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不做针线活,各房的丫鬟们四处闲逛着说八卦。紫鹃最讨厌针线,所以如鱼得水的日子啊。
听说的消息之一是,刑家终于还是没有答应薛家的亲事,据说薛蝌亲自上门和刑大舅夫妻说了什么。
刑大舅夫妻虽然混而且无能,但是女儿总是亲生的,何况夫妻两个只有这一个独生女儿,怎么也是疼爱的,所以薛家虽然富贵,可是也怕女儿受苦,所以不肯答应了。
刑夫人本来就嫌弃薛姨妈是王夫人的妹妹,这薛蝌也就是王夫人这边的亲戚,不过红楼梦小说上她没什么拒绝的借口,所以顺水推舟的答应下来,可是现在薛蝌本人不愿意,她当然可以说:“我只有这个侄女,她小家子出来的,没见识,不敢高攀。”
这话说的不大通,不过知道根源的人都明白,薛姨妈见人家刑家和邢夫人都不愿意只好作罢。贾老太太不过是凑个热闹,既然人家男方孩子不愿意,女方全部不愿意,自然就算了。
大家都以为这事就算结了。刑岫烟虽然穷但是是个好姑娘,这在贾府里人们都看的见的,所以一般人没想薛姨妈的私心。还以为薛姨妈只是不满意薛蝌自己找的情人呢。
还有说那女子不知羞耻,居然自己勾上汉子,难得薛家姨太太不愿意。不过也有刻薄的说,这薛家是什么风水不对了。这么薛家两个爷都看中这等不知羞耻的女人了。
切!薛家住的是贾家的房子,要是风水不对,也是贾家风水不对吧。——BY入画。
这天。紫鹃从迎春房里听司棋她们八卦回来,就见宝琴正在林黛玉房里,紫鹃本来没多想,谁知道宝琴居然看见紫鹃以后,就马上过来拉住紫鹃,说:“紫鹃姐姐有件事非得求你。”
“不敢当,琴姑娘有什麽事。请吩咐就是。”紫鹃有些忐忑,心想有麻烦上门了,不过嘴里却只能说的客气。
宝琴就拉她到房里,当着林黛玉的面低声说了原委。原来,薛姨妈没能让薛蝌和刑太太的侄女定了婚。可是也不肯让薛蝌娶他所爱的人,偏看薛蝌对刑家的说法,被说刑家,以后再说别人家,他再上门一说,谁家也不会答应的。
毕竟谁家女儿也不是地里自己长出来的,就算不是亲生的也是亲养了十几年的,人家男方明说你要答应也行,反正我一定不会爱惜你家女儿的。谁还把女儿往火坑里推不成?
所以薛姨妈只能另辟蹊径了。不过这次不是薛蟠娶亲的事,王家不关心,贾府王夫人也不管,在王夫人看来,薛蝌娶个外头无关的女人恐怕比娶了邢夫人的侄女更让她舒服。薛姨妈只能自力更生了。
薛家一共没几号人,杀人放火的事也不是那么好做的。人家兄妹住在客栈里,人来人往的,不像尤三姐一样好对付。再说薛姨妈不过是想要压制利用薛蝌,没必要想对付尤三姐一样,那尤三姐可是要登堂入室做她媳妇,她当然要痛下杀手了。
薛姨妈也有她的办法,她打发了小厮对薛蝌的恋人的兄长说,我们二爷已经订婚了,清清白白的人家,长辈给挑选的。你们家还是遵守妇道,别坏了名声巴拉巴拉的。
至于是不是还要其他的侮辱和要挟,就薛宝琴不知道了。
反正话不好听,把人家兄长气的反倒,把人家姑娘气的直哭,总之,人家姑娘不再见薛蝌面了。
薛蝌当然很沮丧,不过薛姨妈做的事,还是薛蟠告诉的,薛姨妈当然没瞒着儿子的道理,偏她的儿子因为尤三姐的事对她起了疑心,异心怕也有。
薛宝琴过年才好不容易能见到哥哥几次,见哥哥伤心,心里也不满。
其实薛宝琴的不满多了,这整个年,薛家母女都陪着贾老太太在贾府过年,薛宝琴也得跟着,而她哥哥薛蝌就只能在外头和薛蟠过年。
薛蟠什么东西,能老实在家过年,还不是扔下薛蝌一样,又要应酬生意上来往的人,又要犒劳掌柜伙计,又忙碌又冷清。
薛宝琴自然又心疼又伤心,大过年的,人家别人家都一家团聚的,自己父亲去世,母亲病的不知人事的在家乡也不知道如何了,只有一个哥哥相依为命,偏还连过年都不能一起吃个饭,小小女孩子怎么可能不伤心。
心里早就暗骂薛姨妈母女,为了薛宝钗能嫁给贾宝玉,连家也不要了,祖宗也不要了,规矩自然不要了,连脸皮也不要了。你们不要祖宗不要家,儿子也不管,大过年上杆子凑乎人家贾府,你们不要脸面,我还要呢。
其实薛宝琴也明白,她和贾府走近了,对她自己十分有利,要不她为什么要奉承贾老太太,住进贾府呢。她的未婚夫梅家明显是看她父亲去世,就看轻了她,想要悔婚,都是因为她们没有权势。如果抱上贾府的大腿,自然有很多好处。
所以薛蝌和薛宝琴在这么处处忍耐的,过着寄人篱下,被人挟制的日子。可是薛宝琴和薛宝钗还是有些区别的,她虽然明白是明白,可是真的让她为了抱上荣国府的大腿,祖宗不要,亲人不要,她又不愿意。
如今听了薛姨妈做的事,看自己哥哥的沮丧样子,薛宝琴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了。她认为她哥哥是因为为了她的婚事,才不得不在贾府寄人篱下,被薛姨妈一家差遣,如今连自己的爱人都要放弃,怎么可以?
薛宝琴到底是跟着她父亲五湖四海的走过的,见过世面,没有被所谓婚姻必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私下定情是不知羞耻的概念。甚至对这样的爱情很有些憧憬——其实哪个小姑娘没有一点这样的憧憬啊,只是有的被压抑着不敢想。
于是薛宝琴想要是不为哥哥做点什么简直对不住哥哥。可是她自己能做什么呢?
她出不去贾府的门,也左右不了薛姨妈,甚至连个能用的人有没有。她的丫鬟小螺看薛宝琴发愁就说:“不如姑娘写封信,说明原委,我出去送个信给那潘家。”
薛宝琴只当她异想天开:“你怎麽出的去?”
小螺就回答:“怎么出不去?我看她们贾府的姑娘们的丫鬟都出去的,前日不是翠墨请假家去了么?听说还跟着她嫂子去了庙会呢。”
“你也知道是请假家去的。她们都是这贾府的家生子,或者有父母家人在外头,人家自然出去的时候好说,出去也有看看的人,出去的理由。翠墨去庙会也有人家嫂子带着的。
你平白无故的,这里一个人也不认识,有什麽理由出去的?怎么和别人说啊?”宝琴摇摇头,有些沮丧,本来要是在自己家,派个人出去怎么不能,可是在贾府里,自己丫鬟也不敢让出门。
小螺分辨说:“回家探亲固然是个理由,不过别的理由也能出去的。我听说林姑娘的紫鹃就出过门,她父母都过世了,也没有什么亲戚在外头,可是人家在外头买了宅子,还把宅子租出去收租金呢。”
“那是她家长辈留下的宅子吧,那一直租着也不难管理的。你都知道了,贾府里自然都知道,既然都知道这事,那么出去收趟租金也不是没有理由啊。”宝琴不以为然。
小螺却说:“可是我听说是紫鹃自己买的,当然是她父母留下的钱,她父母当年也是他们贾府里右脸有面的,不过留下的都是银子,是紫鹃自己买的宅子。而且还买了两处呢,她也没个兄弟什么的,都是紫鹃一个人办的。
人家不是都出去办了么?所以我也不是不行,编个什么理由不就出去了。”
薛宝琴听了心念一动,不过转念一想:“你出去找的到地方么?这京城里,咱们就来的时候,过了一趟。你出去能知道东南西北啊?哪里找的到人啊?”
小螺听了一想也是,她是不大认路的人,过去虽然跟着主人家三山五岳的走过,但是也是坐在车里,没得让她认路去的。
进京的时候,从码头下了船,借了王府的光,下了船就能上车,然后一路就坐着车到荣国府里面了。这要出去找那鸿升客栈,真的是哪里找去?
好吧,薛宝琴主仆其实不了解贾府的情况,也不知道贾府的丫鬟出门都是先让二门外头的仆人给找好轿子,那些轿夫都是外头的以此为生的,自然认得地方。
所以只要找了二门外头的婆子让她帮着定好了轿子,到时候坐上轿子说去哪里就行了,根本不用自己认路的。
薛宝琴不知道这一点,她就想到别的了。
173、潘家
这不薛宝琴就来找紫鹃了,她想着紫鹃是贾府的家生子,京城长大的,既然能自己在外头买房宅,一定能认得京城的路,所以不如求了她帮忙送信,好替哥哥解释一番,能让那潘家理解不是她哥哥的错,请那潘小姐和哥哥重归于好。
因为最近王熙凤病倒,李纨管理大观园,紫鹃请假方便,李纨又是个省事的,只要人安生回来没出事的,她都瞒下来,别的人就是贾探春和薛宝钗也不知道,更不要说王夫人了。
其实这里也有心理因素,这李纨才是贾府的长孙媳妇,偏因为是寡妇,就被婆婆嫌弃,宁可用作为大房媳妇的亲侄女也不用自己管事。就是王熙凤病倒了管不了事,王夫人也不肯把家事都交给自己,偏派了贾探春和薛宝钗来共同管理。李纨心里能好受?
王熙凤也罢了,本来是个精干的,虽然是大房的媳妇,可也是王夫人的亲侄女,有王家做后台,自己是个寡妇也挣不得。
可是这贾探春和薛宝钗和自己共同管理叫什么事?是说自己无能管不来么?还是自己身份不足,不够资格自己管事?还是婆婆不信任自己,所以派了可信的来?
不管上头哪一样原因,都是婆婆看不上自己啊。婆婆就这么看轻自己,下人们怎么瞧得起自己?自己和兰儿还有什么立足的资本?
而且派就派吧,你说这贾探春是庶出的女儿,婆婆你就这么瞧不上我这个亲儿媳妇。也该看看你死了的亲儿子的面吧,还有你亲孙子的脸面呢。这贾探春可是身上没有一滴你的血啊,你就这么看重信任她?把我这个嫡媳妇当什么了?
还有那薛宝钗,虽然是你亲外甥女。可是和贾家有什么关系?一家子厚着脸皮住在亲戚家不走,居然蹬鼻子上脸要管贾府的家务?你当她是你未来的儿媳妇?可是现在还不是呢,你们都不怕外头笑话?
你们不怕。我还怕丢人呢。再说这薛宝钗就一定能成你儿媳妇?你也不是就这么有把握吧?要不这薛家在贾府住了这么久,还八字连一撇都没有呢?到时候林姑娘上位,看你们怎么让人笑话吧。
总之,李纨作为一个长孙嫡媳,居然沦落到代理管家还得和一个庶女一个外人三分天下,李纨要是心里不暗恨,那她就真成木头了。
紫鹃从李纨的丫鬟素云处得到了第一手的情报。分析推理出李纨的心理活动,基本八九不离十的。所以她放心大胆的找李纨请假出门。
果然如紫鹃所料,李纨根本不会告诉薛宝钗和贾探春。
别看李纨不声不响的,其实心里最是有主意的,所谓叫的狗不咬。咬的狗不叫么。李纨心里的小九九,这要薛宝钗做了宝二奶奶,我们母子两个还有活路么,不行,我得想办法不让婆婆发现的情况下力挺林黛玉上位。
这样的话,婆婆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林黛玉,我们起码是平齐的。
这就是为什么紫鹃敢在年三十请假出门的原因,李纨暗地里对林黛玉示好的。怎么能不利用一下,要是不接这橄榄枝,岂不让李纨心寒。
林黛玉在贾府里最缺的是什么?盟友!不管有用没有,得给人家一个态度啊。
所以紫鹃看看林黛玉,林黛玉点点头:“你能帮忙的就帮一下,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的。难得的两个人都愿意的,不能看着不管。”
紫鹃就对薛宝琴说:“琴姑娘写好了信。我跑一趟就是。”
薛宝琴不但写好了信,连礼物都准备好了。紫鹃第二天就找李纨请假出去了。
鸿升客栈,名字听起来很容易吸引考生住宿吧。紫鹃和轿夫一说“去鸿升客栈。”
轿夫问:“去哪个鸿升客栈?”
紫鹃听了一愣,难道这年代,也有连锁酒店了?不对,叫连锁客栈。想了想,想起宝琴说的是“去平水街的鸿升客栈。”
好吧,紫鹃不知道平水街在哪里,这年头有没有城区地图,当然可能有是官方专用的,一般人看不见。
紫鹃以为会是个很大的客栈,样子也应该像上次自己住过的那样吧,因为那个客栈和前世在电视上看见的客栈样子有些相似的。
结果紫鹃在轿子里走了好久,紫鹃都担心是不是要拐卖自己的时候,才算到了。紫鹃下轿,抬头一看一个素简的门脸,挂着牌子“鸿升客栈”,看看那房子也一样的素简。
紫鹃就进去,里面不过七八张桌子,因为不是饭点,没什么人,柜台上一个掌柜模样的人。
一个小二就过来说:“姑娘是吃饭还是住店?吃饭的话,您吩咐,住店的话,就抱歉了,我们没有空房了。”
紫鹃心说这大比之年果然不同,这么偏僻的小店都住满了,就说:“我不住店,我来找人。玄字院。”
“您找潘相公?”那小二从紫鹃进来就拿不准这女子是什么人,看着是个富家小姐打扮,不过一个人就这么直接进来了,别说回避,就个丫鬟也没带着。
紫鹃不管别人怎么想:“我找潘家姑娘。”
那小二态度好了些,估计是什么故旧的手帕交吧,就说:“小人带您去。”
这店面不起眼,里面倒是不小,不过房子水平基本等于贾府的中下等仆人的家的水平——没见识的紫鹃也没见过几处这个年代的房子,只能这么比喻了。
那小二在一个小门前停下来,说:“这就是玄字号院了。小人替您叫门。”就喊:“潘相公,有位姑娘来找你家小姐。”
一会儿门开了,门里面是一个老仆,怀疑的打量外头,看见紫鹃有些疑惑。
紫鹃递了一把铜钱给那小二:“谢谢小二哥儿了。”
“谢谢姑娘赏。有事您叫我。”小二当然欢天喜地的接了钱,这这素简的地方,不过带个路就给一把铜钱的人真不是少见的。
紫鹃对那老仆说:“我家姑娘让我来找潘姑娘的,有一封信要亲手交到潘姑娘手上。”
“你家姑娘?”那老仆还是不放松,只开了半扇门,怀疑的看着紫鹃。
“老伯,您不用这么防备我吧。我一个弱女人能有什麽危害啊?打得过谁还是抢的了钱?说实话我一个人都不怕进你们院子,你们倒怕我一个女子?”紫鹃悠悠的说。
“这位姑娘说的有理,请她进来吧。”一个温和的年轻人的声音。
那老仆才颤巍巍的给紫鹃开了门,让紫鹃进去。
里面是个小小的院落,就是所谓的花厅小院,名字虽然好听,不过是只有北房,前头一个小院子的小规模院落罢了。这里不过两明一暗三间房舍,前头一个不过四五步宽的院子。
不过怎么也是独门独院的,倒是适合这样带着女眷的人家租住。
虽然刚才有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但是紫鹃看那院子里并没有年轻男人的影子,紫鹃一想就知道人家听见一个年轻女子要进来,回避了。不亏是个读书人,很守礼啊。
这时候,里面的那间门开了,出来一个小丫鬟,不过十三四岁,梳着双环,水红棉袄,鸦青棉裙,都是布的,但是很干净整齐,没有什么首饰,人却长的十分白皙甜美。
小姑娘打量一下紫鹃,估计心里暗暗猜测这是什么人,不过猜不透,说什么我们姑娘,可是这女子穿金戴银,遍体绫罗,手插在灰鼠毛皮的袖筒里,连臂弯挎的包袱都是绸子的,怎么可能是个丫鬟呢?
紫鹃只是笑着说:“潘姑娘在么?”明知故问的。
那小丫鬟说:“我们小姐在,不过您是?”
“我受人所托来的,给潘姑娘送封信。”紫鹃怕那潘小姐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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