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不过林中那批黑衣人还是不知来历。”幕诀略一思忖,他对于江湖中的事还是知之甚少,不由皱了皱眉。
幕歌瞪大眼睛,“消息如此灵通,会不会……”
幕诀眸光微闪,不自觉已是戒备之态,“若真是有所关联,也许它是冲着玘书楼来的。”
事情已经过了十八年,他们还能如此精准的等到幕熠“单独出行”,且在第一时间设下伏杀……
幕歌心中一凛,玘书楼多是自无所畏惧的“文人”之口采集所需情报,却也免不了一些暗线。但一想到自家也许被更为神秘的江湖组织不知缘由地盯上了十几年之久,她心中便是一阵不爽。
“诀哥哥,看来,我们要主动出击了。”
第26章 书中自有真味()
“主动出击?”幕诀颇有意味的重复道。
幕歌想了想,开口:“倘若他们真与玘书楼有瓜葛,那必定不会放过任何机会。若是因为哥哥过于优秀曾经占据了他们大部分的注意力,那在此次的‘斗文大会’上我也露过面了,‘一曲流音’也该令他们对我有点兴趣才是,况且,我之前很注意这些,他们一时半会对我也不甚清楚,说不定,玘书楼的‘小公子’又是一个不会武功的江湖中人呢?”
幕诀开口道:“熠兄生性孤傲,文章中不乏是鄙夷、痛斥甚至声讨江湖中人恶行的文字,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这只是私仇?”
幕歌来回走了几圈,又拉开椅子坐下,“在一切皆是猜测的情况下,我不排除任何可能,但若只是私仇,那只能说明对方不仅极有耐心,更是机敏果断。”
幕诀亦是略作思虑,“无论如何,既有如此本事,定是非同一般。”说完又独自叹道:“在这片江湖中,能人异士究竟有多少?”
幕歌闻此不禁笑道:“诀哥哥,这江湖中能人再多,能做得如此隐蔽的也是屈指可数了,要不然,你当我真是闲来无事?”
“既然如此,歌儿想如何?”幕诀道。
“想了想,我们并无后顾之忧。只需要放出风声,玘书楼的‘小公子’自斗文大会以后,对各类‘江湖奇兵’颇为好奇,不日后将与好友共赴沧浪山庄,欣赏那最为重大的武林盛事……”幕歌叙述了一番,又问道:“诀哥哥认为如何?”
幕诀双手抱臂,道:“我没意见。”
幕歌眸光一转,“恩……那就拜托诀哥哥一路上多多费心,保护我这个‘不会武功’的文弱书生了。”
幕诀道:“那是自然,不必客气。”说罢顿了顿,又道:“若是对方没有反应呢?”
幕歌一脸轻松道:“若是到了沧浪山庄还是没有动静,那就不必再装了,就让他们看一看我玘书楼的武力如何。”
幕诀勾起嘴角,“好。”
幕歌看着手中书信,思虑片刻,拿过新纸,提笔写道:“多谢潘姐姐牵挂,哥哥一切安好。——玘书楼幕歌”
她犹疑之下,仍是没有多加一笔。
幕诀无意间瞥至落款处,眸光顿了顿,若有所思。
幕歌放下笔,将其折起,“阿来,将这个交给潘小姐的侍女。”
“是。”
递交书信之间不难嗅到一丝桂花的幽芳,幕歌不禁叹了口气。
白露秋分寒露霜,停弦顾影思幕郎。庭院桂花幽芳尽,冷雨泪弹闭琐窗。
是借谁情,又达何意?
那人退去之后,仅是须臾,又有人来。
“小姐,经查实那位锦服公子是文家的公子文少瑜,与潘家少爷是至交,爱慕潘家小姐。与咱们公子不合……许久了。”
幕歌稍显惊讶道:“还有这回事?”
那人又道:“不止是文公子,还有多家的公子少爷也因为各种情况妒嫉咱们家公子呢。”
幕歌忍不住笑道:“看来我还需多多关注一下周边的公子小姐们,没准哪日就跟咱们家扯上关系了。”
幕诀道:“熠兄才子风流,也正常。”
“是啊小姐,公子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有很多人仰慕是很正常的嘛……不过,经过‘斗文大会’之后,这位神秘的侠士也有了很多仰慕者呢。”那人看向幕诀,目光中尽显崇拜。
幕诀则是一脸淡定。
幕歌轻咳两声,“你们一天到晚就在研究这些?”
那人直喊冤枉,明明就是小姐派他去打听的。
幕歌挥了挥手,“好啦好啦,快退下吧,记得多留意文家公子与潘家少爷。”
那人心不甘情不愿的应声退下。
二人商议完后,幕歌又带幕诀在玘书楼中转了一圈。
传闻玘书楼乃是文人的“圣地”,无论是相与酬和,求其友声,又或是赋诗独酌,它总能予你一方天地。
楼中真味如何?进楼自会相知。
难怪,江湖中都说:沉迷美酒寻薛南家,醉心诗文至玘书楼。
玘书楼楼内的作品皆是现作,泼墨生香,妙笔生花,随手便是诗画,行云流水,初无定质。
幕诀只感觉鼻息之间尽是墨香,见一群人正围着某幅字画品鉴,他们也走上前去。
只见那画者已被人挤到了外围,稍显狼狈,他听到众人的赞叹声,又是一脸欣喜的站在角落,独自观赏着自己的作品。有人由衷赞美,有人隐含不屑,各路人情,亦是替这画卷添色不少。
幕诀与幕歌站在人群中,也沾染上几分雅气,与这气氛相融,显得十分和谐。
天涯各处尽是友人,玘书楼上皆为友声。不论来处,不问归期,以才貌相聚,以真诚相待。如此境地,又有谁能拒绝?
那漂泊的画舸,又承载了多少人的诗情呢?
这与传闻中的“江湖”较言之下,相去甚远。幕诀不由想到,这就是月姨的选择么?那江湖呢,究竟如何?
他心中隐隐期待着。
“诀哥哥,你看。”幕歌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说道。
幕诀随之看去,原来是一位少年。
“那是玘书楼的新任‘神童’哦。”因人声嘈杂,幕歌贴近他耳边说道。
幕诀朝少年看去。
“昨日好像不见他?”幕诀问道。
“对啊,听说这又是一个鄙夷江湖暴戾之气的英才呢,自然不会参与‘斗文大会’了,不过我想,他肯定也在的。毕竟我哥的仰慕者甚多……”幕歌轻笑,语气中透着几分欣赏。
少年神情自若的走过人群,独自行到角落,提笔习书,人们自觉地与少年隔开一段距离,不去打扰他。
幕歌问道:“你看他,像不像哥哥?”
幕诀道:“像,又不像。”
“也是啊,哥哥终究是江湖中人,而这个新任的‘小神童’是生在普通人家,自然是不一样。”幕歌一脸探寻,又道:“也不知道,他今后会怎么样?”
幕诀不动声色道:“你可以多关注他一下。”
幕歌抬眼看向他,“喂!你……”
只见那人目视前方,面上不自觉露出些微笑意,淡化了几分冷峻。
幕歌亦是莞尔而笑,今后如何,再看便是。
第27章 谦谦君子,雅而不温。()
二人回到幕府之时,已是斜阳落尽,相别之后,各自回到房中。
幕歌略微整理了一下衣物,又出门向幕霄的房间走去。
轻轻叩门几声,屋中传来一个清朗浑厚的声音。
“进来。”
幕歌推开门,“爹爹。”
“恩,今日与诀儿商议好了?”幕霄抬起头来,一脸温和的望着女儿,岁月似乎将他遗忘了一般,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无论是气质还是容貌,皆如那精心雕琢的美玉,冰洁渊清。
幕歌静静的看着父亲,许久才道:“恩,再过两日我就跟诀哥哥去沧浪山庄。”稍又顿了顿,“参加武林大会。”
“好。”
幕歌稍显意外地看着父亲,幕霄开口道:“绝影山庄早已经不在了,不必再有顾虑,你们去吧。”
幕歌眸光微闪,“爹爹……”
幕霄道:“这些年,我也累了,有些事终究是有心无力。”又转笑道:“此事就交给你们了。”
幕歌点头道:“女儿定当竭尽所能!”
幕霄笑着起身,斜阳透过窗棂照耀在他身上,谦谦君子,雅而不温。
“明日就动身吧。”
幕歌却是不惊,只是眸中带泪,道:“好。”
父女又闲话半晌,脉脉温情,时而静谧,时而欢愉。
幕歌推门离去的时候正好碰见幕诀,她微微低下头,闷声道:“我先回房间了。”
幕诀轻声道:“好好休息。”
“恩。”
幕歌疾步离去,盈眶的热泪仿佛已经盛不住了。
幕霄唤道:“诀儿?”
幕诀推门而入,“二师伯。”
“歌儿已经告诉我了,你们也不必再等,明日清早就出发吧。”
“好。”
“你告诉歌儿,玘书楼中的事不必担忧,我来。”幕霄道。
幕诀颌首道“好”。
“十年前我告诉你有东西要交给你,本来准备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那日歌儿擅作主张……”幕霄思及那日,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幕诀道:“师伯不必介意,我觉得那样也很好,至于流音琴,还要拜托师伯继续保管。”
“你放心。你们此行不要有任何顾虑,放开手脚去闯就是,武林大会中什么人都有,也不用多想,玘书楼不怕得罪谁!”幕霄朗声道,同时拍了拍幕诀的肩。
幕诀道:“我知道,师伯也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照顾歌儿的。”
幕霄笑的开怀,“哈哈,那丫头我可不担心。”
幕诀见他如此,亦是心生温暖,不禁露出笑意。
时过良晌,幕霄开口问道:“诀儿,你看过我那篇词吗?”
“恍然半生,以雅待世。
余以为寻雅道、习雅学、交雅客、访雅音,方能雅人深致,是以纳雅言、作雅篇、决雅算。
江湖岁月,独醉一度。一方医者,济世博施而无名,然医不自医,以残躯遁隐,又凭谁问?提剑惊风,举觞谈笑,不觉风云几变,堪寻、而无处。昔人已去,江湖易主,三杯淡酒,惘然已覆;纵情流音,冠绝天下,弦断谁听?封琴不鸣自顾;绝世独立,侠义万千,夜来幽梦倚青竹,道是情痴,几兰摧玉折,居空谷幽处。
何以交雅客?何以访雅音?何以纳雅言?不见故人,不作雅篇。
恃以雅素,阴阳逆顺,任他、主沉浮。”
由幕诀清冷的声音诵出,更显得江湖凉薄。
幕霄静静听完,似在回味当年心境,又似在思虑其他,许久才言道:“那时,是我第一次真切的体会到心碎。”
幕诀静静地听着。
“绝影山庄里……都是无家可归的孩子。”
幕诀微感惊诧,却并未开口。
幕霄继续道:“通过重重挑选,剩下来的孩子才能正式拜入山庄,学习绝影武艺,有医、书、武、乐和奇门遁甲,其余弟子只能修习幕门剑法,由正式弟子带习。我们都是些被抛弃的孩子,却得了绝影山庄的收留,还能有机会出人头地,当时所有人都跟拼了命一般,不断的激发自己的潜能,正如庄主所言,‘还没死,你怎么知道什么时候会死?’如此恪守内心,绝影山庄出来的孩子又怎么会不惊动江湖?”幕霄转而又道:“可是,绝影山庄却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不能参加武林大会。”
幕诀心中一惊,开口道:“为何?”
幕霄亦是摇了摇头,道:“或许庄主是怕我们迷失在江湖的名利之中。”
幕诀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绝影山庄给了我生活的方向,还有朋友、知己、亲人、梦想,却在一朝尽毁。当时不忍,犯下了滔天罪孽,余后静思,知音已不再,再好的文章,又有什么意思?自此之后,我已经十八年没有动笔了。”
“二师伯……”
幕霄行到案前,抽出一张纸,那张纸上分明写着几句短诗:“遥忆昔年,意气几何?既见故人,回首当歌。”
幕诀眼中一亮,“师伯!”
幕霄只道:“孩子们,怀璧其罪,不争也如此。”他冷笑一声,“何不去搅他个天翻地覆,看看这江湖到底谁作主?”
幕诀眸中光亮更甚,开口道:“师伯,我定会为你们讨个公道。”
幕霄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我相信你。”
幕诀心中动容,重重地点了点头。
“诀儿,你该换把剑了。”过了一会儿,幕霄随口道。
幕诀将剑取下,轻轻磨搓着,这把剑并无突出之处,师父却随身多年,想必是有其特殊意义吧。
“不如……”幕霄开口。
幕诀打断道:“二师伯,我心中已经有选择了,你放心。”
凌剑一出惊九霄,这是师伯对熠兄的期望,他不能……
幕霄道:“你是说,寻幽剑?”
幕诀颌首道:“恩,我师父也说我一定会找到它的。”
“好。”幕霄将手搭在幕诀肩上,两人目光相接,“我也觉得,这会是属于你的。”说罢又皱起眉,“当年,《天涯医书》和寻幽剑几乎同时消失,也不知道师兄跟三弟是不是预感到了什么。”
幕诀口中吟道:“天涯医书……”
幕霄道:“孩子,《天涯医书》不在天涯医谷,否则遥儿早就找到了,师兄,也许也能醒来……”
幕诀有些神色莫测,微微点了点头。
医书不在天涯医谷,那寻幽剑呢?
第28章 时入初秋,冷露朝凝。幽林穹谷,大音希声。()
翌日清晨,微光泛起。幕诀在幕府门前等着幕歌,二人一碰面,皆是十分默契的提足便走,像是不忍惊扰谁一般。
幕熠在西院习剑,有师父指教,又有佳人相伴,可谓美哉。
幕歌道:“诀哥哥,你再陪我去一趟玘书楼吧?”
幕诀点了点头,道:“昨日二师伯要我转告你不必担忧,玘书楼有他。”其间顿了顿,又问:“你还要去吗?”
幕歌偏头看了他一眼,笑道:“那不用了,咱们走吧。”
幕歌心想既然那个“神秘组织”如此关注玘书楼,那她女扮男装之事必定早已被堪破,她也无须过多装束,一身飘逸女装,身负一个小小的包裹,腰间佩玉,行起路来隐约可见一个“玘”字,简单却招摇。
二人走出幕府。
时光有余,江南正好。来玘书楼观赏“斗文大会”的江湖侠士大都选择在此多驻留几日,也不急着赶路,纵是曙光初现,这座江南小城亦是早已热闹非凡。
行在人群中,人们的欢愉与幕诀之清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幕歌不禁问道:“诀哥哥,你在迷宗习武的那些日子……会觉得寂寞么?”
“不寂寞。”
幕诀冷眼扫向人群,只见商贩四处,行人交错,嬉笑声、怒骂声、小贩的叫卖声不绝入耳。商户稳居地座,显得颇有底气,小伙计立于门前,时而驱赶着叫卖至此的行商,时而打量着过路的行人。如见稍有顿足者,若是布衣百姓,他自然心不在焉,甚至偶尔投之以鄙夷之色。若遇达官贵人,他则是一脸谄媚的迎进。社会万象,尽显于此。
幕诀皱了皱眉,将目光移至别处。
“诀哥哥不寂寞就好,不过这俗世凡尘也不完全是你如今见到这样。”幕歌抬头看向他,“你忘了?迷宗弟子也是隐于这闹市之中哦,说不定就是这其中哪个商贩呢。”
幕诀听此,眸光不禁放柔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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