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颜枫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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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颜枫露晚-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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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尧楠多么希望那个人选不是她,但他别无选择。

    背水一战,胜利在望,却令他感到了无比的痛苦。慕惜从他生命中一点点抽离的感觉是那样明显,他却无力挽回。

    因为,他确实利用了她。

    他缓缓地张开眼眸,瞳色不复莹净,稍许夹杂着些游移的浑浊。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跳脱出地平线,金色的晨曦跃然遥空,倾泻入房内,眼前的景象蓦地亮堂起来,尧楠本能般地伸手去捕捉那缕初升的日光,展开时却是虚无……

    “陆总,这是我的辞职申请,请您批准。”一进办公室,坐在皮椅上的那人便站了起来,显然已来了许久,双手递过来一封封好的信。

    抬眼望向那个挡在自己身前的她,尧楠侧行一步,从她身旁绕过,将公文包搁在桌上,面色阴晴不定,全然不复平日的淡然自若,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的气度:“你想好了?确定不会后悔么?”

    “是,不会后悔。所有的后果,我一力承担,做了错事走了岔路,本来就应该受到惩罚,我不想逃避。”慕惜不为所动,她已不想在这个漩涡中越陷越深,在他们二人之中的迟疑和纠缠就像是一条绳索,将她的人生牢牢地捆绑住,不再具备更多的可能。

    只要她能在这座迷失自我的城堡中走出来,无论需要多久,需要付出多惨痛的代价,至少她的未来不再由别人控制,也不用再受到良心的谴责,左右为难。

    迷宫一般九曲十八弯的心思,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阴谋算计,并不适合她,确切的说,她并不想要这样的生活。

    易一个城市,换一片天空,生活也许会变得更加单纯和澄澈。

    她不能再等待,不能再懦弱,不能再眷念,此时是她退出棋局的大好机会,她怎么可以放弃,任由它从指缝之中悄然流逝?

    “辞职信我先放在桌上了,请陆总有空的时候批复一下,我去办公室收拾东西。”慕惜放下信封,便要去她自己的办公室准备卷铺盖走人,免得到时候批下来了,弄得手忙脚乱。

    在她转身的一瞬间,陆尧楠骤然站起,拉住她一侧的胳膊。

    “啊!”慕惜猝不及防地被一拽,痛呼出声,伸手本能地护住受伤的肩膀。

    他在拉扯的时候,牵动了后背肩胛处的伤口,见她乍然吃痛,侧面看去眉头紧锁双唇紧抿,似是在强忍,急忙放手,不由得关切询问:“怎么了,弄疼你了吗?”

    “背上怎么出血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尧楠的眼风扫过她时,发现了后背的肩下方,开出一朵妖冶糜灭的血红玫瑰,在雪白的毛衣上显得十分扎眼。

    入春天气渐暖,这几日正是减少衣物的时候,慕惜也穿得不厚。贴着的创可贴无法完全包裹住伤口,创伤处的血渍沁出,染在衣服后背上,顺着毛衣的经络延展开去,纵横交错,隐隐地透了一块出来。

    “没什么,昨晚上摸黑没看清楚路,擦碰了一下。”慕惜整了整衣角,神色平静,恍若无事,不给他任何开口细问的空隙,“如果陆总没别的事,我先过去了。”

    “慕惜。”在她的手搭上门柄的那一刻,尧楠在身后喊住了她,“你可以不原谅我,但就算是死刑犯,都还有改过自新的机会,给我时间,我会证明给你看。”

    “你并没有犯任何错,错在我不在你,所以要改的是我,而不是你。”慕惜半转过身,面容是无比认真和庄重,“尧楠,这是我的真心话,放了我吧。”

    一室沉默,半晌,尧楠才又启唇,刺破死水微澜的空气:“在离开之前,你能不能再去看看尧迪,他昨晚上没回家,打手机关机发短信不回,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我担心他会出事,他一贯比较听你的话,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找一找。”

    “好。”慕惜答应下来,旋开门柄出去。

    毕竟尧迪现在的模样与她有偌大的关联,皇朝御麓项目的失败想必给他造成了不小的打击,原因更是让他失望。

    再者说了,即便她不可能成为他的大嫂,却也是他大学时期的至交好友,称她为部长也有好多年,慕惜无法狠下心来坐视不理,袖手旁观不顾他的死活。

    回到办公桌前,慕惜便将他周围认识的,她通讯簿里有存着的朋友,电话挨个打了一遍,却徒劳无功毫无所获,都说最近没联系过。

    这让慕惜不禁揪心起来,不安定的因素顺着脊柱冲上大脑,左眼皮也很不配合,一跳一跳的,平添一分心浮气躁。

    只剩下两条还没打,一人是梓璇,一人是言辰诺。

    慕惜的手指顿在那儿,始终无法按下拨号键,去告诉梓璇他失踪了,她不断地反复思索掂量,如果尧迪在,他愿不愿意让梓璇知道他离家出走的消息。

夕颜月华,伊人霜影,枫露莹泽,只待君亲 第十二章 剪影清菲

    她眼睁睁地看着屏幕亮光黯了下去,颓然放下手机,目光却又不敢远离半寸,焦急地等待着有人能够联系到他,并给她回个电话。

    但一整个下午,手机都处在极度安静的状态,慕惜这才真的有点坐不住了。

    将办公室里的私人物品挑拣出来,装进一个纸箱塞在桌底,慕惜准备好了所有交接,文件整整齐齐地几摞叠好,就待助理前来接手继续跟进,但催了几次,那几个助理不是不在公司,就是推托说自己有事,实在抽不出空,等到空闲一点会去她那里拿。

    做好手头的最后一点工作,已接近傍晚时分,大部分员工都下班回家了,互道再见,慕惜也不再逗留,取下衣架上的风衣出门。

    她记得以往尧迪心情不好的时候,都喜欢叫上一大帮狐朋狗友,到酒吧里玩个通宵,她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如若真的出了什么事,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每个夜晚她都会进出各大酒吧迪厅这类夜店,穿梭在疯狂烈舞,忘乎所以的人流当中,一匹匹都像是脱缰的野马,豹纹吊带,性感热裤,邪惑红唇,在酒精和香烟中尽情虚耗青春,男男女女贴身狂舞,曲线毕露,香汗淋漓,释放无穷的魅力。

    她忍受着震耳欲聋的音响,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震碎了,心跳伴着打碟的摇滚乐上上下下,起伏不稳。她偏爱安静,一向不喜欢来这些地方,即便必须要来,也会选择一家稍稍清净人少些的慢摇吧。

    但为了尧迪,慕惜不得不暂时放下个人喜恶,频频在这些地方现身搜寻,耐下心来一家一家地找,几天下来,却依旧杳无音讯,陆尧迪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谁都找不到他的人影,包括他的大哥。

    尧楠这几天也算是殚精竭虑了,为这事闹得一个头两个大,一次次不厌其烦地打给他的朋友、同学,有时也和慕惜一起去夜总会,ktv这种花钱买轻松的地方找,就差去报警了。

    他不知道除了一遍遍地打电话和地毯式的搜索,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用别人的电话打,刚开始能说上两句,到后来根本一听到是他的声音就挂断。

    尧迪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尧楠和慕惜着实是黔驴技穷,无计可施了,只好尽人事,听天命。

    那日,尧楠在公司加班,慕惜便一人出了去,在一家名为“陌园印象”的门前驻足,里头的装修高雅精致,颇具格调,实在看不出是一间酒吧。

    她脚步稍顿,不敢放掉任何一种可能,便走了过去。

    装潢简单大气之中透露出一股低调的奢华,甫进门,便能感受到暖暧的气息。

    以浅紫莹蓝为主色调,中央设有一个小小的舞池,四周立着装有led灯管的柱子,闪烁着动态的灯光,使其成为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顶灯及射灯激灯明灭变幻交错,现在正放着house音乐,迷幻却又不失轻盈的动感,有几对年轻男女在里面舞动身躯,似是在切磋舞技,更多的则是三五人围坐在玻璃圆台边,喝酒聊天,时不时偏首欣赏着舞池中自发的表演。

    静中有动,动中带静,正是她所喜欢的慢摇吧。

    水晶帘密密匝匝地垂下,顶部是圆形的镂空吊顶,将一方天地从整体分割出来,如同vip包间,里头坐了一个人,在这结伴成群的地方倒显得有些突兀和孤独,电视幕墙就在他的身侧,但那人似乎提不起一丝兴趣,只低垂着眼,对着酒杯中的红色液体出神。

    侍者端着托盘进去时,掀开了珠帘,慕惜这才认出,居然又跟言辰诺狭路相逢。

    他的剪影是那样无助和彷徨,像是一只被主人抛弃的流浪猫。他竟也会单独一个人来这种静吧,为了什么?释放压力,花钱买醉么?看桌上的酒瓶,他确已经喝了不少,最近也许真的不甚顺利。

    慕惜心头撩起一阵无端的聒噪,她既已决定退出这场游戏,就不想再掺和到这些恩怨纠葛之中,谁对谁错,是非曲直,她都不愿再去细辨,于是恍若未见,转过一个方向,到别的地方去寻人。

    但脚步的凌乱和思绪的飘移已经出卖了她的初衷,走过吧台的一个转角时,她正心不在焉,不料迎面撞上了一人,闪躲不及,直接碰翻了那人的酒杯,红酒洒了出来,沾在了那人的白色衬衣上。

    “抱歉抱歉,真是不好意思。”慕惜见自个闯了祸,连连躬身道歉,从包里取出纸巾欲帮他擦拭,不经意抬头,却与那人异口同声:“是你啊。”

    “韩总,真巧,你也在这儿。”慕惜拿着纸巾的手悬在半空,指了指他被染污的那块红斑,“对不起啊,刚才我在想事情,没注意到你。这件衬衣多少钱,我赔给你。”

    “不用,没关系的。”韩总接过她手中的纸巾,抽了一张细细擦拭,但红酒已经吸进了衣料里,根本擦不干净。

    “那我把你的衣服送到干洗店,清理完了再给你送回来,你看可以吗?”慕惜打着商量,懊恼自个的鲁莽和魂不守舍。

    “真的没事,顾小姐不必介怀,我自己处理就好了,就不给你添麻烦了。”韩政东摇了摇手,不以为意地微微一笑,似乎并不把这段小插曲放在心上,“如果顾小姐有时间,政东不知有没有荣幸请你一叙?”

    慕惜沉吟了一会儿,余光扫过那片扎眼的红色,对他实在有些过意不去,便应承了下来。

    他轻车熟路地带她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看似只占据不起眼的小小一角,走近却是别有洞天,碧竹屏风古色古香,蔓蔓青萝缭绕在锦面儿上,遮住了一半的空间,显得私密而文雅。藤桌藤椅似有一丝种豆南山的闲适惬意,并不像一个酒吧该有的装潢和风格,倒与古时文人墨客常聚畅谈的茶阁有几分相似,但由于与外界有阻隔隔开,显得不那么突兀和怪异。

夕颜月华,伊人霜影,枫露莹泽,只待君亲 第十三章 月夜笙箫

    “请坐。”韩政东绅士地为她拉开椅子,见她左右环顾便提醒道,慕惜顺着他的手掌看去,笑了一笑坐下。

    “韩总似乎对这块很熟。”慕惜看他拐了三四个弯才找到这个地方,不禁心下有些愕然,他也不像是喜欢五彩斑斓,灯红酒绿的夜生活的人,他的气质稳重而踏实,简单而循规蹈矩,似乎还带着一丝丝的古板严谨,如若不是常来,怎么会对这儿如此熟悉。

    “那是当然,这家酒吧是我和几个朋友合伙开的。”他将酒水单推到慕惜面前,一副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的东道主姿态,“喝点什么?我作东。”

    “韩总不仅在宸瑞有一番作为,自己在外还有副业呀,真是有为青年,慕惜佩服。”她对自主创业的人一向颇具好感,韩政东这回算是加了好几分印象分。

    “坐在此等幽静古朴之地,喝酒就太落俗套,太煞风景了,不如以茶代酒,韩总以为如何?”慕惜并不去翻酒水单,欣赏着四周的布置,微笑提议道。

    “既然顾小姐如此雅兴,政东也跟着附庸风雅一番。”韩总颔首表示赞同,在酒吧喝茶,这想法倒是奇特,独树一帜,闻所未闻,也让他对面前的女子添了几分兴趣,招来服务生交代了几句,转头问道,“顾小姐喜欢喝什么茶?”

    “碧螺春即可。”慕惜淡淡一笑,自小便对这茶有天生的亲近感,这些年下来也常饮,已形成了习惯。

    韩政东点了点头,对身侧站着的侍者道:“拿些碧螺春的茶叶过来,还有青花玲珑瓷那套茶具。”

    “先失陪一下,我去办公室换身衣裳,不然实在是太失礼了。”他指了指脏污的那片儿,起身抱歉道。

    见到那块犹如泼墨的大红斑,慕惜的脸也微烫起来,尴尬地扯了扯唇角,对自己适才的心不在焉更添几分羞愧,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要不是她走路没看前方,也不至于无缘无故撞到他,害他还得麻烦跑一趟去换一身衣服,如今倒是他先表达了歉意。

    韩政东走后,慕惜静下心来,才感觉周遭的环境不仅清静少人,还十分眼熟,格局像是一木制小屋,似置身世外桃源,水榭亭台,加了些许晨钟暮鼓的韵味,这景致,她仿佛哪里见到过一般,细想来却没了头绪,不禁心下奇怪。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甜的茉莉花香,屏风上所作的画颇有傲世清骨的意境,透露出大家风范,豁达明朗。在那方锦屏上,只见雕栏画栋的庭院前,翠竹绿筱,寒天藤蔓,桃李花下月牙门弯弯,青石小道曲径通幽,与凡尘俗世相异,原是只存于美好意念中的洞天福地。

    藤椅旁砌起青色砖块,清清浅浅地围成一片水面,显得别出心裁,微型的水车不断拨动着镜面似的湖水,清波晕开,微澜荡漾,水纹粼明,流水叮咚作响。她确定自己曾经见到过相似的景物,但印象却并不深刻,一时间也无从想起,但总有种微妙莫名的感觉,隐约间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但初露尖尖角时,却又被牢牢按捺下去。

    半晌,韩总换好一身湖蓝色的衬衣,见她似乎正沉醉于眼前美景,也不急着打断,交叉双手正襟危坐,面上带着几分玩味,依顺她的目光望去,扫过几乎所有添置出来的建筑构造,梁木房顶,斑驳院墙,以及那青石圆台。

    “哦,你回来了。”慕惜发觉到来了一人,便收敛了目光。

    韩政东也不问她为何失神,只当未见,像是特地避开这个话题,正正经经地与她话起家常来,“顾小姐看起来对品茶很有研究?”

    “哪里,单纯的个人偏好罢了,我并不懂品茶,没什么研究,只觉得碧螺春清香袭人,口味凉甜,还有花香果味,鲜爽生津,别有一番滋味。既不比普洱的苦涩,也不比君山银针茶香气清高,比较适合自己的体质,是降火清凉的佳品。”慕惜摆摆手,表示自个对这陶冶性情,修身养性之事确实不在行。她工作压力大时便容易上火,口腔溃疡,心浮气躁,平素喝着碧螺春倒有解毒的作用,顺带调理一下身体,并没什么特殊而不可告人的缘由。

    正随意地聊着天儿,那侍者便端来了一整套功夫茶的器皿,托盘似一个四方小几案的形状,桌沿雕刻着曼妙生姿的牡丹图案,精美细腻,一片片的花瓣宛如祥云,婀娜曳然,或开或合,在风中尽显绰约。花蕊丝缕清晰,栩栩如生,雕工上乘,深浅把握得宜,一朵国色天香的牡丹花儿浑然天成,丝毫不显牵强。

    “碧螺春条索纤细、卷曲成螺、满身披毫、银白隐翠,而其汤色碧绿清澈,叶底嫩绿明亮。初见时它会给人一种清新明净之感,再见时又觉它满身披毫,谨慎小心,与人远离,使人顿觉其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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