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颜枫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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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颜枫露晚-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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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辰诺,我来介绍一下。”陆尧楠出乎意料地一反常态,骤然微笑着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慕惜跟前,嗓音是一如既往的纯醇,“这位是我高中的前桌兼挚友,也是现任士英财务部的职员,顾慕惜小姐。”

    “顾小姐你好。”言辰诺挑了挑眉,主动伸出了手与她相握,眼神中却是隐隐的警示和提醒,敢情是怕她言辞不慎露出了马脚?

    “这位是我在美国留学时处处关照我的学长,也是家父故交的麟儿,现任天华企业总经理的言辰诺言总。”陆尧楠转了个方向继而介绍男士,动作自然不做作,每一个神态都透射出醇厚的气息,一只手还随意地搭在他的肩上,表面看起来二人私交甚笃。

    “言总你好,日后还请不吝赐教。”慕惜亦伸出手去,他回握时在她手上加的那份力道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疼痛感骤然冲上脑门,刺激着每一根神经。

    但她还是若无其事地挽起一个笑容,心里讥讽着他实在太不相信他自己的眼光了,既是千挑万拣选择了她,就表示对她委以重任,她又怎么会自找麻烦在这样一个简单场合就露陷?

    或者,言辰诺只是想测测她的定力,那么她的脸上就不该露出任何异样的情绪,因此她仍然保持着礼貌迷人的微笑,直到他面不改色地松开手。

    这只是初次交锋而已,是游戏闯关的第一个关卡,今后的路还长,何必如此急于试探?他们才是一条战线的人。

    言辰诺,究竟是你沉不住气还是我判断有误?慕惜暗暗将刚遭重创的手背到身后,以免勒出的红痕被身侧的尧楠看见。

    之后的相处,她不止一次见到言辰诺和陆尧楠的亲密无间,称兄道弟,看着他们交握的双手、齐行的双肩,慕惜的脊柱上升起一股恶寒,这些所谓的贵族和上层人士,衣香鬓影光鲜靓丽的背后,究竟藏着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阴谋,苦心经营几十载竟只是为了拉对方落马,家族一辈子也不得翻身。

    但这些都是吃饱了没事干的上流阶层才有资格考虑的,像慕惜这样在夹缝中求生存的女子,怕是一生都没有那种闲情逸致也没有兴趣研究贵族间的勾心斗角,她光应付办公室里的争风吃醋闲言碎语就稍显吃力。如今她只想依照言辰诺的意思早日完成任务,这样她也能尽早抽身而退,不致被他们争斗的余波影响。

    慕惜仰面望着天花板,双手垫在后脑勺下头闭目养神,陆尧楠将这个项目交由尧迪来做,无非就是想改善和提升尧迪在公司的形象,在集团中占得一席之地,可谓是用心良苦。

    那么他指定她从旁协助,一则表明他看重她,认为她有能力担此大任,如若成功有利于她在企业上下树立起威信,二则她比尧迪在士英工作的时间长,更加了解公司的运营状况,在应对一些突发情况时能给出助益性建议。

    慕惜不是没有意识到公司其他职员背后对她的窃窃议论和指指点点,自从她像乘了直升机般的升迁,从财务部一个普通的小会计成为财务科长,从科长升为部门经理,再一跃成为总裁的特别助理,反对的声音就一直没停过。

    毕竟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跳三级,“空降部队”这个不含褒义的词就理所应当地扣在了她的头上,高阶管理层对她颇有微词,从前基层的同事也是明嘲暗讽接连不断,眼神三分鄙夷三分不甘三分忿然一分隐约的羡慕,皆认定她是靠陆总这一裙带关系才顺利登位的。

    但若是他们自个和领导有关系,又怎么会放过,宁愿混迹基层几度沉浮呢?不过是个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道理罢了。在工作中,努力和能力固然最重要,但机遇和人际也是判定潜力的一个方面。

    面对企业元老们的质疑,尧楠和慕惜都认识到了问题的关键,士英的高层大多是与陆家的亲眷近戚或是相熟的世交,而慕惜的身份界定实在太过模糊,和陆总似有若无的亲密暧昧,最多也只不过是未来陆家儿媳妇的预备人选,成不成还另当别论呢,不似陆尧迪那般是板上钉钉的陆家二少,一出生就注定含着金汤匙,家世和地位都摆在明面上,无人能撼动分毫,旁人即便偶尔腹诽也不敢轻易置喙。

    但慕惜恰恰就处在一个尴尬的位置,对于陆尧楠对她的好感和提拔大家都心照不宣,对于陆家当家女主人陆母对她赞赏有加也略知一二,但她一非皇亲国戚二非开朝元老,进公司也不过年余。虽然在财务部时业绩甚佳,学历也相对较高,但相较于大家心知肚明的她与陆总有不一般关系的事实,这一切成果所付出的血汗都被自动归零。

    不过对于这一点,慕惜倒也豁达地接受了,并不过度庸人自扰,她坚信自己的能力不靠任何人终有一日也能爬到这个位置,但是如果没有尧楠在一旁指点迷津她无法那么快速和顺利地手握实权身居高位。

    虽然说出头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但她还是由衷地感谢尧楠这伯乐一眼挑中她这匹千里马,让她能够有机会崭露头角。

    当然所有的事情都有代价,慕惜在同事们的惊呼声中升为总裁特别助理后,在公司一下子就变得孤立无援,除了陆家兄弟还是始终如一地支持她,她几乎找不到其他的同盟者。

夕烟轻逝,伊人仙踪,枫林向晚,只盼君至 第二十章 暮日平沙

    慕惜瞬间感到面临的压力大了许多,她不能永远懦弱地躲在陆尧楠的身后让他为她遮风挡雨,也不想一辈子呆在他为她营造出的无纷无扰的桃花源中,她必须寻个机会来证明自己以服人心,而眼下的这个case,毫无悬念地成了她的翻身一仗,无疑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顾特助,这是陆总昨天交代我们部门做的财务状况报表及预期评估。”财务科长置身桌前,将一个文件夹隔空递给慕惜。

    “好,给我吧,昨夜加班赶制辛苦你们了。”慕惜伸手接过的时候不忘安抚几句,时不我待,皇朝御麓这个案子时间紧迫,她听说昨晚财务部几名职员加班到近十点。

    “不会,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还请顾特助及时上呈给陆总。”财务科长用指腹推了推厚重的镜架,口气很是强硬,带了些许骄傲自恃和不容置疑的味道,眼神中尽是“谅你也不敢拖延,欺上瞒下虚报不发”的轻蔑。

    财务部的人一向如此,自视甚高把任何部门都不放在眼里,慕惜当年在财务部时就亲身体会过她们是多么的刚愎自用,心高气傲。

    资金是支撑企业的最强大支柱,谁掌控了财政大权谁就是毋庸置疑的老大,因此她们就有了自命不凡的资本,一点儿也不见外。

    “这我心里有谱,你下去干自己的事吧。”顾慕惜和颜悦色,莞尔一笑并不以为杵。

    面前的这位财务科长在慕惜还是小会计的时候就是财务科长,如今慕惜坐到了这个离权利核心最近的位置她却还是原地踏步,心中必定是不平衡的。

    好多次她午间路过财务部门前时就听见她在大肆宣扬顾慕惜是如何如何勾引总裁,故事活灵活现有鼻子有眼儿的,仿佛她亲眼目睹亲耳所闻,把她形容得跟古代狐媚惑主的妖妃一般,而听的人如痴如醉间或还记得骂上几句以平民愤。

    每逢此时慕惜总是无语地摇摇头走开,这样的人才在士英真是埋没了,不如早日去当幼师每天给小朋友讲格林童话,比在这儿苦苦熬着有出路。

    有一回那科长说得口沫横飞之际还被陆尧迪撞见,他一向是个说一不二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当即指着她鼻子教训了一番,谣言暂时平息了一阵子。但现在看来,她还是没有长进,依旧喜怒形于色。

    见慕惜安之若素,财务科长面色讪讪,冷哼了一声就拍拍屁股走人。

    慕惜翻开文件一项一项全神贯注地看着,士英的资金运转宽裕,可调配和动用的资金和当下能立即转手变卖的资产总额庞大,数目可观,增加一个项目绰绰有余,税务和净利方面的账款也做的天衣无缝,借贷使人一目了然。顺着分析报表一条条地下移,她不经意间紧锁了眉头,就这份评估上来讲,士英运营稳定,收支平衡,在账务上根本找不到突破口。

    桌上的手机蓦地响了起来,屏幕上是一个未添加的号码,接起之后只听到了陌生中带些熟悉的嗓音:“慕惜啊,我是你秦叔叔,今天中午有安排了吗?叔叔好久没见你了,这不刚在你公司附近办完事,顺便想请你一道吃个饭。”

    “秦叔叔您好,我查一下安排,如果确认没事的话我再打给您,您看可以吗?”慕惜顿了一顿答道。

    “好的好的,你忙,叔叔等你电话啊。”那头收了线,听筒中传出嘟嘟的忙音。

    慕惜放下手机按压着太阳穴,秦叔叔,她确实没料到是他,两家人原是邻里也是生意伙伴,但自从顾家破产败落之后就没了联系,现在找她会有什么事呢?蓦然垂眸,慕惜隐隐觉得和现在自己手上的这份文件不无干系。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人情冷暖慕惜早已尝遍,难不成她还怕见故人吗?想来理亏和愧疚的也不该是她。

    到了中午,慕惜欣然赴约,刚进咖啡厅秦叔叔便朝她招手示意。

    “秦叔叔,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慕惜在他的对面坐下,寒暄几句,随意点了份商务套餐。

    “没有,叔叔也刚到,你们年轻人工作忙,事业心强是好事儿啊。”秦叔叔和蔼地笑着,闲适地靠在椅背上,似乎并不打算开门见山明话明说,抬起手比划了一下,“记得当年你进顾家的时候只到我这儿,如今也长成大姑娘了,工作还顺心吗?要秦叔叔帮忙的话就尽管说,叔叔这点能耐还是有的。专注创业是要紧事,但同时也要注意身体,劳逸结合啊。”

    “嗯,谢谢叔叔的关心,工作挺好的,两家确实好久没有来往了,您今天找我来有什么事吗?”慕惜没有心情和他打游击战,一上来第一句话就直捣黄龙。

    桌子那头的秦叔叔微微怔愣,约莫是没想到慕惜这样单刀直入,态度明明是敷衍虚伪的,但脸上却是决然相反的耐心谦和,当然细心观察也不难看出疏离之色,这直接使他的面子上有些挂不住,霎时无言以对。

    “慕惜啊,你是不是在埋怨叔叔当初袖手旁观?”秦叔叔幽幽叹了一口气,见慕惜面无表情不辨喜怒,又无奈地挪开目光望向落地窗外,“你这孩子,果然还是怨我的。”

    “秦叔叔您多想了,我没有埋怨,顶多只是有些不解而已。”慕惜勾起一个笑容,却是冷冷不带一丝暖意,“您与我们家几十年的交情,我不知道您眼睁睁看着我昏迷的妈妈被赶出医院是什么样的心情”

    什么挚交好友,什么拜把子的兄弟,拍着胸脯保证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当一方真遇到了困难就只是一纸空谈,和那些饭桌上的酒肉朋友也没什么两样,有利则聚无利则散。

    慕惜无法抑制自己暗藏多年的忿恨和不屑占据整个心房,经历多年已经冲淡的酸楚一下子就涌上心头,顺着血液在四肢奔突翻滚。

    不过就像那个人说的,是啊,别人凭什么帮你?又不是前生欠你家什么今世来还债的,有什么义务还得保护一个毫无利用价值,反而给他们增添负累的人不受伤害!

    他们是万事以利为先的生意人,可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慈善家!

夕烟轻逝,伊人仙踪,枫林向晚,只盼君至 第二十一章 广陵止息

    这么多年她就是依靠着这句无情的话生存在这冷情的人间,凡事能靠自己的全靠自己绝不假手于人,渐而养成了她现在独立中带些冷硬漠然的个性。

    也许,她还得感谢那些曾经将她一次次推入绝境的人,如果没有他们,又何来今日的她?

    帐幔掩映的柔和光线在她脸侧投下一方淡淡的阴影,稍稍掩去了些尖锐的锋芒,她垂眸敛目安静柔淑,像是磨砂后巧夺天工的杰作,如玉般温润的指尖拨开着咖啡杯上小银勺,优雅地捏住杯柄端平瓷杯,抿了一口未加糖的咖啡,苦涩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开来,她的心绪恢复到一江春水无波无澜。

    他的来意还没有探明,她又怎能自乱阵脚?急躁的万万不该是她才对。

    她不喜欢加糖的咖啡,她总觉得那样失去了本来的味道,更何况,那种苦味对于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叔叔当年确实也是慌了,只想着明哲保身先保全实力,待到重整旗鼓才有能力拉你们一把。这事是叔叔欠考虑,叔叔向你致歉。”秦叔叔倒也不辩解,坦荡地承认了自己的私心。

    “叔叔今天不是专门负荆请罪来的吧,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也不认为是叔叔您的错。”慕惜神色淡淡地周旋着,咖啡杯与杯底触到时发出微不可闻清脆声响,她仿佛是一个置身事外的耐心倾听者,一点儿也不着急点破。

    “慕惜哪,当年的情况你也晓得,银行跟铁公鸡一样一毛不拔,我如果还和顾家有牵连,恐怕我也……”秦叔叔猝然间像是醒了过来,话语过半戛然而止,理智地“点到辄止”,一张本就不平整满是皱纹的脸,夸张地露出恼然的神情,褶皱聚到一起做作的样子令人作呕。

    “我懂秦叔叔的难处,所以并不怪您。”慕惜面不改色,一副不予深究宽容大度的微笑,心内的谜底却渐渐清晰。他终究还是按捺不住露出了狐狸尾巴,其实这次莫名其妙的荒唐闹剧到此也该落幕了。

    因为,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再演下去就没意思了。

    “言总真是好手段,慕惜佩服。”在他面前坐下,慕惜的唇角冷冷地掠起一个弧度。

    “你是来兴师问罪的?”言辰诺眼皮都没抬,目光始终聚焦在文件上,态度轻漫而悠哉,如果此时有一个人不小心闯进来,必定觉得无理取闹惹是生非的一方是慕惜。

    他就是有这个本事,一句话四两拨千斤,说难听了是化魔鬼为天使,说好听了是化腐朽为神奇,局势的天平似乎永远倾向他的那一边,其实脱去了天使的外衣摘掉了鲜丽的光环,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地狱恶魔。

    “我怎么敢?言总是我的衣食父母,我哪有胆开罪于您?知恩图报这点我还是懂的。”慕惜凝视着面前这个仍将她视若无物的男子,他正目不转睛地下达批示,锃亮的钢笔笔尖在纸上肆意游弋,不时发出轻微沙沙的声响,勾勒出一笔一划遒劲刚健的字迹。

    “很好。”他惜字如金,只掷出二字却已是重磅炸弹,炸得被害者体无完肤,逞凶者却还逍遥自在。

    慕惜倏然间抿紧嘴唇,眼前的这个男人实在太可怕,如黑洞般探不到底线。他做的事寻不到任何踪迹,只要他想,慕惜恐怕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是他的一个连环计,但是只要他不想,分分钟都能让她“不经意”地知晓这一切。

    两年多来,他蛰伏在暗处审视着她,像一个买家鉴定她的价位,欣赏着她的窘迫,他就像那个最高的操盘者,纵览全局,作壁上观。

    直到她身心最为脆弱的时候,如同最纯洁的天使一般降临在她身旁,极尽温柔极尽抚慰,使她从原先的惊慌失措中平复过来。

    当她如同婴儿般卸下所有防备,全身心地相信和依赖着他,安心地享受着他近乎纵容的宠溺时,他却一瞬间从天使变为嗜血恶魔,将她从天堂打落修罗地狱……

    是他教会她什么是谋略阴计,什么是冷血寡情,是他告诉她这世上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标有价码,天上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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