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箢听罢这话,目光倏地往她脸上瞧去,却见慕绾棠笑吟吟地坐在那儿看着自己,虽说身上并没有迫人的气势,但也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她这却是能让对方的气势瞬间矮下三分的?
一时间,两人相视坐着,饶是元锦与茜蘅这样素日跟在自己主子身边的丫鬟都有些透不过气来。尹箢看了看她,突然笑了一下,这一笑倒是让人觉着如那清水冰莲悄然盛开的模样,不喧哗,却是既好看。
笑罢,尹箢便唤了小厮进来点菜,又是问了慕绾棠是否有忌口,两人倒是点了一桌子的菜。待小厮退下,尹箢才笑道:“那便说好了,这一顿饭,你请。”
慕绾棠见她真接了她的话头,便复也笑了起来,原先存着的那一份提防之心也即刻散去,顺着她的话道:“成。”
两人又是说了一些家常话,言语之间倒是见这尹府的大姑娘倒是极有涵养,素来听闻她饱含诗书,舞文弄墨的事儿都是精通的,从前见过的两面,先是觉着好看,第二面便是让慕绾棠留心了起来,如今一见,这身上的气概即便是皇家的人也未必能比得上。
小厮上来布了菜,元锦与茜蘅、绿萍一道退了出去,为自家的主子看起门来。慕绾棠带上了齐祿,这都是姑娘站在这儿倒也让齐祿有些不自在起来,又是想着要护着慕绾棠,便退到了楼下,寻了位置便站在了她们隔间的窗子后头。一来,慕绾棠叫他也能及时听见;二来,也算是防了偷听的人。
慕绾棠见人都已经退了出去,便也不想再废话,拨弄着菜,一边吃一边问:“尹姑娘那会儿子交给我的东西,是打哪儿来的?”
尹箢瞧了她一眼,她是大家闺秀当着养出来的,自小便是秉承了是不宴请不语的习惯,虽说不会说慕绾棠什么,但自个儿拿了绢子印了印唇角:“我与九公主等人时常能聚会,你的镯子与凤簪便是我无意间发现让人去拿了来的。”
慕绾棠当下了便不吃了,放下筷子:“尹姑娘还知道些什么?不妨也卖给我个人情,一并告诉我吧。”
今儿本来就是要来说事儿的,慕绾棠这么说,也不过是为了让她好说出下面的话来。可素来对自己阅人眼光有几分把握的慕绾棠,对眼前的这位尹府姑娘却是当真说不出什么来。仔细一说,还真不像个十三岁的孩子。
尹箢瞧了她一眼,道:“我还知道你们府上那位庶出的姑娘与多少人勾结,甚至知道些睿亲王的动向。”尹箢拿了一边的茶,喝了一口才慢悠悠地道。
慕绾棠叹气,这是向她来讲条件来了!早知道这位尹府的姑娘定是没那么容易将知道的都那么容易吐出来的,反正也做了准备,便道:“尹姑娘若是有什么地方用得上我的,只管开口便是。”
尹箢听罢,将茶盏一搁:“倒是有几件事想要求的慕四姑娘的帮忙。”
慕绾棠一听,心中有了一些底气,却也硬气不起来,若是钱财上的事儿便是好办了,她慕绾棠怎么说也算得上家财万贯,每年动辄便是十几二十万俩的钱财经手的;若是仕途,倒是也能尽力帮上一把。只这位尹姑娘的模样,她实在是吃不准。
尹箢开口道:“今年九月的选秀,我希望你能将我动名单上革除。”
第一百二十四章 审问!
尹箢轻飘飘的一句话,倒是让慕绾棠感到瞬间头发都竖了起来:“什么?革除?”
尹箢见她一副惊讶的模样,便是耸了耸鼻子,继续道:“还有就是,劳烦你替我引荐一回裕王,但要低调,出了裕王与你最好谁都不知道我见过他。”
慕绾棠听罢,皱眉想了想,过了半响,才开口:“后一件事倒是简单,只前一件,这选秀是圣上亲笔批下的公文,若是你们尹府有份,自然是会发放到你们府上的,上头若是盖了章,那是无论如何都挽回不了的。”
尹箢气定神闲地抚了抚指甲:“那便看慕四姑娘的本事了。”
慕绾棠看她那冷静的模样,倏地想起荷花池畔那日,尹箢与一众女孩儿不入流的模样,还有看平儿时那一闪而过的不屑,心里倒是暗暗地盘算起来,便试着开口道:“你既与九公主相识,让她帮了你不是更好?她是得宠的九公主,说起话来自然比我方便的多。”
见她口风中仍有试探,尹箢便拿出了一张店铺的盘条,慕绾棠一脸疑惑地接过来一瞧,地段是眼熟,盘下店铺的人是左仪峰。
正想问她干嘛给她这个,突然想到,这店铺可不就是慕之清的那家胭脂铺?关于这家胭脂铺的来历,她倒是一直在查,可查来查去就只能查到是慕之清自己盘下的,一直便找不到任何踪迹。
“这家店铺原先的老板与我一个手下是旧相识,上个月他俩一块儿喝酒,那老板一时兴起便说了这事,说是左府的贵公子出了大手笔盘下了他的店面。我那手下并未喝的糊涂,便留了心眼儿,说是不信,让他拿上证据来瞧瞧。那老板便将这盘条交道他的手上,我手下趁着老板喝的差不多了便将这盘条拿来给了我。
“后来,我又派人去查了查。没想到这店铺才不日之内便易了主,而这中间交易的环节省下了左府的人,直接便从原先的老板到了你们五姑娘的手上,还开成了一家胭脂铺。”
尹箢说完。仍旧一脸淡定地看着慕绾棠。慕绾棠心中却涌起了更大的酸楚,慕之清与左府的人,上一世害的她家破人亡,凄惨地死在长白山,这一辈子的仇她怎么能忘记!
看来这两个人的勾结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慕绾棠心中除了酸楚,自然更大的是愤恨!看了看对面一脸云淡风轻的尹箢:“时候若是定下来,我便找人送帖子到你的府上。”
尹箢笑了笑,然后道:“那日在荷花池那儿,有九公主,夜平儿。左渌歌与左渌双,闵爰县主。你们五姑娘有时会加入我们的聚会,自然,太明目张胆的聚会她是不敢参加的。”说罢,放下了茶盏。正色道:
“九公主是安嫔的女儿,安嫔的母亲淮安侯夫人是太后亲妹妹,闵爰县主的父亲一直一来便依傍太后,我们这几个人的聚会,你一可想而知了。如今又是穿插进了一个你们府上的五姑娘,虽说是内宅的事儿,可也牵涉到皇族。”
慕绾棠听罢。仔细思考了一番,然后展眉笑道:“每年选秀,我母亲都是要进宫参谋的,我回头与母亲说一声。”
尹箢一听,知道她已然答应了她,笑着举起眼前的酒杯:“多谢慕四姑娘。”
慕绾棠按下了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问:“你既是她们中的一党,又为何费心思来与我一路?”
尹箢也同样看着慕绾棠的眼睛:“我想我与慕四姑娘想的是一样的。”
慕绾棠一笑,放开了手,起身道:“今儿与尹姑娘一道吃饭甚是开怀。下饷我还有事。不便陪着尹姑娘吃饭了,尹姑娘见谅。”
尹箢笑着道了句不送。
慕绾棠觉着这个尹箢是个不简单的,就凭着她能一眼就认出来这镯子与凤簪是她的便可看出,还有她那个下人,听着老板胡说几句便能记在心上,更是个可靠的人。
但为了保险起见,慕绾棠还是吩咐了齐祿去查探一下,这尹府的内宅与朝堂之上的各种关系。
摇摇晃晃回了慕府,反正也已经过了午睡的时间,慕绾棠便也干脆不午睡了,眼下只怕整个宅子里头都已经知道如琏让慕绾棠押起来的事儿,慕之清应该也早就知道了。
换了衣服,慕绾棠想了想,嘴角扯出一丝笑容,贴着元锦的耳朵道:“你去吩咐下去,光是咱们的阁子里头,告诉她们我要在今儿申时审了如琏。再让陆挺派人去盯着景园,看她们有什么动作,一动便来告诉我,若是你们自个儿看着可以动手的,也不必过问,直接将人拿下。”
元锦听了这话,心里便明白她这是要对景园动手了。不敢怠慢,立即应了声便下去按照慕绾棠的吩咐去办了。
慕绾棠想着,这一次能抓到了她慕之清陷害自己的证据与证人,为着家里头的名声自然不能移送官办,但总能让慕之清不见天日的办法想出来。只要慕之清与外界不能取得什么联系,她再放出一些风声去,这慕之清想要攀附到什么人家的念头必定是没了。
这么一想,慕绾棠心中顿时便笃定了该怎么做。整了整衣襟,便去慕夫人处知会了一声,慕夫人细细听慕绾棠说起,一听说慕之清竟是与九公主等人都已经攀附上了,心中自然也是恨的牙痒痒!显然这慕之清即便不是想对慕府不利也是想对她自个儿不利呢!
母女俩细细说了一阵,便差不多到了申时,母女俩便一道去了前厅。
慕绾棠心中已然是热血沸腾,想着只要除了慕之清,这慕府的安全便是保了大半了!因而都未曾去想,已然到了要审人的时候,陆挺那边居然还没有消息传过来,景园的人一点动静都没有。
慕绾棠早便已经通知了各个馆阁,老太太也不例外,今儿倒是一家子的团员,馆阁里头的人无一缺席,连三老爷慕临也到了。慕沛也难得出现在这样的场合,皆是因着听闻这当初元芝的偷窃案里头还有另一番故事,因而都过了来。
众人在里头坐定,慕绾棠拿眼睃了睃慕之清。却见她仍旧是一脸淡定,而赵姨娘脸色却有些苍白。心里头冷笑了一番,今儿便是你慕之清下地狱的日子!
犹记得第一世,慕之清精致姣好的面容在她眼前,长白山那寒冷之地竟是比不上她最后说的话让慕绾棠感到寒冷:“你这个嫡女的命真是太好,可你偏生是个贱命,承不了这样的荣贵!我让你在这人间地狱多活了这么些年,也算对得起咱们姐妹一场的情分!今儿,你就给我好好地下地狱去吧!”
慕绾棠回了神,看着慕之清淡定的模样。眼睛眯了眯。
“老太太到——”
随着小厮的一声喊,屋子里众人都起身喊了声老太太,老太太在上座坐定,看着座下的人,脸色倒不怎么好:“什么丫鬟胆子这么大?”
因着这事儿是慕绾棠抓的人。因此便由慕绾棠来回答:“老太太,容孙女将人带上来问话。”
老太太点了点头,立即便有人将打的皮开肉绽的如琏抬了上来,眼下她是清醒的,也已经能跪着了,脸上也有数不清的血印子,抬眼在周围瞧了瞧。在看到慕夫人时,眼中竟是突然涌现出了无限的恨意。
慕夫人自然也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心里头突然一颤,却又强自镇定了下来,没有理会如琏。
大体过程慕绾棠已经和慕夫人交代过了,因着当家的主母是慕夫人。这审问的事儿自然是得由慕夫人来。
“如琏,昨儿晚上戌时到亥时,姑娘寻你寻不见,你在哪儿?”
如琏闭着嘴,一句话都不愿多说。早便料到她会如此。慕夫人冷笑了一声,道:“伽林,你来说。”
“是”伽林应了一声上前,元锦早便教过她话该怎么说,因此此刻伽林的表现便与原先的咋咋呼呼的形象大不相同。
“昨儿晚上将近亥时的时候,奴婢起夜,远远地便瞧见一道身影往沁月阁角门的方向去,奴婢想着这大半夜的,别是闹了什么贼子,但这人又有些眼熟,便心想先是跟上再说。哪知这女子竟是去了后园见了什么人,奴婢再是仔细一瞧,那人竟是紫茜姑娘,俩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离开,回来的时候便已经是接近子时的时候。”
老太太“嗯”了一声,又道:“那这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慕绾棠起身:“祖母,昨儿是元锦与孙女一道审问的,不如让元锦来说接下来的事。”
元锦出列,福了福身子,才道:“昨儿晚上姑娘火气便有些大,心里头想着是要惩治一下这帮下人,因着前些日子出过盗窃的事儿,想着以儆效尤,却没曾想这如琏竟是什么话都不肯说,姑娘一时气急,这姑娘的金银首饰都是奴婢与如琏一同看管的,姑娘便起了心思去瞧瞧,哪知不瞧不知道,一瞧却发现了了不得的事儿,姑娘的金丝起花镯子不见了,上头刻着姑娘的生庚,还有姑娘满月时皇后特赏的凤簪。
“姑娘一直不喜佩戴首饰,这两样东西便一直都宝贝似地放着,天长日久也不会去动的,只元芝偷窃过后瞧过还在,之后便再也没有瞧过了,想来是桩大事,姑娘又是将这些东西宝贝的紧,这如琏不肯说,姑娘一生气便下了重手。
“绑了如琏后便去搜了如琏的房间,想不到竟是搜出了这样的东西。”说着,元锦将来时一直拿在手上的布袋打开,道:“里头是麻烟。而当初发生了元芝偷窃的事儿后,奴婢在替姑娘整理房间时发现了一根用纸卷着的麻烟,已然烧了一半。当初只留了个心眼将这东西放起来,如今仔细一想,那日正是如琏值夜。”
第一百二十五章 转变
元锦说罢,又是将那烧了末的麻烟给拿了出来。
左相听罢,心中顿时涌现出厌恶的神色,慕绾棠素来是他最宝贝的女儿,竟是让人这样陷害!这麻烟的危害他如何不知?这简直是要害了人命!
左相腾地便站起来:“这个下作人!竟是有这样害人的法子!给我打,打死了算完!”
“慢!”慕夫人看着那将要上前来的家仆,道:“老爷可曾仔细听了?这下作人还拿了绾棠的生庚器物,人的生庚器物断是不能随便拿的,一直都未曾吐露,还是让她将这东西的去向吐露了再说,也不迟。”
慕沛听罢,倒也觉着有几分道理,便又拂了袖子坐下来。
三夫人在一旁绞着帕子,看了看慕之清,正好慕之清也在看她,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这才有胆子站出来,道:“这四姑娘身边的丫头方才说了,是见着这下作人与紫茜见面的,生庚器物会不会就藏在紫茜那儿?”
紫茜赶忙从慕之清的身后站出来,跪在了如琏身边:“老爷夫人明察,奴婢……”奴婢了半日,却是什么话都说不下去,只得尴尬地站在那儿。
慕绾棠微微皱了皱眉头,横了三夫人一眼,倒是让三夫人心下有些颤颤,便也闭了嘴,用大伙儿都听得见的声音嘟囔:“里头有什么猫腻还不知道呢。”
慕临觉着有些尴尬,低喝了一句:“你给我闭嘴。”三夫人这才真正闭了嘴。
碧落在一旁听着也上来打了圆场:“三夫人这话倒是不错,只这伽林是不是看错了人?若是错了,咱们这么冒犯人家可不好。若是传出去,便是说咱们豪门大户的,欺侮一个丫鬟。”
慕夫人正想开口说话,一直未曾说话的慕之清终于站了出来:“等等。紫茜是我身边的丫鬟,即便是要搜紫茜的屋子,也该是要我点头才是。”
慕之清这一站出来。屋子里头的人都有些意外,连慕沛都是疑惑地看着她。慕之清走到了紫茜的身边,道:“方才我也听说了,元芝与紫茜都是景园的人。出了事儿我们景园自是难辞其咎,但今儿这事儿,我还是不能苟同。”说罢,将头转向慕夫人:“在此之前,我倒是有个问题想问一问慕夫人。”
慕夫人“腾”地站起身子来,指着她的鼻子道:“眼下是我在审人!要问,也要等将此事审完!莫是因着这事儿关联到你们景园就在这儿给我拖时间!福源!带了几个得力,去景园给我搜!”
慕绾棠心中也觉着,若是让慕之清继续说下去,也不知道她会牵扯出什么问题来。便也没有说话。
“等等。”一直在座上沉默不语的老太太终于发话:“让五丫头说完。”
慕夫人脸色有些惊讶:“母亲——”
老太太却是摆了摆手,三夫人也跟着帮腔:“是啊,好歹都是五姑娘的人,总得让她说完,也瞧瞧有什么可分辨的。”
慕夫人蓦地转过头瞪着三夫人。三夫人素来就有些怕慕夫人,让她这么一瞧,心头便更是没有底,只得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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