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烦着肚子饿着,外头立即有人喊了:“掌柜的,饭菜买回来喽!”
第四十一章 蹊跷(下)
听到这话,倒是慕绾棠实在按耐不住心性,早就食指大动的她眼巴巴地瞅着慕夫人,慕夫人也对她没办法,知道她就是抵挡不住一个吃食,笑了笑,道:“刘掌柜,用膳吧。”
刘掌柜低首应了一声,便让人将东西给摆了进来,也好让慕绾棠解了馋。
这一顿饭吃的慢,待到吃完,慕绾棠却又是玩性大开,央了慕夫人让自己出去逛逛去,慕夫人也着实经不住她的磨,便只好应了她的请求,但只一点:戌时必得回来。又知道慕绾棠或是玩的高兴了便指不定记得,又特地给元锦也交代了一遍。
慕夫人素来不拘小节,何况又一直宠爱慕绾棠,也是放心她一个人出去游玩的,这若是换了其他大户人家,哪里能随便便让女子出门玩耍的?须得有放心的小姐家人陪着,那才叫好。
年节时下,京城的气候已是呵气成冰,但街上却依旧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个个脸上都洋溢着温暖的喜色。
澧国建国也有百来年,历代帝王对外都是采取以商言和的政策,极少征战。在这样的政策下,澧国的百姓也是安居乐业,发展的壮大,也免于征战之苦。
繁华热闹的景象已经持续了数十年,慕绾棠看着这璀璨的万家灯火,心情在这寒冷冬夜莫名地爽朗了起来。
翠延馆虽说是饭馆,但却是整个京城最为显著的楼阁,那顶层已是建的极高。三楼虽作为安延琮自个儿的地儿,但四楼也是开放的,只是不是寻常人进的去。
夜詠裕品着溢言酒,他酒量甚好,又是个爱酒之人,时常便来翠延馆喝这香醇的难以言说的美酒。
北阑闫与之相对而坐,口中咽下了酒,眼光自开着的窗匛遥望到那繁华的街道,却突然让那闯入视野的棉锦袍子给擢住了眼界,只见她笑颜如面,满是孩子气的笑容,正拿着手里的东西逗身边的那丫鬟,笑容璀璨。
慕绾棠怎么知道这个?她正拿着手里的胭脂打趣儿元锦,好不乐呼。
詠裕斜眼睨了城楼下一眼,也不知这一个个花团锦簇的,他到底看了什么。看了看北阑闫的神色,只觉这么些年倒从未在他脸上见过这样神情,他素来是携了一丝魅气入了眼底的,如今眼中倒像是拢了一汪温泉,温润雾气弥漫蒙住了漂亮的眼。
詠裕嘴角一笑而过,素来慵懒散漫却遮不住身上的贵气,与北阑闫大不相同的是,他的慵懒,他的散漫都如同一头闲走于世间的狮子,彷若此刻的闲适不过是暂时的休憩,待到爆发的那一刻,还不知要怎么让世间沸腾。
詠裕眼神散漫地扫过北阑闫所视的接到,却见了一个有些踉跄慌乱的身影,那身影似曾相识,竟是让他也是心头豁然一颤。即便是男装打扮,却依旧逃不过他的眼去,慌忙的身影与一棉锦袍子的女子匆忙相撞,看似道了歉,然后匆忙离去。
北阑闫与夜詠裕都是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詠裕微一蹙眉便想到了那江南的柔婉,指骨微微收紧,一转头却发现北阑闫也是眉头微皱,他素来喜怒不形于色,再看了看那街道上的女子,心中便也明朗了起来。
那棉锦袍子裹身的女子似乎并未被这轻微的一撞扫了自己的兴致,身旁的丫鬟上前来检视了一下身上是否是少了什么东西,两人又是有说有笑地朝东街去了。
北阑闫这才收回了视线,眼眸也渐渐变回了那幽黑漂亮的眼睛,却见詠裕含笑看着自己,他素来心性通达,自然知道詠裕眼下是什么意思,却大方的很,也是含笑回望他。
詠裕见自个儿在他这儿未必占得到什么便宜,便也不与他打官腔,直截了当地问:“不知是谁家的女子,也入得了北二爷的眼。”
指腹似沾了一些酒,指尖相磨,似是想将这酒挥发与指腹之间。夜詠裕也不急,待他总比不得旁人,虽自己贵为皇子,也亲自为他倒了酒。
北阑闫将那酒盏中的酒一饮而尽,睫毛轻轻地颤了颤:“春似酒杯浓,醉的海棠无力。”
“是《好事近》,棠……”夜詠裕略微沉吟了一阵,立即便心中明了,笑答:“慕家的女儿自然是好。”
“是好。”北阑闫似有些累了,伸了个懒腰便朝后卧去,在这特制的软塌上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斜卧,脸上恢复那有些邪气的笑容:“却不是我的。”
夜詠裕见他躺下,自己也突然感到有些累了,便盘腿坐在了软塌之上,笑问:“是哪个这么胆大,也学会与咱们北二爷抢女人了?”
北阑闫嗤了他一声,笑道:“哪里便成了我的女人了?”慵懒地打了个呵欠:“唉,今日也着实累了,每每让你拖来总不见得有好事,都是折磨人。”
詠裕也知道,今日之事确实是辛苦了他,便好声相劝,半真半假地道:“好了,我知道你辛苦,改日我替你求了父皇,让他将我这表妹赐了你可好?”
裕王自封王之后便是更改不了这风流散漫的个性,时常不在宫中,慕绾棠进宫的次数又不多,与他自然是见不了几面。
只是见过,在大街上面对面相遇都未必能认得出来,方才詠裕认不出慕绾棠也算是正常。
听了夜詠裕的话,北阑闫却是当了真,道:“这样恼人儿的事儿,你也要做么?你呀,还是管好你自个儿的事儿吧,别是为我操心。”
詠裕听了这话,脸色却突然黯淡了下来。北阑闫见他如此,便也知道是什么情况,开口道:“可是江南出了事?”
詠裕却没有说话,自个儿一个人便喝了一壶溢言酒,口中微微有着干涩,艰涩地笑着开口:“她才多大,能有什么事儿?只是如今,你也得照看照看东街的生意,我不过是个皇子封王,东街的生意我已经不便插手,如今护国公与太后介入,你定是要好生看着才好。”
北阑闫也不再多话,他素来也不是话多的人。眼光再次投入了繁华街道,却已不见了那能够摄住自己目光的身影。
东街。
今日因着街铺的事儿实在是忙的太晚,本就因此慕夫人也打算还是年后在带她来见了玉器行的掌柜。她想着左右都是要去的,不如今晚也去瞧瞧。
东街她也常来,进了玉器行,虽她未曾正式与掌柜的见过面,但玉器行的掌柜赵掌柜实在是个聪明人,也知道慕府的外头生意都是慕夫人打理,慕夫人又是极其看重这小姐的,指不定日后他日日汇报的对象就是这个小姐,对她也是毕恭毕敬。
赵掌柜迎了上来,慕绾棠立即笑道:“掌柜的,玉器行可是新进了什么东西?”
赵掌柜知道这慕四小姐的眼光素来精巧独到,想着前些日子新进了一藩贡的和田玉,色泽透亮,赵掌柜自个儿便是玩儿玉器的行家,当日一见这和田玉,却也是心中暗暗感叹,这般好的玉,当真是世间少有的。
立即便应了慕绾棠:“前些日子新进了和田玉,小姐可要看看?”
慕绾棠笑道:“今儿便罢了,我只是过来瞧瞧,改日再将这样的好东西给我瞧瞧,若是又去拿了出来,可费时候。”
玉器行若是不是摆在台面上的玉,便是在东街另一头的库房里头,这一来一去的,又不知要费了多少时候。
赵掌柜也拿不准这四小姐到底是为了什么来的,也只好陪着逛。才过了一会儿,慕绾棠却又笑道:“好了,我再去其他的地方逛逛,掌柜的您先忙。”
赵掌柜又让她弄的摸不着头脑,只好送了她出去,才问了身边的一瘦小男子:“路儿,你说小姐今儿是怎么了?”
路儿嘴里叼了根稻草,嘴里“啧啧”了几声,道:“旁的不知,只这慕四小姐出落的真是好看,我看那尹家的小姐,怕是要被比下去了。”
赵掌柜听他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啐了他一声:“就知道看这个。”
路儿也不恼,赵掌柜和那金大婶一样,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儿,嘴皮子厉害的紧,心更是软的紧。
慕绾棠在东街的每一家店铺都是如此,只进去逛了一会儿便出门,什么也不说。东街的店家大多认识她,也不会说了什么,只她吃准了几家是自己的姨夫护国公的店面,却没有进去,只在门口稍看了看便不再说话。
逛完了这东街,慕绾棠似乎是很满意,坐上了在街口等着的车,赶着便回府去了。北阑闫见她终于上了车,心终于放下了些,微微有些嗔怒:一个女儿家,也不知道危险。
夜詠裕拍了拍他的肩,朗声道:“走吧。”
北阑闫方感到回过神来,跟着便走了。他们一个回了自个儿的王府,一个回了父亲的府邸,裕王府与太师北府相隔一条官道,到也还算顺路。两辆马车并肩而行,车内的人却都没有说话,车外驾车的人都是训练有素的,都只专心与赶路,其余什么的也不干他们的事儿了。
第四十二章 心性
究竟是什么情况也未可知,因此她也不敢贸然下定论。而关于自己今日那般笃定地说要将云茶的客人定位就在达官显贵,却不是说说而已。不论结果如何,这一条路她算是走定了。
今日特地去东街的店铺都逛了一圈,她可不是白去的。
元锦服侍了她躺下,才退出了门外。慕绾棠这一觉睡的倒是香甜,整夜无梦,人都感到清爽了许多。
第二日,慕绾棠见了母亲,慕夫人待与因着赶在戌时之前便已经回来了,慕夫人也没有太过说她什么,天色也已经晚了,便让慕绾棠先回去歇着,有什么东西明日再讨论也好。
慕绾棠今日虽说是看着在东街的店铺里头闲走瞎逛,但却是在心底记下了一些该记下的东西。
增益茶庄素来也不是专供他们慕家的茶铺的,为何此次难得有新品研制出来,却是头一家供给了慕家?其余不说,就这极品雪珍极其相似的味道,若不是常年品过雪珍的人定是品不出两者的差别,届时还不知道要在坊间传出怎样的谣言。
这里头定然有蹊跷,但增益茶庄与慕家素来也算是交好,那茶庄的庄主她也见过,是个敦厚的人儿,所以她才让刘掌柜派人在年节时去往增益茶庄进行打点,言外之意就是从侧面探听里头的消息。
她吃饱喝足了,才悠然地问:“你怎么想?”
慕绾棠拿着巾帕拭了拭自己的嘴角,笑道:“母亲,我昨儿可并非是随意一说。”说罢,又等了多余的下人都退了下去,这才轻声道:“这件事,我想了并非一日两日了,只是从未找准合适的契机,昨儿云茶却是让我瞧准了机会。”
慕夫人也不阻止她,温和地说:“你且说说。”
“眼下睿亲王插手东街以来,原先井然有序的东街已经成了破碎的角落,而昨晚我去东街进行了查看,仔细数了数,发现护国公名下的店铺却已经有了五间,安家五间,三大家分别三间,左家两间,其余的便都是大多如同咱们家一般只有一间店铺……”
慕绾棠说着,瞧了瞧慕夫人的神色,心中也没个底,毕竟这件事就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主意,是有冒险的成份在里头,因着不仅仅是牵扯到店铺的生意,更是牵扯到这背后各家的势力,如今慕家自成一派,虽门下也有人拜在门下,但作为一个新出头的势力体,若是眼下有这般大的举动,定是会让许多人心生不满,这就是慕夫人的顾虑。
见慕夫人没有说话,慕绾棠便将话头继续说下去:“我想的,便是将咱们西街,也变成‘月街’,自创一派,形成咱们独立的群体。”
慕夫人终于表了态,却一下将慕绾棠打入了谷底。
她看着慕绾棠,面色认真地摇了摇头,道:“不可。”
慕绾棠在慕夫人这儿素来都是顺风顺水,即便心里有过答案慕夫人会反对,却也仍旧是难过了一下。自然是不死心的,开口道:“但是……”
慕夫人却是摇着头打断了她的说话:“绾棠,你在掌事西街时的能力与心性我已经见过,自然是放心你能将商铺做起来。可你想过没有,东街是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地方,如今你居然是想动了整个东街,你何以见得,东街的人会善罢甘休?”
慕绾棠道:“就是因为如此,我们才要另辟蹊径……”
慕夫人手掌摇了摇:“另辟蹊径不错,但咱们慕家在京中立足不过数十年,东街许多店家甚至是立足了有百年,何况,你也说了,护国公的名下商铺最多,我从小便不阻止你读书明事,你就该比那在闺阁里的小姐夫人更清楚,动了他,就等于动了睿亲王,皇上要稳,稳中方能求进。若是动了东街,睿亲王能稳?安家能稳?”
慕绾棠此刻只能是感叹自己不过是个女孩儿,母亲身为皇女,考虑的东西自然是比自己要全面的多。京中的局势她也明了,但却也不知道该怎么才好。毕竟她也只是一个闺阁中的女子,哪里能懂得了这许多?
权利之与男儿,就如那饮鸩止渴的毒药,明知有毒,却依旧渴望,即便是拼上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慕绾棠反驳不了慕夫人,这件事她本就谋划已久,如今这么被慕夫人一棒子便打死,心中多少有些不平。
慕夫人呷了口茶:“绾棠,你终究是操之过急了些。”
慕绾棠听了这话,脑中彷若突然炸开了一般,突然间便明白,原来这两年来,母亲一直都知道她在做什么,许多东西,到底都是自己自以为是了。低首,垂眼道:“母亲说的是。”
慕夫人缓了语调:“这两年来,你管理西街的商铺能力确实不错,我也未曾做了什么,但你从接管西街的一开始,眼界便已经瞄向了东街,可对?”
慕绾棠沉默地点了点头。慕夫人继续道:“你若是个男子,有这样的野心也无可厚非,但身为女子,野心之大便不是一件好事。”
眼下这暖阁之内却是静谧如斯,一丝声响都听不到。半响,慕夫人才开口:“这件事,实在是咱们如今未必能够办到,我总得为皇上考虑。”说罢,又是叹了一口气:“绾棠,你要知道,你的心性总归太过通达,你的眼界总归太过高远,身为女子,若是皇家女子倒可,而身为普通女子,总归是太过苦了自己一些。”
到底是知女莫若母,慕绾棠一直以为自己这两年来已经将自己的心性隐藏的足够完好,却不曾想是让慕夫人看的通透。她怎么就忘了,自己这个母亲,不仅是左相慕沛原配妻子,更是荣懿大长公主,在布捷之乱之时冷静有余地陪伴皇帝身侧平乱,而她一个小女儿家的心性,母亲又如何能看不透?
慕绾棠若只是过份大胆的做法,慕夫人也不会反对,但如今她的这个想法,却实实在在不是让她受挫的事儿,如若不当心,整个慕家或是都要陪进去。
慕绾棠告别了母亲,正心事重重地想这这事儿,不妨一抬头却路过了玲珑阁,想着二嫂来了几日,自个儿也没有正式去见见,便抬脚往玲珑阁走去。
王燕琬与慕绾棠的关系也好,性子又是温顺的不张扬,来了不过几日,府中人对她的评价也好。元霁见慕绾棠来了,笑着便道:“如今二少奶奶就要临盆了,也不好让她出来,不如就请小姐进去瞧瞧二少奶奶,都是女子,也不妨这些。”
慕绾棠素来都是个不拘束的,何况又是二嫂,便又进去,见到那大腹便便的二嫂,感到她虽是身子胖了一些,脸色却愈发显得好,见了她来,笑道:“绾棠可过来了。”
慕绾棠走上前去,燕琬本就柔和,何况身在孕中,就更是显出一种别样的柔婉来。慕绾棠此刻暂时放下了心中的失落,与燕琬攀谈了起来。
北阑闫到了东街的店铺,走进的却不是昨儿慕绾棠数过的三间店铺中的一间,而是另辟的一间店铺,做的是布匹生意,材质只供云锦蜀锦与团锦,再无其他。
见他进了店铺,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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