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衫像是搭在一架骨架上,看的这么清晰是因为这么简陋的竹屋却有一颗极大的夜明珠镶嵌在墙上。这也避免了被囚禁的人用烛火烧了竹楼的机会。
“孩子,你来了?”妇人颤着手想抚摸珈蓝,却又堪堪停住不敢再过一寸。珈蓝眸中泪光滢滢,急切地将那只枯瘦的手按在自己脸上,泪水大颗大颗地垂落。抖着唇哽咽地道:“娘……孩儿不孝,让您在这里受苦……”
“傻孩子,娘说过,让你回中原找舅舅别再回来,你为什么不听。”老妇低泣着声音如破碎的气流,还是让听到的人能听出其中的不舍与急切。
“不,娘,我一定带您走,您等我。”珈蓝摇摇头,她丝毫没有白天让人看到的那么清冷高贵的模样,此时的她,半点不嫌老妇脏乱不堪的身躯,像天真女娃依偎进老妇怀中,扶着她瘦骨嶙峋的肩膀,凄然地说:“我一定会带您离开这里。”
“不,我走不了,有大长老在,还有族中那么多高手,我们……走不了的。”老妇慌乱地摇着头,愧疚地摩挲着珈蓝乌亮的黑发,“我儿,是娘害了你。娘在这里困了一辈子,却害你继续被困……是娘的错……”
“不,娘您有什么错。”珈蓝愤怒低吼着,“是他们,杀了我爹,囚禁你,却还要我来当什么圣女终身受困在这里。我不会让他们如意的……”“不,听娘的,想办法再离开,别再回来了,娘已经时日无多,不要再为了我受制他们,否则娘此刻便死在你面前。”老妇眼中眸光凝然透着一丝严厉不容抗拒的色彩。
“娘,我怎么能,自从知道您是我的母亲,这么多年在我眼皮底下受尽折磨,我便心如刀绞……一刻都不想多等,我一定要救出你……”忽然珈蓝的话一顿,侧头听到外面一丝不可闻的虫鸣,才小声继续道:“娘,女儿先走了,一定要等我,我会带你走的……”说完,不等老妇拒绝,她便匆匆跑到窗口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哀伤看着她的老妇咬牙扭头飞跃而出。
“主人,那边来人了。我们撤吧。”与此同时,宁非也来到秦黎身后传音道。秦黎点点头跟着一起离开。
☆、76
第二天,仿佛没有任何事发生一般平静地度过了。秦黎跟宁非说起竹楼的女人,这次决定必须找珈蓝圣女谈谈,或许,他们的目的不同,却可以互助,毕竟圣女的地位很特殊,说不定有意外收获。
当天夜里,月上中天,珈蓝圣女的账外,只一阵微风吹过,似香无香伴着飘渺的花瓣碎叶拂过账前守卫的两名侍女,只见她们面色恍惚,眼神直愣愣,瞳孔放大,眸中无物。就在这么毫无异常的样子之下,两道人影缓缓步近,绕过侍女的身侧并无得到丝毫阻拦。宁非落后半步时警惕之余心中浮现对秦黎的敬畏与灼热,主子的幻术更为精进了。
“谁?”帐中女子已经脱下面纱,一席宽松绣工精细的白色袍服衬得她的身姿更是纤细窈窕,乌溜溜的长发已经放下,直垂及地,眉目精致白皙,似仙株落凡,任何男人见此都会赞叹驻足。
女子正捧着一卷书籍,听闻身后不同寻常的气息,警惕地回身喝到。两人穿过帷幔悠闲步入,走至女子卧室范围宁非自发停下脚步安静退至角落警戒着周围的一切。而秦黎噙着一抹温和无害的笑意走到女子所在的隔间内才缓缓道:“在下炎修宫秦黎。”
闻言已经手中换好铁木手杖蓄势待发的珈蓝圣女讶异地定睛瞧向七步外停下脚步的男子,来人身影修长,那张与南凌璧齐名的脸肌肤美得就像院子里的樱花,眼珠像乌黑的玛瑙有着一层浅浅的凌波,黑发有丝绸般的光泽松松系就,明明是极为无理的擅闯女子闺房,那副神态却像是漫步在庭院郊外一般悠闲自然,到让被瞧见自己闺中模样的珈蓝兴不起羞恼的情绪了。
“秦公子,阁下深夜进入奴家房中有何要事。”珈蓝特意在‘要事’两字上咬牙加重语气。
“请恕在下失礼,日前见到圣女风姿,想是与故人极为相似,秦某稍感疑惑,想与圣女结识。”
“呵,奴家只听过那些街上的登徒子才会有这番搭讪之语,不想秦宫主也会有此番言论。不过,奴家也是好奇阁下口中的故人是谁了。”
“正是家母。”
“哦?”珈蓝都要被气笑了,任谁被深夜闯入闺房还被对方说自己像他母亲都会气的想宰了他吧。此时还能冷静已对是因为珈蓝看对方进来露的这一手明显是一流高手,知道自己打不过只能虚以委蛇。
“家母出自临川南家。”相信如果对方跟南凌璧相熟,必定是知道临川南家就是南凌璧本家。 果然珈蓝神色一动,迟疑地问:“你说的是……你母亲是南家本家小姐?”“正是。”说起来,南凌璧的长相是一种阳刚的俊美,那一身慑人的气势让人无法把他跟容貌绝艳的秦黎想到一起,实则这两人是血缘相近的表兄弟。若是硬是把五官拿出来对比,也是有不少相近的地方的。秦黎肖母,而母亲的长相是遗传自祖母。当年他祖母也就是南家老夫人是闻名天下的第一美人,嫁给南家家主一度是被天下称颂的英雄美人。
“那么,你……”珈蓝从短暂的吃惊中回神,诧异地重新打量了秦黎的样貌,果然从中能找到与祖母的相似的眉眼。
“怎么?”秦黎一脸毫不知情的模样看着珈蓝渐渐盈满泪水的双眼,珈蓝强笑了笑,迟疑着让秦黎一旁就坐。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想一想,若是这个人真是她的嫡亲表哥,那么或许救母亲的计划多了极大的助力。于是,再也不犹豫地缓缓道来。
原来他们之所以对自己这个表兄妹关系毫不知情,也是因为珈蓝的母亲是秦黎外祖母最小的女儿,却从小偷玩跑出去迷失了。后来被人贩子拐带卖到边境,对旧家记忆也模糊了,想不起来自己家在哪个地方,也就无从寻起。只记得自己叫南素素,长大后因为生的极美,被当地的乡绅地痞骚扰,甚至当街强抢,她如过街老鼠一般东躲西藏,后来走投无路下躲进深山中,靠摘些山果裹腹,若不是遇上珈蓝的爹,当时还是緑糜族少族长的邵冶,她也许早被山中野兽吃了。
一个走投无路的美女,一个年少英武的少族长,两人相遇必定擦出火花。然而緑糜族极为排外,众人都反对他们在一起,尤其是族中与邵冶实力相当的另一支血脉,也就是邵殇父辈,本就窥伺这个位置已久,此时借着这个婚事的问题要求邵冶放弃南素素或者放弃族长之位,他们坚决不承认外族血统的族长夫人,说是混淆了緑糜族贵族血脉。然而邵冶也是烈性,说放就真放掉继承人的位置,只是哪里会知道这个堂兄并不满足,邵冶在族中的威望很高,有不少人甚至不满他为了一个外族女子这般行事,因此规劝他的人很多期望能让他回心转意。也让这个从小生活在满是对邵冶赞许声之下的新族长暗自不满。在继承族长之位后,联合长老会,在邵冶不在期间将南素素藏起来,逼邵冶就范,理由还是可笑的私通外族。
其实根本不是,邵冶对妻子从小被拐带与父母亲族失去联系而郁郁寡欢的事一直放在心中,因此有机会出了南疆就去中原走了一趟寻找她族人。具南素素描述儿时的衣食住行,他肯定她的亲族是比较大的家族,此时天下势力纷杂,其中确实有一南姓家族,他怎么也不大相信南素素会是临川最大南家的嫡系小姐。毕竟这种家族哪里会让自己的子孙流落在外却没寻找的迹象的。哪里知道南素素失踪后,南家确实大张旗鼓寻了很多年,当时南素素的母亲南家主母丢失小女儿痛心之下病倒了,甚至因为一日日焦急与绝望下,身体一度到了病危。为了留住母亲,南家只能请了幻术宗师催眠了她,让她记忆里只有一儿一女,这般才堪堪救回南家主母的性命。所以南凌璧小时候也根本没见过自己小姨甚至听都没听过有人提起。
当时寻人已经转为地下,甚至也渐渐放弃的趋势。等到邵冶找到中原时,看南家丝毫没有丢失女儿的传言也没多想就离去了。等回到族中就遇到自己妻儿被囚,被逼无奈之下,答应自己自戮以换取妻儿性命。緑糜族高层当时参与这件事的不少,既然答应了,也就放过了南素素与刚出生没多久的珈蓝,然而也是从那时起就将南素素囚禁在竹楼里每日送些吃食,而珈蓝被抱养给族里的妇人抚养长大,且被封为圣女终身侍奉緑糜族主神。
☆、77
南家对她并不防范,也许是骨子里的血脉相应,他们只见总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那次密室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于是把注意打到了他们的宗庙,她使计让南家老夫人收她为干女儿,是计入族谱的,借此机会去了宗庙,见到那本族谱。族谱中她的名字被写上的时候,她扫了一眼她名字上方一排,尽然有三个人,南家现任家主,还有出嫁的小姑,尽然还有一人名叫南素素。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名字时心跳漏了一拍,总觉得有什么事遗漏了一般,大概看她盯着这个名字太久,宗庙族老看她既然已经是自家人也就解释到,这是小时候走失的二小姐,若是以后遇上一定要寻回,且提到这个事千万不能让老夫人知道。
浑浑噩噩地出了宗庙,珈蓝这一刻顾不上许多,恨不得插翅回到族中去了解自己的生世。长的想象的人也许不少,然而她从小本就有些疑问,比如为什么她没有父母,为什么她的肤色偏白,而緑糜族本土的人肤色偏蜜色,周围总有警惕的视线注视自己一般。比如为什么她想出緑糜族比其他人难批,一提到出族似乎那些人就防备着什么一般审视她。如果不是这次的任务比较重要,而本土族人长相与中原人有异,他们根本不会让她来做。在南家呆的近两年时间,她的武艺突飞猛进,被南家夸是天资卓越。
就像南家真正的小姐一般,她的特权很多。在南家宝库里挑了一块极品鸡血石充做血玉带回到族中,说是自己只找到这个。大长老虽然武艺深不可测,然而一辈子极少出南疆,对中原的物什并不了解,尤其是这块鸡血石也是极品中的极品,通体血色,否则也不会被收入南家宝库。温润的石头血色流淌,不是行家分辨根本看不出这块压根不是玉。
立了大功的珈蓝在族内的地位终于上升到名义上的高度,她这个圣女也是此时才有圣女的待遇。功力精进的她在此去了竹楼,滔滔不绝讲述着自己的中原行,当说到南家的事时,她发现南婆婆的神态不对,似哭似笑激动地眼睛都似发光,紧紧抓着她的手臂要她讲更多,当珈蓝说到南家竟然有副挂着的画像跟自己极为相似,南素素终于捂着嘴抽噎着哭了出来。
此时若还看不出南婆婆的不对劲也不可能了,等南素素终于平静下来后,她紧紧盯着珈蓝说道:“圣女,老身接下去的话,也许让你不敢相信,但你一定要听我说完,不求你相信,但你一定要保守秘密,不能说给他人知道,尤其是族中的人……”珈蓝闻言神色凝重下来,等听完这段往事,她恨地指甲死死掐入手心才能控制住自己激愤地心情。她岂会不信南婆婆的话,不,此时她已经知道对方竟然是自己从未听闻其名的亲身母亲。难怪第一次见到她,就有种想亲近的感觉。每次相处,看着她眼中的慈爱都想滚入她的怀中撒娇,她速来喜洁却丝毫不在意她的脏乱不堪,原来是母女天性吗。她的母亲居然一直活着,而且竟然一直生活在身边,而族里却瞒的滴水不漏,那些族中的长老原来一直是用看着外族人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吗?接下来的日子,她每过三更便偷偷潜入竹楼去见母亲,每当看着似垂目老者一般的母亲,想起自己与画像上小姑的长相,她就心痛不已。若不是这些变故,母亲该是多绝代的美人。第一步她就是要救出母亲,日后,她一定会手刃啥父仇人。
看着泣不成声的珈蓝,秦黎深深叹了口气,神色怜悯,走至桌前手指轻抚她的头顶,温柔擦去珈蓝脸上不断滑下的泪水。虽然没有那么深的共鸣,但不妨碍秦黎自小浸染的绅士风度。作为表哥,对于这个苦命的表妹他在能力范围内还是想给予一定照拂的。若是南凌璧在此想必也是如此。
“秦表哥,我失态了……”珈蓝抽噎着回过神不好意思地道。美人咬唇羞怯的模样确实惹人怜惜,不过秦黎已经过了游戏人间的劲了,尤其是为那人下的决定。他并没有顺势将她搂进怀中,而是将手帕收回,退回自己的位置,淡然的神态更加温和地说:“放心,小姨的事我一定会尽力帮你。相信知道你们的存在,南家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切勿焦急之下打草惊蛇。而且此番前来我们也有事在身……”
秦黎隐晦地问起祭祀的事,他并没有对这个表妹十足的信任,但为了得到相助,也适当的提了一点对圣果疑问。虽然没有打算得到太多情报,然而意外的是珈蓝真的知道圣果。她也是听她母亲南素素说的。估计现在的緑糜族知情的人存在不存在还是个问题。说是圣果是緑糜族前身摩耶族的圣宝,相传是最初的祖先有一只非常强大的守护神兽,然而祖先寿命有限,不希望自己不在世后族人没了神兽的守护,于是逆天而行,将神兽练成蛊兽取了血液与胆汁浇灌一种可以储存能量的果子尝试得到可以继续操控神兽的力量。结果真的被研究出来了。这个并蒂果生出的果实是为两颗,一颗代表蛊兽胆汁,一个代表血液。血液可解百毒,胆汁可控蛊。因此并蒂果是双色果。然而这个果实只成功了第一代,后面的却是怎么都长不出了。后代族长口口相传试图将这个圣果再次种出来,于是再次取了蛊兽精血与胆液浇灌,然而神兽被练成蛊兽本就实力大减,再被取了精血更为虚弱,族人将蛊兽送入圣地用天坛大阵聚灵,圣地内灵植多,自然灵气浓郁可供蛊兽修养。然而想不到的是,若干年后摩耶族大乱分崩离析,圣地入口的钥匙血玉竟然丢失,重组的绿蘼族只护好了圣果却没有血玉进入圣地。这么多年来圣果已经日趋渐熟,血玉却仍然不知所踪,要知道圣果的最大意义却是控制蛊兽。大长老多年一直想恢复本族最高荣耀,派族人明察暗访寻找血玉。
听珈蓝说着绿糜族的这些往事,有些是中原便能查到的,还有些却需要在族中生活多年的
居民才会了解到。“还有一件,却是族中人也鲜少知晓的,或者说,此时已经无人知晓了,”珈蓝笑的嘲讽,“大长老野心勃勃,满以为能得到蛊兽的助力,却不想我取回的根本不是血玉,而且,很快他就会幻想破灭。”
听到血玉的时候,秦黎边眸色一暗,而珈蓝接下去说的话也让他不由地专注了起来。“怎么说?”
“幸亏我父亲深爱母亲,为了让母亲对我族了解,说了很多关于族中的历史事迹,甚至包括一些秘辛。尤其是一件事,只有历代族长才口口相传。”珈蓝顿了顿,压低声音才说道:“那就是,圣果离枝即化。”闻言秦黎猛然起身,神色一凝,若是这样那就是大大的增加了取果的难度。“那岂不是一熟便要直接取只食用?”
“是的。”
☆、78
见这个表妹一脸仇人要倒大霉的快意表情,秦黎也顾不得隐瞒,郁闷地说:“妹妹,实不相瞒,兄今夜来此本还有另一要事需要你的帮助。”他只能把目的说了出来,目前看来,珈蓝对绿糜族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