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有真才实学的人,心里必定会有不平衡,会产生逆反的心理,在一些细枝末节上故意与企业作对,对集体的合作会起到消极的反作用。你也知道,大多数稍有能耐的,多多少少都有一点自命清高,恃才傲物,常有怀才不遇之感,如果领导者无法顾及和安抚他们的心情,导致人才流失,将会是企业的损失。”吕副条缕清晰地分析着,对士英的了解程度超乎慕惜的想像,不过也是,既然决定了要注资,他们的底细肯定是查得一清二楚。
夕颜月华,伊人霜影,枫露莹泽,只待君亲 第八十九章 倾世容颜
“如今真正的解决方案,是精简团队,保证质量,而不是再盲目招聘,无限度扩张team,只要一个贤德兼备的职业经理人,便可以一顶十,提出真正有创意的新点子,未来带给企业的将是无尽的价值和利益。这么做的话,既给员工树立了榜样,告诉他们投入是有产出的,为企业付出越多,收获也就越多,又能带动整个企业的良好风气,从精神上抨击那些仗着功劳骄横跋扈的老员工,何乐而不为?”他将自己的看法一股脑儿全部说了出来,看似中肯而公正,实则话中有话暗藏玄机。
“那吕副总裁的建议是?”慕惜基本上摸清了他今天来的目的,便不再让他兜圈子,直接相问。
“我的建议是,聘请专业的职业经理人,而这个人选,我心里已有了谱,想向顾总推荐一下。”吕副见她已经看透了他的意图,便也不再铺垫,单刀直入,“并且,我还有个请求,让他进入士英的董事会,担任执行董事。”
“哎哟,是哪匹千里马这么有福气,得到吕副如此赏识,真不简单。”慕惜抿唇一笑,对后面一项附加条件虽有些意外,不过也在情理之中。
“确实是个人才,他具体的资料我已经发到你的邮箱了,你可以看一看,评估下他是否有这个能力和资格进入士英。”吕副对自己推荐的人选很有信心,随即扣好西装扣起身,“好了,既然事情都讲完了,那我就不打扰了,我待会还有个会议,先走了。顾总,这事你可以好好考虑下,我等你的答复。”
“嗯,好的,再见。”慕惜送走了吕副,在办公桌前坐下,无奈地笑了笑,看来森奥对他们还是不够信任,借着这契机,放这么一个自己的人在董事会里。不过他们的要求也并不算过分。毕竟是上亿的事儿,又不是小孩子办家家酒,他们谨慎一点也是应该的。
自从那个坦诚相对的清晨起。梓璇和慕惜的关系近了许多,慕惜会有意无意地在她面前提及尧迪,为的就是让她再次适应有他存在的生活,幸好梓璇并不反感慕惜屡屡提到他,只不过每每说起。她都会刻意转移话题,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并不就这个话题与慕惜深聊。
周末晚上有个舞会,慕惜本来是不打算去的,想着转手把请柬送给公司的一位美女总监,但梓璇很有兴趣。死拖硬拽非让慕惜陪她去不可,慕惜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下来。
衣香鬓影。言笑晏晏,来宾们推杯换盏任意攀谈,水晶灯下的大厅内皆是身着盛装的绅士名媛,面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女伴们妆容精致,挽着身旁男士的臂弯。小鸟依人。
五彩缤纷的晚礼服中,一袭飘逸的曳地露背白裙跳脱出来,当慕惜看到那名女子的时候,她正背对着她们,身材高挑,肌肤胜雪,衬得肤色更加白皙滑润,漆黑的长发挽在脑后,用一根珠钗固定,顶端镶嵌的钻石极尽奢华,低调大气有品位,颈后还垂着项链银色的系扣,看起来是一套珠宝。她正端着高脚杯和一名公子哥面对面站着,好似在讲些什么,看这背影,倒是很想她和梓璇从前的一位故友。
慕惜刚想去喊梓璇帮着辨认下,就被一位老总叫住了,后来又有几位业界老板上前搭讪,几个人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开了,待到她再次向那个方向看去时,早已不见那白衣女子的踪影。
慕惜十分小心地避着人流,下意识地护着自己的腹部,偶尔碰到几个男士邀约跳舞,她都歉意一笑,以身体不适推掉了。
她穿过人群,寻了个僻静的角落坐着,招来服务生要了杯果汁,静静看着舞池中成双成对的男男女女。
梓璇和她同公司的几名男同事共舞了几曲便没了兴致,溜到慕惜旁边耳语了声:“我去补个妆,等下哦。”
慕惜端起桌案上的果汁抿了一小口,思绪回到了几天前巧遇张助理那时候,如果她没猜错,他现在效力的公司,应该是森奥无疑。电光火石间,她的目光不明地闪了闪,一切的症结瞬间贯通,在森奥内部,能和她的过去沾得上边儿的,也只有他而已,难道一直在暗中帮助自己是他,而非她一直认为的Davis?
不过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到底是忽略了什么地方,她却总也想不起来。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我叫了你好几声都没听到。”一双纤纤玉手在眼前晃荡晃荡,引她尽快回神。
“哦,没事。”慕惜低头扯了扯裙摆,微微一笑恢复原状。
“不会还在思考公事吧?你真是的,太不会享受生活了,我今天拉你来,可不是让你换个地方继续处理公事儿的,而要让你舒缓舒缓心情,释放释放压力,可你倒好,一来就窝在这个小角落,我刚才全都看到了,那么多俊男帅哥邀你共舞一曲,你还真不给面子,全给拒了,这可是人家想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儿啊,你倒是一个都瞧不上眼。”梓璇撅了撅嘴,抬手点了点她光裸的脑门,“你脑袋里那根弦啊,紧得都快要崩断了,真把自个当看破红尘的尼姑了啊,工作工作就知道工作,我要是你老板啊,都不忍心了,绝对给你升职加薪!”
“我又不像你黄花大闺女一枚那么有市场,我已身为人母,还能图个什么呀,不就是后半生和鹏鹏平平安安地过嘛,倒也不是看破红尘,只是不想再祸害人间罢了。”慕惜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旋即正襟危坐,好像适才那个搞笑的场景从未出现过。
“呵呵,这笑话真冷。”梓璇佯装寒气侵体般抖了一抖,做出鸡皮疙瘩落满地,弯腰要将其扫成一堆的动作。
“好啦,别贫啦,不过说实话,你是该结婚了,再不抓紧就真成黄金剩斗士了,跟我说说,你现在有没有目标,需不需要我给你介绍几个?”慕惜揶揄道,调笑般地用手肘撞了撞梓璇,面上全是戏谑神情。
“哟,你什么时候转行当媒婆了呀。”梓璇一脸嫌弃地向椅背挪了挪,用怨毒的眼神扫遍她全身。
“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嘛,你看不起当媒婆的啊,到时候把你嫁出去就是我办成的第一桩喜事儿,你摆酒席的时候还得出媒人钱,我可等着呢。”慕惜挑了挑眉,不怀好意地笑着。
“谁稀罕哪,孤单一生我乐意,别整天跟个居委会老大妈似的,在家里头被爸妈烦得耳朵都起茧了,天天追着屁股地催催催,好不容易逃到这儿,还得受你的摧残!”梓璇翻了翻白眼,抄起桌上的杯子就喝。
“哎,暴露了暴露了。”慕惜灵光一闪,从她的言语中找到了个破绽,目露凶光逼近她,如同一头胃空正觅食的大灰狼,恰好看到一只鲜嫩多汁的小绵羊,“实话实说,是不是和父母说是交友来了,嗯?”
梓璇喝到一半的水呛在喉头进退两难,差一点点喷笑出声,她为保住那最后的一点点形象,拼命地捂住唇,将满口的液体吞咽下去,秀美的脸蛋儿涨得通红,眼眶里也憋得全是湿润。待到抚着胸气息顺了些,才半真半假道:“这都被你猜到,我真……回家算了,别在社会上混了,丢人现眼!”
这话一完,两人皆忍着拍桌子大笑的欲望,比谁忍得更久耐力更好,装正经地对视半晌,后来实在是憋不住了,两人齐齐趴倒在桌案上狂笑不止。
笑得通体舒畅,说收就收,梓璇努了努嘴,煞有介事地摇摇头,竖起一根手指在两人之间,还不时地左右晃晃:“真受不了你们哎,一个个弄得草木皆兵,好像怕我嫁不出去似的,难道我这么一位依然如二八年华般的如花美眷,既有倾城之貌又不乏治国之才,还落得个贱卖的下场不成!”
“看!”慕惜用手指指天花板,引得梓璇也抬首望去,什么也没瞧着,便偏头问:“有什么啊?”
“天上有牛在飞哎,估计是被人吹的。”慕惜收回手耸了耸肩膀,留她一个人还仰着脖子搜寻着。
“你……”梓璇无语凝噎,却也找不着言语反驳,只好暂时收兵,只消须臾,她好似想起了什么来,“对了,慕惜,你知道……”
“不知道。”慕惜还沉浸在两人开玩笑的欢乐中,没有意识到梓璇的语气骤然间改变。
“我没在跟你开玩笑,你正经点好不好,你知道我刚才在洗手间碰见谁了吗?”梓璇蓦地沉下脸来,满是严肃神色,触到慕惜示意她说下去的眼神,便继续道:“辰伊。”
“言辰伊?”慕惜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心顿时漏跳一拍。
“不然还能有谁?我们两个人都认识的辰伊,除了她就没别人了。”梓璇缓缓地点了点头。
夕颜月华,伊人霜影,枫露莹泽,只待君亲 第九十章 浮华褪尽
慕惜瞬间觉得一张天罗地网兜头罩下,她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就已经被彻底俘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的脑袋已经彻底懵了,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短短几天而已,这难道真是故友大聚会吗?之前是张诚辉,现在是言辰伊,这群七年前去美国的人怎么一夜之间全部回来了,梓璇带来的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得她措手不及。
适才她见到的那位身着白衣的女子,她便觉得像是辰伊,如今看来,确实是她了……
既然她已然回国,那么他呢?慕惜不由得锁了眉头,双唇紧抿。
夜已渐深,舞会也接近尾声,来宾都陆陆续续地离场了。明天还要上班,慕惜和梓璇都不再多待,相携离开宴会厅,走至门口时,前方一袭白裙依然跳脱显眼,那抹翩然出尘的身影依然熟悉,她们对视一眼,了然了对方的想法。
也是,毕竟是老朋友了,再怎么深的过节敌对都已成了过往云烟,昔日的恩怨是非无须再提,既然她们二人都不想假装不认识或者直接屏蔽此人,装聋作哑,于是慕惜不再多想什么,先迈出一步,主动走上前。
然而身后的一句窃窃私语却让她生生地刹住了步子,瞬间世界坍塌,如同遭受了灭顶之灾,她毫无意识地瞪大了双眼,僵直的身子摇摇欲坠,好似随时都会倒下去一般。
真是可悲又可笑,她竟注定与他们家抵死纠缠。
她还记得,那两个人的对话是:“她还真是个女神级的人物,真漂亮。”
“那是,看森奥亚太区的Davis总裁有多帅就知道了,她可是他的妹妹,自然出众啦。”一个骄傲的嗓音。好像对他们家十分了解一样,自鸣得意。
“对了,你总挂在嘴边的Davis妹妹Davis妹妹,就是她呀,她叫什么名字?”
“英文名Danna,中文名叫什么来着……哦,言……言辰伊,对对对,她叫言辰伊,清水伊人在水一方嘛。我当初就是这么记的……”
之后的话语慕惜没有听清,她只感觉到自己的世界一刹那失了色彩,变成了黑白的默片。每一个画面在眼前切换,毫无紊乱,却一丝声音也无,犹如一潭死水了无生气,只能依靠单调而夸张的动作。猜测每一个人的意图。
她的四肢一点点地冷却,她好像变成了一个被纤维化的植物人一般,僵在了原地,既不说话也不动作,大脑瞬间死机,留下一片灰白。只能听到回旋在耳边的,如金属般轰鸣的声响……
Davis居然是他,居然真的是他!慕惜的五指渐渐握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的血肉,掐出一道道惊悚吓人的血痕,她却一点也没觉得痛。
“辰伊是Davis的妹妹?那个Davis就是投资士英的那位吧?”梓璇见她的状态很是不对,于是在一侧扶住她的臂膀,以免她真的跌倒。双眸尽是疑惑,“看来言辰诺和言辰伊是一起回国的。我们倒是一点儿都不知道,实实瞒得密不透风的,慕惜,你怎么了?看起来脸色很苍白,是不是累了?”
“梓璇,我们回去吧。”慕惜咬着牙,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完这句话,将身体的一部分重量转移到梓璇身上,艰难地挪动着脚步。
夜幕似乎把整个世界吞噬,除了黑暗,慕惜看不到任何东西,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心是虚弱的,空灵的,不加防御的,最最真实的。
慕惜抱膝坐在窗台上,夜风穿过发间,掠起一丝丝黑发,反扑在双颊上有些微痒,空气中还浮动着暗香,不知是何种花的香味。她后背倚在窗框上,怀里拥着一个抱枕,手环在膝盖上,将自己蜷得紧紧的,抵御寒气的侵袭,瞳眸被风吹得干干的,泛起一股股涩意,却怎么也湿润不起来。
有的时候,只有在深夜里才能正视自己的心,回忆才能从脑海深处被唤醒,那过往的一幕幕,像幻灯片一样,上演,切换,延绵。
而她,似乎已然从经历者变成了旁观者,喜怒哀乐悲欢离合爱恨嗔痴,她发现自己早已心如止水。
在只听得见心灵声音的漆黑和空洞中,思绪才会像盈动的雪花般翩跹而至,促得人始料未及。二十一年前,在某个路口,当时的他和她,做了同样的选择,让他们懂得了没有谁会在原地等谁,七年前,在某个夜晚,当时的他和她,终于斩断了所有的情分,势不两立各拥其主,让他们懂得世事无常,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停留在原状。
然而今日,一切似乎又退回到了原点,他回来了,而她还在这里。
每每当她以为这根绳索彻底断了的时候,命运又生出新的一段连接上断点的两端,难道真是她和他八字相克,注定一生纠缠厮杀?
难道他和她之间,就像是游戏,只一键就可重新开局?无论是否愿意,她都必须陪她站回到 ,然后陪他玩到尽头?
Davis,言辰诺,当这两个名字重合到一起的时候,慕惜倏地感到遍体生寒,不自觉打了个寒噤。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对他没有爱也没有恨,但依然有些不争气地惧怕他,惧怕见到他,惧怕接到他的电话,惧怕听到他制定好的计策,从认识他开始,虽然她表面随时保持着淡然镇定,却怎么也无法忽视内心深处的那股畏惧。
或许他冷酷阴鸷的气场太过强烈,令人无法忽视,或许她将两人的关系定义为合作后,一直选择小心翼翼的方式与他相处。
在无人独处的时候,她常这样告诉自己,这世上没什么东西是和蒸馏水一般纯净的,因为他们并不是生存在真空的环境之中。
她和他,那少女时期的那一小段痴恋,也掺杂着世俗的眼光,而那些所谓的自以为是的纯真,却也是浑浊肮脏的混合物,她到底喜欢言辰诺的什么?乍眼看上去丰神俊朗的外表,多情潋滟的瞳眸,冷峭高贵的气度,炊金馔玉的财富,煊赫尊崇的权柄?
她可曾仔细认真地爱过他,可曾真正地触碰过他的心?自从第一眼见到言辰诺,她自己就被这一种浅薄的,只依附于感官的感情欺骗了。
可是,整整十五年了,某一个死水微澜的午后,和煦的日光投进心窝的那一瞬间,依然执拗地占据着她的思绪,敲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