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天摊手道:“哎,我看你们就是来玩的,哪里像个采药人。”
茵陈笑说:“这有什么要紧的,打到了野味也是收获呀。再说这里景致不错,能在此处吃吃喝喝也是件美事。”
景天只淡淡一笑,心想此处挨着水,阴暗潮湿,应该也有用得上的草药生长。于是一个人沿着峡谷慢慢的寻了起来,别的没有找到,倒是发现了一大丛薄荷,还有好些半边莲。这些都是用得上的好东西,连忙采了好些,装进了背篓里。
第八十九章 遇蛇
篝火已经升了起来,陆英随身带着的小短刀已经将野兔处理干净,如今已架在了火上烤了起来。
茵陈说:“看着好,可这里连盐也没有,如何下得了口?”
陆英拿出个小纸包来,里面装着散碎的泛黑的盐块,在茵陈跟前一晃,笑道:“瞧瞧这是什么。”
茵陈忙说:“你倒是准备上了,真机灵,就料到用得上么?”
“这不是用上了么。”
景天则一人坐在别处,慢慢的将背篓里割来的那些药草,用铁线草一一的分门别类的扎好。
茵陈道:“你等着,我看见了藿香,去摘一些叶子过来。”说着便起身走开了。
这里陆英又回到了景天身边,缠着他问这些草药的一一用处和药理。景天有问有答,有时候怕他听不明白,还故意说得慢了一些。
陆英此时只恨手边没有个小本子可以记录,不过他记忆力本来就不错,待景天说了一两遍,他也能强行记住了。
不多时,茵陈采了好些东西来。可惜没有大钵、盆子、大碗之类。只好摘了块大叶子来,将采来的藿香叶洗净切碎了,又捣了木姜子、山茱萸、切了野葱,将这些在大叶子上拌匀了,又撒了一层盐,慢慢的腌了起来。
这里野兔已经烤得滋滋作响,油脂也沁了出来,滴在火炭上,发出噼啪的声音。肉香四溢,不由得让人食指大动。
陆英走过来,将烤着的兔肉划开了一点瞧了瞧,外面倒熟了,只是里面多半还是生的。又见茵陈拌作料,不免夸赞了她几句:“倒是妹妹伶俐,这样的地方也能凑出这些东西来。不然只洒了盐,也不见得有多好吃。”
又烤了一阵子,陆英将兔子翻了个面继续接着烤。
景天在一旁见他们如此悠闲自在的样子。不免皱了皱眉,心想以后出来采药还是不带他们的好。不然正事没做几件,就留心去玩了。
茵陈和陆英只留意烤着的兔肉,待倒俱熟时,忙从火上移了过来,这里茵陈赶着将火浇灭了。
陆英拿着短刀将肉解成了的小块,拌上了茵陈备好的佐料。看上去色泽虽不是很好,不过却芳香扑鼻。
陆英用叶子捧了几块。先请景天吃。
景天倒大大方方的接了过来,先尝了一块:“味道不错,比想象中还要好吃。”外面的皮质已经烤得酥脆,里面的肉也刚刚好。拌着时鲜的调料。入口倒一点也不觉得腥膻,倒很有一番风味。
陆英见景天满意,便笑了:“都是妹妹灵巧,找来了这么多可以拌的东西。不然只撒盐的话,也没什么滋味。”
陆英是个懂事的人。将那些肉质厚的地方都分给了景天和茵陈,自己啃起骨头来。一只野兔能有多大,更何况还要三人来分食。
景天暗地里瞧着陆英的用心,忖道:他倒有一副好心肠,日后茵陈若是跟了他。必定也会疼爱有加,不至于受什么委屈。
第一次至于在野外烤东西吃,至于味道上茵陈已经尽全力了,倒也不错。美美的吃了几块肉,不免觉得有些腻,便将剩余的几块好肉让给了陆英。
“怎么,嫌不好吃?”
“好吃是好吃,只是吃多了就觉得腻,我看你倒把好的部分都留给了我,自己却吃没肉的地方。真是难为你了。”
景天在一旁看着,心想这小妮子怎么就不懂陆英的一番心思呢,就这么给拒绝了,亏得陆英一番好意。
待他们吃完,景天已经在催促了:“赶快走了,耽搁不少时辰,还没采到多少药。歇也歇了,吃也吃了,这下总满意了吧。”
陆英和茵陈满脸堆笑的答应着。陆英要赶着背背篓,茵陈将地上略收拾了一下,确保火堆里没有火星,不会引发火灾什么的。又用水浇了一遍炭火,将短刀清洗干净包好了。
这里陆英和景天在前面走着,陆英兴致盎然又一路问了景天好些事:“师父什么时候教我把脉呀?”
“这个急不得,你先读几本医书在肚里吧。把脉可不简单,先看看《脉经》再说,还有穴位图要识得。”
陆英道:“看来这学医和读书都是一样,没个七八年是学不出来的。”
“可不是,得要下功夫才行。别急别躁,慢慢来。以后你跟着我多见些病例,知道些病案就好了。我当初入这一门和你差不多的年纪,一直到差不多二十岁才算出师,我那师父名气高,又替我引荐过,跟着他入京正好赶上了太医院招考,便推荐了我去。没想到竟选中了。只是我那师父到了京城以后,因为水土不服,没几月就病死了。真是可惜。”
两人聊着,突然觉得茵陈没有跟上来。景天不免回头去看,却见茵陈坐在那大石头边,正拿着跟树枝正驱赶着什么。
“茵陈,该走了,你还磨蹭什么!”
“大爷,快来救我,这里有一条蛇。”茵陈几乎带着哭腔向景天求救。
景天心里一紧心想怎么就招惹上蛇呢。连忙奔了过去,陆英听说此事也大惊失色的跑了去。
那条蛇浑身翠绿,窸窸窣窣的正朝茵陈的方向爬来,任凭茵陈赶它也赶不走。茵陈极怕,瘫坐在地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见那条绿蛇正吐着信子,甚是骇人,趁其不备,迅速的往茵陈的脚上一咬,幸好景天和陆英及时赶到了。景天拿了块石头便向那条蛇砸去,竹叶青咬伤了茵陈便要逃跑。
景天更在意茵陈被咬伤的地方,想到这家伙兴许有毒,赶紧救治要紧。陆英将那条蛇给驱走了,也忙来观察茵陈的伤势。
“你将裤腿挽起来我看看。”
被咬过的地方有些火辣辣的疼,她忍着挽高了裤腿,露出了伤口,牙印处正往外渗着血。景天忙问:“你身上有手绢吧,快拿来给我。”
茵陈赶紧取了下来,景天忙替她扎好了,让血液不至于流向别的地方。又吩咐陆英给捣些半枝莲来。这里见那血珠一个劲的往外冒,再看茵陈,一额头的汗,心想她定是怕极了,忙安慰着她:“别怕,有我呢。不会有什么事。”
茵陈点点头,她从来都相信大爷说的话。
景天伏下身来,便将那带毒的血给吸吮了出来。
这个举动让茵陈着实震惊,忙道:“有毒的东西,大爷染上毒了怎么办?别吸了!”
景天见她想将腿缩回去,自己早先一步给按住了不让茵陈乱动。陆英已经捣好了半枝莲,只见景天已经吸了好几口血出来,吐在一旁。他从未经过此事,不免有些担惊受怕,心想不会有什么事吧。
景天示意陆英将捣好的药给茵陈敷上,自己跑到溪水边,捧了几捧水大大的漱了几次口。又赶紧过来询问茵陈的情况:“身上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茵陈摇头:“除了有些刺疼,倒没什么。”她更关心的是景天忙问:“大爷替我吸血,不要紧吧?”
“好在不是什么剧毒蛇,也不是竹叶青,只是条翠花蛇。不碍事的。”
这下该如何是好,茵陈遭了蛇咬,看样子是无法再爬山了。他更不放心让茵陈独自待在谷底,便决定回家去,好好的观察茵陈有没有其他的反应,再接着替她治疗。
“好在这附近有半枝莲,不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们回去吧。”
陆英便自告奋勇要背茵陈回去,茵陈哪里肯呢,拿着树杈当拐杖,慢慢走着,扭头和他们说:“我自己能走的。”
景天倒知道茵陈的心思,便蹲下来说:“你就别逞强了,不要乱动,虽然敷了药可到底不放心,也不知毒都吸出来没有。你这样乱动,当心流窜到身体别处。来吧,我背你。”
听得景天这样说,茵陈知道坚持自己走的话,肯定是更加拖累他们,只好乖乖答应了。
陆英背着背篓,拿着锄头又一手拿了根大树杈好预备突然情况出现。
“师父,怎么就会招来蛇呢?”
景天道:“这个季节蛇本来就出来了,再说这山野里也看不见。兴许它是寻着热气找上来的。幸而只是一条翠花蛇,不是什么竹叶青,要是遇上是五步蛇、银环蛇什么的更是了不得。”
茵陈便道:“以后我不随你们出来爬山找药了,到头来竟连累你们。”
景天也不是很在意,不过微微一笑:“你若老老实实呆在家里自然也好。”
回去的路不好走,更何况茵陈行动不便。好在景天有一身的力气,又上山下山惯了,也不觉得十分吃力。一行人好不容易回到了家里,毕竟是被蛇咬过,景天自是不放心,再三叮嘱着茵陈:“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立马告诉我,知道吗?”
茵陈点点头。
这事倒把陆英惊出一身冷汗来,这才知道野外是凶险重重,以前住在府里,出入别处身边总是有人跟从,几时见过这些。又见景天遇上这样的事一点也不慌张,处理起来有条不紊,陆英倒心生敬佩,忙念弥陀,希望保佑茵陈无事。
第九十章 出阁
观察了两日,好在茵陈身上并没出现别的症状。景天和陆英虚惊一场,没什么事自然是最好不过。
被蛇咬过的地方自然就留下了两个疤痕,好在不渗血了。只是摸上去还是有些疼。景天又亲自配了药,熬了药膏,让茵陈自己擦药。
用淡盐水清洗过,拿了布巾来轻轻的将水迹擦干,抚摸着伤口,茵陈突然回想起景天没有过多的犹豫,替自己吸吮血迹的事来。幸而是没毒的蛇,要是遇上毒蛇那还了得。不过茵陈想,在那一刻他肯定是没有时间来考虑那么多,脑中只有一个救她的念头。想到这里,茵陈的脸上微微的有些发热,心想这世上只有大爷一人,会为了她全然不顾一切的危险。这些年来始终如此。
药膏黑乎乎的,擦上好自然得包一层纱布,不然连裤子也要弄脏。绑好后,景天站在门外问她:“方便进来吗?”
茵陈忙道:“大爷请进。”
景天进得门来,只见茵陈坐在床沿边,正将裤腿往下放,关切道:“还疼吧,结痂了没?”
茵陈道:“不大疼了,还是大爷的药管效。”
景天点点头,又问她:“你莲心姐姐出嫁,打算送点什么?”
茵陈想了想笑说:“我做了两对枕套,一幅床裙,还有两挂绣帘。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都是我一针一线做出来的。”茵陈说着,忙将那些针线活拿出来给景天瞧,景天瞥了一眼,只见样样都很精致,看得出狠狠的下了番功夫,又道:“她和你倒聊得来,还真如一对小姐妹。这一旦她出嫁了,你倒落了单。”
茵陈微笑道:“可不能因为这个理由就不能让人家不嫁吧,就算是亲姐妹也没一辈子陪我的道理。更何况她也算嫁得不错。我也替她高兴。”
景天笑道:“是这个理。两家是邻居,平时又多有照顾,这个礼钱,你替我出了吧。”说着拿出块手绢来,里面包裹着两块碎银子。大约有二两的样子。不过成色只有七成。
茵陈接了去,又问:“大爷是不准备赴宴的么?”
“不去了,我这里走不开。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替我去也是一样,趁此好好的和你姐姐多聊聊。”
茵陈又道:“只怕没那么多的闲功夫,他们家请了顾大嫂来做席,我自然也要帮忙的。”
涂家嫁女,自然是件大事,更何况就只这么一个女儿,当然格外的重视。村里人只要有来往的都凑了份子要来讨杯喜酒喝。涂家预备了三十桌流水席,接连摆两天的流水席。这个排场已经够大的了。
要摆流水席,辛苦的自然是他们这些帮忙做席的人。好在两家挨得近,有时候累了,茵陈还能回家偷个闲,或是到莲心房里与她说说话。
当茵陈看见莲心的床上堆满了新做的被子,新做的鞋袜等等,便不由得羡慕:“你娘只生了你这么一个女儿。嫁妆果然丰厚。”
莲心却道:“哪里算得上了。他们还想借我出嫁能够捞上一笔,供两个弟弟。从来都是偏心的。只怨我自己命苦罢了。”
妆奁盒里摆放着好几件银饰,也有一两件金饰,大都是新打的,只有一只金镯子是银花外祖母传下来的。如今女儿要出嫁了,自然她又传给了女儿。
旁边是村里专门给人梳头的小媳妇,正在给莲心试发式。茵陈见这屋里也忙,没说上几句话便要出去,莲心却叫住了她,又对跟前的梳头人说:“嫂子,我有点私房话要和茵陈妹妹说,你过会儿再来吧。”
梳头媳妇会意,含笑着便出去了。
茵陈见莲心的妆台上放着一小匣胭脂,忍不住用指腹沾染了一点,拿近鼻尖轻嗅,有一股淡淡的紫茉莉花的芬芳,粉末细腻色泽也红润。
“姐姐要和我说什么?”
莲心沉默了一阵才开口说:“陆家小爷真的在我们村住下了吗?”
“是呀,他还说要呆个七八年的,要跟着我家大爷学医。没想到大爷他还真的收了他做徒弟。”
“七八年,他是不回陆家了么?”
“谁知道呢。大爷说兴许他只是一时兴起呢,也未可知。对了,怎么聊起他来,姐姐有什么要紧的话,连给你梳头的人都支出去呢?”
莲心垂着眉,不由得想起几年前在陆家宅子里的那些日子,曾经的那些钦羡也都烟消云散了,可如今都要嫁做人妇,多想无益,含笑道:“兴许这个陆家小爷不仅是为学医而来。”
“那他来做什么,这乡下可不是什么享福的地方,什么都不方便。”
“或许是为了你。”
茵陈惊呼:“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你也不差什么,他肯为了你来我们乡下吃苦,自然是他的诚意。你呢,是怎么想的?”
“我能有什么想法。他的心思我不清楚,自然也不可能去问。如今他跟着大爷学医,大爷也是真心教他,比教我还仔细。他称我一声妹妹,我答应着也拿他当哥哥吧。”茵陈低了头,只抚着衣服上的褶子。男女之事,或许她还没有开窍,不过对陆英心里是如何的看法,她却是明明白白的。
“你没娘家人依靠,日后婚配若能得一个知根知底的人自然是最好不过。你也不小了,过个一两年,或是三五年的总要出这个门子,那时候我再来送你出嫁。”
茵陈的脸上笼上了一层红晕,眼里也水汪汪的,似笑非笑的说:“我将来才不要嫁他那样的人,至少也得找一个和大爷相近的,能给我依靠和呵护的人……”说到这里又急忙打住了,推着莲心说:“莲心姐姐的好日子,就不说我了吧。将来的事谁知道会怎样。”
莲心家里只有两个弟弟,这些年和茵陈倒还算亲密,要出嫁了,也想将这些知心话和她好好的聊聊,自然也希望茵陈日后能有个好归宿。
这里还没说上几句话,顾家人便在找茵陈,茵陈忙答应了一声,又和莲心说:“姐姐,我先去了。”
茵陈拉了拉莲心的手,含笑说:“莲心姐姐,希望你幸福。”
这里顾大嫂忙得脚不沾地,她已挽了衣袖亲自来洗菜,见茵陈好不容易来了便道:“上哪里去了,这些洗出来,正等着用呢。”
茵陈便蹲下来慢慢的洗着大盆子里的蒜苗,脑中却浮现出刚才莲心和她说的那些话。
“小妮子,你见别人嫁人自个儿也思春起来了么?”
茵陈把脸一红,惊讶的抬头一看,却见是顾家大儿媳,正逮了鸡要去杀,不由得啐了句:“大嫂子取笑我做什么。”
顾家大儿媳只是一笑:“这里忙得走不开,却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