詠裕是上过战场的人,这样的神情怎么能瞒的过他?当即便大声便于希道:“于希嬷嬷这是要上哪儿去?太后和离不开您。”
太后与皇后皆是胸中暗暗吞下一口闷气。慕之清知道这会儿逃不了,也想着抽身出去,可就在她有动作的那一霎那,外头传来了宫人尖利的略带惊恐的喊声:“三皇子到——”
慕绾棠心中也甚是讶异,与北阑闫一同偏头看去。詠裕的眉头皱了皱。却没有说话。只见詠琏走了进来,面容清俊,安稳地行礼,然后道:“方才找到有人想要暗中解决了这唯一的证人,儿臣恰好想要前去将这证人给带来,便将那行凶的凶手给拿下,连着证人一并带过来了。”说着,沉声道:“带上来。”
说着,一侍卫与伽林一同被押了上来,相对于侍卫的满面惊恐,伽林却是脸色苍白,身上已经被打的开了口子,双眼空洞终于找到了慕绾棠,不由得呜咽起来:“姑娘……”
慕绾棠心中窜上了一股怒火,却因着本就是让人抓住了证据因而无力为伽林争辩几句,只能默默地将苦水往肚子里咽。
太后在看到伽林的那一瞬间便白了脸色,手指紧紧地掐住了那掐丝云纹衣袖,看向詠琏的眼中有不可名状的怨毒,连安嫔瞧了心中也不免一愣。 素闻太后当年手段阴狠毒辣,才能在正宫皇后死后且没有继后的情况下当上了这普天之下唯一的至尊皇太后,每每向太后请安的时候看着太后的面容,虽说算不上慈善,但到底是没有那股子阴狠的戾气,但今日一看,却是……
惠妃朝着詠琏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所谓母子同体,即便不是亲生的孩子,但到底养在膝下那么多年,自然是有情分的,有些东西,为人母亲要去搏一搏,为人儿子的,自然也要为自己的前程争一争。
慕绾棠心中松了一口气,到底,她是赌对了一半。
可下一刻,慕绾棠却如同身置寒谭。
伽林匍匐着朝着慕绾棠爬过来,紧紧地抓着她的裙角:“姑娘……姑娘……奴婢,奴婢尽力了!可奴婢……奴婢还是怕,怕祸及家人……”
慕绾棠手在瞬间变得冰凉,眼睛死死地盯着伽林:“伽林,你抬起头来,看着我回话。”
伽林却不敢抬头,只低声呜咽:“姑娘……”
太后在座上冷笑一声:“你的婢女已经认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惠妃,詠琏,詠裕的脸色都瞬间变得惨白,谁都不相信这仿若是胜券在握的事竟是会有这样的扭转,太后并不打算放过她,语气中已经有了逼迫的意思:“你残害圣上龙体,这般歹毒的心肠已经是不能容你,但你居然还杀了宫女,即便是一个戴罪之身的宫女,也岂是你能说杀就杀的?你如今已经是犯了大罪,还不认罪!”
詠琏见状,心知状况不好,脑中一转,却已经有了想法,悄然走到了裕王的身边。
北阑闫的脸色也惨白的很,可眼下都是皇亲贵胄在此,他说什么也是惘然,便只能道:“还望太后开恩,给臣三日的时间,三日之内,臣定是能给太后一个结果!”
“不可!”皇后当即出声反对,许是也意识到了这样有欠妥当,缓了缓神色道:“人证物证如今确凿,还不赶紧将人给我带下去,关入暴室,再让司礼监的人起旨,这便治了慕府一干人等灭九族的大罪!”
慕绾棠一听,第一世那浓郁的血腥味参杂着凄凉的气味直直朝着她的面门扑来,一股血气在她的胸腔翻滚,瞪着皇后,不知是哪来的血性,大声喊道:“你敢!”
此话一出,宫嫔们都是一愣,皆是不知该如何接口。皇后让她的话弄的一愣,可脊背挺直的慕绾棠却颇有几分当年荣懿的风范,仿若当年她还只是刚刚纳入王府的王妃,头一次见到荣懿,那个女子是那样的光芒耀眼,脸上带着薄薄的笑意,当年的王爷带着她见荣懿的时候,她连头也不敢抬起来看她。
仿若让慕绾棠的话震慑到,詠裕也沉下了脸色,看着皇后,眯了眯眼睛:“皇后可不要得意过了头了!是不是要给慕府定罪,也不是你一个后宫女子能决定的,司礼监的人只听圣令,不是你的后令!”
“那本皇子呢!”说着,一个头束明黄绸缎,面色隐隐有些发青,尤其是下眼有些乌黑的男子走了进来,环视了一圈,冷哼一声,对着詠裕道:“本皇子是嫡长子,不管是司礼监,或是……”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北阑闫:“军机内臣,都得听本皇子的。”
詠裕冷笑一声,多年来的积怨一触即发,此刻也顾不得什么情面,嗤笑一声:“刚从女人堆里头爬出来,你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这儿说话?亏得你有一个好母亲。”说着,冷笑着看了皇后一眼:“能从二十年前起就为你这个不争气的嫡长子做打算。你且去问问,司礼监的人,亦或是军机内臣,是不是会听你的。”
大皇子让他说的面红耳赤,却连一点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北阑闫目不斜视,只握着慕绾棠的那手握的越来越紧,慕绾棠只听到他轻轻地在自己耳边道:“我不会让你有事。”
世间的人大多势利,能在这样的危难关头挺身而出的,能有多少呢?便是冲着他这份情谊,她也不能让他牵扯进来。
皇后眼见詠裕这番不顾一切的指责,心知他也已经没有了多少的耐性,心中自然是着急,裕王虽说手中没有军队,但这宫中的御林军一概归他管辖,且他的亲王护卫都是御林军的出身,自然也是不简单的,这一番算下来,却是忘了将裕王给算进来,不免暗怪自己的不严谨。
第一百七十一章 相助
慈宁宫正殿内此刻是一番紧张的景象,更是慕绾棠生死存亡的一刻。时间自然是要拖延的,一定要拖延到慕家军回来之后。
内侍尖利的声音再次响起:“九公主殿下到——”
慕绾棠此刻已经无力回身望去,九公主款款走来,脸色却不是很好看,行过礼后安嫔忙将九公主拉到了自己身边:“今儿怎么过来了?”
九公主看着跪在地上的慕绾棠与北阑闫,心里头已经有了担忧。虽说一直不喜欢慕绾棠这个表姐,但表面上一直是过得去的。自己的母亲没个气性,她自然是要为自己的前程担忧争夺的,原先心仪的人,如今却终究是许配给了他人……
一想到这里,心里头不免不是滋味,但这要将慕府的一干人等都解决了,也是为了自己的前程,母亲这才会去求了圣上赐婚给左仪堂,原以为他会因着从前的前尘往事对慕绾棠恨之入骨,会与自己站在统一战线,可没想到……
九公主捏紧了手,然后道:“本宫不知道皇兄们到底在吵什么,但本宫只想说,表姐的事儿本就是未定的,何况表姐的母亲是荣懿大长公主,身份尊贵身上还带着父皇圣谕,因此,儿臣认为,还是等父皇醒后,再做定夺为上。”
九公主素来在宫中有一定的分量,说的话也是大多在理的,这里头她不知道的,也是安嫔与皇后都不敢告诉她的,就是皇帝的身子,也是她们算计进去的东西。
安嫔早年依附皇后,谽贵妃的事情她未免就没有份。皇上对谽妃用情至深,任谁都看得出来,皇后找到她,告诉她这其中的利弊后,她便果断选择了再次投靠皇后一党。
反正皇上待自己,又何曾有过真心?
皇后脸上不满更甚。安嫔吓得忙将九公主拉到了一边:“你胡说些什么?这个场合你过来做什么?赶紧回去,免得沾染一身的晦气!”
九公主却倔强地不愿意回去,言辞之间都是对慕绾棠的维护之情。这一番倒是引起了本就争执不下的大皇子与裕王的注意,大皇子本就是心气简单又沉不住气的性子。当即便指着九公主的鼻子道:“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若是什么都不知情,就赶紧给我回去,别给我在这儿丢人现眼!”
九公主看着这个大皇子,只觉得自己竟然要辅佐这样一个人,心中便不免一阵恶心,也不想给他留什么脸色:“皇兄这话错了,什么都不知情的人只怕不是我,要回去的那个人只怕也不是我。”
大皇子脸色变得青白,倒是显得眼下的两团乌黑更加严重,慕绾棠心里头却为这个皇子感到悲哀。身为皇子。竟是这般不知自重,也是不知为何会养成这样一个娇纵的性子,蛮横无知。
皇后终于忍不住,沉着脸道:“你给我闭嘴!你皇祖母还在,轮得到你插嘴吗!”
大皇子让皇后这样一声厉喝。终于收敛了一些。詠裕看向九公主,后者则看着皇后。皇后似乎并不想为难她,只道:“此中是非到底是多有冗杂,你毕竟还年幼,事中不要插手为好。”
九公主知道皇后的意思,此件事件中她都有插手,皇后这意思是让她不要多话。可一想到那封通过重重的宫墙传递进来的书信。自己未来的夫君那一笔一划,心里头便不免如同割血一般。看向慕绾棠,心中不免暗叹她这样的好运气,却也是嫉妒的很。
座上的太后终于出声:“都吵吵什么!”
众人一时间都没有再议论,九公主知道自己今日的行为很不合时宜,但是又能有什么办法?有把柄在人手中。自然就是这样的下场。
太后看着九公主,再看向大皇子,不禁皱紧了眉头。大皇子一看太后皱紧了眉头看着自己,心中不禁一凛,忙低下了头。詠裕的眼神又恢复了先前的散漫。看向太后也是带着不屑的。
太后的眼神最终缓缓落在了慕绾棠与北阑闫交握的手上,眼睛微微眯起,半晌,才道:“把人都给哀家押下去。军机学士,你留下,其余人都散了吧,哀家头疼。”
惠妃咬咬牙,只能是算了。本想着将伽林这个有问题的证人拖出来,或许是能反戈,没想到反戈是反戈了,却是将矛头指向了慕绾棠这一边。罢了,好歹也是将人堪堪地度过了这个劫难。看了詠琏一眼,也跟着走了出去。
詠裕看了北阑闫,北阑闫还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自顾自地跪着,也不起来。待到人都散尽了,太后才支着脑袋,道:“你倒是个重情义的。”
北阑闫道:“微臣只是尽本分罢了。”
“本分?”太后冷笑:“你这本分,未免也太尽职了一些。”
“为人夫只本分,自然是要尽职的。”北阑闫的回答一丝不漏,太后眯了眯眼睛,连她的话他都能云淡风轻地挡回来,并且今日这一番动作便可见他对慕绾棠的心意,不禁心中再次替刘钏瑨着急起来,这个男人的心性,凭她如何能掌握的住?他日若是自己去了,哪里还有人能镇得住他?
眼睛看向了刘钏瑨,却见一抹红晕出现在刘钏瑨的脸上,两只璀璨的眸子此刻正绽放这少女特有的光芒,那是见到自己爱慕的情郎时才会有的模样。太后心中微微一恸,仿若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那时她见到皇帝的第一次,便是这样痴痴地看着他。可如今……
叹了口气,罢了,这样的事儿,总是要她开口的。三寸长的护甲轻轻地拨弄这扶手,然后道:“若是哀家答应你,只要你去了钏瑨,哀家便留着慕绾棠的一条性命,你会答应吗?”
北阑闫一愣,仿佛没有想到太后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此刻的刘钏瑨已经将脑袋低到了胸前,脸已经不知有多红。
北阑闫愣了也不过堪堪一瞬,瞬间便又恢复了神采,面上淡淡然,嘴角又扯出了惯常有的散漫笑容,道:“太后威胁微臣?”
太后仿若也想不到他竟然会反问这样一句话,不免也愣了一下,静柔看着自己女儿这番模样,心中不免是一阵心痛,立即接嘴:“你若是这样想的,这样认为也并非不可。”
“静柔!”太后厉声斥责,缓了神色对北阑闫道:“倒也不拘着这个,对你来说是小事,却是能救她的性命,不合算吗?”
北阑闫轻笑,不再跪着,起身拂了拂膝上的尘埃,笑道:“太后这话便错了。合算不合算的,只看是否愿意。微臣接受太后的威胁,不如就赌一把吧。反正若是她活着知道我娶了别的女人,我也是活不了的。”
太后这便沉下了脸色:“那么,以你北府的身家性命呢?哀家能让荣耀一时的慕府瞬息存亡,自然也有法子让你北府瞬间跌入大牢狱之中。”
北阑闫依旧是散漫地笑着,眼中此刻恢复往常的无谓:“恕微臣直言,太后,您还没这个本事。”
太后眼神一凛,刘钏瑨此刻是最最难堪的一个,只能站在那儿什么话都说不了。静柔看着心痛,正想说什么,太后眼神一个扫过,便让她即刻禁了声,然后道:“北大学士真是好大的口气!”
北阑闫也不谦虚:“往后太后会见识到的。”说着,抬脚便往门口走去,边走边道:“太后若是不介意,微臣想去瞧瞧微臣的妻子。”
待到完全不见了他的身影,太后才冷笑道:“这便是一个好人才,只可惜,走错了路。”
慕之清看着刘钏瑨难堪的神色,心里头不知为何畅快了不少,计上心头,当即跪下道:“太后,民女有一事相求。”
太后看着慕之清,对这个女子既不是喜欢也不是讨厌,不过是一个刘钏瑨身边的智囊团罢了,便也没什么感觉,道:“你且说说看。”
“请太后留着慕绾棠的性命。”
太后眉毛挑起,今日竟然是突然来了这么多人替慕绾棠说话,居然连刘钏瑨身边跟着的女子也在为她说话,心中不免疑惑起来。静柔下来便恶狠狠地道:“白养了你这个白眼狼!在这样的时候,你竟是会为那个女子求情!”
太后却没有这么大的反应,道:“让她说。”
慕之清磕了个头,继续道:“慕绾棠最最看重家族,只让她一人活着,看着全族的人死亡,何等的痛苦!这样的苦楚,岂不是比杀了她还要痛快千百倍?”慕之清恶狠狠地道。
太后点了点头:“你倒是个有心计的。”
多余的话不必多问,只不过……这个女人这样歹毒,那么届时事成之后,只怕也是不能留在身边了。这么想着,太后的眼神便多了狠厉。
詠琏与詠裕走在惠康宫中,这是皇帝独独辟给惠妃一人住的宫殿,此刻惠妃正在休息,詠琏与詠裕正在用茶。
詠裕看着一脸平和的詠琏,终于忍不住:“说罢,你要什么。”
第一百七十二章 谈判
咏琏淡淡的笑意隔着袅袅上升着热气的茶盏,看的一点儿也不真切,咏裕只感到咏琏此刻定是在笑的,半晌,才听到咏琏道:“希望皇弟你看在昔日兄弟一场的情分上,推为兄一把,助为兄夺得帝位。”
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在庭院总荡开,咏裕将茶盏狠狠地惯到了地上,冷然道:“父皇还没殡天,皇兄居然已经打起了皇位的主意!”
咏琏站起身,本就与咏裕差不多高,平视着他的眼睛道:“你我都知道,父皇的病已无回天之力,你我兄弟说明话,父皇殡天只怕也就是今年之内的事了。难不成,真要看着那自诩是嫡长子的狂妄自大的家伙登上皇位,咱们一干人等对他俯首称臣吗?”
咏裕走进一步,看着咏琏,这个素来都是默默无闻的三皇子,虽说养在了承宠最多恩宠最多的惠妃膝下,却也从没有多么出挑的地方,平淡到让人几乎能忘了这位三皇子的存在。可如今,这位平淡的三皇子竟是要争夺这皇位,并且洞察细微,能看到只有他们知道的事——不错,父皇的身子,只怕就是这两年之内的事儿了。
“你既是想我帮你,就说明你心中知道我有这个本事,夺取帝位。”咏裕笑道:“我既然自己能够坐上帝位,又为何要费尽心思将你捧上帝位?”
咏琏笑了,微微退开几步离开了咏裕威慑的范围,道:“皇弟你要的,从来就不是皇位。你只想要皇后的性命与大皇子的性命。眼下的状况你我都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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