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筱凌心里咯噔一下，来了，就是这种感觉！
来到马厩，每匹马都向叶筱凌投来了敌对的目光，这是一种延伸到种族歧视的敌对。
“那个……子夜大哥……你知道大人让我到这里来做什么吗？”
子夜笑容很和气，但是那一晚他对那个女子的残忍手段叶筱凌还历历在目。
“大人吩咐，以后这里的每一匹马都由叶小姐来饲养。”
“什么？！他让我来当马夫！”
子夜露着微笑，拿起地上的扫帚递给叶筱凌：“马圈要保持干净，而且不能让他们饿着。另外，要特别关照大人的爱驹。”
“我……”
“大人说，如果叶小姐不想去官府的话，就按我们大人说的做。毕竟……公然买卖那种图纸恐怕是要吃牢饭的吧。”语毕，只听见木棍的断裂声，子夜手上的扫帚立马一分为二，叶筱凌吞了吞口水，知道这厮不好惹，这是赤 裸裸的威逼啊，这是赤 裸裸的恐吓啊！
“好……”
“那么，我先回去复命了。”
说完，这个手持利剑的黑衣男子在递给叶筱凌断裂的扫帚之后飘飘然离开了。
太守府一切如旧，只是后来马厩那边每天都会传出诡异的歌声，人心惶惶，传言说那是由一个马夫创作的一首名为《忐忑》的民谣。
“师父，师叔说去找小师妹，两天都没有消息，我真的很担心。”楚夫晏站在清池公的身侧，沉声道。
清池公轻轻捋着胡须，闭着的双眼微微睁开，看着眼前的弟子，叹气道：“夫晏，有些事情并不在我们所能插手的境界，现在你更应该关心的不是到平阳城的那位将军么？”
楚夫晏表情立时凝滞。
清池公继续道：“风景辛可是顷靖王器重的守将之一，而且……你也应该明白楚玥对他有多憎恨吧……”
楚夫晏皱紧了眉头，沉默了半天，垂首道：“是，师父。”
黄昏临近，平阳城的碧水湖点碎了一湖黄金。临湖水榭出水而建，一柱一栏，一桌一椅，全由竹编而就，远远望去，翠色楼台立在碧绿湖面上，袅袅风景，波光粼粼。
正厅之中，一抹月华坐在竹椅上，一手端了茶杯，悠悠道：“子夜，你先下去吧。”
子夜皱了皱眉，最后低首应承下来，躬身后退，直到出了门口才一展身形，落在停在水榭外的小小扁舟上，随风驰去。
此时，身后有一人悄然遁入。粉底袖袍的边缘，是大朵大朵怒放的曼珠沙华。白凤离坐在那里品茶，那人则站在身后，两人也不动，也不说话，如此就是半个时辰。
终于，白凤离也不回头，缓缓开口：“阁下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黄泉沉吟片刻，看着夕阳的余晖映着那修长的身影，漫声道：“墨羽黑凤，百妖之王。凤皇，一千年了，别来无恙。”
白凤离搁了茶杯，倾城一笑，容色非凡。
他转眼向远处望去，视线所及处，长河落日，红霞漫天，江山壮阔，天地共醉。
“阁下说话好生有趣。”白凤离轻描淡写：“倒是阁下知我小字，我却未能识得你，有些好奇。”
黄泉定了眼看他，眼前这个人跟他记忆中的一样漠然猜不透心绪。
他走到桌边，将手里画着王八的图纸往桌上一放，为自己倒了杯茶：“这一世，你为人。“
眼中寒光一盛，白凤离这一次终于抬眼看他。
太守府的马厩处，叶筱凌跺脚，捶胸，咧牙，一副势不可挡的摸样，然而眼前的那匹黑马连一个白眼都懒得递给她，自顾在马棚外吃着草。
“美男子，我求你了，你就赶紧进去睡觉吧！你不进去，我没办法回去知道吗？”
马儿继续吃草。
“美男子……”欲哭无泪。
此刻远处的亭子中，一人正把少女的伤春悲秋尽收眼底。
“呵呵，你不用管它，吃饱了它自己会进去。”突然，一阵如铜铃般悦耳的声音在半空中划过，叶筱凌定眼一看，一个身着异族服装的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落在了马背上。她着赤足，脚踝上还带着铃铛，玲玲作响。
那马儿竟是一阵欢喜，亲昵的舔了舔她的手。
“赤瞳，别太欺负她了。”
叶筱凌看着眼前这个小娃娃一般的女孩，无厘头冒出一句：“还说府里没有姑娘。”
“阿凤只把那些丫鬟当工具。”风铃似声音清脆悦耳，“呵呵，至于我，你可以当做不存在。”说完，她定眼上下打量叶筱凌。
女孩墨绿色的眼睛透着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仿佛要被吸进去一般，叶筱凌一怔，连忙撇开头。“不是，我是说……”
“哦，原来是你。”
叶筱凌奇怪的抬头看她。
小女孩爬在马背上，微笑的表情突然一寒：“找到了吗？你要杀的那个人。”
叶筱凌警觉的退后一步，这个孩子的话语让她有些惘然：“你怎么知道！”
对方没有回答她，而是翘着小腿，双手杵着下巴，眉眼弯弯：“叶筱凌，清池山的人都是骗子哦。”
什、什么？
“它可不是救人的存在，而是杀人的存在哦。”
叶筱凌紧蹙着眉头，听到别人这么说清池山，已是大怒：“不要胡说八道！你又不是清池山的人！”
“呵呵。”女孩撑起身子，玩着手里的银镯子，有些可怜地注视着她，眼神霍然一变：“其实清池山的每个人……都恨不得你死。”
第十三章 顷靖大将军
“才不会！”一口反驳对方，叶筱凌提起扫帚紧握在手里，“师兄师姐待我甚好，由不得你这样说！”
女孩收起来笑容，随手从怀里端出一个小锦盒，“不然给你看看？看看你就信了。”
“看就看！”叶筱凌柳眉倒竖，正要一步上前忽然感觉腰上一紧。
“艾灵。”身后的声音倦倦的，厌厌的：“跟你说过多少回，别这么贪玩。”
叶筱凌抬眼，看见站在身后环住她腰身的白凤离，不知为何，他仿佛极其疲倦，连说话都感觉很累。
艾灵瘪了瘪嘴，收起锦盒，一晃眼就跳到了高墙之上，动作快得眼睛无法捕捉。
“阿凤，我还是不建议你做那个决定。”她咧嘴一笑，犹如新生孩童一般的澄净，“当然，如果你乐意玩游戏我也会奉陪到底的！”
话落，她娇小的身影就消失不见。叶筱凌呆愣着，心底泛起一股毛毛的感觉，这个女孩——好诡异！
叶筱凌蹭了蹭，才发现自己被白凤离抱在怀里，红晕微醉。
“你好像特别享受这样的姿势。”
叶筱凌一个震，冷抽一口气，回头看他嘴角弧度渐起，然他的眼底却殊无笑意。“鬼才喜欢这种矫情的姿势！”叶筱凌的脸早已是通红一片，真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
正在这时，子夜不知何时立在了白凤离身后：“大人，风将军来了。”
白凤离放开她，点头道：“知道了。带叶画师回去换衣服，一会儿送她来大厅。”
“是。”
白凤离走后，子夜站在原地看了她许久，却始终不说一句话。叶筱凌的心头有些发毛，刚想开口说话，他便一语不发的转身离去。
叶筱凌无奈，只得跟上他。
“去换衣服，我在外面等你。”
叶筱凌瞅了子夜一眼，推门进屋。
“你知道吗，”身后传来子夜略带生气的音调：“我们大人做每一件事都是有目的的，所以我提醒你，不要自以为是。”
叶筱凌听得有些茫然，看着那犹如利剑一般立在院心的男子，关门去换衣服。
跟着子夜来到大厅，一路上都是严格的守卫，她心里恻恻，一脚踏进大厅，整个人浑身怔住，心肝脾齐齐一颤。
“你——”
白凤离看着叶筱凌，抬起茶盏轻轻搁了一下盖子，也不抬头，“怎么，叶画师认识风将军？”
叶筱凌闻言，这才将视线移至那位穿着军装的男人身上。他像一座山峰一样屹立在那里，仿佛没有什么能够撼动。
风景辛紧锁着眉头，铁青的脸色似是埋怨叶筱凌自动忽略了他，他不悦扯了扯嘴角，挺直的身子稍转：“凤皇，这女子我见过。”
这是叶筱凌第一次听到白凤离的小字，她脑袋顿时一翁。凤皇？他竟叫凤皇！
白凤离放下茶盏，面上看不出喜怒：“她是我最近聘请的画师。”
风景辛一笑：“哦，那日错将她当成刺客，是风某失误。望姑娘见谅。”
叶筱凌整个视线都停在风景身后的人身上，丝毫没有在意交谈的两个人。风景辛看出了异样，回眸看了身后的清秀男子一眼，反问：“姑娘认识我这属下？”
叶筱凌呆住，看着对方移开视线根本不看她，她顿了顿，才摇摇头：“不、不认识……”
风景辛孤疑皱皱眉，还行再问却被白凤离打断。“不知道风将军不远千里来平阳，所为何事。”
“娘娘让我来看你，问你怎么都不给她书信一封？”
白凤离本在微笑，一听到风景辛提起那个人，立刻沉下了脸，脸上像结了一层霜。
“我很好。”
“凤皇，娘娘是你姐姐，你怎么——”
“她在宫中安好无忧就行，我就不劳烦她挂念了。”白凤离勾起嘴角，淡淡冷笑。“王上会赐她想要的一切，她还有什么不满？”
闻言，风景辛脸上阵红阵白，他盯着白凤离，忍耐着：“我们担心你。”
“你？担心我？”白凤离讽刺扬唇：“风将军何须担心我这种人。”
风景辛震了震，还是平声道，“你我是挚友同胞，我怎能不担忧。”
白凤离声调一冷，“我没有为顷靖王朝当走狗的朋友。”
那话声凉得让叶筱凌一颤。这是什么意思？
白凤离冷冷一笑，又转头对叶筱凌温柔道：“饿了吧？我们去吃东西。”说着，他完全不在意众人的眼光，拉起叶筱凌的手就往门外走。
“大人，将军……”
白凤离止住脚步，剔透的眼眸溢着光彩，眼角好看的向上微翘：“你要跟我走，还是留下？”
“跟你走。”
叶筱凌完全没有思考的说出了这样的话，她也许现在还不知道，只要是关于白凤离的一切，她从来都无力抵抗。不管是在前世，还是在今生。
第十四章 三年之约
夜色沉了下来，似乎有一场雨将近。
从酒楼回来，叶筱凌就一直沉默地跟在白凤离身后，她在想，想那个让她在厅堂里吓得差点晕过去的人。
“叶筱凌。”白凤离忽然止住脚步，沉思的叶筱凌猝不及防，脑袋正正撞上了他的胸膛，“你在想什么。”
叶筱凌心头打了个激灵，她慌忙摇了摇头，“没想什么，哈、哈哈。”
白凤离微微俯下身子，微热的鼻息令叶筱凌不自觉颤栗，接踵而来的就是没有节奏的心跳。这不是她第一次这样。
“叶筱凌，你们清池山的人是不是很喜欢朝廷的银子？”
听他这么问，叶筱凌脸色顿时惨白，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自内心升起一股彻骨的寒意，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竟知道她的身份！
见她不答话，白凤离伸手挑起他的下巴，他好像特别喜欢这样的动作，半垂的眼帘凝视着眼前僵住的女子，好看的眼角一扬：“今日站在风景辛身后的那个侍卫……是你们清池山的人吧？”
叶筱凌脑袋轰的一下炸开，她竟伸手拉住白凤离的手：“大人！我师姐他——”想起那时候楚玥的表情，叶筱凌噤了声。
天际远处传来隆隆的雷声，稀稀疏疏的雨点打在石板地上，叶筱凌咬住嘴唇，咬牙道：“大人，你请别说……”
白凤离不答。
“只要你不说，我愿意做任何事！”她坚定的目光让白凤离愣住。
他清浅的笑着，冰封的眼眸掠过一道冷光：“叶筱凌，我帮你找到你要杀的那个人，作为交换，你陪我三个年华，如何？”
叶筱凌瞪大了眼睛。
“我可以不揭穿你师姐，今后若有要求，只要你开口我也会帮她。”他笑道。
“大人你……”
“但是有一个条件。”白凤离话锋一转，冷血的表情让叶筱凌以为自己是眼睛花了，“你要让清池山答应与我站成一线，只要我要求，他们必须应。不然……”
雨水开始打落，打在叶筱凌的脸上，身上。冰冷入骨的感觉从脚心一路蔓延进心底。
“我会血染清池山！”
她从不怀疑他的话，无论何时何地。
雨开始下大，打湿了她的新衣服。
白凤离抬手拭去凝聚在她下巴的水珠，动作轻柔而又充满诱惑：“一晚上的时间，我等你。”
白凤离的语气极其轻柔，但叶筱凌却浸透在他的声音里打了个冷战。
大雨倾盆，电闪雷鸣。
叶筱凌站在雨帘里，看着雨水如碎玉般在地上滚落。她浑身依然湿透，水珠从她的发梢低落，顺着微尖的下巴，一滴一滴的掉落在地上。
清池山大门前，走过一个打伞的人。那人似乎张望了许久，这次从台阶下匆匆跑下来。
“小师妹！”司徒清看到叶筱凌，惊呼：“你终于回来了！”
“快！快跟师兄进去！怎么站在这里淋雨？”司徒清将手里的小兔子往怀里一塞，自己则将整把伞都遮给叶筱凌，不管自己是否淋湿。
叶筱凌慢慢抬头，眼睛望向雨帘深处。
“师父在吗。”
“大家都在厅堂里，楚玥师妹留书出走，大师兄已经急疯了。”
叶筱凌点了点头，自行走去。司徒清在后面大喊，可她就像失了魂魄一样，独自走入雨帘。司徒清不知道她这小师妹究竟怎么了，只得箭步跟上去，硬是给她遮雨。
踏进大厅的每一步都是如此的沉重，叶筱凌感觉自己就快要窒息。
她才来到门口，竟听到温柔如水的声音响起：“回来了？黎轩，先给凌儿拿件衣服。”
这样温润的声音，不似白凤离的清越和魅惑，是黄泉。
叶筱凌抖着身子，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她整个人湿漉漉的走进大厅，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黄泉说了话。
“凌儿，怎么去淋雨！”黎轩连忙去给叶筱凌拿了件外衣，“先跟师姐去换衣服。”
叶筱凌推开她，啪的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请师父……责罚徒儿。”
一向顽劣逆天的叶筱凌，这样严肃的行为让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黄泉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清池公却是幽幽叹了口气：“你想说的我们都知道。”清池公将手里的命格图一收，捋着胡须看向叶筱凌：“你师姐竟独自去找风景辛……看来我们不得不走这步棋了。”
第十五章 商议
“师父……”
“白凤离的条件是什么？”左寻萧手里握着酒壶，但脸上丝毫不见平日的懒散，眼中满是怒火。他痛恨顷靖朝廷，叶筱凌从小就知道。
叶筱凌跪在地上，遍体生寒。
“他要清池山……跟他连成统一战线，任他差遣……”
啪！
左寻萧手里的酒壶顷刻间碎裂成片，屋子里瞬间弥漫起浓浓的酒香，“好狂妄！”
跪在地上，叶筱凌蜷起手尖，手心一片冰凉。她的心空落落的，身体也不自觉的瑟瑟发抖。
沉默了片刻，黄泉温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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