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碎成片,他也随之倒下,咬着牙冷汗直冒,惨白的脸因剧痛扭曲。他翻滚着挣扎着,却不知该怎样阻止哪处的疼痛,他将头狠狠磕着地,加倍的痛令他头晕眼花。他不禁啊啊啊地呻。吟出声,双腿胡乱踢着,胳膊胡乱甩动着,竟打在陶碗的碎片堆里!
鲜血从衣袖渗出,他欲拔出碎片,双手却颤抖得不听使唤,他几近疯狂地抓住拖在地上的床单,白皙的手背都渗出冷汗。随着一阵反胃,他竟吐到地上!被呛到的他,一边咳嗽着,一边继续吐着,狂吐不止。
他使尽全身力气喊着叫着垂死挣扎着,沈离诀刚睡醒,听到隔壁惨绝人寰的叫声,心不禁一颤:“小似!”
她忙起身跑到隔壁屋中,见孟殷此刻那样一阵惊慌,忙扶起孟殷。
孟殷抬头,正对上她的脸,一阵错愕,却又难保持冷静,头撞进她的怀里,紧紧抓住她的手,心里五味陈杂,身体却抽动得不受控制。
半个时辰后,那阵痛感才消失,他躺在她的怀里满眼疲惫,紧紧握着她的手,声音十分虚弱:“这也许……就是报应……让我承受同你一样的痛苦……”
“别这样说,你可千万不能有事!”沈离诀抱着孟殷,泪珠一颗颗掉落他的脸上。
孟殷颤抖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眉宇微皱,眼里满是愧疚:“我对你做了多少过分的事……你为什么……还要为我落泪……”
她抓住孟殷的手,细细的眉微皱:“我无法控制对你的感情,我也很怕,你永远离我而去……”
“我多想此刻我就一个人,你没有像现在这样出现,对我说这些。”他笑得很苦涩:“我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你知道吗,现在回想起衣服上沾着血挣扎的你,我多想你继续打我骂我嘲讽我。那样的话,心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难受……”
“我舍不得,”她抱着孟殷的头,轻轻摇着头:“你这张脸害得我好苦,我至今仍希望我最爱的小似能回来,我别无所求。”
“你原本是个单纯可爱的小姑娘,跟了我,却总是以泪洗面。我早知道,我根本不配你,可我真的很喜欢你,对你的爱深到入骨,爱到扭曲……”孟殷笑着笑着,泪从眼角滑下:“如今想到或许命不久矣,想着你我之间的所有事,才知道,我哪里值得你一次又一次原谅……可我还想你做我妻子。我已经把你真实身份告诉水攸魂了,我想每天都很好地照顾你,我还想,再自私这么一次……”
“小似,”沈离诀用衣袖为孟殷擦着汗,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别说太多话,累了,就多休息。”
“阿离,今生今世,我定与你不离不弃……”孟殷艰难地说完这句话,合上了沉沉的眼皮。
齐玄玉在墙后看着这情景,顿时无语了:那个孟殷有什么好,那个叫阿离的姑娘执念太深,就怕到头换不来真正想要的结果,受伤的还是自己,反正我是不会信这人渣。想到这里,再看看屋里,她顿觉没劲,转身离去。
路上她还一阵看好戏的暗喜:一日会痛三次,慢慢熬着吧,够你享受的了。边走边想着,也不顾前方的路,随着一身影的突然出现,她猝不及防撞到那人身上!
她抬头一愣:“水攸魂?”
“孟殷那样子,是因为你吧?”水攸魂倒是开门见山毫不绕弯子:“方才我看到你在井边,这种术我见过,你在井里下幻蛊符。”
“你是想着我使用类似投毒的手段?”齐玄玉浮现一丝冷笑:“那全教的人都喝那井,怎么安然无恙?”
“我说过,这种术我是见过的。”水攸魂正经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声音依然很平静:“下了那个符后,那水对一般人也只是普通的水,对贴了符的人,就是种恐怖咒术。贴痛符,就一日三次全身剧痛无比,贴幻符,就进入自己最恐惧、最不敢面对的幻境。”
齐玄玉听罢,反而淡定一笑:“所以呢?你想劝我?阻止我?”
水攸魂摇了摇头:“我只是不想一个留在教中的人,却整日无所事事,除了惨叫就是打滚。不过依你的性格,他这样应该不会持续两天,那我就放心了。”
想不到水攸魂竟是这反应,齐玄玉小小惊讶了下:“我以为同为男人,你会同情他。”水攸魂摇了摇头,齐玄玉看着这样的水攸魂,发现越来越与他无话可说,心里一阵莫名的失落,但这种感觉并未维持多久,她很快便转身远去。
第五十九章 接受现实入土为安吧~()
夕阳西斜,这是第三次了,他从床上滚到床下,挣扎间头狠狠打在几案上,那种几近崩溃恐惧令他绝望。
沈离诀闻声跑进来,见这一次比一次恐怖的状况,惊慌地扶起他,焦急万分:“你不是很厉害嘛,什么堕胎药差点害死我,竟不知自己什么情况?”
他眼里却布满血丝,嘴唇却已没了血色,艰难地一张一合:“这像……巫术……”他气息越来越微弱,沈离诀急出了眼泪,大声道:“巫术怎么了?巫医不是不分家吗?我问过了,教中没有比你更通这些的了,你不是说过这天底下除了你师父你是最通巫医的吗?你再仔细想想,冷静下来啊,你一定不能放弃,你再好好想想!”
孟殷抓住沈离诀的手,轻轻摇了摇头,那冰冷的手心令沈离诀更一阵恐惧:“我记得你师父叫尹世秋?我去找他!”她欲起身,却不料孟殷抓着她不肯放手。
她回头,只见孟殷又摇了摇头,泪水滑下脸颊:“他说他有七不救:贪官不救,恶霸不救,为富不仁者不救,忘恩负义者不救,江湖中人不救,自寻短见者不救,巫医骗钱害人者不救……”
“他!”沈离诀气得一口气上不来,哭笑不得:“他需要这么啰哩叭嗦规矩蛮多吗?是不是救人前还得先调查下人品?干脆更绝更简洁一点:活着的人不救,死了的人更不救!真是原则过头的奇葩!”
“他说他很忙,有很多人等着他救,他绝不在废物人渣身上浪费时间……”说到这里,他一阵虚弱的咳嗽,死撑着疲惫的双眼,目光暗淡:“而我,更没脸见他……”
沈离诀看着这样的孟殷,心里有种说不上的滋味,微皱着眉用衣袖擦去他脸上细细的汗:“小似,你别这样……无论如何你不能死,你总不忍心我当寡妇吧?你说他在哪,我这就去找他。”
……
尹世秋正一脸烦躁地把着脉,沈离诀匆匆闯进来,烦闷的人像终于遇上什么好戏似的心里暗暗激动。女扮男装的沈离诀见尹世秋就坐在她面前,忙解释道:“请恕在下失礼,在下是赵似的好兄弟,人命关天不能再等了!”
“嗯?好兄弟?是好兄妹吧?不对,他好像没有妹妹。”尹世秋的笑令她难以琢磨,更荒唐地冒出这样一句:“算了,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但你很可疑,坐下让我把脉。”一边说着一边一脸阴影地转向一旁的病人:“有事来看病,没事莫矫情。”一旁的病人识趣地退下,沈离诀更满头黑线:好可怕……这么丧狂的巫医……
“我没病是你徒弟有病!”沈离诀急了,心里暗暗骂着尹世秋听不懂人话。尹世秋倒一脸淡定,始终一丝神秘的笑:“他是他,你是你,来。”
沈离诀一肚子气,硬是憋着坐下,尹世秋把脉的一瞬,近些天孟殷与沈离诀的所有事都在他脑海呈现。他眼睛微微瞪大,嘴角的笑不知不觉间带上了一丝阴森:“要么带他来见我,要么让他入土为安。”
沈离诀:“拜托你随我一起去找他吧,那样更快点,那好歹是你徒弟,人命关天。”
尹世秋:“这儿这么多人等我,我为什么要为了他丢下这么多人亲自去他那儿?”
沈离诀:“我过后一定想办法给你很多钱,你看你不能跟钱过不去是吧~”
尹世秋:“你可以自私但我不可以,不要拿钱侮辱我的事业。”一脸义正言辞。
沈离诀双眼直勾勾地鄙视着他:“你就只在这种时候摆高尚么……有你这种人么,人命关天还在斤斤计较这么多……”
尹世秋:“人命关天还说这么多,还不快回去。”
……
尹世秋给孟殷把这脉,一脸正经道:“这十天里不能吃东西不能喝水不能动更不能上厕所不能睁眼……”
孟殷额头爬满黑线微皱着眉还牵强笑着:“您光告诉我能不能活……(忍)”
尹世秋还是那种笑:“接受现实吧……”
一老伯拄着拐杖躬身走来:“哎哟~”
尹世秋扶老伯坐下,一脸关切:“老伯,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呢?”
老伯:“我腰酸背痛又腿疼……药会不会很贵啊?”
尹世秋微微一笑:“怎么会,这些……”拿出好几捆药:“是送的。”
孟殷/沈离诀:“……这态度反差也太大了吧!为什么!”
离开后――
沈离诀:“真是不干脆的人,说句话都藏头藏尾的……”
孟殷忍耐着,牵强的笑比哭还难看:“他就是在委婉地说……我可以去死了……”
沈离诀:“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不肯屈尊降贵,他根本没想救你,只是玩玩你。”
孟殷:“看他那样子,不像平时爱莫能助的表现……他居然一脸淡定地见死不救……”
沈离诀:“真是什么样的师父教出什么样的徒弟……不一样的是他想要钱就要钱,想不要钱任性就任性,想气人就气人,也不知他开那店不赚钱那到底是为了什么。”
孟殷:“他向来那里(脑子)有点问题,治得了别人却没自知之明,迟早有天入魔晚期,别理==”
沈离诀:“我怎么觉得看你现在这样子,你好像好多了……”
暮色四合,水攸魂静静坐在几案旁,看着近来积攒的任务报告,身后的窗大敞着,不断有冷风吹过,这时辰、这风的温度,给他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抬笔,欲规划任务,一男子站在桥下的情景突然浮现脑海。
风撩起他的长发,不断打在他的脸颊,他一直站在那里,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他长得好面熟……水攸魂愣住,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连曾经的自己也不认识了?这声音就像是他自言自语在问自己。
曾经的自己?那么我,到底是谁,到底是为何存在,怎样的存在呢……他低眼,直直盯着几案上砚台固定着的纸张,一亲切无比的声音徘徊在脑海: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是位女子的声音,声音轻柔甜美,却令他一阵感伤。
他深吸一口气,颤抖的手不禁写下了她念出的那句诗经……回过神来,才察觉自己的莫名其妙,感伤并未退去,因惘然而生的烦闷令他难在那地方坐下去。
他便起身走出屋子,想着兴许是近来发生的事太多,有些劳累造成的神经错乱,去外边透透气再回来或许就没事了。
水攸魂刚出去不久,齐玄玉便正巧路过水攸魂的房间,双目随意扫了眼,发现那丧狂竟不在几案旁坐着,漫不经心地走进去一看,竟有新发现!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齐玄玉夸张深情地朗读一遍,不禁抖落一身鸡皮疙瘩:“大男人练字写这个?教中有漂亮姑娘吗?病得不轻。”吐槽罢,又把那段声情并茂朗读了一遍,不禁笑出声,不料抬头撞见水攸魂一脸无语地僵在门口,脸上写满各种鄙视。
齐玄玉笑得肚子疼,忍不住问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哪来闲情雅致?”
水攸魂淡淡一笑,如实道:“我也不知为何,抬笔本想规划任务,却不禁写出这个。”
“就这么情不自禁地……好神奇……”齐玄玉根本没把水攸魂的正经话当回事,只觉得非一般搞笑,捶打着几案笑趴:“没撒过谎的呆道士,找个借口都这么好玩。”
水攸魂瞪着双死鱼眼闷声闷气解释着:“我是认真的……算了说了你也听不懂……”
水攸魂这反应更把齐玄玉给逗乐了,随手拿起那篇诗经:“给我喽?不高兴时还可以笑。”一边说着一边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出屋子,水攸魂满头黑线,内心已堆积了一万只草泥马……
第六十章 若彼此安好()
原本以为已经没事了,可到夜幕降临时,孟殷又翻滚着挣扎着,似乎比前几次更严重了,可只有疼痛没有任何其他病症,这令沈离诀实在不知所措。
“巫术?你到底招惹谁了?怎么阴魂教也有你的仇家?想不到你真是作孽多端。”沈离诀一边将孟殷稳在床上,一边满脸无奈地吐槽着。孟殷摇着头,还在痛苦中死命挣扎着。
短短一日过后,他已憔悴不堪,惨白的脸上满是疲惫,一路上虚弱地咳嗽着,齐玄玉从一旁与他擦肩而过,却并未向他打招呼。
沈离诀就在屋里等他,他渐渐走近,打开门的那一刻,他满身不自然。
他深吸一口气,门开了,只见沈离诀满身是血地躺在地上!
他一震,心头如受重重一击,几近崩溃地飞奔过去抱起沈离诀,颤抖的手探向她鼻前。
死了……他瞪大眼,将沈离诀紧紧抱在怀中,颤抖中不住落着泪。
“阿离……阿离!!”
沈离诀就在一旁,看着撕心裂肺的孟殷一阵疑惑。
小似……小似我就在这里我就在这里啊,为什么你悲痛欲绝呼喊着我,却不肯看我一眼,你是怎么了?
回想着昨日的巫术,她不禁心底一慌:昨日的是巫术,难道今日的……是幻术?!
小似,你看到了我吗?看样子,你是真是很关心我……想到这里,她心里飘过一阵暖流,看着孟殷现在的样子,又一阵心疼。
孟殷抱着妻子的尸体不住落着泪,目光呆滞,心像死了般,身体却还在颤抖。
忽然,那尸体瞪大眼狠狠咬在他心口!而他却不肯放手,泪还挂在脸颊,却笑得很甜:“阿离,就知道你一定还没死,你不会忍心丢下我的……”那尸体一怔,双眼闪过一道红光,一只手狠狠划过他的身体!
孟殷的衣服被划破,鲜血渗出,他仍不肯放手,笑容依旧:“阿离,现在,你做什么都可以,杀了我都可以,能死在你手中,也好过眼睁睁看你离去……”
尸体猛瞪大眼,狠狠一掌推开他,站了起来,眼里满是仇恨,脸上还滴着血,声音幽幽荡荡:“是你,是你害死我的,我现在这样,都是因为你!”
“是吗?”孟殷苦笑,将腰间的长剑高高举起:“杀了我吧!看着这样的阿离,我也觉得自己罪无可恕,如今心如死灰,但求一死……”
“小似!”沈离诀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听着孟殷这番话,知道此时孟殷面对的幻境里的人就是自己,心底五味陈杂:“小似,傻瓜!我不会让你死的!我怎么可能让丈夫去死……”
“小似!你能听得见我说话吗!”她一阵慌,不顾一切地抱住他,却无法让他摆脱幻境,急出了泪。想着他是因幻境中的自己才变成这样,想着他在幻境中崩溃,却不知现实中她还活着,她更焦急,最后,竟不顾一切地吻住了他……
这一吻,竟让她看到了孟殷在幻境中刚经历的一切,也让孟殷感受到了沈离诀的存在。
幻境中的沈离诀一怔,渐渐消失,血河却蔓延至脚下,他开始意识到眼前的一切皆是幻境,但感官的真实感令他战栗,恍恍惚惚的意识令他在真真假假中失控。
沈离诀没再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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