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初春的时节,慕绾棠依着亭子的栏杆,看着那波光粼粼的湖面,心头一直有一个想法盘桓不去。
她,到底是谁?顶着她人的身份活了许久,她真的了解自己吗?
总觉得自己有一个不同寻常的过往,可这不同寻常都已经变成了足够寻常了。两年的时间,她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可总觉得欠了一些什么。
慕绾棠有些头疼。闭上了眼,皱着眉头坐下。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她身后传来,一听便知道是谁,即便头有些疼,慕绾棠的嘴角也不自觉地挂上了一丝笑意。
微凉的手指有着细腻的肌肤,食指与中指并拢,轻轻地放在了慕绾棠的太阳穴上揉着:“可是又头疼了?”
他按的轻柔,力道刚好,慕绾棠眯起了眼,笑道:“这下不疼了。”
左仪堂放下了手,靠着她坐下。他们的关系已经心照不宣,左仪堂那日已经迈出了他的一步,慕绾棠这些日子虽日日与左仪堂相见,但都是决口不提这件事的。两人或是都害怕这轻微的一步,会让两人的感情变得尴尬。
慕绾棠已经想了许久。左仪堂已经迈出了他的那一步,那么,接下来的这一步,就该由她来走进。
她就那么笑盈盈地看着左仪堂,眼中是清亮的一汪泉水,看的左仪堂简直要沉醉进去。他的声音也因着她的眼神带了一点沙哑,低头问:“怎么了?”
慕绾棠还是不说话,下一瞬,整个人却都钻入了左仪堂的怀里,糊里糊涂地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左仪堂让她这举动弄的有些不知所措,仔细回味了一番,便反手拥住了她,将头靠在她的发顶,轻轻地吻了她顺滑的发丝。
她说,只愿君心似我心。
想了想,左仪堂在她耳边问:“今儿日头好,咱们去外头放纸鸢去可好?”
慕绾棠从他的怀里钻了出来,脸上带着微红:“好!”
慕绾棠的性子便是这样,孩子气起来总归是还太孩子气,仍旧是个未曾长大的孩子;懂事起来却很是懂事。
左仪堂笑着,自然地牵起了她的手。慕绾棠起初还有些不适应,奈何左仪堂牵着她的手,却是不愿放开,利用的关节的技巧,让她挣脱不开。慕绾棠只好作罢,起先是红了脸,然后才慢慢适应过来。
因着是左仪堂带出门的,慕夫人那儿也只需遣人过去报备一下便好。冰儿进去回话的时候,老太太正好与夫人在一块儿说话,听了冰儿的回话,慕夫人心中倒是没什么别样的感受,老太太却是真真地欢喜,直说了好几个“好”。
老太太本就对左仪堂甚是满意,慕绾棠与左仪堂相交地这般地频繁,自然更合老太太的意。慕夫人看着老太太满心欢喜的样子,却也没有说什么,只笑着应和了几句,便将话题转移到了别的事情上面。
慕绾棠特地换了轻松的衣物,好让自己跑的畅快。只带了元锦出门,这是她素来的习惯,人带的多了,只是累赘罢了。
慕绾棠下了马车便感到身心都是一阵轻松,拿起了马车上原就备好的纸鸢,也不管别人,自己就先放了起来,一边跑还一边喊:“你们倒是快来啊!”
上了马车的时候她才看到,车上已经有人备了纸鸢,当时就将嘴一嘟,状似责怪:“原是计算好了将我带出来呢。”
左仪堂笑了笑:“你呆在府里也呆的烦闷了,带你出来玩玩有什么不好的?”
慕绾棠也不是真的喜欢在这上头做文章,一心想着外头的好玩儿的东西,心都野了。她还让人去买了些东西过来,又让人去农户家里买一些炭火,说是想烤东西吃,左仪堂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么多的想法,只道是她的想法素来都是古灵精怪,也便让人去将她要的东西都给买了回来。
慕绾棠本来就是放纸鸢的高手,加上今日有微风助阵,不一会儿就将纸鸢放的高高的。左仪堂手上并没有纸鸢,只陪在她身边,看着她兴高采烈地放纸鸢。
放的已经很高了,慕绾棠将手中的细绳系在了身边的树杈上,人一屁股便坐下,口中直嚷嚷:“累死我了。”
左仪堂像是变魔术一般从身边摸出了一个水囊,低了过去。慕绾棠吃惊地看了一眼:“我之前怎么没瞧见你带了水囊出来?”说罢,又是急不可耐地凑上前去喝水。
左仪堂没有说话,心中默默地数着,数到“二”的时候,果然慕绾棠便吃不消了,剧烈地咳嗽起来。左仪堂笑着伸出了手拍打着她的背部:“喝水不必那么着急,水入了肺部,更是不好。”
慕绾棠真想瞪他一眼,可奈何自己现在的情况也是没有办法的,好容易待自己平稳了喘息,这才没好气地说:“怎地不早说?现在来说,可不是时候诸葛!”
左仪堂收起了水囊,云淡风轻地说:“不让你自己长点记性,日后你也不会记得。”罢了,又拥紧了她的肩,低声说:“日后若是我不在你身边,可怎么好?”
这话说的慕绾棠真是心中一阵紧张,又是一阵甜蜜,她抬头,略带了担忧:“你又要去哪儿?”
“我总有地方要去的是不是?”左仪堂低笑,却又带了一丝不怀好意的笑:“你若是愿意早些嫁给我,或许……”
慕绾棠是第一次见到左仪堂流露出这样的神色来,也是第一次听到他说这样话,一时间自己也有些反应不过来,自己一个人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左仪堂却并非是在开玩笑,看着慕绾棠,他心中也是涌上了情愫,声音低沉地叫了一声:“绾棠。”
慕绾棠抬头,正碰上了他深邃的双眼,却又感到了衣角让什么东西给刮着,低头一看,是方才缠着纸鸢的线的树杈,好似纸鸢飘动的不大对劲。她抬头,这才看到,自己的纸鸢好似与谁的纸鸢缠绕在了一起。
左仪堂深邃双眼中的情绪随着慕绾棠的心绪飘动而隐去,随她抬头看去,只见一只红的妖娆的纸鸢搀住了慕绾棠那淡绿色的纸鸢。正想着找那纸鸢的主人,远远地已经走过来一个女子的身形,口中似在责怪,而她身后则跟着一个云淡风轻的身影踏步走来,白色长衫更是让他的气质显得出尘。
慕绾棠起身,却看清了来人,面上依旧是笑眯眯的神色,对着那匆匆走来的女子打了招呼:“妹妹今儿也出来了。”
刘钏瑨也才看清了是慕绾棠,便也收敛了一些脸上的怒气,而就在这一瞬,北阑闫也来到了刘钏瑨的身边。慕绾棠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就是让你对他挪不开眼去,即便是穿着最简单的长衫,衣物上没有任何修饰,他就是那么出众。
抬眼看了看那缠绕的细线,眼中却没有任何要帮着解决这件事的意思,淡淡地对着左仪堂与慕绾棠道:“两位好兴致。”
他说的云淡风轻,慕绾棠本是心中有些失落,但一想到他本就与自己无瓜葛,至于他这般淡淡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便也按捺下了心中的情绪,与左仪堂一道与他打了招呼。
刘钏瑨见北阑闫来了,脸上得意的神色不以言表,看着那纸鸢,有些手攀上了北阑闫的手臂,道:“纸鸢缠住了,这可怎么办?”
北阑闫任由她抱了自己的胳膊,他嘴角的笑容与左仪堂那近在眼前却如远在山黛的笑不同,他面容上的笑总携了一些漫不经心,好似这繁花世界的东西都入不得他的眼一般,在他眼里都不过是走马观花。
他看了一眼慕绾棠,却让慕绾棠想到去年在府邸内那絮絮低语,赶忙便转开了脑袋去。左仪堂看了慕绾棠一眼,心中突然莫名地一沉。
北阑闫笑道:“不过一只纸鸢,缠住便让它缠住吧。”
刘钏瑨嘟起了嘴,好似不乐意。慕绾棠皱了皱眉头,俯身去解了树杈上的细绳,纸鸢借了风力,又没了束缚,不再与其他纸鸢纠缠,抽身离去。
第五十一章 佛心
看了慕绾棠的举动,北阑闫的眼中依旧携了似笑非笑的笑容,散漫地对刘钏瑨道:“你瞧,慕四小姐的纸鸢让你放走了。”
刘钏瑨正要说什么,北阑闫却接过了她手中的细线,温言道:“这会儿可不自由自在。”
他这番话是一语双关,何况他这段时间与刘钏瑨即便是在一块儿,也素来都是不冷不热的,连今日出来放纸鸢都是散漫的,自己也不碰那纸鸢,如今却从她手中接过了纸鸢去,面色上虽是仍旧散漫,刘钏瑨却分明感到了他的态度有些亲近了些,得意地看了慕绾棠一眼,又挽住了北阑闫的胳膊,道:“姐姐的纸鸢没了,是与我们一块儿玩耍呢,还是再去买一个?”
慕绾棠只觉得这是个孩子气的得意神色,心中哭笑不得,面上只能笑颜满满:“你们去玩便好了,我今儿也乏了,该回去了。”
左仪堂温和的面容一成不变,笑了笑,与北阑闫告了辞。北阑闫倒是也丝毫不客气,直接便转身离去,留下一个与慕绾棠梦中相似的背影,那清绝的背影与他散漫的笑容大相庭径。
刘钏瑨虽说不至于扫了自己的兴致,可总归是有些不痛快,慕绾棠眉头又紧紧地纠在了一起。
“此处离长山并不远,你若是想去,我便带你去。”左仪堂轻声说道。慕绾棠正自己在纠结这,冷不防听他说了这么一句,想着回去也无聊,便点头应了他的话。
长山就长山吧,就算是个祈福的地方,去玩玩也是无可厚非的。
因着长山的距离近,他们俩人干脆就步行过去。到了长山,便见了许多的善男信女来来往往,前方不过十丈开外的地方,有一座举国盛名的寺庙:福罗寺。
慕绾棠想到了冬至时节在鹭天宫的那位面色和蔼的珈延师父,突然感到一阵亲切,想着去见见那位大师,便与左仪堂低语了一阵。
左仪堂本想告诉她,珈延大师即便在寺里,也未必愿意见人,但又想到了当日在鹭天宫的场景,连皇族中人都未必愿意见的珈延大师却请了她进去,这里头或许有什么隐情,便道:“那咱们便进去瞧瞧,见不到珈延大师,咱们也学着这些善男信女去求神拜佛,也未尝不可。”
慕绾棠听了,脸又让他挪逾得红了,轻声道:“谁是善男信女。”
左仪堂笑意明朗,拥了她的肩:“快进去吧,晚了可未必有好签了。”
慕绾棠也不想与他都唇舌,反正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都能将自己的话给打回来。
唉。素来口齿伶俐的慕绾棠,也有这样衰败的时候。
慕绾棠小小地为自己抱怨了一下,踏步走进了福罗寺。
走进了福罗寺,便见了那日见过的罗吉师父就在大殿,一个爽朗温和的人,他似乎一直留意着门口,见了慕绾棠进来了,立即撇下了围着他的众人走过来:“慕四小姐来了。”
慕绾棠有些吃惊,原以为他无法从那么多人里头抽身,却见他的衣裳一丝也没乱,心中更是暗暗地感叹了一番,双手合十在胸前:“罗吉大师。”因着见过珈延大师,对罗吉大师也存了一份亲切,便笑道:“珈延大师可在寺里?”
罗吉道脸上带了亲和的笑,他毕竟不似珈延,不过三十余岁,显不出慈爱,但也算亲和:“师父在里头等着施主。”
慕绾棠吃惊:“等着我?”
罗吉点了点头,又对左仪堂道:“这位施主请随我来,另备一间屋子,请做等候。”
左仪堂倒是放心的很,对着慕绾棠道:“你去吧,我等你。”
见左仪堂也没什么意见,慕绾棠也便跟着罗吉去了珈延大师那儿。左仪堂由着僧人引路,去了厢房等她。
罗吉将将她带到了珈延那儿,神色是恭敬的很:“师父,慕四小姐到了。”
再次见到珈延,没了那份生疏,待罗吉出去了,慕绾棠又是大大方方地便坐下来,笑道:“为什么他那么怕你?”
珈延道:“是敬重。”脸上仍旧是笑眯眯的模样,也不见生气。慕绾棠也不害怕,笑道:“是我不敬重了,大师可万万饶恕我这小女子。”
珈延笑眯眯地看了看慕绾棠,道:“这便饶恕你。”
慕绾棠与大师算是亲近,但在外人眼里,与大师见一面是何等的难得?珈延在外一直都有着很高的赞誉,自然在坊间甚至皇族之中都形成了一种极高的威慑,这样的威慑是无形的,寻常人珈延也是不屑见的,与慕绾棠这般优待已是不同。
慕绾棠见大师屋里有茶碗,那茶碗不似寻常能见到的茶碗,做工乍一看并不惊喜,竟是粗糙的很,细看却发现是制作精良的品种,且虽都是茶碗,这个茶碗也实在偏大了一些。指着茶碗,慕绾棠道:“这不是本国的东西吧?制作倒是精致的很。”
珈延眯着眼睛点了点头:“施主好眼力,能认出。”
慕绾棠也接不上话,坐了一会儿,见珈延也没话要说,便干脆开口问:“你是否有话要与我说?”
珈延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慕绾棠见他的眼睛微不可见地轻轻眨了几下。正当她忍不住的时候,珈延终于开口:“今日施主与谁一同前来?”
慕绾棠心中纳闷,想到珈延乃出家人,说话自然不同与他人,便轻言答复:“一个朋友。”
珈延道:“不愿细说,可见此人与你而言不同寻常。”慕绾棠正愁着不知该如何接话,珈延又继续说道:“施主今日来的目的已经达到。”
慕绾棠即便是料到了珈延的本事,却想不到真的他有这么神,见他既然是已经知晓,便开口问:“那依大师看,这么做对吗?”
珈延叹气:“世上本就无绝对对错,前世因,后世果。施主既是主意已定,何必追问旁人?”
慕绾棠自己也是叹了口气,自己的决定本来就由不得旁人插手,只是有些事情,她自己一个人实在是憋的太久,真找不到人寻说。在这充满这襌香味的房间里,她渐渐静下了浮躁的心。
就这么静静地对坐着,等到一炷香都烧完,慕绾棠才抬头,笑道:“多谢大师指点。”
珈延见她明白,便也不再等她,打了个哈欠,转过身在榻上躺下:“施主出门记得关门,老衲年老,这便想睡了。”话音刚落,鼾声居然已经响起。
慕绾棠没想到这珈延是这般随性,不过也无所谓,起身为他关了门,与守在门口的罗吉交代了一声,便出去寻左仪堂去了。
第五十二章 险境(上)
两人与罗吉大师告了别,便往山下走去。行至山间时,突然发现了另一条路,慕绾棠是个生性喜探险的人,拉着左仪堂便要往那条路上走。
这条路本就不易让人发觉,虽说有人修了路,却没什么人走,因此路边也是杂草丛生,不见修葺。
左仪堂多了一份担心,原是不想让她走这条路的,却耐不住她磨,只得答应。
初春仍有些冷,眼下也已经到了傍晚的时节,太阳已经失去了白日的热度,懒懒地挂在了树桠枝头,在地面铺上一层一层淡淡的影子。
慕绾棠突然开始后悔自己选了这一条路。
左仪堂却仿若不自知,手却自衣袖底下抽出,握住了慕绾棠的手。感到了来自左仪堂手掌的温度,慕绾棠莫名地就安下了心来。
林间小路,只有他们两人在行走,**的温度渐渐升了上来。左仪堂低头,正好见了慕绾棠也看着他,脚步突然顿住。
慕绾棠随着他的步伐一顿,左仪堂另一只手抬起了慕绾棠的下巴,牵着她的手的那只手,将她的手放置了自己的胸前,心脏的位置。
慕绾棠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知道从前到底是什么状况,但总之是她有记忆来的第一次,心中不免紧张。
左仪堂靠近她,便瞧见她微红的脸庞,带着羞涩与紧张,心中悸动,偏头朝着那微微颤动的红唇吻了下去。
唇齿间的相磨,慕绾棠感到一阵眩晕,左仪堂那近在咫尺的脸,她却是什么都看不清,又好似他远在天边,他那温润的眼睛犹如一张张密密麻麻的网,朝着她网下来,让她不由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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