,第二个上门的人是李璟,依旧用以前那种非正常方式上门,当他出现时,陆辰儿先是惊愕,尔后却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今日程氏出门了,陆辰儿待着无事,听婆子丫头提起,回月阁栽植的扶芳藤的叶子入秋后全部红了,褐红一片,极是好看,陆辰儿便过来瞧瞧。
只是人还刚到,没有一会儿,李璟便出现了。
跟着的云锦和罗绮都吓了一跳,罗绮正要嚷出声,一旁的云锦看清了人,眼快手疾忙地伸手捂住罗绮的嘴,又在罗绮耳边轻声嘀咕了一句,“不是别人,是李璟李公子。”
罗绮睁大着眼睛,唔咽了两声,又连着点了下头,云锦才放开她。
一挣脱开来,罗绮便大口大口地喘了几口气,待缓过气来,罗绮少不得瞪向云锦,怪她刚才太用力,无奈云锦并没有看向她,反而望了望园子四周,幸而因回月阁没人住,只留着四个看门的婆子,园子里这会子没什么人,刚才守门的婆子要跟进来,也让陆辰儿给拒绝了。
云锦走到罗绮跟前,“你去门口守着,别让人乱进来。”
“这位李公子也太奇怪,他又不是不认识咱们家老爷,每每都喜欢逾墙而入,故弄玄虚吓人。”罗绮还刻意伸意拍了拍胸口,“常说人吓人,吓死人,哪有这么吓人的,等会儿他走了,一定要姑娘说,让他和李公子说说,以后不能再这么逾墙而入了。”
云锦住了一下罗绮,说道:“好了,别唠叨了,快去。”
罗绮望向不远处。站在一大丛褐红色扶芳藤前面说话的陆辰儿和李璟俩人,才不甘不愿地走了出去,让外人撞见,特别是传到夫人耳中可不是好玩的,她和云锦可就惨了。
“……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到宣城的?”只听陆辰儿望向李璟问道。
“前些天到的,我听说了你和李皓白的事。”
陆辰儿只淡淡嗯了一声,并没有多说,对于这事,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想多说什么。
沉默了一阵子,又听李璟续道:“前日的时候,我去看过李皓白。他……他情绪不是很好。”李璟转头望向陆辰儿,只瞧着陆辰儿微微低垂着头,目光盯着眼前这一大片扶芳藤,从侧边望过去,看不出任何的反应。
“等过些日子就会好起的。毕竟时间能冲淡一切。”这话说得云淡风清,却又听出几分历经千劫的味道。
李璟眼中闪过一丝困惑,眼前这人明明不过双十年华,“从前我不赞同你嫁给李皓白,可后来,在乡下的时候和李皓白接触后。却又庆幸,你幸好嫁给他,至少他是个好人。我瞧着你们那个时候相处得很好,原以来……却不料你们竟突然走到了这一步。”
语调中带着几分惋惜,又忽然转头望向陆辰儿道:“当初看得出来你对怀音的事很在意,是不是因为怀音的事?”
“是不是都不重要了,怀音死了。我和李皓白已经和离了,这些都已经成定局。”
陆辰儿说这话时。抬头望向远方,目光中带着几分悠远,又有几分惆怅。
往事已矣。
李璟怔忡了一下,许久,才移开眼,不过没再提这个话题。
不过,李璟的突然出现,却让陆辰儿想起一事来,而且许多事串成一起才说得通,陆辰儿脑袋中闪过一丝灵光,踌躇了一下,才问出口,“李璟,我想问你,那年元宵节之前,你是不是见过我?”
陆辰儿并不给李璟否认的机会,又道:“元兴四年的时候,我家的马在闹市区受了惊,还是你把马给拦住了,后来你还来过陆府一趟,拜见了父亲,我远远瞧见过你,只是没看清你的人,不过听底下的丫头说起,来拜见父亲的是萧璟。”
李璟神情未变,但也并没有否认陆辰儿的话,陆辰儿又接着道:“那人应该就是你,萧陆两家是世交,我想在此之前,你应该就认识父亲。”
“小时候我见过陆大人几面,算得上是旧识,元宵节救你,还有以后的事,都是因为你是陆大人的女儿。”
陆辰儿早就猜到了这一点,这会子听了李璟的坦白,并不意外,只有还是觉得有几分奇怪,“那为什么我娘亲不认识你?我父亲的事从来不会避过我娘亲的。”
“你怎么知道程夫人不认识我?”
李璟反问时一本正经的模样,让陆辰儿都要以为这回自己猜错了,只是沉吟了片刻,还是摇头,“不对,你若是认识娘亲,你来宣城怎么会不上门来拜见娘亲?”
“陆大人在宣城八年,我上门拜访的次数也屈指可数,这并没有什么不会的。”李璟望向陆辰儿,却并没有再打哑谜的意思,而是十分直白道:“我和程夫人并未见过面,毕竟在安定公府里,我从来不出松柏斋,哪怕出门,也不会走安定公府的前门,松柏斋有个单独供出入的门,但我小时候,陆大人在京中的时候,曾去看过我几次。”
听了这话,陆辰儿才放弃了纠结,这样也就能说得通了,不过,心里却不由嘀咕了一句,你这么直接飞檐走壁的,还需要门吗?
陆辰儿这话虽没说出来,但还是少不了打趣,“照你这么说,不单单我娘亲,只怕整个安定公府,见过你的人也没几个。”
李璟似没有听到陆辰儿语气中的揶揄,更没有否认,“除了二哥,其余几个兄长都不认识我。”
这样也太夸张了点,怎么说他们都是亲兄弟,陆辰儿想起那些关于李璟身世的传闻,只觉得透着几分玄乎,何况传言有说他身体不好,常年卧病在床,需要静养不见外人,他也的确是身体不好,靠药丸维持着,常年身上笼罩着一股清苦的药香,但绝对不是常年卧病在床,反而是常年在外行走。
因而,传闻传言之类的几乎是半假半真,并不能全信。
“为什么,你身体明明没有差到哪种程度,为什么连安定公府的至亲都不见?”
“这是我的事。”
语气淡淡的,但陆辰儿突然觉得有些尴尬,是自己太唐突了,忙地岔开话,“以后你来,能不能别这么飞墙进来,大白天的飞檐走壁很容易吓到人的。”
“陆大人不在。”
“你可以拜见我娘亲,只要你报上你的名号,娘亲肯定会见你,你若有什么为难之处,既然我父亲都能知道,让我娘亲知道也一样,她也能替你隐瞒。”
李璟并没有立即回答应,只定定地望了陆辰儿一会儿,却突然转身,逾墙而去,没给陆辰儿一丝反应的机会。
第二百三十三回:看不见
竟然就这么离去了,如同来一般,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
陆辰儿还在怔愣中,院门外传来罗绮大嗓门的说话声,“哟,玉翠姐姐怎么过来了?是不是夫人回来了?”
玉翠应该是应了一声,只是声音比较小,隔得远听不清,又听罗绮笑道:“这跑腿的活哪能劳烦姐姐来做,姑娘就在里面,就让吩咐个小丫头进去和姑娘说一声,姑娘听说夫人回来了应该很快就出来了。”
“你去。”应是罗绮拉住了玉翠,直接支使了个小丫头。
院子里的云锦上前扶了陆辰儿一把,陆辰儿回过神来,原来是这样,他倒是识辩能力高于常人。
陆辰儿转头对着云锦淡淡一笑,“我们出去,亏得罗绮想了这个主意来拦住玉翠,难不成就不怕小丫头撞见?”
“小丫头撞见了,姑娘能让她当作没看见,玉翠姐姐这边可不行。”
俩人正说着小丫头,一个留着平头的小丫头就进来了,穿着一件半新不旧豆绿色马面裙,云锦曾见过,是玉翠手底下的一个小丫头,长得白白净净的,瞧见陆辰儿忙行了礼,又唤了声云锦姐姐,才说起事来,“回姑娘话,夫人回来了,听说姑娘来了回月阁,有些放心不下,派了玉翠姐姐过来瞧瞧,夫人还吩咐了,只要留着玉翠姐姐在身边服侍就好了,姑娘不必急着回去。”
云锦上前拉住小丫头的手,“这倒是巧了,姑娘正要回去,不想你们就过来,在前面领路吧。”说完,放开那小丫头的手,瞧了陆辰儿一眼。一起出了园子。
到了外面,罗绮正拉着玉翠说话,瞧着他们出来,玉翠忙唤了声姑娘,“夫人不放心,所以派奴婢过来服侍姑娘。”
陆辰儿听了,玩笑似的道:“你是娘亲的人,我哪能从娘亲那里抢人?”
趁着她们说话的功夫,云锦对着罗绮使了一个你放心的眼神,她们两之间一向有默契。因而,罗绮自然是明白,提着的心才放下。
回到梨香园。守在外面的玉翡说程氏靠在榻上歇息,陆辰儿听了,让丫头们在外面,她蹑手蹑脚地进了屋,转到屏风后。程氏果然阖上眼躺靠了榻上歇息,身上搭了条毛毯,陆辰儿瞧着程氏满头银发,眼角的褶子深了许多,眉头皱成了一团,一时间心头无比愧疚。没有离去,轻手轻脚地坐在了榻沿边上。
然而,才刚坐下。却瞧见程氏忽然睁开了眼,“这么快就回来了。”
陆辰儿神思正恍惚间,听到程氏这话,吓了一跳,转过头。瞧见已坐起身的程氏,“娘亲不是睡着了吗?”不过。还是忙拿了个大迎枕垫到程氏身后,“是不是女儿吵醒了?”
程氏摇了摇头,“没有,大白天的哪能睡得着,不过是闭上眼睛养养神,原是让玉翠帮我去瞧瞧你,又没催你回来。”伸手握住陆辰儿的手,又道:“你是不是想在回月阁住几日,若是想的话,我就吩咐阿平派人去收拾一番,你搬过去住几日,我们大约十月初一才离开宣城,还有好些天。”
“住那里就不必了,我还是陪着娘亲住梨香园,心里更欢喜些,”陆辰儿挽着程氏的胳膊,靠程氏的肩头,“我不过是听说那一大片扶芳藤入秋后叶子全红了,又闲着无事,就过瞧瞧,娘亲派玉翠姐姐过去的时候,我正巧要出来了。”
“那片扶芳藤倒是长得好,听阿平说,再过几年,只怕整个院子里都会长满,还说今年冬天的时候要拔去一些。”
“能长满整个院子就让它长满整个院子好了,娘亲,让平婶别拔了,我喜欢那些扶芳藤,既然那院子我现在不住了,就腾给它们住好了。”
程氏听了这话,嗔怪地瞧陆辰儿一眼,“又说胡话了。”
陆辰儿只是嘻嘻一笑,知道娘亲这是答应了。
——*——*——
程陈氏派往凉州的人回来了,那位温公子的身体果真是不好,一直靠药吊着的,回来的人还带回来一封温夫人的亲笔信,程陈氏接过信,看了一眼一旁的程常棣,迟疑了一下,还是把信交给了程常棣,“既然交给你处理,这信我就也不看了。”
程常棣打开信,果然是和程陈氏大谈姐妹情深,到最后才说起婚约的事,程常棣扫了一眼,瞧着程陈氏目光一直流恋于他手中的信笺上,于是又把信递给程陈氏,“母亲也看看吧。”
程陈氏自然是欢喜地接过,许久抬起头来,眼睛都有几分湿润,她就知道当初大姐没有收留他们一家子是有难处的,果真如此,望着程常棣带着几分迟疑,嘴唇嗫嚅了一下,还是说了出口,“大姐到底是你姨妈,明轩好歹是你表弟。”
“当初民乱的时候,我们家遭难的时候,走投无路寻求庇护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家出手,这会子儿子病成这样,需要人冲喜了,才记得那个早被他们扔到脑后的婚约了。”程常棣说这话时,声音很冷,眼眸也很冷,语气却是咄咄逼人,扶着圆椅的椅靠的手,手背上青筋凸起,似在努力控制情绪。
程陈氏瞧见程常棣这模样,就知道程常棣没忘记当年的事,而且一直耿耿于怀,当年她带着程常棣他们兄妹三人在温家门外求见温夫人,在门外候了三天,又淋了一场大雨,常林还为此病了一场,差点要了半条命,温夫人只派人送了五十两银子过来,却始终不见温夫人出现。
当时民乱凶险,没有大族的庇护,根本无法在凉州待下去,他们温家寻求了当地大族的庇护,却不愿意把他们家几口人捎带上,只送来了五十两银子,让他们去别处逃难,最后,程陈氏只得抱着一线希望,弃家而逃。带着他们兄妹来了宣城。
程陈氏想起当初的狼狈,心中亦有戚戚焉,可是又看了眼大姐的亲笔信,当初她赠送了五十两银子,没这五十两银子,她们母子四人根本到不了宣城,何况,这会子是大姐来求她,与当年相比,可是调了个个头。她正好可以摆摆谱,然后答应,以施恩的方式把桐姐儿嫁过去。正好在大姐面前显示她的大度,想到这程陈氏又精神一振,望着一脸冷清的大儿子,不由又低落几分,但还是说了出来。
“你姨妈不是说明白了。当初她想帮我们,不过有心无力,她也不过是个小媳妇,上有太婆婆和婆婆,她如何能做得了主,再说。她不过也赠送了五十两银子……”
“二年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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