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熠失笑,真不知道师父是真疯还是假疯,竟比妹妹还难以对付。
众人见此,愁苦之心稍得慰藉。
江湖之大,无奇不有。或许有朝一日,这毒真能完全解掉。幕诀心中早有打算,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众人又闲聊了许久,幕霄开口道:“今日大家都累了,早些下去休息吧。”
待众人散去后,幕霄也回到房中。他坐在案前,默然思索,多少年,不曾执笔了?
犹豫再三,他终是提笔写道:“遥忆昔年,意气几何?既见故人,回首当歌。”
七里亭外送客去,幕府门前闻友声。他幕霄,又有何怨?
佛不渡我,自有友声。友不渡我,但见故人。
幕霄凝视着手中竹笔,恍然十八载,如我与君稀。幕霄叹道:“三弟,今日我见到羽松了,他情况不好,但起码还活着。我知道你也活着,你又好不好呢?”
……
月照无眠,一夜静之。
次日,众人都起了个大早。
幕熠用了妹妹精心准备的伤药,身上的伤已全然好了,且又是拜师学艺的第一天,他整个人都显得神采奕奕。
“早啊,小笛!”幕熠收起剑,心情甚好。
小笛对他明媚一笑,“熠公子,今日你要跟松叔学功夫,现在还早,吃些糕点吧。”
幕熠接过一块,“喊公子多生分,你今后就叫我熠哥哥吧。”说完自然地将糕点放入嘴中,掩饰那份不自然的笑意。
少女含笑带羞,开口道:“熠哥哥。”
幕熠微微颌首,只觉得今日的糕点格外的甜。
“哥哥,小笛姐姐!”幕歌与幕诀从堂屋中走来。
两人走近,“熠兄,小笛姑娘。”
四人相视一笑,偏头红日已近,幕歌开口道:“松叔呢?”
“我来啦!”只见幕羽松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衣裳也换上了前两日新买的。
幕熠心中一喜,“师父!”
幕羽松轻咳了两声,故作庄重道:“恩,你先念入门誓词吧!”
“啊?松叔,还要念入门誓词啊?”幕歌笑道,别说入门誓词,以现在松叔的情况,记不记得剑招的名字都是个问题。
幕羽松一脸严肃道:“入门誓词当然要念呀!”
幕诀心中动容,“松叔,你还记得绝影剑宗的入门誓词是什么吗?”
幕羽松略作思索之后,挫败道:“我不记得了。。。。。。我怎么能不记得呢!”
他急的在院中走来走去,口中念念有词。
幕诀安慰道:“松叔,没关系。立誓于心,在于行。你虽然暂且忘了,却依然秉持着它的精神,说明它早已融入你的骨血,你乃是当之无愧的绝影剑宗弟子。”
“立誓于心,在于行。。。。。。”幕羽松心中默念,此话怎么感觉有些熟悉?
“松叔,你还记得剑招吗?”幕诀又问。
幕羽松点了点头,“我不记得它们的名字了,但是我可以示范!”
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喜道:“臭小子!我还记得一招啊!”
幕诀亦是笑道:“虹月入天。”
那人“嘿嘿”一笑:“那可是我悟出剑意之后,宗主亲自帮我取的名呢,这个我可不能忘了!臭小子,你也帮我记着!”
“好。”
第24章 凌剑九霄,水月镜花。夜风敲竹,一剑制之。()
幕羽松豪气干云道:“臭小子,把你的剑借我用用。”
幕诀心中动容,取下剑,递向他。
幕霄疾步而来,“等等!”他将手中的剑掷出,幕羽松向前一跃,稳稳地接住。
幕羽松心中甚喜,由衷赞道:“这是一把好剑哇!”
“当年你也是这么说的。”
幕羽松笑道:“嘿嘿,这么说我当年也很有眼光。”
“你一直都很有眼光。”幕霄眉眼含笑,遥想旧时,“那时候三弟将此剑赠我,你又哭又闹缠了他好几天,非让他也送你一把一摸一样的。如今看来,你还是喜欢我这把。”
幕羽松显得对此颇感兴趣,“那宗主到底送我了没?”
“绝影剑宗剑阁,凌霄不予寻幽。三弟被你缠的没办法,便亲自替你铸了一把剑,当初不知羡煞了多少江湖中人。。。。。。你也是爱剑如命,取其名曰‘不予’,生怕别人抢了去,我当初还笑你少年天真,道哪里有人敢抢你的剑。。。。。。”幕霄卒然顿住。
没想到却是一语成谶。
幕诀心中一窒,不自然的转开话题,“二师伯,此剑就是凌霄吗?”
幕霄颌首道:“是,惜我文侠之名,你爹将剑宗至宝赠与我,‘凌剑一出惊九霄’,他的期望,今后,就由你们去延续了!”
幕羽松肃而站定,手持凌霄。那剑,仿佛也在跃跃欲试,终于,他动了。
幕诀心中暗暗称奇,纵是最初级的幕门剑法,经幕羽松之手亦显得独树一帜。由外看来,他的动作刚劲而猛烈,却只是表象,剑意流转,行至臂肘之时,化至刚为至柔,以弧为基本,剑尖着力三分,其余七分散去,光影尽碎,犹如镜花水月。随即串连而成,幻作一道虹桥,气劲糅合,剑势凶悍,正如他第一次所见,波及之处,尽显萧瑟。这便是“虹月入天”!
只见这院中花草就如飓风来袭一般,一片残败,细看之下又是平整裁出,幕诀心中一惊,这是何等剑意?
这看似刚烈的剑招,却隐现着极为高深的内功。
幕羽松长啸一声,“哈哈,真是一把好剑呐!”
他转而看向幕熠,嬉笑道:“乖乖徒弟,你看懂了没啊?”
幕熠认真的点了点头,“徒儿看明白了。”
幕羽松却是瞪大了眼睛,怪叫道:“怎么可能?你肯定不懂!我不相信。”
幕霄笑得神秘,“羽松的剑法自成一家,却难不倒熠儿。他自小习字,对于气劲的把握方面颇有心得,你这招‘虹月入天’对他来说是再合适不过了。诀儿明智,自是看破了这点才会拜托你收熠儿为徒。”
幕诀亦是开口道:“有幸见过松叔使出这招‘虹月入天’,心中略有参悟,想来与熠兄练字习书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
幕羽松抱着剑,气冲冲地蹲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好哇臭小子,我就知道你当时没安好心,试探我的功夫,哼!”
幕诀不由一笑,“松叔机智过人,所以也是有所保留,不是吗?”
“哼!那也是你做的太明显了!跟我这样的高手过招,你还糊弄人,分明就是想骗招!现在又骗我教这个死小子功夫,我!我不理你了。”幕羽松气得转过身子,背向众人。
幕熠走上前去,拉了拉幕羽松的袖子,“师父?”
幕羽松别扭的又转向另一边。
幕熠又跟过去,声音软道:“师父。”
“你这小子,看起来呆呆愣愣的,怎么可能看得懂我的剑法。。。。。。”幕羽松不满道。
幕熠心中只道是有苦说不出,他自小便被称作“神童”,长大后又被尊称一声“公子”,人都夸他学富五车,好歹也是颇有才名。谁料鼎鼎大名的玘书楼公子竟三番四次被自家师父噎得说不出来话,此时居然还被说成看起来呆呆愣愣的。
幕熠反是笑道:“所谓大智若愚,徒儿能明白师父的剑意,这不也是缘分吗?”
幕羽松挠头想了想,觉得似乎有几分道理,也跟着笑了起来,“你说的也是,我是疯子,你能明白我的剑意,说明你也是疯子,所以我们是好朋友。那。。。。。。乖乖徒弟,你可得好好学,别给我丢脸啊!”
听师父最后两句说的一本正经,幕熠亦是严肃道:“徒儿自当努力,不让师父失望。”
幕羽松总算满意的点点头,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笑的无赖:“臭小子,我教也教了,你是不是也应该陪大爷我过上两招?”
幕诀轻抚手中之剑,思及那日冷默赠剑之时……
“我的徒弟,总不能一直用木棍练剑吧?”
幕诀心中一动,目色聚集,提剑而上,幕羽松长笑两声亦是迎了上去。
在外看来,二人皆是桀骜剑意,剑影交错之间,寒气逼人,周边气息尽显狞恶,无意间触及战场的草木具被这暴戾之气吞噬。其中一人极快,仿若夜风敲竹,竹影散落,纵横之间,竟分不清现实与虚影。另一人刚劲稳健,丝毫不露破绽,一招一式应付自如,碎剑星光阻断了各路虚风竹影,又连之为弧,将那人死死护住。
他知道,幕诀在找机会,幻剑诀这般主动的剑法很容易在剑势上抑住对方,可他对上的那人是幕羽松,只见幕羽松臂肘微转,使出一招“虹月入天”之后,忽而反其道而行,逆向行剑,新招与前一招的剑意会聚,交于一点,剑尖三分力,加上相会的七分,这一招实在避无可避。
幕诀心中一凛,连忙急退,虚影尽散,他竟然没有机会使出那“幻剑合一”。
幕羽松也收了剑,脸色有几分悔意,他本疯癫,当时只想逼幕诀出招,没想到那小子却是避了,若是他避之不及,又当如何?
幕羽松语气有些低落:“臭小子。。。。。。”
“松叔,是我技不如人。我不敢接你这一剑。”幕诀站定,答道。
幕羽松见他解释,也不曾多想,既而没心没肺的笑道:“你这个臭小子,哎呀,你就放心吧,我肯定会好好教我那宝贝乖徒弟的。你比剑就比剑,别耍那些小心思啦!”
幕诀心中无奈,他之前的确留有余地,想着若是松叔觉得不尽兴,定会再战。这样在他出发之前,松叔定会尽心教熠兄功夫。
可是。。。。。。
“诀儿,你可知道你为何没有机会?”
第25章 一语道破()
为什么没有机会么?
幕诀毫不犹豫,坦然道:“因为我不想。”
幕霄严肃道:“好,但师伯提醒你一句,平常人也就罢了,若是如同今日这般,高手之间的对决,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他日,不可再犹疑!”
幕诀心中一沉,仍是道:“好。”
幕霄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今日尚且不说,若是换作他人,又是如何?
有些事,宁肯愧疚,也不愿后悔。
几人一起看着幕熠习剑,幕羽松对于自家这个“宝贝徒弟”可谓是尽心竭诚。
“哎呀徒弟你这个手再高一点,不不……高了高了。”
“徒弟你还得多用点内劲儿,你懂不?就是就是……”
“不错不错,我的徒弟就是很聪明,厉害,厉害。”
“……”
阳光正好,幕府院中一片欢声笑语。
幕歌贴近幕诀,低声笑道:“没想到松叔对徒弟这么……好,诀哥哥,你的师父也是这样么?”
一阵清香袭来,幕诀看向幕歌,只见她容貌甚是清丽,在阳光下更显的灵气逼人。
幕诀开口道:“我师父,也很好。”
“唔,那看来只有我的师父不太友好了。”幕歌盯着幕诀手中的剑,问道:“这是你师父送你的么?”
“恩,那时我没有剑,他就将他的佩剑送给我了。”
“这样。”幕歌轻抚着袖中剑穗,笑道。
幕诀问道:“幕小……歌儿,你知道寻幽剑吗?”
幕歌饶有兴致,不禁笑道:“哈哈,看来诀哥哥更喜欢我是‘幕小兄弟’时候的样子呢。”
“不……你现在也很好。”
见他一本正经,幕歌心中微漾,将手负在身后,开口道:“寻幽剑嘛……”
“对,就是这样,手腕松一点,对了对了,嘿!我的徒弟果真是天赋异禀,机智聪明,一点就通,哈哈哈。”幕羽松大声夸赞,语气之浮夸足以吸引众人的视线。
幕熠有些哭笑不得,一会儿说他呆,一会儿又说他天赋异禀,机智聪明,他这个师父还真是有趣。再看小笛,少女正安静的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眉眼带笑,笑靥如花。一丝满足感油然而生,幕熠引首以望,骄阳热诚相待,他眯了眯眼,又悉心闭目,一副倦懒模样。
这样,真好。
幕霄见此,亦是松了口气一般,一脸温情以视众人。
幕歌也学着哥哥,举目极望,再回首,笑道:“诀哥哥,不急,寻幽剑之事,咱们路上再说。”
“好。”
听到肯定的声音,幕歌眼睛一亮,“诀哥哥,你同意啦?”
幕诀道:“你威胁我,若是不带上你,我想知道的任何事情你都不告诉我,那怎么办?”
幕歌眨了眨眼睛,“我哪敢?”
幕诀不置可否。
幕歌忽然道:“诀哥哥,我们走吧!”
“去哪?”
“玘书楼。”
幕歌见幕诀未动,拉过他的袖子就往门外走。
“怎么,你要提前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了?”幕诀见她如此心急火燎,不由笑道。
幕歌忽而停下,“对呀,你可是说过要带上我的,到时候不会反悔吧?”
“不会。”
幕歌欣喜道:“那好。”
幕霄不禁摇了摇头,“这丫头……”
二人一路来到玘书楼,行至雅阁。
“诀哥哥,你先坐。”幕歌招呼幕诀坐,又犹自忙碌起来。
幕诀坐下,见幕歌不知来回翻找着什么,他手指不自觉地轻轻叩击着桌面,又倒了杯茶,独自饮着。
“都在这了。”半晌过后,幕歌抱着一大堆书卷放在桌上。
幕诀看了她一眼,随手拿起一卷,翻阅着。
“沧浪山庄记……”幕诀抬起头。
幕歌笑着点了点头,“这是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沧浪山庄,武林大会。”
幕诀略感意外,“我也正有此意。”
少女偏头笑道:“这么巧?”
“恩。”幕诀又拿起另一卷。
“天涯医谷。”幕诀眸中一亮,继续翻阅其他……
“诀哥哥可还满意?”
幕诀放下书卷,认真道:“歌儿,你费心了。”
幕歌道:“这也是我应该做的,诀哥哥不必客气。”
幕诀点了点头,又郑重道:“我们还忽视了一个关键。”
“联系!”幕歌一语中的。
“对,它熟知一切且传达极快,看起来并不简单。”幕诀说道。
“恩,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这像是江湖上某种特有的组织,但是……”幕歌皱了皱眉,除了玘书楼,还有哪个江湖组织有如此能耐?
幕诀凝眉道:“真相,总会浮出水面的。”
江湖之间,千丝万缕,总有联系,只要是发生过的事情,就不可能找不到线索。
幕歌道:“恩,咱们先去那沧浪山庄一探究竟。”
“沧浪山庄……”幕诀默念道,这个江湖中颇负盛名的门派,又有什么秘密呢?
“小姐。”雅阁外传来手下通报的声音。
“何事?”
“潘府的丫鬟送来一封信,说是交给您的。”
“交给我?”幕歌颇觉意外,上前接过书信。
“幕姑娘,今日方才得知幕公子竹林遇险之事,特此慰问,愿君安。——潘萤萤。”
幕歌惊道:“萤萤姐怎么会知道?”
“歌儿先别急。”幕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她详细的说了一遍。
幕歌听完才放下心来,“所以是那位锦服公子将事情告诉了潘少爷,萤萤姐应该是无意中得知的?”
“恩,不过林中那批黑衣人还是不知来历。”幕诀略一思忖,他对于江湖中的事还是知之甚少,不由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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