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伶牙利齿的小丫头,待老夫先把他废了再慢慢调教调教你。”祁毒说完,面对小马跨前两步,缓缓扬起右手。
宽袖之下,干枯惨绿的手指关节突出,指甲长逾两寸。修罗手其毒无比,见血封喉,经年累月的淬炼之下,早已坚硬如铁,锋利如刀。
“你急着要送死,我没必要拦你,但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你只是来配合我的,我没表态之前你最好保持沉默。”面具人冷冷的说道,完全没有忌惮什么“武林有七毒,最毒响尾蛇”之说。
祁毒脸上惨绿之色更甚,回过头对着面具人,声音中带着怒意。“独孤恨,别人惧怕你,我祁毒却不怕你,你少对我摆脸色。”
独孤恨淡淡说道:“你无需怕我,能听懂我的话就行。要找我打架就另外挑时间,我今天很忙。你闪到一边,我向来不需要谁配合。”
说完,没有再理会祁毒,面对着小马,自腰间抽出剑,一把锋芒四射、寒意逼人的软剑,迎风一抖,剑作龙吟。
“好剑。”小马赞道,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对方亮出兵器。“可是我不会与你交手,因为你是我的好兄弟,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就算你完全遗忘了,我也一定要把你带回去,你跟我走吧。”小马的眼神复杂而痛苦。
“如果你耳朵不聋,你应该听到我叫独孤恨,所以不要一厢情愿把我当什么小冷。不管我以前是谁,我现在、将来都只是独孤恨。”熟铜面具遮着他的脸,无法知晓他此刻的表情,但他的声音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今天的话已经太多了,今日你我只有一个人能站着离开,你出招吧。”
“吧”字出口,他手中剑已舞起一片剑影,迅似惊雷般冲向小马,瞬间攻出三招,剑招凌厉,似拙实巧,没有太多炫目的变化,却每一招都刺向要害,攻人之必救。
杀伐的招式从来如此,简单直接,却往往一招致命。
曾经两次交手,两人均对对方的武功套路有所了解,拼的是那毫厘之差、瞬间缓慢。
独孤恨在伏蛇岭上无功而返,虽非战败,但对孤傲自负的他来说已是奇耻大辱,此番出手已全力以赴,誓要与小马一较高下。
小马心中对他的身份心存疑虑,但对方的凌厉攻势之下,亦唯有奋力还击。
两人拳来脚往,刀斩剑刺。拳来如猛虎下山,脚往似蛟龙摆尾。麒麟刀,刀凝白练斩凶神;游龙剑,剑舞寒光刺恶煞。这一个正属赤狐忠义士,此番横刀闯侠路;那一位却是狼谷天才郎,今日仗剑逞威名。
从路中斗至湖边,由地上战到树梢,两条人影初时还能分辨出谁是谁,随着招式越来越猛,身手越来越快,只看到一团光影舞动,时左时右,忽东忽西,蹿上蹿下,敌我难辨。
突然,光影腾空而起,落入湖中,激起水花四溅,碧波翻滚,光影转眼沉入湖底,唯有湖面不时翻滚的波浪、漂浮而起的死鱼以及缕缕鲜血染红的湖水,昭示着湖底正在进行一场异常激烈的战斗。
轰然一声巨响,一条水柱冲天而起,整个湖面为之震动,随后趋于平静,除了秋风拂动起微弱波纹,再无任何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湖中始终一片死寂。祁毒惨绿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表情,或许这是他心底最希望的结果。
王宛儿从战斗开始就悬着一颗心,此刻更是面露忧色,心急如焚,目不转睛的盯着湖面,默默祈祷着上天开眼,保佑小马哥一切安好。
等待的时间异常的漫长,王宛儿的心越来越冷,越来越沉,湖中的两人已经没有生还的希望,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她忽然感觉到身后凉飕飕,转脸看时,却是祁毒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
“小丫头,现在该聊聊我们的事了吧。”祁毒肆无忌惮的怪笑着,一步步往王宛儿走来。
“老贼,你再往前一步,休怪我不客气。”王宛儿执剑在手,凝神戒备。
湖中传来哗然水响,两人不约而同的循声望去,湖中有人往岸上游来,王宛儿芳心骤喜复骤悲,上岸之人带着熟铜面具,手提软剑,分明是那独孤恨。
脚步蹒跚的走过来,独孤恨看了看王宛儿,对祁毒说声“撤”,便往前而去。
祁毒站在不动,问道:“那个小马呢?死了?”
“你没带耳朵?我说过我跟他只能一个站着离开。”
“独孤公子再立奇功,可喜可贺,稍等片刻,待老夫把这小丫头拿下再走不迟。”祁毒说完,便要行动。
寒光闪过,独孤恨手中软剑笔直的指向祁毒,一字字说道:“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她不是行动目标。我还希望你明白一件事,我说出口的事,你最好照办。你们血魑堂什么规矩我不管,我的规矩你最好不要破坏。”
祁毒脸上肌肉抖动了下,惨绿的眼中泛起血红。然而,似乎到底顾忌些什么,咬了咬牙往前而去。
“我知道你心怀恨意,你准备好随时可以找我,我若死于你手,不会有人找你麻烦。”独孤恨语调冰冷,在他身后缓缓而行。
湖中浮起一个人,王宛儿跳进湖中,把那人拖上岸来,扳过那人身体,片刻之后痛哭与悲呼在独孤恨与祁毒身后传来,响彻天地……
第五十章 你死我活(下)()
慕容羽馨的心在下沉,秋风拂面,她感到一种透骨的寒意。
刚刚离开小镇,就落入血魑堂的包围。对方能够如此迅速的作出反应,只有一种可能——自己在小镇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监视之中。
以自己在小镇的活动范围判断,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小马之前怀疑的胖掌柜。
这个念头在她心头闪过,她的脸色变得苍白。如果胖掌柜是血魑堂的人,和尚此刻在酒楼大堂恐怕也一样处境堪忧,而小马哥作为破坏他们数次行动的心腹大患,此刻只怕……
她不敢再想下去,左眼皮在跳,她的心抽痛了一下。即使此刻强敌当前,她心中依然记挂着小马的安危。
看到慕容羽馨脸色变得苍白,计无双以为她是因为强敌当前,心中惧怕,朗声道:“慕容姑娘架子真够大,我们堂主几次三番诚意相邀,始终缘悭一面。今日老朽再次相请,还望慕容姑娘轻移莲步,到本堂分坛走一趟,老朽不胜感激。”
计无双号称“算无遗策”,在慕容山庄与小马四人一战败走麦城,如今小马四人各自分散,在他看来实在是一雪前耻的大好机会,因而再次请缨出战。
此刻说出这样一番言辞也实在是够厚颜无耻的了。明明几次三番围捕截杀,却说是诚意相邀;几次失手败退,缘由反成对方架子大。
难怪说这种人是巧舌如簧,黑白常颠倒;尖嘴如刀,杀人不见血。
慕容羽馨冷然说道:“血魑堂邀请客人的方式如此特别,慕容羽馨孤陋寡闻,实在不敢苟同,你们还是请回吧。”
“慕容姑娘还是不肯赏脸,老朽为了不辱使命,恐怕只好得罪了。”计无双轻捻着山羊胡子,缓缓说道:“老朽突然想起一件事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一声,你那两个爱管闲事的朋友如果配合一点,你在分坛还有机会见到,若还是逞强好胜,只怕黄泉路上又要多两个游魂了。”
在此地遇上计无双和曲穿云,慕容羽馨就预感到小马、善缘会遭到血魑堂的伏击。此刻由计无双亲口证实,想到小马身陷绝境,生死未卜,不觉悲从中来。
再想到这些天累次被血魑堂伏击截杀,慕容山庄被毁,无人生还,不由得悲痛愤怒,手中长剑指向计无双,恨声说道:“慕容山庄与血魑堂素无恩怨,你们却丧心病狂,屡屡发难,而今更是连我的朋友也不放过,还恬不知耻的说什么诚意,我慕容羽馨但凡一息尚存,也誓与你们血战到底。”
“如此就怪不得我们动粗了。”计无双手一挥,十几个蒙面黑衣人挥动手中各种兵器,蜂拥而上。
“温兄弟,你跟在我身后,以免被这些恶贼所伤。”雪影剑寒光一闪,慕容羽馨已朝左侧一个蒙面人刺去。
她心中愤恨,又考虑到对方人多势众,自己不单要自保,还要顾及温暖的安全,是以一出手便是凌厉杀招。
那十几个黑衣蒙面人不过是血魑堂的虾兵蟹将,武功平平,仗的是人多势众虚张声势而已,一般的战斗倒还能奏效,但慕容羽馨身为妙手神尼的关门弟子,此时心中杀念既生,出手自是毫不留情。转眼之间,地上已多了两具尸体,另有三五人身上挂彩,鲜血淋漓。
一盏茶时间不到,十几个人死伤近半,余下的心中无不骇然,尽管依然将慕容羽馨、温暖围住,挥舞着手中兵器,口中吆喝狂叫不断,但却是不敢再往前半步。
计无双一直保持着优雅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再顾不得轻捻他的山羊胡子,回头看了看曲穿云,见他依然把玩着手上棋子,并没有要出手的意思,干咳了一下,对曲穿云说道:“曲兄弟再不出手,他们这些人恐怕今天就走到头了。虽说只能怪他们技不如人,但出动这么多人对付两个小娃,搞得灰头土脸的回去,曲兄弟在面子上怕是过不去吧?何况……”
曲穿云停下手中动作,看向计无双,等待他说下去。
“何况另外两组人的对手是小马与那和尚。他们若是都比我们先回去,不知曲兄弟作何感想?”计无双眼神狡黠,闪着光芒。
曲穿云自然听得懂这个老狐狸言下之意,小马与那个和尚的战斗力都比慕容羽馨高上一筹,若是猎杀小马与和尚那两组都比他们先完成任务,无异于说明曲穿云的实力是最弱的。而这,又怎是他能接受得了的?即使明知道计无双的用意,他亦不能无动于衷,以他的名望自负,他丢不起这个脸,他甚至有点后悔刚才不应该站在那里展示气度风范了。
没有任何前兆,他已突然出手,身形如苍鹰般腾空而起,手上的三颗黑白棋子已挟风雷之势分袭慕容羽馨身上要穴。
当日在天目山下,慕容羽馨亲眼目睹曲穿云的琴棋绝学,自知单打独斗断然不是他的对手,但今日一战,她已抱必死之心,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故而毫无惧色,手中长剑飘逸变幻,将那三颗棋子一一击落。再一招“霜冷长河”将曲穿云来袭之势截住。
不料曲穿云用的竟是虚招,半空中借力而去,突然扑向温暖。变起瞬间,慕容羽馨未及反应过来,温暖已被掐住脉门,动弹不得。
“慕容姑娘若还要打下去,我一时不知轻重误伤了你这位朋友,恐怕就悔之不及了。”曲穿云脸上颇有得意之色。
慕容羽馨顾及温暖安全,只得住手,她可以不顾自己性命,却不能不理温暖生死。
“曲穿云,你枉自称什么武林名宿,对两个江湖小辈竟也用如此卑鄙的手段。”
“兵不厌诈,胜者为王,用什么手段无所谓,结果才最重要。”曲穿云振振有辞的说道。
“慕容姑娘你快走,不用管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快走啊。”温暖一脸焦急的喊道。
曲穿云手上力道一重,他不由得闷哼一声,旋即紧咬牙关,拼命忍住痛苦。
慕容羽馨宝剑回鞘,别无选择的说道:“你们不要再为难他,血魑堂即便是龙潭虎穴我今天也走一趟便是。”
***
福临酒楼大堂里不知何时来了个客人,似一堵墙般坐在门口,善缘已是长得魁梧健硕,然而他却感觉那个人坐着还比他高一个头。
胖掌柜正在为那客人斟酒,笑道:“堂主也实在是太过于小心谨慎了,竟然还派你过来,我这边顺利得很,你‘威霸天’怕是要白跑一趟了。”
被称为“威霸天”的巨汉一口把酒喝干,声若惊雷的说道:“虽不曾会面,我却也听闻那和尚一身铜皮铁骨,力大无穷,早已有意会会他,今日一见却也是平常得紧,想来是他们行动失败,故意夸大对方实力来挽回颜面。”
威霸天说话时斜睨着在大堂角落喝酒的善缘,有一种失望之感。
“那是那是,在你面前他不过就如蝼蚁一般,轻轻一捏便粉身碎骨。何况他喝了我特地准备的酒,现在便是三岁小孩也能轻易把他打倒。”胖掌柜喜不自禁,继而又道:“软玉楼前两天从秦淮来了几个姑娘,特使不如先去消遣消遣,这点小事就由属下来办吧。”
威霸天巨目一睁,说道:“你小子打的好算盘,我前脚一走,你后脚就带人去邀功。”
“小的不敢有非份之想,这功劳自然是特使您的。小的甘愿效犬马之劳。”胖掌柜抹了抹额上渗出的冷汗,心里一阵发寒。
“嗯,那这里就交给你了,我突然想起有点事没做,去去就回。”威霸天起身走出去,头颅几乎触到大堂顶。
胖掌柜松了口气,转身走向善缘。
善缘眼神迷离的半趴在桌子上,似乎已经不胜酒力,看到胖掌柜走来,兀自叫道:“掌柜的,拿酒来,和尚我今天要喝个痛快。”
胖掌柜一脸狞笑说道:“酒多的是,黄泉路上你慢慢喝吧。”
“黄泉路?掌柜的你开什么玩笑,和尚我都还没醉你怎么没喝就醉了,满嘴胡话。”
“和尚你真是醉了,你看清楚我真的是掌柜吗?”胖掌柜在脸上搓了搓,撕下了一张人皮面具,呈现在善缘面前的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善缘一脸诧异之色,惊道:“你,你怎么会变脸,你到底是谁?”
“哈哈哈,你做梦都想不到我就是血魑堂安插在福临酒楼的眼线吧。你现在知道了,就乖乖受死吧。”手中菜刀划出一片刀影,假掌柜肥胖的身躯迅速蹿起,却又突然跌下。他跃起之际,只觉膻中穴、神阙穴一麻,便动弹不得,仰面朝天摔在地上,目光正对着善缘。
“你……你明明喝……喝了酒,怎么……可……可能没事。”假掌柜目露惊骇,结结巴巴问道。
“因为你找错对象了,现在你只要好好睡上一觉,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假掌柜看着眼前的人,在意识模糊之前他看到了另一张脸,那一瞬间他忽然发觉,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第五十一章 慕容云轩(上)()
小镇西北角有一片破旧的民房,一座颇具规模的独立庄园虽然萧条破败,但种种迹象依然可以看出这里当年曾经气派豪华,宅兴人旺。
大概是二十年前,庄园不知何故便衰败凋落下来,也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开始有传闻庄园里闹鬼。有人信誓旦旦某月某日半夜经过庄园时,看到里面有灯光,一时好奇从门缝往里看,就见大厅里有个一袭白衣披头散发的背影伫立在正厅那块据说是太祖皇上御赐的牌匾下。
庄园那时已经荒废了一年多,三更半夜的怎么会有人?那人以为自己眼花,揉揉眼再看时,大厅里空无一人,不由暗笑自己疑心生暗鬼,正待离开,猛然惊觉背后凉嗖嗖的,下意识的回头一看。这一看,把他吓得半死,屋子里那白衣长发的背影不知何时到了身后,一张惊悚恐怖的怪脸正对着他笑。
那人惊叫一声,也顾不得裤裆里屎尿横流,连滚带爬的拼命逃回村里,才算捡回半条命。此后半年还时常在夜里惊醒,似乎一回头那怪脸就在身后。
于是庄园,闹鬼的事便越传越邪乎,越传越离谱,甚至传言那盛极一时的庄园地底下以前是万人坑,有成千上万的冤魂,那个庄园里的人就是被那些冤魂索命。现在庄园里没人了,那些冤魂要跑到外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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