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恶,所以几乎每次都是她心生不忍,缴械投降。
“这次可不行,明天你还要上课呢,怎么可以熬夜,身体会吃不消的,绝对不行!”慕惜不能再纵容。他还是个孩子,还在长身体的阶段,于是冷着脸拒绝。
“为什么不行为什么不行,爸爸和你也常加班呀,为什么我就不可以!我也要和你们一起,不要在家里。”他要开始用第二招——胡搅蛮缠了,这就让慕惜有点儿头大,就他发挥的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她真真是吃不消,恐怕也只有尧楠能暂时镇住这难缠的小祖宗。
“问你爸爸去。他同意我就没意见。”慕惜十分理智机敏地把这皮球踢给了尧楠,伸手一把把他抱上了车,系好安全带。
估计待会父子俩又是一场硬仗。不过就平日里的结果来看,姜还是老的辣这句话还实实没错儿,尧楠总能占到上风,让顽皮又狡猾的儿子乖乖听话。
一念至此,慕惜的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她常常见到这对父子你一言我一语地交锋,却从不交恶,败退的那一方也坦荡荡地接受惩罚,所以相较于慕惜,鹏逸还是比较信服尧楠,依赖尧楠。谁叫他们性格那么相似呢,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作为母亲,她有时候也会嫉妒父子间的良好关系。然而更多的是欣慰。
森奇是鹏逸最喜欢的一家牛排店,这间店的儿童小牛排做得特别有名,这回鹏逸期中考试成绩不错,慕惜便和尧楠商量带他去那边大快朵颐,以资奖励。
约莫五点。尧楠便放下手上繁杂的工作,准时到森奇陪老婆孩子去了。答应他们的事,七年来,他从未有过失约,即便他再忙碌,事务再冗杂,亦总会记得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的各种细节,各种纪念日,各种喜恶习惯。
“慕惜,鹏鹏。”甫一进门,他便目光尖锐地找到了坐在落地窗边的母子两人,窗外是自上而下奔流的水瀑,就像在眼前拉起了一片水帘,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晚饭刚吃到一半,小鹏逸就沉不住气嚷嚷着要陪爸爸加班,尧楠哭笑不得,隔着桌子摸了摸他的头顶:“爸爸知道鹏鹏是心疼爸爸,可是鹏鹏明天要早起,要上课,那么辛苦,爸爸怎么忍心让儿子陪我受罪呢?”
“不嘛不嘛,我想和爸爸妈妈在一起,我不要一个人待在家里,晚上睡觉的时候觉得好恐怖哦!别人的爸爸妈妈都会给他们讲睡前故事,陪他们做作业玩游戏。”鹏逸出乎意料地垂下头去,泫然欲泣,仿佛受了很大的委屈。
尧楠和慕惜对视一眼,顿时明白了自己对儿子的关爱或许真的太少,鹏逸这个年纪,很多家长都会陪在他们身边,哄他们睡着才离开,而他们二人都是习惯独立的人,也从小培养鹏逸独立自主的习惯,因此从来不会和其他家庭的父母一样宠溺,孩子要什么就给什么,自小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穷奢极欲。至于他们不会坐在一旁和鹏逸一起学习看书,并不是说他们的工作有多么忙碌,非得到深更半夜才能完成,导致忽略了孩子,而是他们都在刻意地去做这些事,他们夫妻俩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是有自己思想的,会自主思考的一个人,而不是日日攀附着父母,黏着父母不放的寄生虫。
然而他们都遗漏了一点,鹏逸才七岁而已,即便往日心智比同龄人更加成熟,毕竟也只是个小学一年级的孩子,这样的年龄正好是经历人生第一次迷茫的时候,他们两个人的这些行为,落在鹏鹏的眼里,或许就是一种忽视,一种遗忘,甚至是一种不喜欢的表现。
“鹏鹏啊,你们班同学的父母都会在一旁陪他们做作业吗?”尧楠探身上前,轻轻地捏了捏鹏逸的脸蛋以示安抚和亲昵,温声询问。
“是呀,今天小琳还告诉我说,她的妈妈还会陪她洗澡陪她睡觉,而且周末的时候,她的爸爸妈妈会陪她去游乐园,去农家乐,去好多好多好玩的地方,为什么你们就不陪我去呢?”鹏鹏的鼻头红了,声音也带上些呜咽,好像一条被抛弃在墙角的可怜小狗。
“鹏鹏,爸爸妈妈不是不陪你去,而是……”慕惜开口教育。
尧楠伸手止住了她下面的话,或许确实是他们对鹏逸的保护太过,让他在温室中成长,熏陶他时刻为他人着想的绅士风度,反而忽略了他们应该从小就培养自己孩子,一种男孩子应有的胆量和勇毅,让他成为一个铮铮的铁血汉子。
“鹏鹏你今天不是想陪爸爸工作嘛,那待会就和妈妈一起来爸爸的办公室,我们可说好了,到十点钟你必须要睡觉,不然爸爸可不带你去。”尧楠思忖片刻,便同意了下来。
“好,拉钩钩。”鹏逸伸出小手指,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笑得十分开怀。
当父子俩的手指勾在一起的时候,慕惜也意识到了,他们对孩子的要求一向严格,站有站相坐有坐姿,确实是塑造出了一个他们理想中的乖孩子,但这些乖孩子心底的酸楚和痛苦,又有几人知。
他们教他要体谅父母,关爱朋友,却使他们在不断的退让中迷失了自我,甚至他们没有教他人要有底线,要懂得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还好鹏逸今晚选择了一吐为快,不然他们一点儿都不知道他心里竟有这么厚的积怨,他们还以为,鹏逸一直生活得很快乐很幸福,无忧无虑。
晚饭后,鹏逸如愿地来到了士英大陆分公司的总经理办公室,他从前不是没来过,但没有一次的心情像现在这样激动,他居然可以跟父母相处一个晚上,而不是一个人晃着笔杆,咬着下唇思索,在房间里做着无聊的作业。
“慕惜,让鹏鹏坐到这儿来吧,你就坐他边上,他今天应该还有作业没完成。”尧楠拍了拍办公桌边,一本正经地对儿子道,“到这儿可不是来玩的哦,该做的作业不许拖拉。”
“哎呀,那是必须的啊,我哪天有拖拉作业呀,老师们都可喜欢我啦,因为我是班上完成作业最快,质量也最高的呢!”鹏逸自豪地扬了扬头,一骨碌爬上尧楠身边的皮椅,脱下背后的书包抱在胸口。
“哟,这么快就夸下海口啦,那就拿出来做,待会爸爸可要检查哦,错一题打一下手心。”尧楠指了指他胸前的小书包,半真半假地吓唬他。
“啊?打手心呀。”鹏逸有些退缩,却在他们忍笑欲再次开口之前有志气地答应下来,拍了拍胸脯打包票,“好,我今天保证一道不错!”
尧楠看了隔了一个鹏逸的慕惜一眼,她便懂了丈夫的意思,在一旁默默辅助儿子做作业,有什么不懂不会的,慕惜也耐心地启发,循循善诱,点拨几句让他自己领悟过来,举一反三。
鹏逸是个聪明机灵的孩子,一大堆作业中也只有偶尔几道不会做,他也不像其他的孩子一样,不会做的就立刻问旁边的人,而是一个人苦思冥想很久,实在做不出就先跳开,等到其他题目告一段落,才会返上去重新攻克这个难关。
这恐怕和他们的家庭教育有很大的关系,鹏逸不习惯于依赖别人,而是靠自己去不断尝试,不断反复思考,不断换新的角度去突破。
因此他花在作业上的时间会相对较长,然而记得也比其他孩子更牢,对解题思路的分析也更加清晰,更加到位和精确。
夕颜月华,伊人霜影,枫露莹泽,只待君亲 第七十二章 荷风丹碧
如今他正是在打基础的阶段,对知识的理解越深刻,对方式方法的掌握越熟练,那么未来不过就只是个不断重复,不断加深记忆的过程。所谓熟能生巧,待到真正需要解决重重叠叠的复杂的问题时,他也能冷静应对,细致剖析,手到擒来。
所以她从不嫌儿子做作业的速度和其他孩子比,相对慢一些,她知道这不是因为儿子的智商低于旁人,而是他能够想到其他孩子想不到的那些领域,考虑事情更加全面和周到,滴水不漏。
慕惜看着父子俩微皱着眉苦思冥想的模样,是如此相似,顿时有一种暖流涌上心头,七年了,整整七年了,她在这个家里已经待了整整七年。温柔体贴的丈夫还是和从前一样疼爱自己,乖巧懂事的儿子也从不会给她捅任何篓子,从前叛逆不羁的小叔子尧迪,如今也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地在士英工作,不让他们再忧心,一切平静得就像一汪清泉,咕咚咕咚冒着暖气,没有大海里的惊涛骇浪,翻云覆雨,也没有溪流中羁绊的石块,激起一朵朵小浪花,却是那么平稳那么惬意地涌动着,流淌着。
她应该感受到了幸福的降临,这一切都那么温馨,那么完美。
恐怕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陆父环游世界平安归来后,三年前又离开了康城,去到了他们不知道的地方,一走就是数年,虽然当中隔一段时间,零星会有几封来信,几通电话,但大伙还是忍不住为他担心。
大约九点半的样子,尧楠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回过头来双手一摊:“作业呢,该上交啦。”
鹏逸恭恭敬敬地递上作业。脸上一片满足神色,从尧楠翻开作业簿的那一瞬起,就一直盯着他的脸,好似紧张地在打探些什么,又像是在祈祷些什么。
整个办公室都被肃然的气氛包围,三人屏气凝神,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到。
其实他在做作业的过程中,慕惜早就检查过一遍了,没出什么错误和纰漏,看他如今心里打着鼓。然而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纠结的模样,她不禁感到好笑。
“咦?”尧楠蓦地冒出一个单音节,语调还奇怪地拉长上扬。
慕惜一惊。难道自己一个硕士毕业生,连做个小学一年级的作业都会出错?
鹏逸终究还是扛不住压力,瞬间透露了心里的惊慌,脸一下子变得青白,张惶地凑上去:“哪里错了哪里错了?”
尧楠目光凌厉地望着他。似乎十分生气,语气严肃:“把手伸出来。”
鹏逸以为自己真的做错了,认命地伸出手去,慕惜诧异地望着这俩父子,实在想不透到底是哪道题出了问题。
然而看到尧楠扫了一眼自己,唇角不自然地下压。面部肌肉紧绷,慕惜便明白了。
果然,尧楠轻轻地把作业本放到鹏逸伸出来的那只手上。大掌抚摸着他的头顶,开怀大笑:“全对,儿子真厉害!”
“爸爸你故意的。”鹏逸望了眼手上的作业簿,停顿了三秒才反应过来,扑上去捶打害他紧张过度的罪魁祸首。
“哈哈。鹏逸,真是太可爱了。”尧楠从皮椅上窜起来。一边避着儿子的追杀,一边还横加挑衅,气得鹏逸吹胡子瞪眼,却也无计可施,只好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投向另一侧慕惜的怀抱,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于她:“妈妈,爸爸欺负我,你要为我做主呀。”
“好啦好啦,爸爸让你打两下,男子汉要有志气,不可以哭,不可以求助女生。”尧楠从慕惜怀中揽过他,放在自己腿上,换上一副教育的口气。
鹏逸坐正身子,抡起粉嫩嫩的拳头囫囵地捶了两下出气,也就不再把这小插曲放在心上,开始请教爸爸一些学习上碰到的小问题,父子俩好不融洽。
“鹏逸,你要记得,以后做任何事之前呢,必须先保持从容和淡定,像刚才爸爸根本没有说你题目做错了,而是你凭着第一印象本能地感觉到有地方出了错,从而自觉暴露了内心的恐慌和心虚,然而别人可能并没有拿到你切实的证据或是底牌,只不过是试探性地吓唬你一下而已。”尧楠分析得有条有理,言传身教,像是讲寓言故事一般娓娓道来,“因为别人的一句话而乱了阵脚,在商场上,这是很危险的一种行为,极有可能让对手有机可乘。所以爸爸要你记住,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你处于何种被动的境地,无论对方是多么狠辣的的角色,要时刻做到不被别人的气势压倒,保持清晰的思路,细心分辨耐心周旋,不到最后一刻永不放弃,在确保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最好能达到引蛇出洞,反将一军,出奇制胜的效果,这就是爸爸今天教你的内容。”
“可是如果真的是无法确定的事情,很有可能会心虚的呀,就像刚才,我没办法确定自己是不是做得到全对,所以才会紧张。”鹏逸对了对手指,依然有点儿委屈不甘。
“既然是无法确定,就尽量自信,尽量往好的方面想,别总是让消极情绪占据身心,要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既然连你都无法确定,对方就更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了。”尧楠教给鹏逸心理暗示的方法,慕惜不可否认,这样的方式在商场上确实所向披靡,屡战屡胜,“你要一直相信,你知道的事情别人不知道,你不知道的,别人也不知道。”
“嗯,那我明白了爸爸,就是在真正确认结果之前,打死不承认嘛。”鹏逸用最简洁的语言概括了尧楠今夜的教学,这让他错愕于儿子的领悟能力的同时,感觉到孩子的纯真和无欺。
他听到了“打死不承认”这句话的时候,微微晃神,或许他给儿子灌输的一些思想,都是与传统教育相悖的理论,小学老师说,做人要诚实,主动承认错误,知错就改,然而他的理论被儿子一概括,便成了欺瞒和腹黑,这或许就是大人和孩子的世界,社会现实和仁义道德的差距。
不过好在他所用的例子,并非反面的例子,这点令他安慰了些,至少不会误导儿子。
但单凭这件事来看,明显父与子着重的并非同一个点……
或许等他长大了些,会对这句话有不一样的认识吧,就像大多数是非并不能用一句简单的话概括,只不过孩子的世界太过单纯,以至于无法理解有很多事情,并非一个正误的判断就能概括的,它处于对于错的边缘,摇摇欲坠,就只能看世人站在何种角度,怎么理解了。
再说的明确些,就是律师常说的,打擦边球。
“好了鹏鹏,快十点了,让妈妈送你回家,爸爸还有一点事情,做完了就回去。”尧楠将儿子放下地,细细叮嘱他早点睡觉。
“但是爸爸刚刚只说十点必须睡觉,却没说在哪里睡嘛,我想在这里睡。”陆鹏逸得寸进尺,眨了眨狡黠的双眼,像个常胜将军般高扬着下巴,笑着补充了一句令人崩溃的话,“这可不算我耍赖皮哦。”
“那你都不为妈妈考虑考虑吗?她或许不想在这里休息呢?”陆尧楠皱起了双眉,有一点不悦,虽说这办公室边上有个小小的休息室,里头搭了个床铺,放着些必需的日用品,他有时候实在忙不完,或者应酬弄得太晚,回家害怕打扰到早已睡下的老婆孩子,便在那里将就一夜,但是这儿毕竟不是招待所,他偶尔住在这里也只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做法,他觉得自己实在无法一再容忍儿子这样任性,胡搅蛮缠。
更何况,鹏逸一向乖巧听话,做父母的也以他为荣,今天他似乎总喜欢给自己出难题,难道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就开始反叛了吗?
“爸爸,你就让我在这里睡一晚吧,这里反正有毛毯,让妈妈和我睡一起就好啦。”鹏逸顿时变了一张脸,复又凑上去,满脸讨好。
“不行,乖乖跟妈妈回家睡觉,这里没地方让你好好休息。”这种溺爱之风不可助长,有一有二就会有三,开了先例之后还了得?尧楠一口就给拒绝了。
“好了鹏逸,爸爸说的没错儿,这边哪里比得上家里舒服,这样吧,妈妈和你回去之后,给你讲睡前故事,哄你睡着了再走,好不好啊?”孩子都是需要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